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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定巧计沐英拿奸党 贪狗命韩马签草约


  小英雄沐晟回到扬州,进帅府见到朱沐英,就把自已被俘的经过如实地讲说了一遍。朱沐英听着听着,眼泪掉下来了。沐晟忙问:“爹,您怎么哭了?”“孩子,我心里不……不好受哇。不过我……我问你,你最后怎……怎么跟他……他们定的?”“爹,我在燕王千岁面前打了保票,咱们父子一定投降归顺,捉拿韩马二人,献出扬州府,时间就定在今夜五更时分。”
  朱沐英闻听此话打了个寒战,他看着沐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胆子可真大呀,也不同我商议商议就做了主了。“孩子,你不要把……把韩金虎小……小瞧了,这小子十分狡……狡猾,况且他根……根深蒂固,枝繁叶……叶茂,手下爪牙甚……甚多,那是随……随便拿……拿的吗?弄不好咱……咱爷儿俩都……都得搭上。”“爹,您别着急,我给您出个主意,咱将计就计,这么这么办。”沐晟向他爹讲出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主意。朱沐英想了想,一拍桌子:“行,事到如……如今,也只好……好如此,就按你……你的主意办。”
  父子商量好了,朱沐英让沐晟去把十八员心腹爱将全都找来。这十八员大将都是他从云南带来的,他们之间情同骨肉,对朱沐英的话是说一不二,因此跟他们说话不用藏头露尾。朱沐英就简单地向他们分析了目前的局势,说明了自己的心事。他说:从现在开始,我要扶保燕王千岁,帮助他清君侧,扫除韩马奸党,重整朝纲,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同打到南京。
  朱沐英话音一落,众人便齐声说道:“请王爷放心,您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您就发号施令吧。”朱沐英又勉励了大家几句,这才做了布署,每个人都接受了任务,分头准备不提。
  四更半天左右,朱沐英满身戎装,沐晟也是盔甲在身,来到帅帐。朱沐英吩咐一声:“点鼓聚将。”鼓声一响,所有的偏副战将急忙起床,赶奔大帐听点。
  当时还是满天星斗。韩金虎和马兰忙活了大半夜,也有点乏累了。他见沐晟回来,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但是两个人也琢磨不透沐晟劫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先睡上一觉,养过来神,明天再详细调查。他们俩刚刚钻进被窝,就听鼓声响了,韩金虎就是一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两个人来不及多想,急忙披衣而起。穿戴整齐,带着四十名亲兵卫队,赶奔帅厅。来到帅厅一看,除了铁公然叔侄驻扎城外没来以外,其余的将官都来了。朱沐英满面威严,居中而坐。韩金虎、马兰觉出这气氛似乎不太对头,可是又不知内情,只得硬着头皮,急步上前:“王爷,突然升帐,难道说军情有什么变化不成?”“你们俩……俩先别……别急,坐下咱……咱慢慢说。”
  两个人在案旁落座,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一下大厅,又瞅瞅朱沐英。朱沐英例显得挺轻松,对着他俩一笑:“是这么回……回事。方才你……你们都回……回去休息了,我把沐……沐晟叫进屋,详细问……问了问他劫……劫营的经……经过,这孩子都……都跟我实……实说了。原来他……他中了人家……家的埋伏,叫常茂抓……抓住了。朱棣没……没有杀他,想要收买……买他,要他回来……来劝我,叫我们爷儿俩……俩一块倒……倒戈投降……献扬州,这孩子都……都给我说……说了。”
  韩金虎听完就是一激灵。他眼睛转了转,试探着问:“王爷,你准备怎么办呢?”“我想了个办……办法,咱就来……来个将计就……就计,这才请诸……诸位将军和……和你们二……二位来,一同商……商议,表面上我……我们爷儿俩投……投降了,把城门开……开开,让朱棣他……他们进来,然后咱……咱们突然……然关闭城……城门,来个关门打……打狗,把朱棣捉……捉住,你们看这……这主意怎……怎么样?”
  韩金虎高兴得一拍大腿:“太好了,兵不厌诈,这才叫计上加计。那么请问王爷,你们准备具体咋办呢?”“我都分……分兵派……派将完了,已经布……布下了天……天罗地网,就等着大……大鱼上……上钩。不过刚……刚才我又想……想了一下,那田再镖不……不是好惹……惹的,再有胡……胡大海和常……常茂,都比泥……泥鳅还滑,不容易上……上当,我们得……得动点真……真格的。我打算把……把你们二位给……给捆上,送到两……两军阵……阵前,让他……他们看看。他们一看把……把你们二位抓……抓住了,保准一百个相……相信,然后就会大……大摇大摆地进……进城,一进来就上……上了当了。不知你……你们二位意……意下如何?”
  马兰把脑袋一晃:“王爷,这可悬乎啊,虽然说计策不错,可这——”他不敢表态,转脸看着韩金虎。韩金虎一想,这要是真的怎么办呢?朱沐英是不是在和我们变戏法呀?他也急得直挠脖子:“黔宁王,这不太保险吧,一旦……”“嗳,没……没说吗,这是演……演戏,你们怕……怕什么,我们爷……爷们儿冲锋陷……陷阵都不怕,演会儿戏你……你们还怕,就拿你们当……当幌子,定定他们的……的心,他们进城……城之后,把朱棣抓……抓住,就把你……你们放了。”
  韩金虎一想,这事可为难了。你说不答应吧,觉得理还挺亏,就像朱沐英说的那样,人家包打前敌,出生入死,叫我演演戏都这样怕这怕那,显得太熊包了。又一想,这太别扭了,就这么束手让他们捆上,要是真的怎么办?
  韩金虎正在疑惑之间,朱沐英传出令来:“来人,把驸……驸马爷、国舅爷拿……拿下,假的啊。”
  刀斧手往上一闯,把两个人从座位上拉下来,打掉头盔,扒下甲胄,拿绳子给捆上了。你说这玩意儿是假的怎么还这么疼呢,绳扣越勒越紧,把两个人勒得直叫唤。大帐上多数是朱沐英从云南带来的将官,少数几个是原来扬州府的将军,见韩金虎没有发话,谁敢动呀,只是瞪着惊疑的目光看着。
  韩金虎和马兰带来那几十名亲兵,都在帐外站着,他们也不明白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模模糊糊听说要把驸马和国舅捆起来演演戏,但是他们没有见到大帐里有动乱的样子,也没有听到韩金虎和马兰对他们发令,全都木在那儿啦!正这时候,过来不少军兵:“各位,请到屋里歇一会儿,喝杯水,这戏一会儿就演完了。你们拿着刀枪怪沉的,放下放下。”还没等这伙人清醒过来,便被缴了械,全都锁到空房之中。
  朱沐英办完了这些事,吩咐沐晟:带兵一千,押解着二人,赶奔扬州的北关,迎接燕王。沐晟提锤上马,遵命而去。他二次来到燕王连营的外边,被军兵拦住了:“站住,干什么的?”“不要误会,我叫沐晟,请你禀报越国公胡大海,说我要求见。”有人忙转身奔大帐而去。
  燕王和胡大海他们谁也没有睡觉,就等着沐晟的音信呢。看看斗转星移,天光就要亮了,还没有消息,众人就有点泄气。正这时候,报事的进来了,一说沐晟带了一部分人营门外求见,老胡乐得一蹦多高:“怎么样,我看这孩子说话办事可信,一定是大功告成。”燕王吩咐亮队,人马就随着出动了。
  虽然说天快亮了,有点灰蒙蒙的,但要不掌灯球火把还看不太清楚。等掌起火把来到营门外,胡大海一马当先,往前边一看,一眼就看见了沐晟。就见沐晟把双锤挂好,马上一抱拳:“胡爷爷,小孙孙这厢有礼了。”“免礼免礼。大功告成了吗?”“正是,奉我爹爹所差,我来给胡爷爷报喜,迎接燕王进城。”“孩儿啦,爷爷可不是不相信你,咱爷们初次共事,要说真格的,你把韩金虎、马兰捉住了吗?”“哈哈哈,爷爷,我怕您不相信,我已经把他们带来了,您往这里看!”说着话沐晟把马往旁边一拨,亲兵们把韩金虎、马兰推到前面。
  胡大海一看,可不是吗,就见这二位面带惊慌,倒剪双臂,披头散发,被绳子勒得龇牙咧嘴,送了过来。燕王马上命专人负责看押这两名奸贼,当即传令,大军赶紧进城。
  这一次有多顺利吧,没费一刀一枪,就顺利地占领了扬州府。
  朱沐英领着众将在帅府门前恭候,一看燕王的马来到近前,朱沐英急忙跪下,以头触地:“燕王在……在上,臣朱沐……沐英见驾。臣罪该……该万死。”燕王从马上跳下来,双手相搀:“王兄免礼,咱们弟兄还用客气?你这么做我就感激不尽了。”常茂也过来了:“哎哟,小磕巴嘴,还是咱哥们儿,我就猜到你能有今天。”朱沐英打了常茂一拳:“你小子好……好啊,以后我……我还得听你……你的。”“一点不假,我还当军师,你还得给我当战将。”大伙打闹说笑一阵,互相拉着手,进了帐厅。
  建文四年五月,燕王的军队就进入了扬州。田再镖马上命人张贴布告,出榜安民,还有改编军队,接收府库,这都不必一一细表。众人忙乱了一日,到了掌灯的时分,常茂想起韩金虎和马兰了,他对燕王说:“主公,我们这次出征,为的就是扫除韩马奸党,如今韩金虎和马兰双双落网,咱们得审问审问吧!”燕王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咱们现在就审。”
  帅厅变成了公堂。燕王担任主审,居中而坐,田再镖、胡大海、朱沐英、常茂等分坐两厢,众将官左右站立,有十几个师爷摆桌子坐在帐下,担任记录。各种刑具摆满堂下,刀斧手、行刑手侍立两侧。一切安排好了,燕王吩咐一声:“把犯人带上堂来!”
  刀斧手答应一声,推推拥拥,把韩金虎推进大堂。到了这会儿这俩小子的后悔劲儿就别提了。到大堂上之后,韩金虎一眼就看见了朱沐英和他身后站着的沐晟,这小子恨得牙咬得咯咯响。他情知道自己是准死无活,因此把心一横,脖子一梗,立而不跪,还横目而视哪!马兰一看韩金虎这么横,自己要是装脓包,显得丢人,得跟韩金虎学着点,所以他把脑袋一晃,也是昂首挺胸,立而不跪。
  燕王一瞅见他们,无名之火,直往上涌,这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燕王猛然把桌子一拍:“韩金虎、马兰,你们俩这叫恶贯满盈,今日落入法网,还不把如何陷害功臣的经过如实招来!”
  韩金虎心中明白,你们白天没杀我,就是等着审问呢,要一问完了,我还能活吗?说啥我也不能招认。他把心一横,切齿骂道:“嘿嘿,朱棣,你以臣弑君,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罪在不赦;发动战争,涂炭黎民,是千古罪人,有何资格前来问我?”马兰也是乱喊乱骂。
  田再镖往燕王身边一靠:“主公,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成。这俩小子平日养尊处优,贪生怕死,不给点厉害看看,怎肯招认!”燕王也是怒火难按,便一声喝令:“这两个小子咆哮公堂,拒不招供,来呀,把他们拉下去,每人抽五百背花。”那意思就是把他们那背抽得像花草似的。那受得了吗?
  人们把他俩都恨透了,几个彪形大汉架起二人拖到外边,扒光了衣服,有人摁着胳膊踩着腿,掌刑的举起湿皮鞭,叭!叭!叭!五鞭子过去,他俩可受不了啦,只打到十鞭子上,便连连求饶,并高喊愿招。
  燕王吩咐一声,这俩人又被推上大堂,这回韩金虎也不横了,马兰精神头也没了,两个人直喘粗气,问什么说什么,就把陷害功臣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师爷照他们的口供记录下来,让他们看了看,画上押。众人听了他们的招供,无不恨得咬牙切齿,想起那些被害的元勋,更是疼断肝肠。尤其当燕王听到母亲被毒死的一节时,大叫一声,昏厥在地。经过急救,燕王醒过来了,仍然是痛哭不止。田再镖看审问完了,吩咐一声:“把他们押下去好好看管。”韩马二人被带下去了。
  审问完了,对这两个奸人怎么处理呢?大家都很恨他们,有人说要大卸八块,有人说要五牛分尸,有人说要剥皮抽筋。朱沐英说:“众位,这俩……俩人是罪……罪大恶极呀,我给出……出个主意,先给他……他俩洗……洗个澡,然后呢,用白布……布把全身都缠……缠上,再弄两桶……桶油,从脑……脑袋上灌……灌到脚下,让油把他……他俩全身都湿……湿透,再抬到空房……房子里凉……凉一下,为的是让这……这油把布都湿……湿透,然后再……再准备个祭……祭台,准备好香……香案,到明天燕……燕王领着我们哀……哀悼亡灵,祭奠英……英烈,再把这小……小子抬出来,一边一个,脑瓜朝……朝下,像大蜡似……似地给点着,这有多……多好。”众人一听,无不拍手。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应该如此处置。
  燕王也点了头,众意难违呀。派一部分人修整祭台,准备祭奠英烈。关于收拾韩金虎和马兰的事,就交给徐方了。徐方领令,来到关押韩马的临时牢房。徐方命人把韩金虎、马兰带过来,徐方朝他们一笑:“二位呀,这些天净是打仗了,你们也够辛苦的了,给你们洗个澡怎么样?”“徐方,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油洗个澡,可有意思了。兄弟们,准备。”
  不管这俩小子怎么喊叫、挣扎、求饶,徐方理也不理,命人把他们俩的衣服扒掉,浇上了油,用白布缠成了两个直条,然后把这两个白棍儿放在油缸里浸泡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命人抬到空房,放在地下,就等到明天祭奠英烈时使用。
  徐方喘了口气,稳了稳身后的小铁棒,整了整背上的百宝囊,背着手在院里踱了几圈,前后看了看。这是临时监狱,就在帅府后院,原来是一间仓房,墙壁门窗都挺结实,徐方这才放心。他命人搬了把椅子,一张小桌,彻上一壶香茶,他边喝茶边看守犯人。到了半夜时分,徐方觉得有点乏困,想眯上眼打个盹儿,他刚闭上双目,就听前院有人大叫:“帅厅起火了,救火呀!”接着人声嘈杂,一阵大乱。徐方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睁眼一看,只见帅厅方向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人声、锣声、火声、风声交织在一起。也是徐方急中有错,一点手叫过两个小头目:“你们在这严加看守,我到前院看看。”小头目点头答应。
  徐方安排已毕,转身赶到前院。他到这一看,燕王、田再镖等人都在,正指挥人救火。原来这儿正面是五间大厅,东西各有五间厢房,这火是从东厢房起来的。只见人趁风势,火助风威,熊熊燃烧。徐方不敢怠慢,也急忙上前扑救。田再镖一眼就看见徐方了:“徐将军,你怎么来了?”“我来救火呀!”“这儿用不着你,咱各有专责,你就负责看管好那两个人就是了。”“遵命。”徐方一看,这东厢房是不行了,不过不至于继续蔓延,便转身奔往后院。
  徐方来到后院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吓得他魂不附体。就见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军兵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尘埃。再一看牢门大开。徐方情知不好,三步两步蹿进屋中,打着火扇子一照,韩金虎、马兰是踪迹不见。徐方把大腿一拍:“咦,苦了我了,我可上了当了。”他马上明白,前院放火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把自己支开,再来这里救韩马二人。
  徐方顾不得寻找,急忙到前院禀明了燕王和田再镖。众人一听,全傻眼了。常茂用手指着徐方的鼻子:“你这个伶俐鬼,今儿个咋了?终日打雁反叫雁把你的眼鹐了。要说我们不懂还情有可原,你是干什么吃的?”众人七嘴八舌也都埋怨徐方。让大伙这一损,徐方可受不了啦。心说我平日那么聪明,怎么今儿个就糊涂了呢?他二话没说,抖身上房,到周围查看,仍然毫无踪影。
  燕王一看,先沉住气,光埋怨也没有用,马上下令紧闭四门,全城搜查,天也亮了,火也救灭了。全城搜了一天,把扬州府搜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按下他们忙乱暂且不表。
  再说韩金虎和马兰。他俩让油一浇,用白布一缠,油缸里一泡,三折腾两折腾,虽说没喝这口气,可是想喊难以出口,想动难以伸手,就在这等着被人当蜡点了。他们正在等死,忽听院中一阵大乱,一会儿觉着有人进来,把他们夹起来,忽高忽低,蹿蹦跳跃,一直带出了扬州府。挟持他俩的飞贼,顺小道钻进深山,来到一座三皇庙的庙门口,看着左右无人,轻击三掌,角门打开,这俩坏蛋被夹到庙里。等把韩、马二人抖露出来,只见他们赤身露体,一丝不挂,有人拿过两件袍子,披在了他们身上。马兰这会儿仍然昏迷不醒。
  韩金虎不愧是武将出身,体格也棒。这小子强打精神,揉揉眼睛,借灯光往左右一看,这屋里有十几个人,都是道士装束。正中央椅子上坐着一位老道,年逾古稀,面带奸诈。就见他肩宽背厚,两眼深陷,一部花白须髯。背背丧门剑,手拿拂尘,正注视着自己。
  韩金虎觉得此人十分面熟,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正是当年的火龙祖张天杰。在张天杰的一左一右,坐着俩老道,相貌凶恶,他没有见过。韩金虎心想,我这是做梦,还是真的?恐怕不是做梦。可是,张天杰和我们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他怎么能救我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拿眼瞪着张天杰,说不出话来。
  韩金虎正在疑惑不解,忽听张天杰口诵佛号:“无量天尊。驸马,受惊了,你可认识贫道?”“您是张道爷?”“不错,正是张天杰。驸马,请坐。”他命人搬过来一把椅子,韩金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欠身坐下。
  这时候马兰也醒过来了。有两个小老道给他端了一碗白水,马兰灌下,这才坐了起来。一瞅自己没穿衣服,急忙把道袍拉了拉,盖在身上。他看韩金虎坐在一旁,有点茫然不解。有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他也欠身挨着韩金虎坐下。马兰没有主心骨,一切都看韩金虎的。
  韩金虎试探着问:“道爷,我这是……”“哈哈,是贫道深入虎穴,从阎王那里把你们救出来了。常言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你准备怎样报答我呢?”
  韩金虎急忙倒身跪下:“道爷,我只说过去咱们是两国的仇敌,没想到您能大发慈悲,救我二人性命。这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我就是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
  “行行,有驸马这句话,贫道就领情了。你呀,别害怕也别着急,你二位在我这里可保平安无事,就把朱棣他们累死,也别想找着。退一步说,即便是能找到这里,我也叫他有来无回。你们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贫道有话,咱再作个长谈。”“多谢道爷。”
  小老道把韩、马二人领去洗澡,他们这才把身上的油洗个干净。马兰看看室内无有旁人,轻声对韩金虎说:“驸马,你说这老道安的是什么心?”“我也猜不透,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咱还得提防着点,不过也不能太急,咱还在人家手里掌握着呢,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二人洗完澡,换了衣报,二次来到前屋。这回坐下比刚才精神多了。天也亮了,韩金虎这才看明白,原来这里是座大庙,古色古香。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周围密林环绕。再往远处看,青山叠翠,看来这庙是在山怀里,他的心才多少踏实了一点。张天杰咳嗽了一声,用手一指身边的两个老道:“驸马,这是我的两个师弟,这个叫夜游子黄清风,这个叫夜行仙黄清云。要没有我这两个师弟帮忙,我想救你也不容易呀。”“啊,原来也是我的恩人,我这边有礼了。”说着话他一躬到地,马兰也跟着打躬。“无量天尊,驸马不必客气。”大家重新入座。
  张天杰把三角眼一转:“驸马,大概你纳闷儿,既然我们是仇敌,贫道为什么还要救你呢?其实这奇怪也不奇怪,因为咱们只有国仇而无私恨。对不对?”“对,太对了。”“这次贫道救你,也是为的国家大事。韩驸马,你是聪明人,你知道,大元朝灭亡了,我们能甘心吗?不能啊。现在我们虽然退居漠北,但是我们还有不小的力量,四宝大将脱金龙也正在重新组织兵马,将要大举进兵中原。黄道这次深入内地,也是为了这件事。告诉你,贫道经过一年多的奔波,已经联络了各路的英雄豪杰三百多人,还有五万人马,只等元军一到,便插起反旗,八方响应,里应外合,消灭明帝国。一场大战就在眼前。可是贫道有好生之德,不忍心让大江南北再遭涂炭。怎么办呢?我已经再三说服元朝的新皇帝,蒙皇爷照准,准备和平解决。如今我已拟定了五项条款,我念一遍你听听,如果同意,就请你们二位在上面签个字,画个押,这个草约就算定了,然后交给双方的国君再正式换文,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不知这草约的内容是什么?”
  “一、大明帝国承认大元帝国,大元帝国也承认大明帝国,两国的国君以平等相待;二、两国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均属大元的领土,黄河以南,划归大明管辖;三、双方互派使节,永结盟好,贸易互市,互通有无;四、为弥补两国之不足,大元帝国每年向大明帝国进贡牛、马、羊各一万头(匹),大明帝国每年向大元帝国进贡茶叶、丝绸、金银、财宝各一万车;五、此条约自正式换文后生效。二位看看怎么样,只要你们签字画押,马上就放你们回南京,让皇上朱允炆派出正式使者,来换取正文。如果你们二位不同意,咱们再另说另议。”
  说罢,张天杰把草约递到韩金虎面前,又递过来一张礼单。韩金虎抖着手接过来了。只见礼单上写着:白璧十双,夜明珠二十颗,黄金二十万两等等。张天杰又说:“驸马,这是签字的小费,事成之后我主另有重赏,不过都得到正式换文之后才能兑现。”
  韩金虎看罢礼单又看看草约,心中一阵害怕,张天杰的胃口不小哇,一张嘴就以黄河为界,把我们国家这一半就吞下去了,这我能做得了主吗?如果我要签字画押,皇上能饶我吗?他有心不答应,又怕张天杰一翻脸,要了他的小命。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把汗擦了擦:“仙长,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二人官小职卑,做不了这个主,容等我们回到南京,面见天子,把您的意思转告给皇上,我必定多加美言,劝皇上照准,那时候派专使找仙长订立草约,您看如何?”
  张天杰眼露凶光,向韩金虎逼视:“韩金虎,你别在我面前变戏法。我为什么舍死忘生救你们二位出虎口,还不是你们二位当权吗?名义上来允炆是皇帝,谁不知道韩马专权。你韩金虎是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兼大都督,掌管天下的兵马大权;马兰是体仁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掌管全部官员的升迁,这些情况妇孺皆知,岂能瞒得了贫道。要说你们全都包揽,也揽不住,起码你们俩能当一半家。我要求的不高,草约是要签订的,只要你们二位签字画押,我就放你们回去。如其不然,”说着话他抬起了右手,照面前的一个石供桌拍去,只听“叭”的一声,半尺厚的石条断为两截,“嘿嘿,我就叫你们与这石桌一样!”
  这一掌把韩马二人吓得舌头伸出多长,好半天没有缩回去:“仙长息怒。既然您是这么看的,这草约我们就签字。至于它生效不生效,我们可不敢做主。”“那与你们无关,只要先在草约上签字就行。”
  张天杰命人把桌子擦了擦,一份白绫子铺在上面。韩金虎近前一看,五项条约都写好了,一边是汉文,一边是蒙文,一式两份。下边写着:大明帝国代表,兵部尚书韩金虎,吏部尚书马兰;大元帝国代表,护国军师张天杰。韩金虎和马兰心一横,在上边签了字。张天杰收起了一份,另一份交给了韩金虎,把礼单也给他了:“驸马,你把这一份交给你们的皇上,要他一个月之内来换正式条约,如若不然,贫道闹得了扬州帅府,也闹得了南京皇宫,到那时他可就悔之晚矣!”
  此正是:
  
  贪生怕死,面对贼人磕头祈求;
  为保狗命,哪管出卖民族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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