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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法庭在争吵中开庭


  整个国际法庭像一架不断循环的机器,法官们在循环中斗争着。经过一个月又十三天对一批主要战犯的预审,时间已进行到五月二日,进行到决定谁是甲级战犯的关键时刻,自然,这种斗争也就更加激烈了。
  这天上午,各国驻国际法庭的法律代表团团长拿着经过自己预审,认为可以定为甲级战犯的名单,不约而同地来到半月楼,向各自国驻日军事代表团请示报告。
  现在又上午九点二十分,商震和喻哲行正在听取梅汝璈的汇报。梅汝璈说:
  “一个多月来,我国法律代表团单独预审了四十四名战犯,与苏联法律代表团联合预审了八名战犯,与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法律代表团联合预审了十二名战犯。预审对象中的东条英机,好像一盘众味可调的菜肴,大家都感兴趣,十一国法律代表团都分别预审了他。但审问的内容各不相同,可见他的犯罪事实之多。其中的木户幸一也大抵相似,除荷兰法律代表团以外,也争相预审了他,而且每个团至少预审他二次,最多的预审他五次,中国团预审他三次。对他的预审,苏联、澳大利亚、新西兰、英国、法国五个团着重审问他与裕仁天皇的密切关系,其他团着重审问他与东条英机的密切关系。”
  “中国团一共预审多少名战犯?”喻哲行问。
  梅汝璈说:“一共预审了六十四名战犯。我们认为可以定为甲级战犯,由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直接审判的是三十九名。”
  接着,他将三十九名战犯的姓名和主要犯罪事实一一说了一遍,商震和喻哲行都表示同意。
  商震戴上老花镜,将三十九名战犯名单看了一遍,沉思片刻,说道:“还应该补充一个人,就是从一九二六年起任日本东亚研究所所长、积极鼓吹对外侵略。日本种族主义理论的主要倡导者的大川周明。”
  梅汝璈说:“此人还没有被捕呢!”
  “是的。”商震说,“请梅先生以中国法律代表团的名义,向最高总司令部写报告,要求立即逮捕他。”
  “好,我等会儿就写。”梅汝璈想了想说,“我想,还应该补充逮捕一个人,就是冈村宁茨。他是第三任侵华日军总司令,是屠杀中国人民的刽子手,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商震的脸色阴郁而沉重,眉头皱得紧紧的:“报告上不要写他。”
  “为什么?”梅汝璈愣怔着望着商震。
  “唉!”商震深深叹口气,“格伦斯基先生率领十八个调查小组赴中国调查时,不是已发现问题了吗!几天前,蒋先生为冈村宁茨的事,特地从重庆与我通了无线电话,说他对冈村宁茨,要以德报怨呢!”
  梅汝璈一脸茫然,始而大吃一惊,继而无比愤慨:“蒋先生身为党国领袖,居然丧失民族气节,庇护血债累累的冈村宁茨!”
  他显示出一种天之将倾,其谁与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绝决之心:“不惩办冈村宁茨,我们对不起死在他屠刀下的千百万同胞!我豁出去了,要求最高总司令部逮捕他!天命尚不足畏,又何况人乎!”
  他说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声音遥远而空洞。
  “其实,我和商先生何尝不想豁出去!但是,在当今这个社会,难啊!”喻哲行劝说道,“在冈村宁茨问题上的是与非,只好让历史去评说了!”
  商震进一步说:“逃避现实,放弃真理,让是非曲直由历史去评说,是最可悲的,也是最痛苦的!我们,只好做痛苦的可悲人物了!”
  梅汝璈心中的气消了许多:“让历史评说,就涉及到如何看待历史的观点和方法问题。历史,说到底就是解释。从广泛意义上说,历史是笔糊涂帐,只要中国由蒋先生主政,在对待冈村宁茨的问题上,就不会有真正的历史事实,也不会有正确的历史观点。”
  “真正的历史事实和正确的历史观点,属于正直的后人。”商震说,“好,不说这些了。请梅先生写报告,要求最高总司令部立即逮捕大川周明。”
  他面向喻哲行:“请喻先生去档案室一趟,把有关大川周明的罪证材料取来。”
  梅汝璈看了大川的罪证材料之后,在报告上写道:
  “大川周明系日本种族主义理论的主要倡导者,近二十年来,他写了一批对外侵略的文章,诸如《论独立后之满洲国应成为日本之附属国》、《调论日本国土之扩张对象是中国》、《论西伯利亚应属于日本版图》、《论东南亚地区是日本势力范围》、《论英美在太平洋地区之主权应由日本取而代之》、《试论日本是亚洲之主宰者》等。由他主编的《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之民族》、《日本有能力主宰亚洲》二书,分别由日本文部省列为日本中学生和大学生的必读教科书。”
  梅汝璈写到这里放下笔,对商震和喻哲行说:“为了引起麦克阿瑟先生的兴趣和重视,我想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在报告上写上这样一段话: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一日至三日,进攻东南亚地区的日军官兵,反复学习了大川周明的《论东南亚地区是日本势力范围》和《论英美在太平洋地区之主权应由日本取而代之》两篇文章,才发生了十二月八日致使美国造成惨重损失的日军偷袭珍珠港事件。”
  “这段话加得好!”商震和喻哲行齐声说。
  梅汝璈的报告最后说:“实践证明,大川周明的理论成了日本对外侵略的思想武器和行动指南,他同样是罪大恶极。因此,我们恳求最高总司令部立即逮捕大川周明,并定为甲级战犯由国际法庭直接审判。”
  三个小时之后,报告递交到麦克阿瑟手里。他看了报告,对助手菲勒士说:“没有想到,日本还有这么一个臭理论家,日军南侵和偷袭珍珠港竟然与他密切相关!中国法律代表团掌握战犯的罪证很全面,这一点令人钦佩!”
  一股复仇的烈火在麦克阿瑟的胸中燃烧,他在报告上批示:“大川周明罪大恶极,完全同意中国法律代表团的意见。”
  他放下笔,吩咐菲勒士:“请你打电话给对敌情报部,马上派宪兵逮捕大川周明。”
  稍停,他又说:“已经逮捕的甲、乙、丙三级战犯不少了,加上大川周明,已是九千五百六十八人,不要再逮捕了。逮捕多了,对治理日本不利。”
  第二天上午,最高总司令部召集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和法律代表团团长在小会议室开会,研究决定甲级战犯名单。麦克阿瑟很守时,八点差三分,他由萨塞兰、基南、韦伯、菲勒士和两位女秘书特曼娜、良秀子陪同,与与会者同时进入会场。
  会场里,洋溢着一种特殊的庄严和豪迈气氛。
  八点正,萨塞兰宣布开会之后,麦克阿瑟说:
  “先向诸位先生通报一个情况。对了,先念两首歌词给大家听。第一首歌词是:战后日本苦思索,最难办是寡妇多。寡妇思君又想汉,泪湿枕头没干过。眼睛盯着中国兵,同文同种天作合。可是他们纪律严,没有理睬无奈何。”
  他起身向商震行军礼:“向商震将军致敬!”
  商震又惊又喜,赶忙起身答礼:“谢谢!”
  每个人的脑神经都被高度调动起来,都被高度集中起来了。大家面若止水,却心跳如鹿。
  “第二首歌词的前两句与刚才念的一样。”麦克阿瑟坐下去,“后两句却不一样了,而且换了韵:感谢最高总司令,带来这多外国兵。共枕相爱一世恩,得为寡妇分忧心。”
  他说:“这两首歌词,是二十天前一位好心的日本朋友抄送给我的。他告诉我,这两首歌词用日本和歌体在许多小学生中流传,后来一些成年人也唱起来,造成极坏的影响。先生们,人言可畏啊!”
  他神色庄重:“我面对第二首歌词思索了很久,尤其是‘得为寡妇分忧心’一句,向我们敲起警钟。我责成国际间谍局负责进行调查。下面,请国际间谍局局长塞利留斯先生报告他们的侦察情况。”
  顿时,除了商震和没有直属军队的索普以外,其他军事代表团团长都变得紧张起来。
  年约四十的塞利留斯,有着一对与职业相关、电光火石般的眼睛。他起身说:
  “遵照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的叮嘱,我率领一批特工人员,化装在东京各条小巷弄里进行十八天侦察和调查。结果,发现除中国军事代表团以外的九国军事代表团和驻日同盟军,都有官兵与日本寡妇有性行为。其中荷兰团最少,为八人;同盟军最多,为四十五人,总共为三百二十四人。这些官兵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只被寡妇缠住,被迫下水一次,有四人每间两天或三天,就与固定的寡妇鬼混一次,经请示最高总司令部批准,我们将四名寡妇拘留审查。审查的重点,是被她们拉下水的官兵为她们分了哪些忧心。”
  他介绍说,美军少校基德尔被寡妇静子拉下水之后,从静子的姐姐菊子手中接过两根金条和一条二十克的金项链,买通巢鸭监狱第十五号狱室监护员、美国宪兵沃尔特,让菊子的丈夫,原日军第四十九师团长竹元三郎于一天深夜回家四个小时,将一批犯罪证据烧毁。英国少校奥利弗、法国上尉查尔斯分别与寡妇秋子、映子多次发生性行为之后,先后用金钱买通沃尔特和第二十号狱室监护、美国宪兵埃德温,让在押的原日军第八十四旅团长中尾小禄、原日军第九旅团长的野先三郎于深夜回家一次,同样都烧毁了一批罪证。
  塞利留斯说到这里,麦克阿瑟说:“请诸位记住竹元三郎、中尾小禄、的野先三郎这三个名字,这三个人不管由哪国引渡审判,都必须罪加一等!”
  塞利留斯说:“菲律宾中尉保罗廷成了寡妇美佳子的情人之后,美佳子给他五根金条,要他送给巢鸭监狱典狱长阿尼斯,让她在押的父亲、原日军第十五军司令官片村四八深夜逃跑,但被阿尼斯拒绝了。”
  萨塞兰插言:“事情发生之后两个小时,阿尼斯将情况报告给我。我马上报告给最高总司令。这是五天前的事。”
  “军法难容!”麦克阿瑟疾言厉色,“基德尔、沃尔特和埃德温三人已被逮捕,我已批准处以极刑,将于今天下午押到静子家门口处决!这里说明一句,四个寡妇认罪态度较好,已于昨天下午释放回家。”
  他用愤怒的眼光环视一周:“奥利弗、查尔斯和保罗廷怎么处理,请巴特斯克、勒克莱、阿基诺三位将军酌定。”
  巴特斯克脸一阵发烧,心里像装着一只跑兔,他说:“散会后,我们就逮捕奥利弗,同样将他押到秋子家门口处决!我们一定从中吸取教训,向中国军事代表团学习,严肃军纪,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勒克菜和阿基诺也作了同样的表示。
  “希望各军事代表团都向中国团学习。”麦克阿瑟说,“现在言归正题。下面,请基南先生报告对一批战犯的预审情况,然后决定甲级战犯名单。”
  基南说:“预审工作进行了四十三天,各法律代表团对八百五十四名主要战犯进行预审。有的战犯由一个法律代表团预审,有的由几个团联合预审。将近半数的预审对象只审问过一次,其他预审对象被审问过二次到八次,对木户幸一审问过三十六次,对东条英机审问过三十八次。经过预审,进一步查清了一批主要战犯的犯罪事实,为确定甲级战犯奠定了基础。现在,由各法律代表团提出甲级战犯名单。其中一定有重复。重复越多,也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众矢之的,这是我们所希望的。”
  他扫了十一国法律代表团团长一眼:“哪位先生先说?”
  “中国受日本的侵略时间最长,中国团先说。”麦克阿瑟点起将来。
  “好!我们中国团先说。”梅汝璈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根据我们掌握的战犯罪证情况,认为以下四十人应定为甲级战犯。”
  他说的四十个人是:日本前首相平沼骐一郎、米内光政、东条英机和小矾国昭,前外务相有田八郎、松冈洋右、东乡茂德和重光葵,前陆军相荒木贞夫、林铣十郎和桑岛查元,前海军相永野修身和嶋田繁太郎,大藏相贺屋兴宣,通商相岸信介,大东亚相青木一男,内务相安倍原基、后藤文夫和安藤纪三郎,法务相岩村通世,宫内大臣木户幸一,窃取同盟国军事、经济情报和策划伪满洲国的首要分子土肥原贤二,侵华日军总司令西尾寿造和畑俊六,侵华日军总参谋长坂垣征四郎,黑龙会会长葛生能久,南京大屠杀首恶罪犯松井石根,原伪满洲国总务长官、日本内阁书记官长星野直树,原关东军总司令,日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原关东军总司令、高丽国总督南次郎,原日本亚兴院政务长、无任所大臣铃木贞一,日本驻德国大使大岛浩,原驻奉天领事馆领事桥本欣五郎,陆军省军务局长佐藤贤了,海军省军务局长冈敬纯,原驻华北日军总司令多田骏,情报局总裁天羽英二,日本种族主义理论家大川周明,日本驻汪精卫汉奸政权大使本多熊太郎和谷正之。
  第二个发言的是美国法律代表团团长盖萨特,他提出甲级战犯一百名。该名单一开头是偷袭珍珠港时东条英机内阁的十一名阁僚。这些人除中国团提名的以外,还有文部相桥田邦彦,农林相井野硕哉,邮递相兼运输相寺岛健,厚生相小泉亲彦。
  此外,还有前首相广田弘毅,陆军省军务局长、第十四方面军总参谋长武藤章,石原产业社社长石原广一郎,儿玉特务机关长儿玉誉士夫,国粹大众党首领笹川良一,驻西班牙大使磨弥吉郎,驻意大利大使白鸟敏夫,军事参议官高桥三吉等八十六人。
  苏联法律代表团团长格伦斯基提出五十六名甲级战犯名单,除中国、美国团提名的以外,还有裕仁天皇,满洲重工业开发公司总裁站川义介,王子造纸公司总裁、小矶国昭内阁军需相藤原银次郎,陆军省次官富永宫次。
  澳大利亚法律代表团团长曼斯菲德尔提出四十八名甲级战犯,除了中国、美国、苏联三个团提名的以外,加上四名财阀,即三井公司总裁池田成彬,三菱公司总裁乡古吉,住友公司总裁住友吉佐,新兴财阀中岛知久。
  英国、法国、加拿大、新西兰、菲律宾、荷兰、印度法律代表团提出的名单都在三十名以下,所提名单都没有超出上述四个团的范围。
  基南在十一国法律代表团提出的名单上圈圈点点好一阵,然后说:
  “十一个团一共提出四百二十三人次,其中多有重复。十一个团都提名的有东条英机,平沼骐一郎,小矾国昭,土肥原贤二,松冈洋右,东乡茂德,重光葵,永野修身,蝎田繁太郎,贺屋兴宣,木户幸一,畑俊六,坂垣征四郎,松井石根,星野直树,南次郎,梅津美治郎,铃木贞一,桥本欣五郎,佐藤贤了,冈敬纯,荒木贞夫,木村兵太郎等二十三人。”
  他接着说,有十国法律代表团提名的有武藤章,多田骏,西尾寿造,天羽英一,青木一男,安倍原基,后藤文夫,安藤纪三郎,岸信介等九人。有九国法律代表团提名的有广田弘毅,本多熊太郎,谷正之,儿玉誉士夫,葛生能久,笹川良一,磨弥吉郎,高桥三吉,寺岛健,石原广一郎等十人。有八个团提名的有白鸟敏夫,大岛浩,岩村通世等三人,有七个团提名的有大川周明。
  基序说:“以上四十六人由半数以上团提名,比较集中。其余的名单都只有两个或一个团提出。是否定这四十六人为甲级战犯,请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审定。”他起身将十一个团提出的名单递给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将名单浏览一遍,然后说:“我看,不妨来个少数服从多数,就定这四十六人为甲级战犯嫌疑犯。为什么叫嫌疑犯?经过审问,经过战犯的相互揭发,再经过有关人的出庭作证,也许会有些人不能立案而被无罪释放。”
  他望望索普,又望望盖萨特,指责说:“定为甲级战犯,就意味着将由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死刑。这点,索普和盖萨特先生是明白的。你们认为有一百人应由国际法庭处死,实在不可思议。”
  索普想到自己由准将擢升为少将和出任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都是麦克阿瑟的关怀,一股感恩之情把麦克阿瑟的批评冲淡了,他微笑着默不作声。
  盖萨特则不然,他敢于顶撞:“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这些人即使不定为甲级战犯,也应该定为乙级战犯由受害国处死呢!”
  麦克阿瑟权大气粗:“如果我不批准他们为乙级战犯呢?”
  “我是个小小的法官,自然拗不过你这位大权在握的最高总司令。”盖萨特很生气,“权大于法,自古皆然!”
  “我只能让你干瞪眼!”麦克阿瑟也不客气。但他的这句话实在有失身份。
  盖萨特将他一军:“如果我们提出的偷袭珍珠港的日军航空军总军总司令河边正三,第一航空军司令官安田武雄,第二航空军司令官原田字一郎,南西方面舰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南东方面舰队司令官草鹿任一也不能定为乙级战犯引渡去美国审判,你就对不起在珍珠港事件中死去的美军官兵和美国和平居民!”
  麦克阿瑟被这一军将得说不出话来,被一股气憋得腹部急剧地一起一伏。
  萨塞兰见两人针锋对麦芒,赶忙说:“好了,好了,不争论这个了。定这四十六人为甲级战犯嫌疑犯,诸位先生还有什么意见?”
  除了布莱和曼斯菲德尔、迪利比扬格和格伦斯基、勒克莱和欧涅特、巴特斯克和卡尔、贾迪和帕尔,其余的人都异口同声他说:“没意见!”
  大家听得出,其中商震和梅汝璈的声音最响亮,因为他们共同研究的四十名甲级战犯名单,有三十六人得到麦克阿瑟的认可。
  麦克阿瑟从每个人的嘴巴的张与合中看出了问题,于是说:“澳大利亚、苏联、法国、英国和印度持异议?”
  “我们对定这四十六人为甲级战犯嫌疑犯没意见。”曼斯菲德尔说,“但我们提出的四个财阀,也应该定为甲级犯嫌疑犯,在日本,这四个人都是亿万富翁。据我们调查,从中国的卢沟桥事变以来,他们拿出大量的资金支援日本的侵略战争。任何战争都建立在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的基础之上,而军事实力又建立在经济实力的基础之上。若没有这些人从财力上的支持,日本侵略者不会那样猖狂!”
  沉默片刻,韦伯表示支持:“有道理。”
  布莱马上接腔:“曼斯菲德尔先生陈述的理由很充分,建议最高总司令部立即逮捕这四个财阀。”
  “我们已经逮捕甲、乙、丙级战犯九千五百六十八人,我也被一些日本人指责为复仇主义者,不能再逮捕人了。”麦克阿瑟说,“再说,他们都是商人,据我们调查,他们拿出那么多的钱支援侵略战争,完全是被迫的。”
  他说中日战争爆发后,日本政府要池田成彬每年拿出五亿日元支持侵华战争,池田成彬不从,军部以“反对日本总动员”为由,将他关押了一个月,最后达成协议,日本政府让池田成彬当了一届大藏相兼商务相,而池田成彬每年拿出五亿日元支持日本政府。
  麦克阿瑟说:“乡古吉、住友吉佐和中岛知久都因为不肯拿出巨款支持政府而被关押过。大凡生意人都是吝啬鬼,都惜财如命。希望布莱将军、韦伯和曼斯菲德尔先生能够接受我的观点。”
  他见布莱他们不吭声,微笑着说:“感谢三位先生的理解和支持!”他把脸转过去,“苏联、法国、英国、印度的先生们有什么意见?”
  格伦斯基发言,坚持将与苏军在中国东北地区决战的关东军最后一任总司令山田乙三,关东军所属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喜田诚一,第三方面军总司令后宫淳,第十七方面军总司令上月良夫定为甲级战犯。
  法国法律代表团长欧涅特坚持将侵占法国属地安南、柬埔寨、泰国的第十六方面军总司令中村明人,第三十八军司令官土桥勇逸,第三十九军司令官石黑员藏定为甲级战犯。他说:“参加侵略上述三国的日军第三十六师团长佐藤贤了已定为甲级战犯,这三个人更不用说了。”
  英国法律代表团团长卡尔坚持应定为甲级战犯的是侵占英国属地缅甸和新加坡的第十六师团长中永太郎,第二十八军司令宫樱井省三,第三十军司令官本多政村,第二十六独立混成旅团长尾子熊一郎和第三航空军司令官木下敏。
  印度法律代表团团长帕尔坚持将侵犯印度的日军第十八师团长中永右二郎,第三十三师团长田中信男定为甲级战犯。
  麦克阿瑟总觉得自己的话是不可改变的金口玉言。他说:“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审判德国战犯,只定了三十名甲级战犯嫌疑犯,我们已定了四十六名,不能再增加了。”
  格伦斯基说:“只要罪证确凿,就应该有多少定多少。”
  麦克阿瑟固执已见:“四十六名够多的了,一个也不能增加了。”
  迪利比扬格忍无可忍:“请最高总司令不要把自己的话当成金科玉律!”
  麦克阿瑟不让步:“我认为我坚持的是对的。”
  萨塞兰又出来打圆场:“我看这样吧,刚才四国提出的这些人,建议最高总司令定他们为乙级战犯,将来分别由四国引渡审判。”
  麦克阿瑟点头:“可以。”
  大家很怄气,但又感到再争吵下去没意思,也就不再说什么。
  接着,基南宣布各法律代表团团长在法庭首要法官席的座次安排,他的安排是:他和韦伯一左一右居中,他的左边依次为美国的盖萨特,中国的梅汝璈,苏联的格伦斯基,澳大利亚的曼斯菲德尔,菲律宾的罗伯茨,新西兰的奎西安;韦伯的右边依次为英国的卡尔,法国的欧涅特,加拿大的诺兰,印度的帕尔,荷兰的穆尔德尔。
  基南说:“每位法律代表团团长的座位上,都有写上各自姓名的坐标,明天上午八点,请先生们依坐标就坐。”
  他的话音刚落,穆尔德尔说:“基南先生把中国的梅汝璈先生安排在你座位的左边第二个座位欠妥,因为忽视了中国在八年抗日战争中做出的重大贡献,合理的安排是,应该是让梅汝璈先生坐在你左边的第一个座位,让盖萨特先生坐在韦伯先生右边的第一个座位。”
  卡尔不愿意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美国对打败日本做出的贡献不亚于中国,我看这样安排是合理的。请大家回顾一下,去年九月二日上午,在密苏里号上举行日本向同盟国投降签字仪式时,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代表与日本作战诸国总受降签字之后,先由米尼兹将军代表美国政府在投降书的受降位置上签字,第二位签字的是中国的徐永昌将军。”
  “这段历史值得回顾。”格伦斯基维护中国的合法地位,“从当时报道看,最高总司令邀请徐永昌、魏锐德、潘西凡三位将军陪同他签字时,只向魏锐德、潘西凡两位将军各要过一支钢笔,而向徐永昌将军要过三支笔,才将自己的名字写完,这就意味着最高总司令承认中国在抗日战争中做出的牺牲最大。因此,我同意穆尔德尔先生的意见。”
  麦克阿瑟似乎有几分懊悔,但事情已纸写笔载成为历史无法改变了,何况刚才自己还说了“中国受日本的侵略时间最长”的话。他讷讷他说:“就按穆尔德尔先生的意见办吧,梅汝璈先生坐在基南先生左边,盖萨特先生坐在韦伯先生右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对抗日战争的贡献不如中国。”
  大家鼓掌表示拥护。但商震和梅汝璈没有这种表示。他俩此刻的心情,类似出嫁姑娘的心情,哭不能说明悲伤,笑不能说明欢乐。
  五月的东京,受季风型亚热带森林气候的影响,气温不冷不热,十分宜人。天是那样的蓝,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四面八方洋溢着一种柔和气氛。但是,这种宜人舒适感,只属于正义的胜利者。
  五月三日,又是一个举世瞩目的日子!
  日本同盟通讯社和各国通讯社,都于昨天下午或晚上发表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于今天开庭的消息。全世界人民关心的,是日本战犯能否得到正义的审判。日本人民关心的,是哪些人定为甲级战犯,是否与自己有这样那样的瓜葛。被告的主要亲属接到旁听的通知之后,一夜没有睡好。他们的思想很矛盾,既害怕五月三日黎明的出现,又盼望黎明快点到来。
  宽敞明亮的法庭,庄严肃穆。法庭右边悬挂着十一国国旗。国旗的排列,与法律代表团团长的座次排列一样。距离国旗不远那最高的一一排座位是基南、韦伯、执行书记官庞米塔和十一国法律代表团团长席,略低的三排座位是法庭书记官和各国的首席检察官、首席审判官、首席法官,以及他们的助理席。正中间留着约六尺宽的距离,那里摆着十一盆盛开的白色玫瑰花,与铺在长形条桌上天蓝色桌布相映成趣,使人感到清新而圣洁。正对面三排座位是被告席。被告席后面四排座位的第一排是辩护律师席,另三排是新闻记者和旁听席。那层次与法律代表团团长席相等的一排座位,是麦克阿瑟、远东委员会代表普迪吉、同盟国战争犯罪调查委员会代表阿塞尼斯基和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席,后面还有一排座位,那是他们的助理席和麦克阿瑟的两位女秘书席。
  上午七点五十分,一队美国宪兵由坎沃奇宪兵中校率领进入法庭,其中八名宪兵站在被告席后面,坎沃奇和十名宪兵面对十一国国旗,背朝着法庭人口处的铁栅栏门站立着。紧接着,在雄壮的军乐声中,身着黑色法衣的基南、韦伯和所有的法官们,以及麦克阿瑟、萨塞兰、普迪吉、阿塞尼斯基、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和各一名助理、辩护律师、新闻记者依次入庭就坐。最后入庭的是近百名旁听者,他们是被告的亲属和日本各地派来的代表。
  四十六名被告已于半个小时前,从巢鸭监狱押到法庭候审室。他们闷闷地坐在那里,吸着监狱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每小时发给的一支香烟。有的也许过于紧张,也许过于麻木,已经在吸第二支香烟了。整个候审室烟雾腾腾,弥漫着一股浓烈呛人的烟草味。有的被告在不断咳嗽,有的在连连打喷嚏。
  八点正,军乐声陡然停止,法庭仿佛进入万籁俱寂的深夜。这时,为了便于记者们拍照,天棚上的七十八只电灯全部亮了。
  基南威严地起身宣布:“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现在开庭!我们审判日本战犯的目的在于伸张正义与维护和平,这就是东京审判有异于一般审判的根本所在,因为我们要从万恶的战争毁灭中挽救全世界,也就是为了文明而战斗在东京审判的法庭内外。现在,我命令,把定为甲级战犯嫌疑犯的四十六名被告押人法庭接受起诉!”
  “嫌疑犯”三个字,使部分被告的亲属那早已破碎的心,获得某种慰藉,他们默默地祈祷,希望自己的亲人是嫌疑犯。
  这时,被告们由十名美国宪兵押着一一穿过铁栅栏门。第一个进入法庭的是东条英机。他身着褪了色的黄布军装,两只眼睛透过近视镜片望着天棚,昂头挺胸,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五分钟以前,一名美国宪兵指挥被告们排成四列队,要他站在第一队的最前列时,他苦笑着说:“我还有资格当领队?”
  那宪兵说:“你满有这个资格,因为你的大名排在最高总司令部颁发的第一号逮捕战犯令的第一位。”
  去年九月十二日下午,东条畏罪自杀,因一时心慌意乱,手枪子弹没有射中心脏未死,在医院接受治疗时,他一再痛苦地说:“请不要抢救我,我不愿意在征服者的法庭上受审。”医生们强行抢救他。三个月之后,他伤愈出院,从医院门进入巢鸭监狱门。现在,当他第一个站在被告席时,在心底里喟然长叹一声:“难道真的是在劫者难逃!”
  一眼望去,除了东条穿军装,大川周明穿件深蓝色运动衬衫,其余的被告都穿着黑色或灰色西装,而且都结上领带。
  跟在东条后面的是已进入古稀之年、眼眶有点凹陷的广田弘毅。他行动的大模大样,只能说明他不服输和不认罪,他走到第一排第三个被告席位就站定了。站在被告席后面的一个宪兵走过去,拉了他一下:“站过去,这是南次郎的席位,桌子上有坐标。”他两脚迟钝地移过去,伸手把坐标转过来,见上面写着他的姓名才站定。
  南次郎挺着个大肚皮,蹒蹒珊珊走上被告席。他抬头望了望十一国国旗,想起自己的悲剧命运,把头沉沉地低了下去。
  干瘦却庄重的畑俊六,一路正步走进法庭,法庭尚未开始宣读起诉书,他就把摆在桌子上的意译风戴在耳朵上,他戴了一会,见左右的被告没有戴,自嘲地摇摇头,把意译风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他见桌子上摆着一个本子,就戴上老花镜,拿起那本子看了看,才知道是起诉书的日语翻译文本,他不想看又很想看,最后还是没有看。他把老花镜塞进口袋之后,感到一阵头昏。真想坐一会儿,虽然屁股后面有椅子,但他不敢坐。他弯着腰,两手捧着脸,两时撑在桌子上约三分钟才站起来。
  永野修身的脑袋特别大,与身材比例很不协调,如同一幅夸张的漫画。仿佛脖子顶不住那脑袋似的,走一步,大脑袋往前点一下,使人担心脑袋会随时掉下来。他是唯一的一个面对十一国国旗深深鞠一躬的被告。
  瘦得像一根细麻杆的松井石根,想起法庭对他的五次预审,一直审问他在南京大屠杀中的犯罪行为,垂直在大腿旁的两只手,老是微微发抖。
  平沼骐一郎年纪最大,已经年过八旬,头发、眉毛和胡须都是银白色。他驼着背,走路踉踉跄跄,由一个宪兵搀扶着走上被告席,两手撑在桌面上才站稳。
  大川周明的黑色长裤下面光脚拖着木屐,时而两手抱胸,时而两手剪背,走路的姿势,像是五月早晨的散步。他走到第二排第一个席位,刚在东条后面站定,就伸出右手,在东条的秃顶脑袋上啪地一巴掌!东条一惊,回过头来,对大川两眼一瞪:“你发疯了!”大川裂嘴一笑:“没疯,因为我特别喜欢你,又特别痛恨你!如果你不发动太平洋战争,你和我怎么会站在这里!”一位宪兵走过去,悄声对大川说:“这是法庭,请严肃点。”他又裂嘴一笑,两手抱在胸前,自言自语:“什么叫做严肃?严肃是什么东西?”
  松冈洋右拄着竹拐杖,脸色又肿又青,拖着被肺结核严重侵蚀的病体进入法庭。他弱不禁风,走得很慢,不时地咳嗽,他向旁听席望了望,一眼见到了在同盟通讯社当记者的儿子松冈谦一郎、痛苦地向儿子点点头。
  拄着拐杖进入法庭的还有重光葵。他拖着一条假腿,一瘸一拐,行动很不方便。有个宪兵走过去要搀扶他,他微笑着摇摇手表示谢拒。
  其余的被告都是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被告席的。走在最后面的是谷正之。他一入席就坐了下去,一个宪兵一手抓住他背部的灰色西服往上一提:“现在不能坐!”他被提起来,打了个趔趄才站稳。
  全部被告到位,基南说:“现在,进行五分钟的拍照。”
  最高总司令部和国际法庭新闻处的摄影师,与会的记者争相选择摄影角度。除东条、平沼、广田和大川平身正面对着照相机,其余的被告不是把头低下去,就是把脸侧向一边。
  八点二十分,基南说:“现在,由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执行书记官庞米塔先生宣读对被告的起诉书。被告可以坐下听。不懂英语的被告可以戴上意译风听,也可以翻阅摆在各自面前的起诉书的日语翻译文本。”
  除东乡茂德和大川周明,都戴上了意译风。
  年近半百的庞米塔,是美国驻国际法庭的特别法律顾问。他站起身来,再转过身去,面对十一国国旗一鞠躬,然后转过身来坐下。他神色肃然他说:
  “根据抽签决定,我第一个担任执行书记官,负责宣读对四十六名被告的总起诉书,感到荣幸,也感到责任重大。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代表国际法庭,都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都将被载入史册。如果我念错一句话,或念错一个字,都会给后人带来笑柄。”
  他解释说:“所谓总起诉书,列举的犯罪事实涉及到四十六名被告和所有的乙、丙级战犯,只有犯罪性质的轻与重之分,只有犯罪事实的少与多之分。听了总起诉书,你们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国际法庭受审,如果你们老实认罪的话。对四十六名被告的单个起诉书,从明天起,开始分别进行宣读。”
  他宣读的总起诉书,分为两大类,共五十五条诉因,以及长达十万言的附属说明书。第一类是策划和支持侵略战争,破坏和平罪;第二类是任意杀人,违反人道犯罪。
  第一类犯罪列举的事实是: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侵略中国东北三省和热河省,并强行将上述四省从中国版图上分割出去,成立伪满洲国,然后由日本统治之;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到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发动对中国的全面侵略战争;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开始对美国的侵略战争;同上时间,开始对菲律宾、英联邦、泰国和荷兰属地印度尼西亚的侵略战争;一九四○年九月二十日,或前后时期,开始对法兰西的侵略战争,就是侵占法国属地安南北部地区、柬埔寨和老挝;一九三八年七、八月,发动对苏联的侵略战争,即张鼓峰事件;一九三九年夏,再次发动对苏联的侵略战争,即诺门坎事件。
  庞米塔宣读到这里,大川周明突然起身,又对准东条英机的脑袋啪地一巴掌。巴掌声比上次更加清脆,惊动了整个法庭。
  东条搓揉着被打痛的脑袋,把脸转过去,质问大川:“你究竟要干什么!”
  大川怪声怪气:“你和我是合作得非常默契的好朋友,你发动侵略战争,是对我的理论的实践,而你发动侵略战争的实践,又丰富了我的理论内容,我爱你又恨你,这一巴掌是对你的爱,又是对你的恨,哈哈!”
  坎沃奇走过去,抓住大川的两个肩膀使劲往下一按,强制他坐下去:“这是法庭,请守规矩!”
  “什么叫规矩?规矩是什么?”大川的两个鼻孔各吊着两线清鼻涕,他头一仰,鼻涕全流进他嘴里。他有滋味地咽了下去,然后对坎沃奇说:“四十六名被告只有东条英机先生有罪,你们把他杀了,法庭就可以闭庭。”
  大川一副疯态。他是发疯还是装疯,暂时不能肯定。说他的这种表演是悲剧又过于滑稽,说是喜剧又过于悲惨。
  这时,基南把他的助手布雷布纳叫到身边,低声吩咐几句。布雷布纳来到坎沃奇面前,又与他低声说了儿句。接着,大川由两名宪兵各扭住一条胳膊,拖着离开法庭,他挣扎着不肯走,而且大喊大叫:“我不承认我是被告,但我有资格在这里旁听!请你们严惩东条先生,最好是明天上午处决他,明天下午闭庭!我是个伟大人物,我要和麦克阿瑟先生对话!”
  他被拖进侯审室,还在大喊大叫:“如果明天不处决东条先生,我就放火把国际法庭烧了!”
  麦克阿瑟把菲勒士叫到身旁,吩咐说:“请转告基南先生,把大川周明送到最高总司令部直属医院去,让医生诊断诊断,看他是发疯还是装疯。”
  法庭安静下来,庞米塔继续宣读起诉书:“下面,我宣读总起诉书关于任意杀人违反人道犯罪部分。屠杀,是正义和法律绝不能容许的。策划并实行屠杀行为,同策划并支持一场侵略战争一样是严重犯罪,理应受到正义的指控和法律的制裁!”
  他列举的屠杀行为是: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至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日军在中国东北三省和热河省杀害了坚持抵抗日本侵略的中国军民达十二万余人;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二日日军侵占南京市之后实行大屠杀,被杀害的平民和解除武装的军人有的说是三十余万人,有的说是五十万人,目前正在调查中;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一日,日军侵占广州之后,对人数不详的众多同上人员的杀害;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七日,日军侵占武汉市,对人数不详的众多同上人员的杀害;一九四四年八月八日,日军侵占衡阳市,对人数不详的众多同上人员的杀害;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日,日军侵占桂林、柳州二市之后,对人数不详的众多同上人员的杀害。
  庞米塔放下起诉书,说道:“又说‘人数不详,’又说‘众多’,不是没有依据,而是被杀害者都在几万人以上,国际法庭正会同中国政府进行调查,准确的被杀害人数二十天之内可以公布。”
  起诉书接着列举的屠杀行为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至十三日,日本对美国、英联邦、荷兰、泰国军队和平民的杀害,其中被杀害的美国人为三万五千八百余人,英联邦为三万六千六百余人,荷兰为二万八千九百余人,泰国为二万二千七百余人;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在珍珠港对处于和平状态的美国领土、舰队、飞机场进行攻击,对季诺德海军少将和四千三百五十名陆海军官兵和平民的杀害;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八日,日军在马来半岛打巴鲁地区对处于和平状态的英联邦领土和飞机场进行攻击,对英联邦军队的四千八百名官兵的杀害;同上日期,日军在香港对英联邦军队的二千四百名官兵的杀害;同上日期,日军在菲律宾达沃地区对美国官兵、菲律宾官兵和平民达五万人之众的杀害。
  庞米塔说:“以上仅仅是列举几件重大的杀人犯罪,至于日军在中国、缅甸、安南、菲律宾、新加坡、泰国、老挝、柬埔寨和太平洋诸岛屿制造的种种杀人惨案,不胜枚举,不在这里一一陈述了,将来对有关人的起诉时再列举。”
  他说:“起诉书的附属说明书,因长达十万余言,只好等到下午,由执行书记官托里亚诺夫先生宣读。”他面向基南:“总起诉书宣读完了。”
  基南宣布:“第一次开庭到此结束,下午三点第二次开庭。现在,把四十六名被告押回巢鸭监狱!”
  松冈洋右刚站起来,就扑通倒在地上。待两个宪兵将他扶起,基南说:“你们派车送他去最高总司令部直属医院。”
  松冈谦一郎赶忙离开旁听席,来到基南跟前,递上一张名片,再深深一鞠躬:“我是同盟通讯社记者,是松冈洋右的儿子。我父亲从去年七月起就卧床不起,有两次差点死去,我恳求法庭允许他保释监外就医。”
  基南请示麦克阿瑟,得到首肯之后,回头对谦一郎说:“你找好保释人,写个保释报告给我,再决定让你父亲去哪家医院就医,但什么时候要你父亲受审,必须随时传讯随时到。”
  “遵嘱照办。”谦一郎又向基南一鞠躬。
  他和一个宪兵搀扶着父亲最后离开法庭,松冈走几步就吐一口鲜血,走出铁栅栏门时,两只脚已失去了支撑力,瘫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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