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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动物的抽象概念


  “动物没有抽象概念”。洛克(John Locke)发表的看法,表达了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盛行的见解。可是伯克莱(Berke1ey)主教作了讥讽的回答:“如果畜生有抽象概念的事实不是那类动物的显著特性,我担心那些本来被认为是人所具有的许多特性也会看成是动物的了。”抽象思维,无论如何它是多种多样的,绝不是平常人每日生活一成不变的东西。看来动物不是有没有抽象思维的问题,而仅是思维程度不同的问题。动物会不会多少有点比人肤浅的抽象思维呢?
  在我们的印象里,动物的智力不是很发达的。但我们是否相当仔细地考查过动物存在智力的可能性?或者象特鲁福特(Francois Truffaut)生动的影片《野孩》中那样,是否我们单纯地把缺少人智力的表达方式同没有智力等价齐观了呢?法国哲学家蒙泰涅(Montaigne)在论述人和动物交往时说:“妨碍动物同人交流的障碍,为什么不可能既不在我们这方面,也不在动物那一方呢?
  当然也有许多表明黑猩猩具有智力的轶事。自然选择进化论的发现者之一,华莱士曾在印度尼西亚首次认真研究了猿猴行为,包括它们在自然环境中的行为。华莱士做出结论,他所研究的马来亚幼儿猩猩行为和相同环境中人的婴孩行为非常相象。事实上,"Orangutan”(马来亚猩猩)在马来语中指的不是猿而是树林人的意思。托伊伯(Teuber)详细描写了他父母讲过的许多故事。他的父母都是德国人种学的先驱者。在二十年代初期他们创建和管理了大西洋加纳利群岛中特纳里夫岛上的第一所黑猩猩行为研究站。在那里科勒(Wolfgang Kohler)进行了闻名的有关黑猩猩才能的研究。他观察到黑猩猩能把两个棍子接起来用它摘下够不到的香蕉。在特纳里夫岛也见到,两只黑猩猩设埋伏打小鸡的情况:一个猩猩把食物移近鸡跟前,引诱鸡接近食物;另一只猩猩将一条金属丝暗藏在背后准备打鸡。鸡吓跑了,猩猩又把它们逗引回来,然后再次抽打小鸡。这种紧密配合的动作,筹划未来的行动过程,诓骗和残忍这一切行为往往被看成是人所独有的。同时也说明了鸡学习回避的能力是如何低。
  几年前有过如下的广泛同黑猩猩交往的尝试:把刚生下的小猩猩抱到才出生的婴儿家里,一起抚育。成双的儿童小床,成双的摇篮,一对圈椅,一对便罐,一对尿布桶,成对的爽身粉盒。自然等到第三年底,小猩猩在身体敏捷、奔跑、跳跃、攀登和其他运动技能上远远超过了人。可是当孩子兴奋地呀呀学话时,小猩猩费出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迸出“妈妈" “爸爸" “杯子”有限几个词儿。因此,很多人认为黑猩猩在语言、推理和其他高级精神活动方面能力很低,从而做出“动物没有抽象概念”的结论。
  内华达大学心理学家加德纳夫妇(Beatrice and RobertGardner),在仔细研究了这些实验后,证实黑猩猩的咽和喉不适于人的语言发音。口对人来说具有多种奇妙的用途,如吃饭、呼吸、说话等。有些昆虫如蟋蟀就是通过摩擦腿部来表达互相呼唤。口的上述三种功能是由完全独立的器官系统完成的。人的口语似乎是偶然产生的。这也表明人的说话器官系统和人类语言能力是最近发展的结果。很可能,象加德纳夫妇推断的那样,黑猩猩具有相当大的语言能力,但因解剖结构限制不能表达出来。能否有一种可以发挥黑猩猩解剖结构上长处且又能克服其短处的符号语言呢?
  加德纳夫妇偶然发现了一种令人赞赏的想法:向黑猩猩教授美国的符号语言。这种闻名的美国符号语是以它的第一个字母缩写构成的,有时也称之为“美国聋哑人语言”(当然哑巴指的是缺乏言语能力,并不是指智力衰竭),这很理想地适合于黑猩猩敏捷的手的动作,也具有口头语言重要的构思特性。
  现在已经有大量的用美国符号语言和其他手势语描写如何同黑猩猩谈话的丛书和摄制的影片。这些书籍和影片中所描写的对象是加德纳夫妇和其他学者所研究的沃休、露西、拉纳等黑猩猩。这些黑猩猩不仅有100~200个词的词汇量,而且也能识别出不太烦琐的不同语法句型和旬法。更重要的是,它们已经惊人地创造了新词和词组的旬法结构。
  当第一次见到登岸时嘎嘎叫着的池塘鸭子时,沃休用手势示意:“水鸟”。“水鸟”是英语和其他语言中结构形式相同的词组,但这又是沃休偶尔发明的。由于黑猩猩拉纳从未见过除苹果以外的圆球形水果,但它记得主要颜色的标记,拉纳暗中窥视技术员吃桔子时,它用手势表示“桔黄色苹果”。当露西尝到西瓜味道时,它把西瓜说成是“甜饮料”或“饮料水果”。这与英语中“西瓜”词形基本相似。当露西第一次吃到水萝卜,辣得抓耳挠腮,从此后它就把萝卜叫做“伤心哭泣的食物”。当把小洋娃娃无意地放在沃休杯里,就能诱出它的回答:“小囡在我饮料中。”当沃休弄脏东西时,特别是弄脏衣服或家俱时,教它个手势“脏”,后来它就把这词理解为辱骂的词意。它反复对惹它不快的罗猴打手势示意:“脏猴,脏猴,脏猴!”有时沃休也说些象“脏杰克,给我饮料”这类话。拉纳在烦恼的一刹那,把它的训练人骂作:“你粪便!”黑猩猩发明了骂人话。沃休也有一种幽默感。有一次当沃休骑在它的训练人肩上,可能出于疏忽,尿湿了训练者,沃休则用手势示意:“滑稽”,“滑稽”。
  露西最后能清楚分辨下列两个词组含义:“罗杰逗露西”和“露西逗罗杰”,露西对这两种活动都是兴高采烈的。拉纳从“蒂姆装饰拉纳”推知到“拉纳装饰蒂姆”,同时也观察到了沃休“阅读”杂志的情景。沃休慢腾腾地一页一页地翻着杂志,全神贯注地盯着图片,毫无例外地作出恰当的手势。如看到虎的照片,就做出“猫”的示意动作;当看到苦艾酒广告时,就用手势表示喝的意思。在它学会“开门”手势语后,沃休就把这一概念扩展到“开”公文提包上。它曾试图用美国符号语言同一无所知的实验猫交谈。当学会这一奇异的交往方法后,沃休可能因猫还不能用美国符号语交谈感到吃惊。一天,露西的养母——简离开实验室,露西目送着简,比划说:“哭,我。我哭。”
  伦斯伯杰(Boyce Rensberger)是一位敏感的天才的《纽约时报》记者,尽管他在听、说两方面都是正常无疾的,但他的父母却是既不能说也不能听。这样伦斯伯杰的最初语言就是手势语。《纽约时报》委派他常驻欧洲若干年,他一回到美国,首要的国内工作之一就是要观看一下加德纳夫妇有关沃休的实验。同黑猩猩相处没有多长时间,伦斯伯杰报道说:“我突然感到我在用‘人的舌头’同另一生物物种的成员交谈。”当然这里所用“舌头”一词是语言的比喻。舌头已经成为语言结构不可分割的部分。事实上,伦斯伯杰是用他本身的手势语同另一生物种的成员交谈的。根据约瑟夫斯的看法,正是这种从舌到手的过渡才使人类又重新获得了自伊甸园以来丧失了的同动物交往的能力。
  除美国手势语外,正在教授黑猩猩和其他非人科的灵长目动物各种各样的手势语。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的耶尔柯斯地区灵长目动物研究中心,正向动物教授一种特殊的计算机语言(被人而不是黑猩猩称之为“耶尔柯施语”)。这种计算机甚至就连夜间没人在场时,也能把这一课题的所有会话记录下来。由于计算机的帮助,我们了解到黑猩猩喜欢爵士音乐胜过石头,喜欢黑猩猩的影片胜过有关人的影片。到一九七六年一月份拉纳共看了二百四十五次“黑猩猩的发展解剖学”影片。毫无疑问,拉纳会很欣赏这方面的影片和图书的。
  拉纳用标准的“耶尔科施语”,从计算机上要了一块香蕉。从计算机上也展示了黑猩猩要水、果汁、巧克力糖,要求音乐、电影、开窗、找伴侣时所做的句法结构。(这一机器为拉纳的许多要求提供了保证。有时半夜里它凄凉地用打字机打出:“请机器逗乐拉纳”。)后来,需要创造性运用一系列语法形式才能提出的更详尽的要求和意见也都出现了。
  在电子计算机显示屏上,拉纳监听完它的句子,并删去有语法错误的句子。一次在拉纳的严谨的句子结构中,训练人故意反复地从他的电子计算机控制台上插入使拉纳句子变得荒谬的词,这时拉纳凝视着它的计算机显示屏,仔细地端详着控制台上的训练者,它又组织了一个新句子:“蒂姆!请离开房间。”沃休和露西一般来说是善说的,拉纳则是善写的。
  在沃休语言能力发展的早期阶段,布罗诺夫斯基和他的一位同事发表了论文,否定了沃休运用手势语的重要意义。园为他从有关资料中获悉,沃休既不能问事,也不能否定事。但后来的观察表明,沃休和其他黑猩猩完全能够提出问题和否定向它们提出的要求。而在黑猩猩的手势语与儿童表达一定思想的语言之间,肯定没有什么明显的本质区别。在阅读布罗诺夫斯基论文时,我情不自禁地感到一丝人的沙文主义情感爬上心头,耳边发出了洛克的“动物没有抽象概念”的回响。一九四九年美国人类学家怀特(Leslie White)明确地指出:“人的行为是象征行为,象征行为也即是人的行为。”那么,怀特将如何对待黑猩猩沃体、露西和拉纳呢?
  这一表达系统是彬彬有礼旦又符合语言规则的。请求以“请”字开始,以句号结尾。
  “界线”论点认为,在脑总重,至少是在脑重/体重比率上应有个界线值,达到这个数值就算是具有智力标志。黑猩猩语言和智力研究的结果与这种“界线”论点有着引人兴趣的关系。与此相反的观点曾论证说明,畸形小脑的人其最低脑量恰巧与成年黑猩猩和大猩猩的最高脑量一致。但据说畸形小脑者脑功能虽说有严重的削弱,而仍有一点使用语言能力,相形之下,类人猿则是望尘莫及。可畸形小脑者具有人语言能力的例子也是罕见的。俄国医生哥萨科夫(S.Korsakov)对畸形小脑者的行为做了最生动逼真的描述。一八九三年,他观察了一个名叫玛莎的畸形小脑的女人,她能理解的问题和命令是很少的。偶尔她却能追忆起她的童年。她时常唠叨不休,但她所讲的一切都没有连贯性。哥萨科夫把她的语言称作“极度缺乏逻辑”,把她的饮食习惯称作是智力适应不良和机械动作的范例。当饭菜摆在桌上,玛莎就吃起来;但在吃饭中突然将饭菜拿走,她表现出好象吃完了似的。她向饭食主管者道谢,并虔诚地在自己胸前划十字。假如饭菜又重新端上来,她就再次食用。很明显这种形式可以无限期地重复出现。我个人的印象是,露西和沃休同玛莎这个小脑袋人相比,它们是更有趣的宴会伙伴。将畸形小脑人同正常的类人猿相对比,可以发现这同智力的某种分界是相矛盾的。当然神经联系的质量和数量对我们可以意识到的各种智力来说,大概都是极端重要的。
  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杜桑(James Dewson)和他的同事们所做的实验,再度证实了黑猩猩的语言中枢位于新皮质中,特别是象人一样是位于大脑皮质的左半球。杜桑等人做了如下实验,他们训练猴子,猴子每当听到嘶嘶声就按绿色信号灯,而听到音乐时就按红灯。这样,在听到声音后的几秒钟内相隔不同时间使猴子按亮红灯或绿灯,如果猴子正确按灯,当他猜中时,就赏给它一团食物。接着把听到声音和见到灯光时间间隔增至20秒,猴子为了得到奖赏,就得回忆20秒钟,需回想它究竟听到了哪种声音。后来杜桑研究组给猴子作外科手术,切除了新皮质左半球的颈叶部位所谓的听觉联想中枢。当重新试验时,发现猴子记不清听到了哪种声音。就连一秒钟内,猴子也不能回忆起是嘶嘶声还是音乐。如从右半球切除相应的颞叶部分,发现对回忆联想功能没有什么影响。杜桑报道说:“看来似乎我们切除了猴脑中与人语言中枢相类似的结构。”利用视觉刺激而不是听觉刺激对罗猴进行类似的研究,似乎没有迹象表明在新皮质的两半球之间存有差异。
  鉴于普遍认为(至少是动物园管理人员)把成年黑猩猩留在家里或在家附近环境中是危险的,沃休和其他擅长语言的黑猩猩在其到青春期后不久就被“退休”了,因此我们还没有得到关于猴或类人猿成年语言能力方面的经验。最使人好奇的问题之一是擅长语言的黑猩猩母辈会不会将语言交流能力传给后代,这是人们最感兴趣的问题。似乎这一点应是可能的,并且很可能最初具有手势语言能力的黑猩猩居群能将这种语言传给下一代。
  哪里有对生存者必不可少的这种交往,哪里就有一些类人猿传送非遗传信息和文化信息的证据。古多尔(Jane Goodall)观察到野生的黑猩猩幼儿仿效母亲行为和学会寻找一根适合的树枝,伸进白蚁窝内从而摄取成串白蚁,得到一些可口美味,其动作相当复杂。
  据报道,在黑猩猩、狒狒、猕猴和其他“许多灵长目动物之间,都有着组群行为差异(人们很想将其称作文化差异)。例如,一群猴可能知道怎样吃鸟蛋,然而同种的旁支猴子对此却一无所知。这种灵长目动物有几十种作为组群交往的声音或呼叫,如“决逃啊!掠夺者来了”这种意思。但就这种呼喊组群之间也有不同,也就是说,地区“口音”的差异。
  日本的灵长目动物学家们曾经进行了一项更为引人注目的实验,试图解除日本南部一个岛上园猕猴过多而产生的饥荒,人类学者把麦粒撒在沙滩上,这样就很难把麦粒同沙子一一区分出来。可想而知在挑选麦粒上所花费的精力要比食用成堆的麦粒多得多。可有一个名叫芋生的很有才华的猕猴,可能偶然地或出于气愤将满把满把的麦沙混合物抛到水中。芋生敏锐地发现麦粒浮上来,沙子沉下去。这样经过筛选以后芋生就能饱食一顿(确切他说,供给一种浸水麦子饮食)。因循守旧的老猴并不理睬芋生,而幼猴似乎是领会了这一发现的重要性,并仿效着去做。这一习惯做法在下一代又更加广泛传播。目前岛上的所有猕猴都能用水筛选食物了。这是猴于文化传统的范例。
  对住在日本丸洲东北部高崎山的猕猴早期研究也表明了文化上进化的类似范例。高崎山的游客们向猕猴投掷用纸包着的硬牛奶糖块,这是日本动物园的习惯做法,但对高崎山猕猴来说却是破天荒的。在玩耍中一些幼猴发现了剥纸吃糖方法。这一习惯成功地传给了同它们一块玩耍的猴子,传给了它们的母辈,最后传到占支配地位的雄猴(在猕猴中它是幼猴的保护者),也传给了与幼猴社会关系较远的近于成年的雄猴。这种文化适应过程要花费三年多时间。在野生的灵长目动物社会里存在着那么丰富多彩的非语言交往方式,以至于对更精美的手势语的发展没有产生什么压力。假如手势语对黑猩猩是必不可少的话,毫无疑问手势语将在文化上代代传下去。
  如果所有的黑猩猩不用语言交往就得丧生或不能繁殖,我预料仅在几代中语言就会大大地进展和增添精美的细节。基础英语里相当于1000个词左右,黑猩猩已掌握了100个词的词汇量。在几年前尽管这好象是最难以置信的科学虚构,过几代后在使用语言的黑猩猩社会里就可能有用英文或日文出版的黑猩猩精神生活和自然历史的回忆录。
  假如黑猩猩有意识,如果它们能抽象思维,它们会有迄今被称作“人权”的东西吗?猩猩的智力达到什么程度杀死猩猩才能构成凶杀罪?当宗教的传教士不得不把黑猩猩看成是值得归依的未遂行为受害者之前,猩猩必须显示出什么样的更高的性能?
  最近我在大型灵长目动物研究实验室主任陪同下参观了这座实验室。我们走进长廊,在尽头,见到了装着黑猩猩的笼子。一个笼子里关着一个、两个或三个黑猩猩。按这个研究所来看,这个容纳量是合格的(或者就那件事而论倒象个一般的动物园)。当我靠近一个笼子时,笼内的两个同居者呲着牙,以惊人的准确性喷出一大口唾液弧线,这恰好浸透了实验室主任的薄料衣服。接着猩猩发出断续短促的尖叫声,振颤着走廊。其他笼子里的猩猩虽说没见到我们,但听此声音也都仿效起来。从而尖叫声逐步扩大。砰砰的撞击声、格格的摇晃铁栏杆声交织一体。主任对我说,在这种情况下,猩猩进出来的不仅仅是唾液,常迸出尿等脏物。要我留神,为此我们只好后退了几步。
  我曾清晰地回忆起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的美国电影,记录了大量失去人性的州或联邦监狱情况。当残暴的看守人露面时,狱中囚犯向栏杆猛击吃饭的碗勺,真有将囚犯与黑猩猩混为一谈之感。这些黑猩猩营养充足,体质健壮,如果猩猩“只能”是动物,假如它们是没有抽象概念的动物,那么我的这种对比就是感情用事,太荒谬可笑了。黑猩猩具有抽象概念,它们同其他哺乳类一样具有强烈的感情。它们确实无辜。确切他说,在整个文明世界,实际上在每座主要城市,类人猿都在动物园里监禁着,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想这确实值得发问深思。
  据我们所知,人和黑猩猩之间偶尔可行的杂交*是可能存在的。
  至少在最近试图作这样的自然试验是极少见的。假如这种后代产生过,那么他们的合法地位如何?黑猩猩感性认识能力迫使我们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有关产生专门道德见解的人类社会界限问题。我希望,地球上生物分类将帮助我们扩展我们的道德观点。如果地球外存有生物的话,这一道德观也适用于他们。
  很难想象黑猩猩学习语言有什么情感意义。人类的感官功能大大减弱,而智力语言却大大发展,这是相辅相成的。猩猩的上述情况与此很相似,凯勒(Helen keller)是位说、听、读都不会的人,可她的理解力深度、智力强度和敏感度却大大超过了黑猩猩。据她本人讲,语言的发现能带来某些感情色调,由于灵长目动物语言的显著发展,黑猩猩也具有了这种语言色彩。在语言增强了生存能力或语言本身大大向前发展的情况下,这种色彩就更为浓厚。
  一天,凯勒小姐的老师准备带她去散步。下面是凯勒的一段自我心理描述。
  老师给我拿来了帽子,我知道我要出去到温暖向阳的地方去。假如不用文字表达的感觉可以称作思想的话,这种思想使我因短途旅行取得的意外收获而感到愉快。
  我们沿着小径来到井房,我们被覆盖在房上的忍冬属植物的芳香吸引住了。有人在打水,老师将我的手放在喷管下面。当凉爽的水流流过我的手时,老师就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一个单词”水”,开始较慢,以后渐渐加快。我站在那儿,全神注视着老师的手指动作。突然我觉得有一种模糊的意识,好象忘记了什么。出现复活一种思想的激动感。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揭示了语言的奥妙。我知道“水”是指流过我手上的非常凉爽的东西。也正是那个生动的单词唤醒和解放了我的灵魂,并给我的心灵带来了希望、欢快和光明。当然仍还存有屏障,但这是迟早可以消除的。
  我觉得有关井房的词是容易学会的。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有名称,每个名字都引起一种新想法。当我们又走进井房时,我所接触到的每一件物体都发出生活颤音,这是因为我用苏醒过来的新奇见解来重新观察一切的结果。
  大概在这三段细腻的描述中,最吸引人的一段就是描述凯勒的自我感觉,即仅需引导就能发挥出来的头脑内的语言潜力。在我看来,柏拉图的基本思想同众所周知的脑损残时的新皮质生理学是一致的,同时也符合麻省理工学院的乔姆斯基(Noan Chomsky)根据学习时的语言对比和实验所做出的理论推断。近几年已弄清楚,非人科的灵长目动物的脑同样有能力而且愿意引入语言,不过也许只是程度上还不完全同人相同而已。
  对非人科灵长目动物教授语言的深远意义是难以过高估价的。在达尔文《人的进化》一书中有这么一段引人入胜的描述:“人和动物思维上的差异,虽在事实上很大,但毫无疑问这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不是性质方面的差异。假如,可以证实某些高级神经功能,如一般思想的形式,自我意识等等,都是人类绝对特有的(这一点看来也是值得怀疑的),这种特性完全有可能仅仅是其他高度发展了的智力才能的偶然结果,并且这些特性又主要是连续使用一种完美语言的必然产物。”
  关于语言和人相互联系显赫威力的相同见解也能在其他地方见到,如在《创世纪》中有关通天塔的描述。上帝对万能的人类持一种不可思议的自卫态度,他担心人会建造通天塔(这种态度同亚当偷吃知识果后,上帝所表现出的那种相同的担忧心情是一模一样的)。为防止人类通天,上帝没有象毁掉罪恶之地那样去毁掉通天塔。而是采取了隐晦的替代办法。他说:“看哪!他们是相同的人,使用同一语言,这仅是他们要做的开端;他们如想做些不存在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将是不可能的。喂!让我们走下去,他们语言混乱,他们不能理解相互的语言。”(《创世纪》11:6-7)那就让我们继续使用完美的语言吧……在几百年或几千年共同使用一种复杂的手势语之后,黑猩猩将创立哪种文化?将建立什么样的口头传说?假如有这样一个与世代连绵隔绝的黑猩猩群落,那么这些黑猩猩将怎样开始发生语言呢?耶尔科斯灵长目动物研究中心的加德纳夫妇及其同事们是否将作为传说中的寓言英雄,或被另一类生物当作神,永远铭刻在朦胧的记忆之中呢?会不会象普罗米修士、索斯等神话那样,传说是神灵给予类人猿语言才能呢?事实上,在黑猩猩手势语的传授中也明显地具有某些相同的情感色调和宗教内容,正如在《2001年——宇宙奥德赛》小说和电影中插入的宗教情节一样(纯属虚构),这些就是指导人类祖先的地球外文明世界的代表。
  大概这一整个题材中最引人注目的方面还是非人科灵长目动物,它们是如此接近语言边缘,是那样乐于学习语言,一旦教给语言,它们又是那样完全有能力使用语言,并在应用中加以发明。但这又提出了一个古怪问题:为什么所有这些动物都在语言边缘?为什么就没有具有复杂手势语的人类以外的灵长目动物呢?一种说得过去的回答,就是因为人类已经系统地根除了表现出智力征兆的人类以外的灵长目动物(在无树平原上还生活着一些非人科的灵长目动物,这可能是特别确实可靠的。森林一定会为黑猩猩和大猩猩提供某些保护以防止人的劫掠)。在消除智力的竞争中,我们可能是自然选择起作用的因素。我想,我们可以将智力和语言领域推进到人以外的灵长目动物中去,直到它们的智力变得同我们的智力没有差异为止。在向黑猩猩教授语言时,我们正开始进行修改已延误了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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