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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发现者的惊喜


○马利耶特

  马利耶特1821年生于布伦。他从很年轻时就研究埃及学,1848年在卢浮宫做职员,被派往埃及购买纸草。他目睹埃及文物惨遭劫掠,不久以后就感到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状态,而对于同古董商们讨价还价倒不甚感兴趣了。可是他能做些什么呢?那些考古学家、旅游者、挖掘文物的人以及一切来到埃及的人们只顾“搜集文物”,实际上是到处掠夺古物,然后把它们带走完事;而埃及人自己也协助这种盗窃活动。考古学家顾用的工人常常把小件文物藏在衣袋里,然后卖给那些肯于出钱购买的外国“傻瓜”。这样的任意掠夺使许多文物遭到不可弥补的损坏。人们重视的是谁搞到的东西多,而不是科学上的成就。尽管莱普西亚斯树立了标准的样板,但贝尔佐尼式的掠夺手段还是俯拾即是。马利耶特本来也着眼于挖掘,但他认识到如不采取保护措施,埃及文物的前途是岌岌可危的。几年以后他果然制定了一些卓有成效的管理办法;并且建起一座世界上最大的埃及文物博物馆。马利耶特在19世纪四位最著名的埃及学家中位居第三,和他以前的两个人一样,研究始于挖掘。
  1850年,3O岁的法国考古学家奥古斯特·马利耶特登上开罗古堡。那时他初到埃及,急不可待地要亲眼看看这个闻名已久的国家。他一面慢慢转身,一面凝神观察四面的景物,这时他的脑中已经构成一幅古帝国的图画。他从近处的清真寺的尖塔,看到远方沙漠以西的巨大的金字塔的轮廓。过去在向他招手。虽然他在埃及停留的时间不长,但这次在开罗城上的观感确定了他一生的道路。
  “万籁俱寂,城市伸展在我面前,浓雾笼罩黎明前的开罗。远处清真寺的塔尖,仿佛一支沉没的船队露在水面上的桅杆。我终生的梦想,即将在此形成。就在那边,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个由陵墓、石碑、碑文、雕像所构成的世界……
  第二天,我雇了两头骡子,买了一顶帐篷及所需日用品,一切为沙漠之行所必需的辎重。1850年10月20日,我扎营在大金字塔脚下”。




  如今,孟斐斯的地下神牛墓(即塞拉皮斯神庙),已被考古学界列为埃及四大重要的考古发现。而当初马利耶特发现它时,却是极具偶然性的,他在后来的回忆中道破了天机:
  “当时我想起了古希腊旅行家斯特拉蓬的话:‘在孟斐斯还有一座塞拉皮斯神庙,周围是各种斯芬克斯雕像,沙子正将其慢慢埋藏’。我由此断定有一支湮没的狮身人面像行列,其尽头就是传说中的塞拉皮斯神庙。”

  马利耶特在其后的著作中描述了他当时的心情。

○孟斐斯神牛墓的发掘

  他到埃及以后,不久就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无论埃及官僚们豪华的私人花园里,还是亚历山大、开罗或吉萨的一些较新的寺庙前的狮身人面像,雕刻的风格都显然是一样的。马利耶特率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些狮身人面像是从哪里来的?
  任何重大发现都具有偶然性。马利耶特在开罗附近的撒卡拉城里的古代遗迹间漫步时,偶然看到一座埋在沙里只露着头部的狮身人面像,它的位置靠近一座阶梯式大金字塔,这金字塔业经证实为古埃及王左瑟所建。这座像决不是马利耶特第一个看到的,然而他却首先看出它和开罗以及亚历山大港的那些像十分相似。接着他看到像上的一段铭文,那是有关孟斐斯的神牛塞拉皮斯的记载。这一下就使他以往读过的或耳闻目睹的一切有关材料都得到证实了。
  他在后来的回记中写道:“这时我想起了斯特拉蓬的话:‘在孟斐斯还有一座塞拉皮斯神庙。当地沙子极多,到处都是被风吹成的沙堆。沙里埋有各种斯芬克斯的雕像,有些露出一半,有些只露出头部。由此可以想象,在走向这座神庙的路上,如果刮起一阵风来是相当危险的。’”
  马利耶特紧接又说:“斯特拉蓬这段话,不正是为了他去世18个世纪之后,帮助我们发现塞拉皮斯神庙吗?眼前这座陷在沙里的斯芬克斯,再加上我在亚历山大城见过的另外15座雕像,显然就是一条指引我通向孟斐斯神牛墓的大道!此刻我忘了使命,把什么主教、修道院、科普特语和叙利亚语手稿的,统统丢在脑后。1850年11日的日出,是我自抵埃及以来最美的景象。在这座斯芬克斯雕像的旁边,3O来名工人按我的命令集合起来,开始发掘,而我在埃及的生活也因而大大不同了。”
  马利耶特断定有一支湮没了的狮身人面像的行列,其尽头就是传说中的西拉皮斯神庙。
  孟斐斯的地下神牛墓,和德尔巴哈里的国王谷木乃伊、图坦卡蒙的陵墓,以及塔尼斯的王室墓穴,并列为埃及学四大重要的考古发现。
  直到1851年2月11日,马利耶特的发掘小组才抵达神牛墓的外围。
  当年,狮身人面像行列的两端有两座庙,马利耶特也把它们挖掘出来了,同时还出土一批神牛塞拉皮斯墓,这是当地早已为人所知的特有的文物。这些出土物为进一步了解古埃及的某些文化形象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它们说明古埃及宗教中有些偶像既怪诞而又凶恶,连古希腊人的游记中也把这些偶像引为奇谈。
  在埃及历史上,神具备人形还是后期的事。古代的埃及神都以符号、植物或动物的形象出现。如女神海梭尔是一头在榕树上栖身的母牛;奈菲尔特姆神住在荷花上;耐斯女神是一面盾牌,上面交叉钉着两支箭。但多数的神是以动物形象出现的,如赫农是公羊;赫卢斯是隼;托斯是朱鹭;赛贝克是鳄鱼;布巴斯蒂斯的女神努特是猫;另一个女神布脱是蛇。
  除各种动物神外,有些动物只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也成为崇拜的对象。孟斐斯的公牛塞拉皮斯就是最著名的神兽,它受到的崇拜礼仪也最为隆重,古埃及宗教认为塞拉皮斯是塔赫神的仆人。
  神牛就是活公牛,由牧师在庙里喂养,死后尸体以药剂保护,葬礼隆重,然后选同样花色的公牛接替。这些神兽的墓地的规模不下于神袛和帝王的陵墓。布巴斯蒂斯和班尼·哈桑有猫陵园;昂博斯有鳄鱼陵园;阿什穆耐因有朱鹭陵园;埃勒芳坦因有公羊陵园。有些拜物教的信仰遍及全国,在普及的过程中崇拜的形式又发生各种变化;有的则仅限于一定的地区,先是盛极一时,随后便销声匿迹,几百年不再出现了。
  马利耶特站在神牛塞拉皮斯的陵墓之前。地下墓室的入口处有一座安葬之前放置遗体用的教堂,其规模较之埃及贵族的平顶墓前的教堂不相上下。一条很陡的甬道通向长形墓室,里面安放着从拉美西斯大帝起数百年来无数具神牛的尸体。马利耶特发现,这些尸体各占一间墓室,许多墓室沿着320英尺长的通道排成长列,加上后来出土的直至托勒密时代的墓葬,墓道总长达到1120英尺。对神牛的崇拜一至于此!
  那些埃及工人借着摇曳的火炬光亮,蹑着脚跟在马利耶特的后面,战战兢兢地不敢高声说话。马利耶特一个一个墓室看下去。神牛的尸体装在石棺里,石棺是整块的黑色和红色花岗岩凿成磨光的,每个约高9.6英尺,宽6.4英尺,长12.8英尺,估计重72吨。
  许多石棺的盖早已被人掀去,所以马利耶特和以后的考古者一共只找到两只内部完整无损的石棺,其它都已遭受粗暴的劫掠。这是几时发生的呢?谁也说不清,盗墓的人也并没有留下姓名。埃及学家们不止一次发现,那些盗墓人是知道他们会到来的。这使得埃及学家们非常恼火但却毫无办法。不断移动的流沙湮没了多少庙宇、墓葬和古城,盗墓者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沙盖得无影无踪了。
  至此,马利耶特已经进入古代宗教这个神秘的领域。他接着又在埃德福、卡纳克和德尔巴哈里进行了挖掘工作,空前地揭示了古埃及丰富多采的生活的画面。
  今天的旅游者参观过神牛的墓室,上来以后可以在马利耶特纪念馆小憩,纪念馆座落在阶梯形金字塔之右,西拉皮厄姆出土区之左。旅游者在这里啜着咖啡,听导游大讲一通;然后又可以在画图般的境界里大饱眼福了。
  距西拉皮厄姆不远,马利耶特发现了古埃及大臣、大地主蒂的陵墓。这座陵墓比神牛墓又古老的多,因为在神牛墓里还可以找到托勒密时期较新的人类活动的遗迹。神牛墓的修建是突然中辍的,有一个石棺还没有来得及安放到指定地点就留在入口处了。蒂的陵墓是在古帝王齐奥普斯、柴夫仑和迈赛里努斯修筑金字塔以后不久建成的,墓中的装饰极为华丽。马利耶特熟悉埃及墓葬的习惯,他知道下面一定有大量随葬品、雕刻品和叙事壁画。这里果然极其丰富。墓室的墙壁和甬道里的大量浮雕记录着死者生前的生活,其详细的程度远非以前出土的浮雕可比。这位姓蒂的富翁看来对于自己官场中和家庭里各方面接触的事物无不极为看重。他在身后把生前的随从和全部用品统统象征性地带到地下去。浮雕中特别突出蒂本人,他的形象比别的人物和奴隶大、四倍,这是为了表现他的权势和地位同别人之间的悬殊。



  1850年,曾是中学教师的马里耶特,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发现了通往孟斐斯神牛墓的道路。此发现改变了他的一生,从此马里耶特忘情于田野考古的乐趣,忘情于埋藏在非洲沙漠里的古埃及。
  此图为马里耶特与工作人员在神庙入口处发掘的情形。

  所有壁画和浮雕,风格高雅,线条优美,内容丰富,它们不仅表现富人的各种消遣;而且也描写了普通人的生产劳动,有剥麻、割谷、赶驴、脱粒、扬场等画面。有一幅画的是4500年前造船的场面,还有伐树、割板,以及使用扁斧、手夯和凿铲的劳动。可以看到锯、斧、锥子等已经普遍使用。有一幅金匠熔金的画面表现了向炉内吹风以便提高炉温。另外还有表现雕刻匠、石匠和皮匠进行日常劳动的作品。
  不少画面表面了蒂的地位和权势。有一张画着一群村民被人象赶羊一样赶到蒂的府里去结帐,走得慢的就被侍卫揪着衣领向里拉。许多农妇排成长列向蒂献礼,一群群的仆人,有的牵着祭祀用的公牛;有的在宰杀。有的画面表面蒂在进餐,或蒂和妻子和全家人在一起,或蒂在猎雉,或蒂在尼罗河三角洲上旅行,或蒂在纸莎草丛中行路的情景。
  在马利耶特的时代,人们不甚注意这些浮雕的美学价值;而是更为重视它们的实际内容。可以从这些作品中了解古代埃及人生活的许多细节,它们不仅表明古埃及人干些什么;而且具体说明他们是怎样干的。后来出土的许多文物大大丰富了蒂墓的装饰艺术所表现的实际生活内容。这些文物有的属于古埃及大臣普塔霍台普墓,有的是大约40年后的梅莱茹卡墓中出土的,它们的地点都在撒卡拉。从这些文物可以进一步了解古埃及人在解决生产、生活的问题时所使用的许多操作方法。这些方法尽管是原始的,却都是精心创造的。由此更加可以看出建筑金字塔的工程是何等的了不起。在马利耶特等人看来,古埃及人如此落后的技术水平竟能造出金字塔,这就更加令人不能理解。实际上古埃及的技术的基础就是大量的奴隶劳动力。马利耶特逝世以后几十年间,不断有人写文章,对于古埃及人用石头建成那些庞然大物的秘法作出各种想象和猜测,这些文章在报纸、游记甚至科技书刊上都可以见到。其实这件事毫无秘密可言,当着马利耶特忙于西拉皮厄姆的出土工作的时候比特里在伦敦出生了,这个人后来揭示了古埃及的建筑方法。
  自从马利耶特站在开罗的城堡上初次看到古埃及的面貌,过了8年,他才终于能够集中精力去做一件早就想做的大事:他在布拉克创建了一座埃及博物馆,不久以后埃及总督任命他为埃及古迹办公室主任,同时主管一切出土工作。
  埃及博物馆于1891年迁到吉萨,1902年最后迁到开罗,地点距尼罗桥不远。尼罗桥为都格农所建的仿古风格的桥梁,其质量达到20世纪初的最高水平。埃及博物馆是一座管理中心,也是埃及学的文物总汇之地。自那以后,凡在埃及出现的文物,不论偶然发现的,还是正式出土的都要首先送交埃及博物馆。马利耶特尽管是外国人,却从此制止了埃及文物被人乱盗乱卖的现象,使埃及人保住了自己的财富。为了表示对马利耶特的感谢,埃及人在博物馆院内建立了他的塑像;马利耶特逝世以后,他的遗体运往埃及,安放在一口大理石棺里。

○发现者的报告

  下面内容摘自马利耶特的神牛墓发掘报告,再现了当时发掘的场景。


  是发掘工程进行的实况。推积了数百年的沙子非常坚硬,对于开挖,只能开出几道两壁几乎垂直的壕沟。这些壕沟可也是好不容易才挖成的——好几次,沙子成堆塌向沟底,造成一些事故。
  由于工人缺乏经验,工具不足,沙子又硬得挖不动,所以您知道,沿着这斯芬克斯大道,我们花了一星期还前进不到一公尺时,就能想像工程进度有多缓慢了。
  图2是从埃及神牛墓的主塔门向东所看到的景象。在我们发掘之前,这图里的景象全都埋在沙里。触目所及,就只是一片广大、寂寥、毫无特色可言的原沙。图上右面和左面的陡坡,显示出当初堆在建筑物上的沙层的厚度。
  在绘制这张图时,右面一堵矮栏墙还埋在沙里,不为人所知。后来我们知道,栏墙上排列着一组奇特的象征性的动物雕像群……矮栏墙东端有一个半图形建筑,上面排列了11位希腊诗人和哲学家的雕像。我们应当在这里指出,在一座纯埃及风格的小圣殿旁边,建造了一座呈现纯希腊风格的小圣殿,是只有在塞拉皮斯神庙才能看到的景象。从神庙内中堂里取出的公牛雕像,现存于卢浮宫。在两个小圣殿前面,可以看到石板地面的痕迹,那是用仔细配成对的长方形石板铺成的。1851年5月,在掀起一块石板的时候,我们发现石板下的沙里堆满了铜制小塑像,它们都是埃及神明。我们在一天里就收集了534个这样的小塑像。神庙里的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情况。在埃及人的观念里,沙子是不洁的,所以他们把神像放在沙子里,使沙子净化。


  图3是神牛墓的主长廊。这个在裸露的岩石上挖成的大墓穴,实际上是由几条互相交叉的长廊组成。大部份长廊的左右两边都有墓室,里面安放着神圣的木乃伊。我们从开始发掘起,一心一意想找到的,就上这些神牛墓。塞拉皮斯神庙经历过多次动乱、偷盗,所以我们本来就不指望能在神庙所在地发现什么东西——倒是劫掠的痕迹,至今依然清晰可辨。神牛墓则相反,它挖在岩石里,因而应该比较可以保持原貌。我的希望没有落空,神牛墓完全是一个地下建筑。当我在1851年11月12日首次进去时,我承认自己深感震惊,这印象,五年来仍未从我脑海里完全消除。
  神牛墓中,有一个在拉美西斯1世统治30年时用墙封住的墓室,竟逃过了盗墓者的劫掠。我发现它时,它还完好无损。它最初的模样,过了3,700年并未改变。在封住墓室门口的墙上,砌上最后一块石头的埃及人的指纹,还留在水泥墙面上。墓室角落沙堆上,还有几枚赤足的脚印。在“死者”的这个最后安息之处,40个世纪以来,一切都维持原状;而安息在这里的,是一头涂上防腐香料的牛。我想,很多旅人,一想到要在沙漠里独自生活四年便会害怕。但是像在拉美西斯二世墓室里发现的东西,却会使人心情激动而忘掉一切。此外,墓室里的一切,显然与下令造墓的君主(拉美西斯二世之子海姆韦塞的身份相称)。当人们在卢浮宫看到我们收集的精美首饰、小雕像和器皿时,就会非常清楚:在后来盛行崇拜塞拉皮斯的时候,为什么——用希腊史学家狄奥多的话来说——光埋葬一头神牛,就要花费150万法郎的钱。
  图4是神牛墓里的一个墓室。中央竖立了一个在墓穴各处都有的,阿玛西斯时期以后的巨大石棺。这些石棺都是用光亮平滑的花岗岩制成,高约4公尺,长约5到6公尺;最小的一个,重量也不少于65,000公斤。
  神牛墓共有64间墓室。墓顶上堆得像一道墙的石块,我想这是在盗墓时堆成的。按照东方某些地区现在还流行的一种风俗,当墓中的尸体被发掘出来,割成碎块;而且陪丧品被掠夺一空之后,在墓上堆些石块是表示蔑视。

○偶然的线索

  1922年,考古学家卡特在国王谷获得了极其重要的发现,在西方各处引起巨大震动,其重要性只有以前谢里曼发掘特洛伊城的成绩可以相比。
  然而,几十年前德尔巴哈里的发现比这并无逊色,而且考古经过颇为曲折。
  1875年,一位苏格兰上校在卢克索买到一张完整的古纸草文献。他回到欧洲,请了几位专家进行鉴定,这时有一位专家拉他出去单独谈。那苏格兰人认为到了欧洲就无须担心安全问题,于是和盘托出了获得纸草的全部经过。那位专家当即把这件事的详情写信告诉开罗的一个人,后来竟由此揭发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盗墓案。
  当时开罗埃及博物馆的加斯顿·马斯皮罗教授得信吃惊不已。使他吃惊的原因有二:首先是因为他的博物馆竟然放过了这样一件珍贵的文物。在这以前的6年间,古玩黑市上屡次出现来历不明而又具有高度考古价值的珍稀文物。有的买主在安全离开埃及以后肯于讲出购买的经过,但是没有找到过一个卖出这些东西的商人。有几个买主说卖古物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但具体讲出来其说不一,有的说是阿拉伯人;有的说是黑人;有人说是一个贫困的农民;又有人说是位有钱的教长。马斯皮罗感到奇怪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件最近被人从埃及弄走的文物是第二十一朝一位法老墓中之物,而这批陵墓的地点当时并未探明。那么是谁已经发现了它们呢?
  马斯皮罗教授研究了送来的几件被人偷运出国的文物以后,认为它们是分属于几位国王墓里的葬品。难道现代的某些盗墓人会一下子找到几座古墓吗?马斯皮罗认为这些窃贼很可能是碰巧挖到了一座同时埋葬几位国王的巨大墓葬。
  马斯皮罗认为这个想法可能很对,说不定可以成为重大发现的出发点。应该采取一些措施。埃及警方已经无能为力了,因此他必须自己进行侦察。经过秘密策谋,他派了一位年轻的助手到卢克索去。
  这位助手从尼罗河弃舟登岸以后,注意做到一切行动都看不出是考古工作者。他住在那位买到纸草文献的苏格兰人当日住的那家旅馆里,白天夜晚都在市场上转,装扮成一个有钱的欧洲人,口袋里装满金币,偶尔买几件东西总是付最高的价钱。有些古董商慢慢地肯于对他讲些私话,他就多给他们一些小费,并注意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多次有人向他兜售当地伪造的古物,这些人有的是合法的古董商,有的是私贩,他们都骗不过这年轻人。慢慢地他就受到古董商们的尊重,同时也逐渐得到他们的信任。
  一天,一位古董贩蹲在店门口以手势召唤这位青年。不一会儿。一座小雕像到了这位埃及博物馆的馆员手里,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没有露出激动的样子。他在古董贩身旁蹲下来,一面讲价钱,一面反复观赏手里的雕像。从像上的铭文可以看出,这件文物是第二十一朝的一座陵墓的殉葬物,已经有3000年的历史。
  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年轻人最后买下了这件东西。他故意做出不称心的样子,声称他想要物色的是更大、更珍贵的东西。当天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高个子的壮年阿位伯人,名叫阿卜德艾尔拉苏尔。这人家里人口很多,他是一家之主。他拿出几件古物给年轻人看,都是十九朝和二十朝以来的真品。年青人同这阿拉伯人故意讲了几天价钱,最后叫人逮捕了他。他相信是抓到了盗墓的贼。
  这人果真是盗墓贼吗?



  德尔巴哈里神庙所在的峭壁上,隐藏2000多年的墓穴,终于在1881年7月5日露出了它们的珍宝:许多著名的法老木乃伊和一批纸莎草纸文献,这对于新兴的埃及学而言,实乃一座宝藏。

  阿卜德艾尔拉苏尔和他家的几个人被押到基奈省省长达乌德·帕沙那里,由省长亲自主持审讯。出庭的人证不计其数,一致证明被告无罪。阿卜德艾尔拉苏尔居住村的全体居民发誓证明他和他的全家都是清白的;而且他们家是全村较有威望的老住户。那博物馆的青年工作人员由于认为自己的检举非常有把握,已经拍了一个充满自信的电报到开罗。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阿卜德艾尔拉苏尔一家人因缺乏证据而无罪释放。他向上级官员控诉,那些官员只是耸耸肩而已。最后他面见省长,省长带着诧异的神态注视着他;然后严肃地要求他要有耐心。
  青年等了一天又一天,又向开罗发一次电报重申第一次电报的内容。事情总无头绪,加上省长那种东方式的耐心,把他的热情销蚀殆尽了。然而省长对于自己的治下是清楚的。
  后来,霍华德·卡特记下了他雇佣的一个老工人亲口对他讲的一段经历。那工人年轻时因盗窃被捕,并被押解去见这位省长。对于素以严厉著称的达乌德·帕沙省长,那年轻人本来就心怀畏惧,后来他发现不是带他到法庭,而是去往省长私邸,不禁越发狐疑。那天天气炎热,省长懒洋洋地躺在一个陶土做的大浴缸里。
  接着,达乌德·帕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种沉默的审视把那年轻的罪犯吓得魂不附体,“他的目光像要把我穿透一样,”那工人告诉卡特:“我感到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最后他才开口慢慢地对我说:‘这是你初次来见我,你获释了。但是你要注意不要再来。’我吓得立刻决心洗手不干了,从此就再也没有犯案。”亲自审问仍无结果,达乌德就用残酷的手段施展自己的威权,这是颇见成效的。那开罗来的年轻人此刻正患高烧病卧在床,消息传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初审以后过了一个月,阿卜德艾尔拉苏尔的一个亲属兼同谋向省长供认了案情的真相,省长把这个情况通知那年轻的科学工作者,同时下令继续审问。审问结果表明,阿卜德艾尔拉苏尔的家乡柯尔纳村本身就是盗墓团伙的巢穴,从13世纪起,村里家家操盗墓业,父子相传,从未间断。这样庞大的盗墓世家团伙的确是空前绝后的。

○德尔巴哈里的惊人发现

  阿卜德艾尔拉苏尔最重要的发现是德尔巴哈里的集体墓葬,这座墓葬从暴露到遭劫,一是纯属偶然,二是社会环境造成在这以前6年(即1875年),阿卜德艾尔拉苏尔意外地发现了一口隐蔽的洞穴,地点在国王谷和德尔巴哈里之间陡峭的断层上。阿卜德艾尔拉苏尔费尽气力爬上峭壁,进入洞穴以后,里面竟是罗列着多具干尸的宽敞的墓室。粗略估计,殉葬的宝物足够他全家终生享用——只要做到保密即可安然无恙。
  阿卜德艾尔拉苏尔只把秘密透露给家里的几位主要成员,几个人庄严宣誓,保证把全部财宝留在原地不动,作为全家存在银行里的一笔资产,根据需要随时取用。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秘密居然严守了6年之久,6年中一家人发了财。但是到了1881年7月5日,却由阿卜德艾尔拉苏尔把开罗博物馆的代表带到了峭壁上的洞口。
  很不凑巧,这次去到古墓的博物馆的代表,既非揭发盗伙的那位青年工作人员,也不是最初组织调查工作的马斯皮罗博士。那年轻人第二次发电报正值马斯皮罗有事外出,所以根本没有收到这份电报。现在由于必须抓紧时间,只好另外派人,这人是著名埃及学家海因利希·布鲁格施的弟弟、当时开罗的埃及博物馆负责保管工作的埃密尔·布鲁格施贝伊。布鲁格施贝伊到达卢克索时,那胜利完成侦破的年轻人却在发烧,病卧在床。布鲁格施贝伊前往看望省长,进行礼节性的会见。有关方面一致认为,这座古墓应该由政府予以查封,以防继续被人盗窃。7月5日上午,布鲁格施便由一位阿拉伯助手和阿卜德艾尔拉苏尔陪同前往古墓。随后的经历使他不禁想起《天方夜谭》里阿拉丁意外得宝的故事;接着一连9天所发生的一切他也是终身难忘的。



  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下图)放在德尔巴哈里的第一个隐藏地。接下来还发现两个隐藏地,其中一处里面是阿蒙的男女大祭司的木乃伊。这个地方,乃经由拉苏尔的指引,才公诸于世。他从前是个窃贼,后来成了许多考古学家的合作者,所以他非但没有因为在187l至1881年期间所犯的盗窃罪受到惩罚,反而获得了500英镑的奖金,并且被任命为底比斯大墓的卫队长。

  阿卜德艾尔拉苏尔取下肩上的一盘绳索,把一头放进洞口,示意布鲁格施沿着绳子下去。布鲁格施毫不犹豫,丢下这个可疑的向导和那可靠的阿拉伯助手,独自下了洞。他紧握绳索,两手交替着逐步下降,心里却在警惕着:谁知道那狡滑的窃贼是不是在弄什么鬼!他当然希望会有重大的发现,但那洞底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那竖井约35英尺深,他安全地到达洞底,打开手电,向前走了几步,转了一个硬弯,就看到面前摆着几个巨大的石棺。
  甬道入口处旁侧放着一口最大的石棺,棺上的铭文说明棺里是西索斯一世的干尸。1817年10月贝尔佐尼到了帝王谷,在原葬地遍寻不得的正是这具干尸。手电的光亮闪处照见更多的石棺,地上散乱地抛着无数珍贵的殉葬物。布鲁格施边清理路边边向里走去,终于走到中心墓室。这墓室极大,手电微弱的光亮照不到边。室内零乱地放置着无数石棺,有的已经撬开,有的还照旧封盖着。每具干尸都围绕着大量殉葬用品和饰物。这些遗体生前都是古埃及的一代雄主,布鲁格施置身其间感到一种震慑,一时竟像是喘不上气来了。
  他仔细地巡视,时而手脚并用地爬行,时而起身直立前进。他发现了阿莫西斯一世(公元前1580一1555年)和木乃伊,这位法老驱除了野蛮的息克索斯族的最后一位“游牧国王”因而名垂史册。布鲁格施还找到了阿门诺菲斯一世(公元前1555—1545)的干尸;阿门诺菲斯一世后来成为这片底比斯陵园的守护神。许多石棺里装殓的是名望较低的埃及君主,但他终于发现其中有两位最有威望的法老,多少世纪以来,无须考古学家或历史学家的考据,他们早已名震遐迩了。接二连三的重要发现实在太突然了,布鲁格施一时竟至拿着手电坐在地上才能定定神。他还找到了托特密斯三世(公元前1501—1447年)和拉美西斯二世(公元前1298—1232年)的干尸,据传犹太和西方世界律法的创始人摩西就是在拉美西斯二世朝中长大成人的。这两位法老在位时期分别为54年和66年,他们不仅是开疆的雄主;而且善于治国,在他们统治时期埃及是长期稳定的。
  布鲁格施非常激动,感到真是美不胜收。浏览石棺上的铭文时,他很快看到一段“干尸旅行”的记载。读着这段历史,使他联想到当年僧侣们如何夜复一夜地奔波于帝王谷里,极力保护这些法老的遗骸使它们免遭劫掠和亵渎。他想象这些人如何不辞辛苦地把这些石棺从原来的陵寝里依次启出,经过几处驿站运往德尔巴哈里;然后用排列成行的新石棺重新装殓。显而易见,当年主持这项工作的人们一定是充满恐惧;而且一切都做得极为仓促。有几口石棺卸下以后竟来不及放平,至此仍倾斜着倚在墓室的墙边。后来他在开罗读到石棺上的一些铭文,上面记载了当年僧侣们运送帝王遗骨的始末,读来极为感人。



  “这些阿拉伯人发掘出整整一地窖的法老。真正的王中之王!图特摩斯三世,塞蒂一世,解放者阿摩西斯,征服者拉美西斯二世!如此贴近他们,布鲁格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而我看到并摸到这么多人物的遗体时,也以为自己在做梦。本来,我们只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而不可能再知道别的啊!”

  清点结果,集中在这里的国王遗骨不下40具。40具木乃伊!40人当年统治埃及的无一不被人奉若神明。他们的遗骸在那里安睡了3000年以后又接触了生人的目光,第一个目睹干尸的是那盗墓者,第二个就是他,埃密尔·布鲁格施。

○送葬的臣民

  当他离开那40具帝王的遗骸,从那狭窄的巷道爬回地面时,脑子里已经开始考虑怎样才能确保这些遗体的安全。如果弃置不管,就等于任凭人们继续劫掠:要想把墓中的一切统统取出运往开罗,就要雇用大批的人力,这只有到阿卜德艾尔拉苏尔的家乡库尔纳去找,然而那是盗贼的巢穴啊!布鲁格施第二次拜会省长时,已经决定不顾一切去这样做了。次日上午他就带300名雇来的农民回到洞口。他下令封锁墓区;然后和阿拉伯助手一起挑选了看来较为可靠的一批人开始搬运工作。工程是繁重的,最重的一具石棺要用16个人才能搬起。布鲁格施和助手在洞外逐个验收登记后,把全部墓葬中的一切排列在山脚下。全部工作总共进行了48个小时。对此霍华德·卡特有一句简单扼要的评语:“现在的人们也干不了这样快!”
  考古工作并不需要这样急迫,实际上也可不必如此匆忙,因为那艘开往开罗的船后来迟到了好几天。布鲁格施教人把这些木乃伊包好,盖好棺材运往卢克索。装船的工作直到7月14日才告完成。
  然而后来发生了更为动人的情况,使得布鲁格施这位久经世故的科学家都感到眼前的事实比发现这批珍贵文物更为令人激动。船沿着尼罗河缓缓地顺流而下,两岸的景象触动了这位不失宗教虔诚的科学家。
  人们很快地得知这条船上装的是什么,消息象野火一样飞速传遍沿岸村庙,并不断向远处传播。可以看出,古埃及那种奉帝王若神的传统信念至今犹在。布鲁格施站在甲板上,看到沿岸数以百计的农民偕同他们的妻子陪着轮船向前走,从卢克索起连绵不断,有掉队的随着就有人补充,一路直达尼罗河套的齐夫特和切纳。男人呜枪向法老的遗体致敬,妇女则向自己的脸上、身上涂抹泥巴,并向乳房上涂沙。船只一路行进,不断从远处传来哭声。这是一支庞大的送葬队列,人们完全出于自愿,没有丝毫造作,但那悲痛是撕心裂肺的。
  布鲁格施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就回到舱里。他想:自己做得对吗?在那些呼天抢地、捶胸号哭的人们看来,他是不是等于一个盗墓贼呢?他们会不会把他同那些几千年来咨意亵渎圣地的匪徒们同等看待呢?现在只能对他们说,自己是在搞科学研究,但这够用吗?
  许多年以后,霍华德·卡特对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作出了明确的回答。他这样评论阿门诺菲斯墓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次行动有它的意义,可以就教于那些抨击我们不该在古墓中私取文物的人。我们把这些东西运到博物馆,实际上是保障了它们的安全。如果留在原地,它们迟早必将落入盗匪之手,那时不论把它们用于什么实际用途,都会永远无从寻觅了。”
  布鲁格施的船抵达开罗。从此,不仅使一座开罗博物馆的藏品大大丰富起来;而且让人们见到了世界上一度有过,但已不复存在的空前绝后的瑰丽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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