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界
作者:洪峰
(五)
第三章 在北京的日子里
多年的异乡生活使林育华对北京倍感亲近。凭心而论,祖国对林育华不薄,更何况在祖国还有生养他的父母和一个称做他妻子的女人。但此时林育华很快就让自己丢掉这些儿女情长的激动,他必须适应用一个外国人看中国的方式开始自己的生活。
阔别多年的北京站依然拥挤不堪,站前广场上的旅客堵塞着所有道路,林育华每跨一步都要小心地选择落脚点,每一脚都有踩上别人的危险。林育华在人海中寻找出口的时候,开始钦佩玛尔塔的远见卓识。
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和众多人流滚滚的城市,毫无疑问会给非法活动提供最纵深的掩护,而门户开放后的中国对外国人的出现正在习以为常,外国人站在街头巷尾和中国人讨价还价做生意的场面也随时可见。中国正变成一个向西方世界靠拢的开放国度,同时又是一个对外部世界缺乏广泛深入了解的国家,玛尔塔在中国设立中国站的设想不仅成立,而且具有相当可观的未来。
林有华选择了归侨大厦下榻,王府井大街的喧闹正是闹中求静的好地方。林育华先给长城公司驻北京办事处挂了电话,然后给谢国良挂了电话,然后进卫生间洗澡。
长城公司的总经理已经在北京等了两天,听见林育华的声音高兴得说话也结巴起来。林育华突然间听见乡音,也有些激动,但他马上冷静而客气地请王总经理一小时之后再来饭店,林育华讲旅尘未洗,请包涵。王总经理连着讲没关系,“咱没话说,一小时后见面咦。”
谢国良接到电话哈哈大笑两声:“行!够意思,果然老谢没看错人。”又笑了两声,问:“有什么安排?”
林育华说晚上有饭局,如果一切顺利,两个小时就能脱身,林育华说他打算明天和谢前辈聚一聚,不知有没有空闲。
谢前辈说:“这样最好。不如到家里看看。”
林育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从武汉到北京的路上,林育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迹象。在北京下车之后林育华故伎重演,让出租车在北京城里兜了大半圈,也没有发现跟踪的车辆,或许小胡子讲的是真话。
林育华洗了澡,身上轻松了许多,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啤酒慢慢喝着,然后开了电视看“经济信息”节目。
王总经理大约五十多岁,这个年纪使林育华感到几分亲切和长辈人打交道肯定容易些。
王总经理的随员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办事处主任和一位二十多岁的女秘书,林育华很敏税地发现女秘书和王总的关系非同一般,顾盼间的随便和一闪一闪的呢态已经超出了雇主和雇员的交流。林育华心中升出一阵喜悦,他觉得王总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这种情形可以让林育华有针对性地选择方式,一步一步使王总进入自己的规范之内。
相比之下,办事处的刘主任倒是一个精明强干的角色。这个人对国际土特产的行情很熟悉,对南美洲的情况更显得知之甚深。林育华还吃惊地发现刘主任能讲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毫无疑问,在未来的时间里,刘可能是林育华唯一需要认真提防和宠络的人。
“我是头一次回祖国,也算是完成父辈的夙愿。”林育华面是激动地表白。“还望王总通力合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王总爽快地说。
“主要问题是运输。”刘主任说,“国际贸易不仅仅是关税问题,运输能力在长城公司显得突出些。”
林育华说:“这个问题我有充分的考虑,运输问题由我方解决。考虑到贵公司外汇储备情况,我们最好采用以贸易货的方式。”
“这样最好。”王总说。“贵方在中国的有关手续我们已全部办妥,往下就看林先生的能力了。”
“如果顺利,再过用天第一批货物6000吨委内瑞拉铁矿砂就将抵达大连港。我希望在这期间王总能筹措大连金州产的不加糖巧克力架饼干、东北大米和硝酸胺化肥。”
林育华知道这桩生意对长城公司有极大的吸引力。食品、粮食和化肥是南美洲许多国家的主要进口物质,而中国大陆却恰恰盛产这些东西。易如反掌赚钱肯定让人高兴。
“我们做合法生意,进出口关税的因素希望林先生考虑过去。”刘主任说。
“这一点不成问题,”林育华看看刘主任,刘主任也正视林育华。这个人不容忽视,林育华想。“三天后双方交换正式协议,我相信所有事宜都会有让人满意的答复。”
道别时,女秘书握手的时间超过了正常秒数,她的手指在林育华的手心里挠了几下。林育华不动声色但没有回挠,他巧妙地摆脱女秘书的手,说:“再见。”
林育华觉得女秘书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帮手,当然,对这种女人只能利用而不能信任,林育华的优势在于他可以给女秘书最大的利益。
林育华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多年练就的神经在这个晚上没有什么突然的反应,林育华开始相信小胡子讲的话可能是真的。林育华还是希望玛尔塔会尽快和自己取得联系,做生意可不是林育华所喜欢的。
谢国良没有打招呼就径直来归侨大厦接新交下的朋友,他希望忘年交过一个中国式星期天。“这一天我的家人都在,他们都想见见你这个海外游子。”
林育华有意结交谢国良,但还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太讨扰了吧?”
“讨扰什么?能和老弟做朋友也是老谢的缘份。”
林育华不管谢国良的阻拦,在大厅的小卖部买了一大堆礼物,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该买不该买,但他知道中国俗话:当官不打送礼人。礼物总会给中国家庭带去快乐。
谢国良家住朝阳门北小街街东的四合院子里,能独家占据四合院的官员并不很多,由此可见谢国良在北京渴得相当不错。小院子的天井栽种了许多花草,正房和东西一套厢房都是很古老的门窗,红砖铺了十字型道路,厢房的房檐下还挂了几串玉米棒和红辣椒。
林育华见着了女主人和她读大学的女儿。
女主人的气度比男主人高雅许多,中等身材略略有些发胖,但看上去依稀可辨年轻时的风韵。女主人对林育华表示了亲切而有保留的欢迎。对丈夫的滔滔不绝回报以微笑和无奈。林育华很尊敬女主人。
谢国良的女儿让林育华感受到一种压力。他知道这种压力来自于自己对姑娘的一种欲望。女学生有一副修长的身材,还有看得见的那部分皮肤十分细腻,女学生的两只眼睛黑黑亮亮像浸了水的葡萄似的。林育华内心里非常渴望触摸女学生饱满的乳房和同样他满的臀部还有匀称的大腿,他被这种渴望折磨得不敢直视女学生的面孔。林育华很拘束。
林育华的拘谨让谢国良很开心,他知道是因为女儿的缘故。他看着替林育华彻茶的女儿,说。“小蕾,你吓得林先生不敢抬头了。”
小蕾笑了一说:“是吗?我就那么丑?”
林育华看了小蕾一眼,小蕾专心地往杯子里倒水,并没有看林育华,林育华真的没话说了。
女主人从门外探头说:“老谢,你就不能有点正事,拿年轻人开玩笑,亏你做得出。”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林育华终于有机会说话。
小蕾直起身说:“您坐着,我不打搅。”然后转身出了正房去了自己的东厢房。
林育华一百个不情愿小蕾离开,但不能讲别的,只好眼巴巴看着姑娘进了厢房。林育华非常沮丧。
“生意谈得还顺利?”谢国良转了话题。
“还好。”林育华摆脱了窘境。“在中国的代理人有一个精通国际贸易的办事处主任,如果东北的办事处主任也如此能干,前景就会很光明。”林育华讲得都是真话。
“设代理人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如果能常驻中国,情况大概会好得多。”谢国良真心实意地替林育华出主意。
“我也知道,但在南美洲我们的业务更多,我只能算做巡视沁员,这儿跑跑,那儿站站,中国只能算其中一站。”
小蕾走进客厅,说:“爸爸,该清林先生开饭了。”
谢国良和林育华相对,女主人和小蕾相对,四个人客客气气用午餐。谢国良给老伴讲火车上吃醉酒的壮举,林育华说谢前辈海量惊人。女主人说:“林先生见笑,老谢并不恋酒,你和他肯定对了脾气。”林育华连声称是。
“林先生,”一直沉默的小蕾说。“你这么年轻就掌管如此规模的公司,你靠什么本事呢?”
“不好这么没礼貌!”母亲阻止,父亲却哈哈笑了,说:“小蕾问得有理。林先生该回答。”
林育华这一回正视了小蕾黑亮的眼睛,“大部分移民都采用家族经营的方式,这种方式在欧美也是成功的经营模式。林氏家族也不例外。我个人更喜欢医生,我在美国受到过脑外科四年训练。”小蕾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看着林育华,林育华从那双眼睛里得到鼓励。“我是独生子,父亲年事已高,他希望我能帮他。”
“你就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小蕾问。
“只能说是自己的专业。我的理想是什么还不清楚。”林育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筷子,“我首先是父亲的儿子,我不能眼看着他累死在飞机上或者远洋轮船上。”他抬起头。
小蕾的眼睛变得温柔了,她端起酒杯,“让咱们为光大传统美德干一杯。”虽然语气中有些椰榆成分,但目光里的东西已经表明了她对林育华的理解。
谢国良哈哈笑着,他为女儿不再咄咄逼人放下心来。从心里说,他很喜欢林育华这种持重的年轻人。
林育华告别谢国良一家时,很留恋地看了看临街四合院,小蕾站在父亲身后,没有什么表情。林育华挥了挥手,只有谢国良一个人回应,钻进汽车之前,林育华下决心要和谢小蕾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占有这个美丽高傲的姑娘,林育华对自己有信心。
下午,林育华应邀去了办事处,刘主任拿出有关计划和各种帐目清林育华过目。林育华注意到刘主任的工作非常出色,一个有潜力的商人在他所管理的帐目水平上就能显示出来。林育华对办事处非常满意。
两个人相对坐下,刘主任说:“林先生,有一个建议,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林育华警惕了,“当然感兴趣。刘主任不必客气。”
“如果可能,希望林先生能在中国多住些时候。”
“就这个建议?”
“是这样。”刘主任又说:“至少,林先生能常到中国。”他含义深长地盯着林育华的眼睛。
“刘主任肯定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我还不知道该怎说,我更愿意你自己能看见一些事。”他补充说:“你在本公司有更大的利益。”
林育华看看刘主任,他知道刘主任在暗示着什么。林育华在十几秒钟之内就直觉出刘主任的暗示肯定和王总经理有关,林育华虽然不能推测事情的性质,但他的原则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利用中方的问题,从中渔利是林育华最欢迎的公关准则。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您的建议。”林有华说。
“您有美元吗?”刘主任突然问。
林育华的心跳了跳,“有美元,都是一元面值。”
“您最好换成人民币。”刘主任说。
林有华有点失望,“谢谢关照。”
刘主任说:“您以前从未来过中国吗?”
林育华有点恼火。“没有,我只听说过中国。”
“您让我想起一个早年的朋友,”刘主任说。
“是吗?”林有华感到刘主任有说不出的心事藏在那对漫不经心的眼睛后面,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我总觉得您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刘主任说。
“您这样说我非常高兴。”林有华说完,站起身走向窗前,然后回过头,“刘主任,我们还会有互报了解的机会,但今天不行。”
“非常抱歉。”刘主任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这时候王总经理和他的女秘书走进办公室,他看看两个人,又看看女秘书。“林先生真讲效率。怎么样,还满意吗?”他大声打招呼,很夸张地恭维林有华。
“刘主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林育华意味深长地对刘主任微笑了一下,转脸对王总经理说,“您还有一位漂亮性感的秘书,这真让人羡慕。”
王总经理哈哈笑了,“这好办,林先生要是愿意,可以配一个更称心的秘书。”他斜了一眼自己的秘书,女秘书扭了扭腰,风情万种抿着红唇浅笑。
刘主任说:“你们谈,我出去工作了。”他为王总听不出林育华的讥讽感到难堪。
一回到归侨大厦,林育华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张电话记录,上面只记了一个电话号码,后面一行汉字:请按此号码挂电话,晚19时整。
林育华看看手表,时针已指向19时3分。林育华连忙拨了电话铃声响了八次也没有人摘机,林育华放下电话,猜测着是谁的电话,猜不出。
隔了几分钟,林育华再挂电话,这一次有人接电话了。林育华问:“请问谁找我?”对方显然愣住,然后说:
“找你?你找谁?”
林育华说:“有人让我往这里挂电话的。”
“谁?谁让你往这里挂电话的?”
“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了留言条。”
“我告诉你,”对方是个男人,“你是个傻X!这里是公用电话。你想想,你是不是傻*?”咔一声放了电话机。
林育华拿着电话看了一会,说:“你是大傻X!”放下电话躺在床上生闷气,然后爬起身翻出那本《茫茫黑夜漫游》,他想自己是不是该把它寄到英国的伦敦。他和玛尔塔约好,“县在中国落脚,就把这本书寄到伦敦的埃奇韦尔路1145号。会有人在接到书后通知玛尔塔;玛尔塔就会在适当的时候下达新的指示。
林育华决定再等一等,他不想在事情没有更好的开局时就接受新的指示,林育华希望在北京休整几天,谢小蕾会给他带来好运气。林育华把书装回皮箱,然后打算逛一逛东四的风味小吃。十二年前他在北京学习期间曾用两块钱吃得非常饱,但那时小吃的种类很少,如今肯定会丰富许多。林育华走向门口,他拉开房门。
谢小蕾和一个姑娘站在门外,她看着林育华:“怎么,看你的嘴张得那么大,想去东四小吃街吗?
“是的!东四小吃街。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
“这是我的同学。”谢小蕾往一旁闪身,“王欣欣。”王欣欣没有小蕾高,但生得同样俏丽,相比之下,谢小蕾还是更让林育华怦然心动。
王府井大街的夜晚比白天还要喧闹,沿街摆了各种小货摊,花色繁多的衣服在一串灯光的辉映下很乱人眼。每天晚上,这里便成了个体业主做生意的专营一条街,外地游人在这里上当受骗却心甘情愿。在外国人有限的有关中国的知识中,北京是他们最熟悉的城市,北京在他们眼里是认识和了解中国的窗口。其实,北京显示出来的东西恰恰是当代中国最保守的一面,连中国人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和西方人一样,把北京看成中国的代表或者先驱。
林育华多年来只把北京当做中国政治最敏感的部位给予观注,赴大陆之前,他从欧美大国的报刊和广播中捕捉到一些使人不安的信息,在中国似乎有某种躁动不安的情绪蔓延着,苏联的变化似乎对中国政治产生了深刻的冲击,中国政治在世界格局中正引起广泛的关注。或许,玛尔塔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下决心建立中国站,她肯定预感到了什么。几年来的共事,林育华对玛尔塔的政治洞察力是从心里边佩服的。在北京的这个夜晚,林育华决定不想玛尔塔。
“你打过电话到大厦吗?”林育华想起那个公用电话。
“没有。”小蕾说,“我和欣欣碰运气,在就在,不在呢我们
就自己去啦。”王欣欣笑着点点头。
林育华觉得有必要询问一下大厦的电话值班员,至少应该弄清楚打电话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林育华想起山崎未子和小胡子,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从归侨大厦到隆福寺街只需要十几分钟时间,一个挨一个的摊床前都挤满了人,沪州火烧、北京莲子粥、温州鱼圆场、新疆羊肉串、陕西羊肉泡馍。京东炒疙瘩,每样小吃都惹得林育华咽口水。林育华最喜欢的是温州鱼圆场和溜冰糕,两个姑娘也喜欢熘冰糕,一连气吃了六块,三个人一共吃了十八块。“今天找你就是让你出钱的。”小蕾一边吃一边说,“否则找你没意思。”王欣掀只是笑,她始终话少。
“不胜荣幸,不胜感激。”林育华说,他的眼睛偶尔四处看看,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不能逃脱不了他的一瞥。他没有发现有谁注意他们三个人,但林育华一直想着那个神秘的电话,他猜那个家伙完全可能就在人群里呢。
三个人在美术馆门前分手,林有华要叫出租,小蕾无论如何不同意,“乘112无轨再换一次车就直接到校门口了。”说完就拉着王欣欣朝沙滩112线起迄点走去,丢下林育华一个人在昏暗的树下发愣。
林育华在美术馆旁边的小花坛里坐下,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大厦,坐在水泥台上仰望都市的夜空,林育华突然觉察到“悠闲”是何等动听的词。如果永远过这样悠闲的生活,肯定非常惬意。林有华闭上眼睛,他突然跳起来朝小蕾和欣欣的方向追过去,他跑得飞快,树木在他身边带着风啸掠过。林育华骂自己粗心,他本来应该注意到花坛里有一个高大的人跟随小蕾欣欣而去,林育华熟悉北河沿大街的夜晚,这条大街路灯稀少行人稀少。林育华跑得更快,他开始叫喊:“谢小蕾!谢小蕾!”跑了几步又喊:“王欣欣!王欣欣!”林育华的汗水淌满面孔。
林育华看见了112线电车,他大声喊:“谢小蕾!谢小蕾!”这时候电车的后门开了,谢小蕾跳下车,王欣欣也跟着跳下车。林有华很敏锐地发现了电车里那个男人,男人背对车窗坐着。林青华松了口气。
“我必须送你们回去。”林育华说,他一把揽住小蕾的肩膀,
“今天你们必须听我的话。”他挥手叫住一辆出租轿车,让两个姑娘坐过去,自己挤在谢小蕾一侧。
汽车沿朝内大街驶向朝外大街。谢小蕾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说好的嘛。”王欣欣不说话。
林育华注意后视镜,没有什么让他不安的迹象,“这里到底是北京啊!北京毕竟不是巴黎不是华盛顿。”林育华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育华说:“小蕾,不怕你不高兴,如果到我这来,最好先打一声招呼。”
小蕾的身体朝王欣欣的一侧挤了挤,说:“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搅你的。”她显然误会了林育华。
林育华想解释但解释什么呢?他索性不说话,随她怎么想吧,自己干吗要多添一个负担呢?保住自己已经难上加难了。林育华笑了笑,继续盯着后视镜。
出租车停在第二外语学院大门外,小蕾下了车冷冰冰向林育华致了谢,然后朝校门走去。王欣欣犹豫了一下,对林育华说:“你记下电话号码,小蕾肯定希望有你的电话。”
“欣欣,谢谢你。”林育华还是解释了,“必须先打招呼给我,否则,我会非常担心的。”
“一定。”王欣欣笑了笑,小跑着追赶谢小蕾。
林育华回到大厦就接着了谢小蕾的电话。
“我没理由跟你发脾气,是不是?”谢小蕾说。
林育华说:“小蕾,问题不在这里。”
“说给我听听嘛。”
“我说的事先打招呼,和人们讲的那种礼貌没有关系。我是想说只有那样我才会放心些。”林育华不得要领。
“算了吧,你就别说这件事了。我至少可以尊重这个日常交往的惯例,你就别对此不安了。”谢小蕾笑了。
林育华心里放松下来,他觉得小蕾比他想象得要通达许多,“小蕾,哪天当一回导游,行不行?”他大胆说,口气中都是一种老朋友才会有的随便。
“没问题,我算勤工俭学,怎么算薪水?”
“你当真?”
“当然了!咱们还谈不上是朋友,对不对?”
“那好,就按国家价格付薪,行不行?”
“不行!国家的导游服务是游客受制于旅游公司。我是按游客的意愿观光。提高工资20%。”
“好,就20%,先去哪里呢?对了,按我的意愿。去十渡。”林育华被谢小营的讨价还价搞得兴奋了。
“十渡。什么时间?”
“明天下午通知你。最好你挂电话来。”
林育华确实兴奋,他已经忘掉了公用电话的事,也没有去值班室询问谁的电话。对于一个职业恐怖分子来说,这是不可以出现的失误。林育华在这个晚上经历了警惕的几个小时之后,接到了美丽的少女的和解电波,林育华放下电话之后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劳,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沉重,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开门进来,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他挣扎着试图站起身,他问:“你……是……”
中等身材的男子走过来把林育华抱起放到床上,他对另外一个人点点头,然后两个人一寸一寸开始搜查房间,再仔细翻检林育华的皮箱和衣袋。中等个很小心地拉出那张单面北非银币券,看了看然后让同伴给银币券拍了照。中等个坐在床边看着林育华,自言自语说:“暂时把你当个商人吧。”
同伴笑了笑,说:“这家伙身体相当棒。”
“据说在大学是美式足球的四分卫。”
“按说没什么疑点,南美洲的调查结果和这个人的历史相吻和。”同伴把一个东西装进电话机里,然后上紧螺丝。
“咱们的情报水平你还敢相信么?我直觉里边对这个人不信任,这种事,宁可劳而无功。”中等个站起身打量了一下房间,又对林育华说:“祝你发财。”
两个人悄悄走出房门,出了大厦,一辆黑色“桑塔纳”载着两人向南驶出王府井大街。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下车前,中等个对同伴说。同伴笑了笑,没有搭话的意思。
“你永远八杠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你能。”同伴笑了笑回敬,又说:“好在你是暗他是明,何况你简直就生活在他的身边。”
“这更容易一事无成。”中等个叹了口气,“林先生,真愿意你是地地道道的商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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