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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着大雪,我们在黎明的街道上踯躅着,不知道应当跟随那一部分队伍走好。
  最后,由其芳看着马匹,我跑去见贺龙将军去了。院子里相当杂乱,塞满着驮子,马匹,以及等候各种各样指示的人们。他正站在阶沿上下命令。他在大声地说着话,不时又挥动一下手臂。他已经扎了皮带,穿着马裤,头上是一顶淡黄色灯草绒的日本皮帽,神气看来更魁梧了。宽阔的大脸红红的,因此他那一埂横在上唇上的浓髭也就使他越加表现出一种坚定不移的气概。
  他的视线首先捉住了我,于是精神勃勃地问道:
  “你们准备好了么?何其芳同志呢?”
  我把我们的实际情况告诉了他。
  “那就好!赶快到东门外去集合吧!跟司令部走!”
  他又用同样洪亮愉快的声音和一位穿皮短大衣的同志进行问答去了。
  我们没有在路上发现过他。当我们下午到达静乐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兵站部了。他不久才从赵承绶先生的军部宴会回来,正在为房子的问题发着脾气。我们也是因为房子问题到兵站去的。根据一位不三不四的老百姓的谈话,在那一座颇大的县城里几乎每家都住得有军队,这里几个,那里几个,听口气,大家似乎只有站在街上挡风的份了。加之又是落雪的坏天气。
  兵站部长的小屋子里挤满了人。周士第参谋长不断用广东官话和动委会打电话,交涉着住处。大家都沉默着,显出急需休息的不安静的神气。在这种心情下一个人很容易发脾气。一个类似马兵的同志也走进来了。
  他的出现引起了多数人的注意。他态度悠闲的走向火炉边烤起手来,于是贺龙将军耐着性子问道:
  “你有什么事情吗?同志?”
  除了烤烤手他有什么事情呢?马兵如实地回答了他。
  “没有事情就请出去好么?”贺龙将军显见要爆发了,“同志!都堆在这里做什么呀。”
  在那一个外貌有点尴尬的同志出去以后,他一连接到两三次报告。他们都向他诉说着同样的困难,这一下可使他真发火了。他愤愤地指责他们,态度十分激越。一直到他们走了一会他才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在一张靠墙的独凳上,吸燃着烟斗,一面不耐烦地用左脚赶着那只老在他凳子底下擦痒的黑色小犬。直到烟吸燃了,都没有做成功。最后,他默默站起来,从对面墙上取下一根马鞭,于是那个倒霉的动物,只好用哀嚎来回答它的愚蠢和过失了。
  躺在炕上的甘泗淇主任坐了起来。他是特别高兴说笑话的,他故作正经地批评贺龙将军道:
  “你这个人太残忍了。”
  “怎么样,你心痛吗?”
  同志间的打趣使得他怒气全消了。随即笑着宣称他自己明天去打前站,担负起交涉房屋的责任。他相信他是会做得很出色的,因为第一个有利条件是沿途的动委会他全都熟识。
  他正说着,一个副官处的又跑来报告了,说房子大部分已经勉强找好,只是一家宅第的主人死也不肯让出几间空房子来驻扎师部。
  这使得他又发作了,嚷叫道:
  “你给他搬进去就是了呀!管他承认不承认!难道他还会把你赶出去么?”
  这自然是气愤话,因为板着脸沉默一会,他又用一种显然含着极大忍耐的口气这样说了:
  “搅他妈的鬼啊,——站着做什么?把铺打开大家挤着睡呀!”
  “这个炕太小了,”警卫员担心道,“看还睡得上五个么。”
  “炕小就挤紧些,总不能搁两个在外面露起呀?!”
  他随又吩咐把自己的铺位挨近墙开,说是人多了睡觉,躺在中间最不舒服。他含笑望了甘道:
  “可是老甘无论如何也不要挨着我哇,他身上有虱子。”
  “造谣!我会有虱子吗?你看:清洁,整齐,严肃!”
  他忍俊不禁地大笑了,一面进行着反驳:
  “一定有!你不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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