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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术


  柏杨先生对桔子小贩张牙舞爪,是一个类型。叫化子对主人翁咄咄逼人,又是一个类型。各位读者老爷以我老人家为戒易,以主人翁为法难。也就是说,一个人不欺负人易,而受了人家欺负时还笑眯眯难也。我老人家宣传“不给他侮辱你的机会”,固然主张笑眯眯,但绝不是劝你阁下马上去官崽大学堂吃软骨药,一跪到底。这跟一场打斗一样,最好是不让他先动手。即令他先动手,则最好是先躲过第一拳再说。洋大人有则小幽默:一个人被打得头肿脸青,到法院告状,法官老爷问曰:“在他动手打你之前,你有没有想办法阻止他耶?”该家伙哭丧脸答曰:“老爷,我把啥脏话都骂出来啦,可是没有用。”那当然没有用,盖一个人绝对不能用逼着人家非冒犯不可的手段,去阻挡人家冒犯也。
  我们本来是谈情人谷的,却像黄天霸先生的飞镖,一镖三千里。不过为了向太太小姐乱出主意,就不得不这么说个来龙去脉。呜呼,太太小姐除了赶紧学柔道之外,“不给臭男人冒犯的机会”,恐怕也是最高明而又最有效的防身之策。前些时台北复旦桥经常有野孩子调戏女学生的新闻。我有一个朋友住在台北永康街,夫永康街是住宅区,入夜之后,巷子里静得像口枯井,他阁下的女儿在大学堂夜间部念书,每晚回家,总在十一时左右,也有太保人物在屁股后,一面追一面搭讪曰:“小姐,小姐,你在啥学堂呀?”“把名字告诉我好不好?”“一言为定,我请你看电影?”吓得她花容失色,两腿发软。该朋友报警察局也没有结果,找我讨教,我就把“不给他冒犯你的机会”赠给他,果然一剂见效。盖太保人物说秃了舌头,女孩子就是相应不理。“贵姓呀?”不理;“啥电影院的片子真好?”不理;“你认识不认识王宝川,她是我妹妹。”不理。好话不行,歹话出笼:“嗨,好漂亮的妞儿。”不理;“看你长得又白又嫩,摸一摸没关系吧?”不理;“你再不说话,就是答应我啦!”不理。歹话不行,可能还有挡路节目:太保人物把单车往路当中一横,你就绕到边上走;太保人物紧跑两步,转身逼面,你就看也不看,侧身而行;你往左侧,他往左跨一步,你往右侧,他往右跨一步,那么你就该仍是一言不发,转身到最近的一家,作敲门状。只要死不开腔,而不开腔是表示你对他不屑,也对他不惧,他就好像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如果气冲霄汉,为了证明你不是哑巴,向他吼曰:“死相!”好吧,“我怎么死相吧,人家都说我帅得很哩”。两个人一陷入争吵,事情就复杂啦。
  用“死不开腔”对付太保——一种尚未修炼成形的准小流氓——绰绰有余。但如果对付已经定了型的大流氓,就未必无往而不利。对付大流氓,恐怕需要柔道,或请人护花。不过,这只是一个例子,盖只要你一开腔,就敞开了他进攻之门,给了他冒犯你的机会,他可能抓住你问你为啥骂他呀,这时就是半路杀出七海游侠赛门·邓普勒,都得纠缠一阵。
  太太小姐穿的衣服过于暴露——有些死女人裙子奇短,坐在那里,三角裤都猛往外跳——她本身就是一种危险。洋报上有一则故事:一架从旧金山飞纽约的夜班飞机上,一位如花似玉,穿着低领口的上衣和短得要命的迷你裙,躺下来大睡特睡。低领口上衣只要弯一弯腰,迷你裙只要坐一坐,臭男人都受不了,如今再那么一躺,那比往臭男人尊肚里灌一桶火油还严重。当时对面就坐着一个臭男人,他急忙找一条毯子盖到她身上,她媚眼惺松曰:“对不起,我明天还要上班,你明天不上班乎?”该臭男人喘气曰:“正因为我明天也要上班,才给你盖毯子呀。”嗟夫,面对玉体横陈,曲线暴露,如果不用点啥遮一遮,不发疯就算祖宗有德,明天还上班,上屁班吧。
  飞机上是高度文明地方,该臭男人也只好文明。如果该镜头不是在飞机上,而是在洪荒时代的情人谷,结果如何,谁也不敢打赌。理由很简单,那些死女人,穿着四角裤,露着雪白大腿,在大街上扭来扭去,扭得人心头发火。平常日子,看到眼里,只好咽咽吐沫,一旦控制松懈,就迫不及待地在马路上干起来啦。
  柏杨先生说这话可不是啥时候变成了酱缸蛆,提倡复古,太太小姐最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定要出门的话,就没头没脑地包了个结实。而只是说,普通的暴露服装,若没袖子焉,若低领口焉,若露出膝盖的裙子焉,臭男人看得多啦,成了习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而太过于暴露的服装,上面展览乳沟,下面展览大腿,臭男人一下子不能适应,就容易狗急跳墙矣。
  有一件事是太太小姐必须了解的,男人对性的反应跟女人不一样。女人认为屁也不屁的事,臭男人碰上啦简直如五雷轰顶。大多数女人好像一壶凉水,必须慢慢加火才能热起来。而大多数臭男人则好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碰一碰它就跳一跳,轻轻一碰它轻轻一跳,重重一碰它重重一跳,最糟的是,有些根本还没有碰,它也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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