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房帏溺爱牝鸡司晨 酒色亡家牵羊待命

    却说唐主既册立刘后,嫡庶倒置,已成大错,更且听信刘氏,复用宦官为内诸司使,及
诸道监军,嗣更命伶人陈俊、储德源为刺史。郭崇韬力谏不从,功臣多半愤惋,渐起怨声。
再加租庸副使孔谦,得兼任盐铁转运副使,凡赦文所蠲赋税,仍旧征收。自是每有诏令,人
多不信,百姓亦愁怨盈途。唐主尚自加尊号,封赏幸臣,并加封岐王李茂贞为秦王,荆南节
度使高季兴为南平王,夏州节度使李仁福为朔方王,赐吴越王钱镠金印玉册,并遣客省使李
严赴蜀,探察虚实。严返报唐主,谓蜀主王衍,童騃荒纵,不亲政务,斥逐故老,昵比小
人,贤愚易位,刑赏失常,若大兵一临,定可成功等语。
    唐主乃决意攻蜀,整备兵马粮械,指日出师。
    会秦王李茂贞病死,此老竟得善终,可谓万幸。遗表令长子继曮权知军府事。唐主拜继
曮为凤翔节度使,赐名从曮,且征兵会同伐蜀。从曮尚未出军,那契丹已进蔚州,乃将攻蜀
事暂行搁起,即授李嗣源为招讨使,出御契丹。嗣源既奉命出师,唐主又与郭崇韬商议,令
嗣源镇守成德军,调崇韬兼镇汴州。崇韬兼镇成德军事,见前回。崇韬面辞道:“臣富贵已
极,何必更领藩方?且群臣或经百战,所得不过一州,臣无汗马功劳,得居高位,本已深抱
不安,今因委任亲贤,使臣得解旄节,正出陛下圣恩,使臣免疚!况汴州冲要富繁,臣不至
治所,徒令他人摄职,也与空城无二,为甚么设此虚名,无补国本呢?”唐主道:“卿言亦
是,但卿为朕画策,保固河津,直趋大梁,成朕帝业,岂百战功所得比么?”崇韬一再固
辞,乃许他解除兼职,令蕃汉总管李嗣源,出镇成德军。嗣源受命莅镇,因家在太原,表请
授从珂为北京内牙指挥使,俾得顾家。唐主览表,恨他为家忘国,竟斥从珂为突骑指挥使,
令率数百人戍石门镇。嗣源正击退契丹,闻从珂被黜,惶恐求朝,唐主不许,嗣源至此,更
不免疑上加疑,忧上加忧了。唐主与嗣源曾有富贵与共之约,此时嗣源并无异志,乃激使起
疑,岂非自寻祸祟么?且说唐主闻契丹已退,北顾无忧,又好肆志畋游,耽情声色,尝与刘
后私幸大臣私第,酣饮达旦,最多往返的是张全义宅中。全义屡陈贡献,半输内府,半入中
宫,刘后很是满意,自念母家微贱,未免为妃妾所嫌,不如拜全义为养父,得借余光,乃面
奏唐主,自言幼失怙恃,愿父事张全义。唐主慨然允诺。刘后遂乘夜宴时,请全义上坐,行
父女礼。全义怎敢遽受?刘后令随宦强他入座,竟尔亭亭下拜,惹得全义眼热耳红,急欲趋
避,又被诸宦官拥住,没奈何受了全礼。唐主在旁坐着,反嘻笑颜开,叫全义不必辞让,并
亲酌巨觥,为全义上寿。全义谢恩饮毕,复搬出许多贡仪,赠献刘后。大约算是妆奁。俟帝
后返宫时,赍送进去。
    越日,刘后命翰林学士赵凤,草书谢全义。凤入奏道:“国母拜人臣为父,从古未闻,
臣不敢起草!”唐主微笑道:“卿不愧直言,但后意如此,且与国体亦没甚大损,愿卿勿
辞!”
    凤无可奈何,只好承旨草书,缴入了事。
    唐主复采访良家女子,充入后庭。有一女生有国色,为唐主所爱幸,竟得生子。刘后很
怀妒意,时欲将她捽去。可巧李绍荣丧妇,唐主召他入宫,赐宴解闷,且谕行钦道:“卿新
赋悼亡,自当复娶,朕愿助卿聘一美妇。”刘后即召唐主爱姬,指示唐主道:“陛下怜爱绍
荣,何不将此女为赐?”唐主不便忤后,佯为允许。不意刘后即促绍荣拜谢,一面即嘱令宦
官,扶掖爱姬出宫,一肩乘舆,竟抬入绍荣私第去了。绍荣何幸,得此美妇!唐主愀然不
乐,好几日称疾不食,始终拗不过刘皇后,只好耐着性子,仍然与刘后交欢。
    刘后素性佞佛,自思贵为国母,无非佛力保护,平时所得货赂,辄赐给僧尼,且劝唐主
信奉佛教。有胡僧从于阗来,唐主率刘后及诸子,向僧膜拜。僧游五台山,因遣中使随行,
供张丰备,倾动城邑。又有五台僧诚惠,自言能降伏天龙,呼风使雨,先时尝过镇州,王镕
不加礼待,诚惠忿然道:“我有毒龙五百,归我驱遣,今当遣一龙揭起片石,恐州民皆成鱼
鳖了!”越年镇州大水,漂坏关城,人乃共称为神僧。唐主闻他神奇,饬中使延令入宫,自
率后妃下拜。诚惠居然高坐,安身不动,至唐主已经拜毕,留居别馆,他乘着闲暇,昂然出
游,百官道旁相遇,莫敢不拜。独郭崇韬不肯从众,相见不过拱手,诚惠尚傲不为礼。冤冤
相凑,洛阳天旱,数旬不雨。崇韬奏白唐主,请令诚惠祈雨。诚惠无可推辞,便令筑坛斋
醮,每日登坛诵咒,也似念念有词,偏龙神不来听令,赤日尽管高升,遂被崇韬指摘,说他
祷雨无验,拟在坛下积薪,将他焚死。不意有人报知诚惠,吓得诚惠神色仓皇,乘夜遁去。
后来闻他逃回五台,只恐都中饬捕,竟致忧死。妖僧惑人,大都如此。唐主及刘后,尚自言
信佛未虔,不能留住高僧,引为悔恨!刘氏不足责,唐主何昏庸至此?许州节度使温韬,闻
刘后佞佛,情愿改私第为佛寺,替后荐福。奏疏一上,得旨嘉奖。还有皇后教令,亦联翩下
去,优加褒美。当时太后旨意称诰令,皇后旨意称教令,与唐主诏旨并行,势力相等。内外
官吏,接到后教,也奉行维谨,不敢稍违,所以中宫使命,愈沿愈多,还幸太后诰令,罕有
所闻,大众尚得少顾一面,免得头绪纷繁。
    同光三年,太妃刘氏,得病晋阳,曹太后亲拟往省,为唐主谏止。嗣闻太妃病逝,又欲
自往送葬,再经唐主泣谏,与群臣交章请留,太后虽难怫众意,未曾启行,但哀痛异常,累
日不食。过了一月,也魂归地下,往寻那位刘太妃,再续生前睦谊去了。却是难得。唐主初
遭母丧,却也号恸哭泣,至绝饮食,百官连表劝慰,阅五日始进御膳,渐渐的悲怀减杀,又
把那佚游故态,发作出来。
    是年春夏大旱,至六月中方才下雨。一雨至七十五日,天始开霁,百川泛滥,遍地浸
淫。宫中本是高地,至此亦患暑湿。唐主欲登高避暑,苦乏层楼,似乎闷闷不乐。宦官等即
进言道:“臣见长安全盛时,宫中楼阁,不下百数,今陛下乃无一避暑楼,亦太不适意
了。”唐主道:“朕富有天下,岂不能缮筑一楼?”宦官又道:“郭崇韬常眉头不展,屡与
租庸使孔谦,谈及国用不足,陛下虽欲营缮,恐终不可得呢。”借端诬人,利口可畏。唐主
变色道:“朕自用内府钱,何关国帑?”遂命宫苑使王允平,赶造清暑楼。因恐崇韬进谏,
特遣中使传谕道:“朕昔在河上,与梁军对垒,虽行营暑湿,被甲乘马,未尝觉疲。今居深
宫,荫大厦,反不堪苦热,未识何因?”崇韬即托中使转奏道:“陛下前在河上,强敌未
灭,深念仇耻,虽遇盛暑,不介圣怀。今外患已除,海内宾服,虽居珍台凉馆,尚患郁蒸,
这乃是艰难逸豫,为虑不同!陛下能居安思危,便觉今日暑湿,变为清凉了!”唐主闻言,
默然不语。宦官又进谗道:“崇韬居第,无异皇宫,怪不得未识帝热哩。”唐主由是隐恨崇
韬。崇韬闻允平营楼,日役万人,费至巨万,因复进谏道:“今河南水旱,军食不充,愿息
役以俟丰年!”看官试想,唐主既偏信谗言,尚肯依他奏请么?还有河南令罗贯,人品强
直,系由崇韬荐拔,伶宦有所请托,贯守正不阿,屡将请托书献示崇韬。崇韬一再奏闻,唐
主亦置诸不理,伶宦等尤加切齿。张全义亦恨罗贯,密诉刘后,刘后遂谮贯不法,唐主含怒
未发。会因曹太后将葬坤陵,先期往祀,适天雨道泞,桥梁亦坏,唐主问明宦官,谓系河南
境内,属贯管辖,当即拘贯下狱,狱吏拷掠,几无完肤,至祀陵返驾,且传诏诛贯。崇韬进
谏道:“贯不过失修道路,罪不至死。”唐主怒道:“太后灵驾将发,天子朝夕往来,桥路
不修,尚得说死无罪么?”崇韬又叩首道:“陛下贵为天子,乃嫉一县令,使天下谓陛下用
法不公,罪在臣等!”唐主拂袖遽起道:“卿未免与贯为党,但卿既爱贯,任卿裁决!”言
已,返身入宫。崇韬也起身随入,还欲辩论。唐主竟阖门不纳,崇韬懊怅而出。贯竟被杀,
暴尸府门,远近共呼为冤,独伶宦等互相道贺。崇韬尚恋栈不去,意欲何为?
    既而唐主召集群臣,会议伐蜀。宣徽使李绍宏,保荐李绍钦为帅。崇韬奋然道:“段凝
即绍钦,详见前回。系亡国旧将,徒知谀谄,有何材略!”群臣乃更举李嗣源。崇韬又说
道:“契丹方炽,李总管,即嗣源。不应调开河朔。”唐主乃问崇韬道:“公意果属何
人?”崇韬道:“魏王地当储嗣,未立殊功,请授为统帅,俾成威望。”保荐继岌亦是误
处。唐主道:“继岌年幼,何能独往?当更求副帅。”崇韬尚未及答,唐主复道:“朕意属
卿,烦卿一行。”崇韬不好违命,便拜称遵谕。乃命魏王继岌充西川四面行营都统,崇韬充
西川北面都招讨制置等使,悉付军事。又命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充西川东南面行营招讨使,
凤翔节度使李从曮,充供军转运应接等使,同州节度使李令德,充行营副招讨使,陕府节度
使李绍琛,充蕃汉马步军都排阵斩斫使,西京留守张筠,充西川管内安抚应接使,华州节度
使毛璋,充左厢马步军都虞侯,邠州节度使董璋,充右厢马步军都虞侯,客省使李严为安抚
使,率兵六万,西向进发。寻又任工部尚书任圜,翰林学士李愚,并随魏王出征,参预军机。
    蜀主王衍,尚南巡北幸,淫昏无度。中书令王宗俦,与王宗弼密谋废立。宗弼犹豫未
决,宗俦忧愤身亡,蜀主衍仍得安位,日与狎客美人,纵情游客。自宣华苑告成后,中有重
光、太清、延昌、会真等殿,清和、迎仙等宫,降真、蓬莱、丹灵等亭,又有飞鸾阁、瑞兽
门、怡神院等名目,统是金碧辉煌,备极奢丽。每令后宫妇女,戴金莲冠,着女道士服,扈
从至苑,列座畅饮,不问晨夕。又往往参入近臣,得与宫人并坐并饮,到了得意忘情的时
候,男女媟亵,脱冠露髻,恣意喧呶,毫无禁忌。大约是与人同乐的意思。有时令宫人浓施
朱粉,号为醉粧,上行下效,全国通行。会逢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宫人衣服,统绘云霞,
飘飘如神仙中人。衍自作甘州曲,侈述仙状,往返山中,沿途歌唱。宫人依声属和,娇喉清
脆,娓娓可听,确是一种赏心悦耳的形景。他又以为与唐修好,可以无虞,撤出边疆兵戍,
安享太平。
    宣徽北院使王承休,本是一个宦官,恰娶有妻室严氏。严氏具有绝色,由王衍屡召入
宫,与她同梦。承休与严氏,本是一对假夫妇,乐得借妻求宠,仰沐恩荣。后世之纵妻为
奸,冀得升官者,想都从承休处学来,可惜身非阉宦。果然夫因妻贵,得升任龙武军都指挥
使,用裨将安重霸为副。重霸狡佞善媚,劝承休入求秦州节度使,且授他奏语。承休即入见
王衍道:“秦州多美妇人,愿为陛下采献。”王衍大悦,即授承休为秦州节度使,兼封鲁国
公。承休挈妻赴镇,毁府署,作行宫,大兴力役,强取民间女子,教导歌舞,当将歌女绘成
图像,并画秦州花木,赍送成都尹韩昭,托他代奏,请驾东游。
    衍览图甚喜,即拟登程,群臣交章谏阻,衍皆不从。王宗弼上表力争,反被衍掷弃地
上。徐太后涕泣劝止,亦不见效。前秦州判官蒲禹卿上书极谏,几二千言,韩昭语禹卿道:
“我收汝表,俟主上西归,当使狱吏字字问汝!”恐不及待了。禹卿退去,王衍既记念严
氏,欲续旧欢,承休既借妻求宠,何不留妻在宫?又因承休所呈各图,统皆中意。无论何人
规谏,也是阻他不住。当下改元咸康,颁诏东巡,令兵士数万扈跸,出发成都。
    行次汉州,武兴节度使王承捷,报称唐军西来,衍尚未信,且大语道:“我正欲耀武,
怕他甚么?”及进至梓潼,遇大风发木拔屋。随行史官占兆,谓此风为贪狼风,当有败军覆
将的大患。衍亦未省,在途与狎客赋诗,毫不为意。再进抵利州城,始接到警信,威武城守
将唐景思,已迎降唐将李绍琛了。衍方信承捷军报,实非谎言。越宿由威武溃军,陆续奔
来,说是凤、兴、文、扶四州,已由节度使王承捷,一并献唐,那时才觉惶急,令随驾清道
指挥使王宗勳、王宗俨,及待中王宗昱,并为招讨使,率兵三万,往拒唐军。
    唐军倍道前进,势如破竹。李绍琛等为先驱,所过城邑,不战自破。既收降威武城,并
得凤、兴、文、扶四州,遂令降将为向导,入攻兴州。兴州刺史王承鉴弃城遁去。郭崇韬命
承捷摄兴州刺史,再促绍琛等进兵,拔绍州,下成州,到了三泉,与蜀三招讨使相遇,凭着
一股锐气,横冲直撞,杀将过去。蜀兵连年不练,很是窳惰,怎禁得百战雄师,乘胜前来,
顿时你惊我惧,彼逃此散。三招讨使本非将才,统吓得魂魄飞扬,抱头鼠窜,所领部众,被
唐军杀死五千人,余皆四溃。
    蜀主衍闻三泉又败,急自利州西还,留王宗弼屯戍利州,且令斩三招讨使,以振士心。
唐将李绍琛,昼夜兼行,径向利州进发,西川大震。蜀武德留后宋光葆,贻郭崇韬书,请唐
军不入辖境,当举巡属内附,否则当背城决战。崇韬覆书如约。光葆遂举梓、绵、剑、龙、
普五州降唐。武定节度使王承肇,山南节度使王宗戚,阶州刺史王宗岳,也闻风生畏,各遣
使至唐营中,奉土投诚。一班降将军,送完蜀土。秦州节度使王承休,与副使安重霸谋袭唐
军,重霸道:“一击不胜,大事去了;但公受国恩,闻难不可不赴,愿与公西行入援。”承
休以为真情,整军出城,重霸随至城外,忽向承休下拜道:“国家取得秦陇,何等竭力,若
从公还朝,谁人守此?重霸愿代公留守!”说至此,竟麾亲军还城,承休无可奈何,只好西
行。
    重霸竟举秦陇归唐。
    王宗弼闻各属瓦解,正在惊惶,可巧唐使到来,投入郭崇韬书,为陈利害,勉令归降。
他已怦然心动,无意守城,又值王宗勳等狼狈到来,即出示诏书,相持而泣。宗勳等流涕
道:“国危至此,统由主上一人,荒淫所致,公今日依诏,杀我三人,他日必轮及公身了!
愿公亟图变计!”宗弼道:“我正怀此意,所以出示诏书,同筹良策。”三人齐声道:“不
如降唐罢?”宗弼徐说道:“公等先送款唐军,我且往成都一行,何如?”宗勳等当然赞
成,便分头行事。
    宗弼弃城西归,距蜀主衍返都时,仅隔五六日。衍至成都,百官及后宫出迎,衍驰入妃
嫔中,令宫人排作回鹘队,送拥入宫。还有这般兴致。至宗弼到来,登太元门,严兵自卫。
徐太后与蜀主衍,同往慰劳,宗弼竟趁势图逆,劫迁太后及蜀主,幽置西宫。所有后宫及诸
王,一同锢禁,收取国宝,及内库金帛,俱入私第,自称西川兵马留后。嗣闻唐军已入鹿头
关,进据汉州,当即拨出币马若干,牛酒若干,遣人迎犒唐军。且因唐安抚使李严,曾至蜀
聘问,与有一面交,遂伪作蜀主书,送达李严道:“公来我即降!”降将军外,又出这叛将
军,西蜀可谓多人。严既得书,便欲驰往,或阻严道:“公首议伐蜀,蜀人怨公,深入骨
髓,奈何轻往!”严微笑不答,竟率数骑入成都,抚谕吏民,告以大军继至,悉命撤去楼
橹。且入西宫见蜀主衍,衍向严恸哭。儿女子态,有何用处?严婉言劝慰,谓出降以后,必
能保全家属。衍乃收泪,引严见太后,以母妻为托。一面令翰林学士李昊草降表,同平章事
王锴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赍奉书表,偕严同迎唐军。唐统帅继岌,郭崇韬等,闻蜀
已愿降,即兼程至成都,令李严再行入城,引蜀君臣出降马前。蜀主衍白衣首绖,衔璧牵
羊,蜀臣衰绖徒跣,舆榇俟命,继岌受璧,崇韬解缚焚榇,承制赦蜀君臣罪,衍率百官向东
北拜谢,导唐军入成都。总计蜀自王建据守,一传即亡,共计一十九年。小子有诗叹道:
    休言蜀道是崎岖,徒险终难阻万夫,
    刘李以来王氏继,荒淫亡国付长吁!
    蜀主出降时,尚有王宗弼一番举动,且至下回表明。
    前半回承述前文,历述刘后行谊,一无可取,而唐主反事事听从,益见唐主之为色所
迷,致兆危亡之渐。郭崇韬已遭主忌,尚不知引退,为唐主嘅,尤为崇韬惜,寓意固深且远
也。下半回叙伐蜀事,蜀主以淫昏致亡,正为唐主一大对照。唐军西入,势如破竹,仅有三
泉之战,一交锋而即溃,各镇望风迎降,不待遗镞。而王宗弼且弃城走还,劫迁蜀主及太
后,并后宫诸王,卒致牵羊衔璧,面缚舆榇,淫昏失德者,终局如是,非唐主之殷鉴乎?然
郭崇韬以得蜀而益危,唐主以得蜀而益骄,是蜀之亡,未见唐利,反为唐害,杜牧所谓后人
哀之而不鉴之,使后人复哀后人,正本回之注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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