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谈笑弄娇嗔新装十索 言行失常态情局孤忙            
  
    白玉花一笑之后,燕西也就跟着笑了。因道:“这倒怪,你不看言情小说,倒要看武侠
小说。这是什么原故?”白玉花道:“一个人一天到晚只是醉生梦死地谈爱情,哪还有什么
振作的精神?我现时全过的是胭脂花粉的生活,再要看言情小说,就一点丈夫气都没有了。
我不是一个男子,我要是个男子,决定要轰轰烈烈干一干大事,不能够整天的……”说到这
里,她顿了一顿。白莲花在外面听到,觉得又是妹妹给燕西钉子碰,便笑道:“玉花,你别
吹,自己说漏了,真要轰轰烈烈作一场的话,也没有谁拦着你,干吗一定要作了男子才成
呢?作女子的,就不许轰轰烈烈干吗,这样说,还是你自己不争气。”她说着笑了,一掀门
帘子进来,对燕西眉毛一扬道:“七爷,我可跟你出了一口气了。”燕西笑道:“就让你妹
子说着痛快痛快罢,又何必把她的话驳回呢?”白莲花笑道:“你这人也是愣受罚不受赏的
人,我帮着你,你倒不愿意。”白玉花斜着看了一眼,抿嘴微微一笑。白莲花笑道:“七爷
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匆匆忙忙地又跑了来,必有所谓。”燕西道:“玉花不是要我和她去买
点东西吗?昨天我有事没去成,今天我要再不去的话,你们会疑心故意推诿了。所以我今天
无论怎样地忙,我还是跑了回来,打算陪你们出去一趟。”白玉花听了这话,禁不住又是一
笑,两腮上微微露出两个小酒窝儿,站起身道:“劳你驾了。”燕西最爱看她这两个小酒窝
儿,也望着她笑了。燕西知道她姊妹二人,已经乐意了,便笑道:“要走我们就走哇。你们
二位一出门,由洗脸以至换衣服,这其间,所消耗的时间太多了,快点罢。”白玉花道:
“你这样郑重其事地要带我们去买东西,但不知道可以给我们买些什么?”燕西道:“你二
位不是说要到印度公司去买些印度绸缎吗?”白玉花道:“我没说这话。我这人有点顽固,
不愿穿外国料子。绸缎本来出在中国的,不穿中国料子,倒穿印度料子,这是什么用意
呢?”燕西心里想着,中国料子比印度料子就便宜多了,她不要印度料子,倒要中国料子,
这是乐得省钱的事了。便笑道:“那就上绸缎庄罢,我有家熟铺子,东西都是很好的。”白
玉花道:“我不等着什么衣服穿,你真要送我东西的话,你就送我一挂金链子。”燕西道:
“成!少不得下面还有一个鸡心小匣子,打算嵌谁的相片呢?”白玉花道:“谁的相片我也
不嵌进去,我用不着那个,我要挂一支转动的铅笔。”燕西向着白莲花笑道:“她改了东西
了,你打算要什么呢?”白莲花道:“我陪你们一路上金店罢,也许可以找着一两样合适
的。七爷,你还是别这样慷慨罢。我们去了,回头把首饰乱七八糟一挑,一个人真会花上你
好几百块钱,你会后悔的。”说着,抿嘴一笑,望了白玉花。白玉花因她姐姐的话很是俏
皮,也就跟着她的笑,接上一笑。燕西到了这时,只有绝对地赞成去才是,不然,就没有面
子了。白莲花自己一个人笑道:“我还是不去罢,我只刚说出来这一点子要求,七爷就有点
不大愿去的意思了。”燕西笑道:“这是哪里说起?我一个字也不曾响出来,你怎么就知道
我不愿意去了?而且你两个人说着,我还带了一点笑意儿听着呢。”白玉花在一边看了,只
是抿嘴微笑。白莲花道:“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话呀!”白玉花望了一望燕西,又望了
一望她姐姐,依然是微笑。燕西在这种一阳一阴的揶揄之下,实在不能忍受,便强笑道,
“你姐妹俩大概有点信任我不过吧?但是我自己仔细想着,也不曾在你二位面前失信啦。”
白玉花道:“你怎么提起我来?我没有说你什么。”燕西道:“你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你
姐姐说了许多俏皮话,你怎么不代我驳回去一声儿呢?”白玉花道:“我又何必替你去驳回
呢?你不会用事实来证明她的那句话不确吗?”燕西道:“你这话对了。那末,我现在就请
二位一路出门上汽车。若是二位不愿去,那就存心让我作滑头,我也就无可说的了。”说毕
脸上可就微微泛出了一层红晕。白莲花笑道:“七爷真急了,我们就去罢。”说时,就向白
玉花丢了一个眼色。又道:“玉花,你就随便换一件衣服得了,别再多耽误时候了。”于是
二人匆匆地换了衣服,就一同和燕西上汽车向金店而来。
    燕西身上,已带了三百多块钱。心里想着,他们也不过买几件零碎首饰,总也不至于用
多少钱。也就毫不踌躇地陪着她二人去。汽车停在一家金店门口,自己首先跳下车来,将二
位老板引着进去。金店里的伙友,一看是坐汽车来的主顾,料是不坏,相率迎上前来。连忙
问着,要点什么?白莲花道:“我们要买两挂链子,你拿出来挑挑。”燕西心想,我就知道
不能一个人要,一个人不要,这不就由一挂变为两挂了吗?默然不作声,随她二人去和伙友
接洽。伙友将他们引进玻璃柜边,等她二人隔了玻璃柜指明了要盒子里陈列的那一挂,然后
由身上掏出钥匙,将玻璃格子旁边的活门打开,拿了一挂链子出来。依然把那活门关上,两
只手拿了链子,交给了白莲花。身子向并排的这一边一闪,似乎有点障碍去路的样子。燕西
站在一边,原是微笑地望着,这时就禁不住发言了。笑道:“你们一小心起来也就未免太小
心了。我就不说,站着离货格子远啦。凭这两位小姐的样子,身上总不会带着手枪,你干吗
这样小小心心地防备着?”伙友听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笑话了。我们这行,都
是这样,开了格子,马上就得关上。”一个小胡子的伙友,走过来一拱手,笑道:“这位先
生一双眼睛好厉害。作生意买卖的人,我们替东家办事,办得……总得什么一点……”燕西
摇摇手道:“不谈这个了,作买卖罢。”便笑向白莲花道:“挑好了没有?挑好了给钱就
去,别让人家担上一份心。”白莲花笑道:“我们反正花钱买东西就是了,管人家怎么样
呢?”她说着,向白玉花招了一招手,笑道:“你不挑一挂吗?”白玉花懒懒的样子,很随
便地答应一声道:“照你的样子买一挂就是了。”这样说着,于是伙友又拿出一挂金链子
来,替她送到里边柜房去,给他们包裹。燕西走向前一步,对白莲花笑着低声道:“你看他
们多小心呀,我们不给钱,他是不交货的呢。”白莲花道:“当然的,这有什么奇怪呢?”
说了这句话,却回头对伙友道:“你们有白金的戒指吗?给我挑一只拿出来看看。”伙友到
了这时,也看出他们几分情形来了,就照着她的话,挑了两只白金戒指,递到她手里。她看
了一看,拉着白玉花一只手,向她一个指头上轻轻套了上去,笑道:“你带一只试试,合适
不合适?”白玉花带着,平伸着手看了一看,笑道:“就是它罢。”白莲花笑道:“还得取
下来,让人家秤一秤分量呢。”笑着,仍就在她手上取下来,交给伙友道:“也是照样的两
只。”伙友拿到内柜去了。白莲花还伏在玻璃格子上,望里面张望着。燕西看这情形,分明
还是要挑东西,心里不免有点焦急,身上并没有带着许多钱,再要挑了首饰,如何会得出帐
来?但是果真要上前拦阻的话,又显着自己小器,站在一边,倒有些踌躇的样子。偏是白莲
花又看出来了,对伙友道:“东西挑好了,我们丢一百块定钱在这里,回头我们再拿钱来取
货。好在货在你们柜上,你们总可以放心的。”伙友都笑着说:“不放定钱,也没关系。”
燕西倒不怕花钱多,就是怕受窘。既然可以暂时不付钱,就先拿出一百块钱出来,倒也无所
谓,因之在身上掏出一百元钞票来,交给了柜上。伙友渐渐也就看出燕西是个阔少爷了,既
是先放了一百块钱的定钱,而且东西又并不拿一样在手里,这买卖还有什么不可以放手做
的?因之二花要什么,他就挑什么出来看,结果,白莲花挑了一个粉镜盒子,白玉花挑了一
个锁链镯子,一齐让柜上开了帐单子,一把交给燕西了。燕西拿着帐单子顺便看了一看,就
向身上一揣,似乎是毫不注意的样子。白莲花走向前一步,靠近了燕西,低声微笑道:“你
不是说和我们去买绸料吗?我们可以一路去了。”燕西一想,不是说好了只买首饰,不买衣
料的吗?怎么首饰刚买到手,又要买衣料呢?然而不去的一句话,怎好当了金店的伙友们说
出来?便含糊点了一点头,首先向店门外走。白莲花姊妹跟着他一路坐上车去。汽车夫照例
要回过头来,问一句到哪儿?白玉花脸色一沉道:“把车子送我们回家去罢。”燕西最怕是
得罪了她,见她有不高兴的神气,便道:“怎么回家去呢?不是说好了去买衣料的吗?”白
莲花微笑一笑,白玉花绷着脸却是一字不响。燕西这却无可推诿的了,便向汽车夫一挥手
道:“向成美绸缎庄去。”汽车夫当然是听主人翁的命令的,便拨转车机,一直向绸缎庄开
来,而且开到绸缎庄大门里的天棚下面才停住。燕西还不曾下车,这里的掌柜,认识他们金
家汽车的牌号,早有几个人迎了出来。等他下车时,大家便点着头,鞠着躬,同笑着叫七爷
你来啦。跟着白莲花、白玉花走下车来,大家一看,并不是金府上的少奶奶和小姐们,那
末,其来由可知了。当时一阵欢迎,把他迎接到楼上去。这一字通楼靠南的一带,列着七八
列长案,每张案子上,都是绸料架子,云霞灿烂地陈列了一片。这些东西,有丝织物,有毛
织物,那些名字却由着绸缎庄上的人去瞎诌,无非绫罗绸葛之上,再加些花月金玉的好看字
眼。燕西随着二花之后,绕着这几张长桌,转了几个圈圈。凡是颜色清淡一点的,花色新鲜
一点的,几乎两人都要挑上一件。燕西默记着,大概有十几件了。燕西这倒放心,好在这个
绸缎庄,是和
    这样议决了之后,燕西才安心送了二花回家。不过心里想着,小怜今天回家去之后,自
然有许多话说,柳春江那人也怪有趣的,偏是自己在家里只待一回子,匆匆忙忙地就出来
了,将来事后说起来,我这人未免有些对不住人。于是笑着向白莲花道:“差事算是我办完
了,现在我可以回去了。”白玉花微笑道:“我可不敢要七爷办差事呀!别走了,吃了晚饭
再走罢。”燕西知道她向来不易对人客气的,现在也客气起来,这一餐晚饭,不能不吃。不
过今天不回家去,又很容易令人注意的,这只有推谢白玉花这一段人情的了。于是笑着道:
“象我这样的客,人家家里,别来多了。一来之后,就是整天的不知道走。”白玉花微笑
道:“是了,出来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你们少奶奶了。”燕西也不和她辩论什么,只微笑着
点了点头。白莲花见他向外走,就跟着送到大门外来,趁着过道里无人的时候,轻轻握了他
的手道:“你明天是什么时候来呢?我们一块儿去游北海去。”她这一只热手,在燕西手心
一触着,又嗅到一阵肉香,不觉心里一动,忽然一转念,还是不走吧?此念一转,他的行动
也变了。向她一笑道:“你们都留我吃晚饭,预备了一些什么好菜呢?”白莲花笑道:“要
说好菜,我们这里可比不上府上,只是一点敬意罢了。”燕西和她说着话,脸朝着里,正也
打算向里面走。只见白玉花悄悄地跟出来,站在院子门边,嘿了一声响,向燕西招了一招
手。燕西以为她有什么分付呢,就迎上前去。白玉花微笑道:“快回家去罢。你们的贵管
家,打了电话来了,说是请你快快回去,有要紧的事呢。”燕西曾和金荣说好了的,没有十
分紧要的事,可以不必打电话,免得人家担心。便问道:“真的吗?”白玉花道:“你不
信,你就自己打一个电话回去问问,我又几时骗过你呢?”燕西一想,她这话想是对的,不
能留我吃饭之后,又突然要我回去。因笑答道:“也许家里有什么事发生,那末,我就先回
去罢。要是我赶不上来吃饭的话,我就先打回一个电话来通知你,不必老等着我了。”说
毕,就向外面直走了去。汽车夫先看到燕西出来,正要打开车门来,现在燕西又出来了,可
不知是不是上车。因之呆坐在车座面前,却未动身。燕西一面开着车门,一面骂道:“你怎
么回事?想什么事,想出神了?快开回家去。”在他如此骂汽车夫的时候,脸上当然是有些
生气的样子,在车子开着向前,脸回过来,一看二花之际,脸色还依然有气。等他自己觉察
出来的时候,彼此已离得很远了。燕西第二个感想,可就想着,这件事怎么办?人家好好地
送我出来,我倒给她不好颜色看,这要不解释一下,那是会发生极大的误会的。一路想着,
车子到了家门口。
    下了车子,首先就向客厅里跑去,看看柳春江可还在这里坐着。这时,他大弟兄三个,
除了依然陪着柳贺余三人之外,又添了朱逸士、何梦熊二人,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柳春
江一见燕西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笑道:“七哥是个忙人啦。”燕西道:“我算什么忙人?
瞎胡闹罢了。”柳春江道:“其实年轻的人,也不妨在外面寻些娱乐,因为娱乐是调剂人生
的。若是光作事,不找娱乐,人生就未免太枯寂了。”燕西原是一句随便敷衍的话,不经过
柳春江一番解释,倒也罢了,经过解释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所谓瞎胡闹云者,是真个有些瞎
胡闹,不免脸上红了一阵,怕是让柳春江看出了什么破绽,他故意当了大众来洗刷的。凤举
在一边冷眼看着,知道燕西是有些不满意这句话的,便道:“不过我们在服中,要找什么玩
的,事实上也是不便。实不相瞒的话,到了现在,愚兄弟自身,也得自去找一条新出路,怎
能够腾出工夫来娱乐呢?”柳春江一句为人解释失言的话,结果是弄得自己失言了,真是大
为尴尬。只得借着站起身来,以取火抽烟卷为由头,躲过了人的注意。同时大家也就向余贺
二人去谈话,把这一层原由,给他揭过去了。燕西对于这话,却不十分在意,看见柳春江中
指上戴了一个钻石戒指,便迎上前看了看,笑道:“这个宝光很足,哪里买的呢?”柳春江
笑道:“这算是我们订婚的戒指,不是新买的。”燕西听说,心里倒有些纳闷。小怜跟着他
逃走的时候,纵然还有几个私蓄,无论如何,不够买这一只钻石戒指的,这可见小柳是在信
口胡诌。柳春江似乎也就看出燕西踌躇不定的情形来,便笑道:“我是一对买来的,我们彼
此各分了一个带着的。”燕西待要再问时,凤举望了他一眼,只得停止了。约隔了两三分
钟,凤举起身走出客厅来,燕西也跟着走。凤举一回头,见他跟着来了,便停住脚,望了一
望后面,低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小柳总也算是个新亲过门,你先打了一个照面就不见
了,现在重见面,你什么也不提,就是问上了人家的钻石戒指,未免俗不可耐了。”燕西红
了脸道:“他戴得,我还问不得吗?你们谈了一天的话,又谈了一些什么高尚风雅的事情
呢?”凤举道:“我是好意点破你,爱听不听,都在乎你,你又何必强辩呢?”
    燕西再想说两句,却也无甚可说的,正站在走廊下出神呢。只见金荣在前面一闪,心里
忽然想起来了,糟糕!是他打电话催我回来的,我也不问是什么事,还有人等着我一块儿吃
晚饭呢。于是抛开了凤举,自走向前面来问金荣。金荣见附近无人,才低声道:“太太问你
两三次了,不定有什么话和你说呢?”燕西道:“你这个东西,真是糊涂虫,即是太太有话
对我说,为什么我进门的时候,不对我说明?现在我回家这久了,你才对我来说,耽误事情
不少了。”金荣道:“我的七爷,你回家来了,我根本上就没有看到你,叫我有话怎样去报
告你?”燕西道:“你把事情做错了,你还要混赖,难道你不会先在电话里说明吗?”他嘴
里如此说着,脚步就开着向上房里走。到了金太太屋子外边。听到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
么声音。心里就想着,母亲屋子里大概没有旁人,正是一个进去说话的机会了。因之先在院
子里,故意放重了脚步,然后又咳嗽了两声,这才走进屋子里面来。金太太闲着无事,却拿
了金铨的一个小文件箱子,清理他生前一些小文件底稿。燕西进来了,她也只当没有看见,
还是继续地清理着。燕西只得一步一步走上前,直走到她身边来,先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找我吗?”金太太一回头,淡笑着道:“你忙得很啦。你瞧,回来只打了一个照面,又公忙
去了,连和我说句闲话的工夫都没有呢。”燕西只是笑道:“其实我也不曾跑远,就在附近
看了两个朋友,而且老早也就回来的了。”金太太放下了文件,向着燕西坐下来,问道:
“附近的两个朋友,是谁呢?”燕西见母亲全副精神都注视在自己身上,一刻儿也就不敢再
撒谎,默然地站着。金太太长叹了一声道:“最不得了的一个人,恐怕要算你了。”燕西默
然了一会,很从容的道:“我出去会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这也值不得这样重视啊!”金
太太道:“好罢,就算是你会朋友罢,不过你这样一天到晚地会朋友,会到什么时候为止?
又会出了一些什么成绩出来?”燕西被母亲如此一问,倒无甚可说了,便笑道:“你老人家
也不必追问,反正我不久就要出洋去的了,趁我没有动身以前,先快活两天,这也不过
分。”金太太道:“你不要说什么出洋出阴,我不管这些的,儿女哪一个是靠得住的?我看
透了,你只管走罢,我不怕的。”燕西呆呆地站了一会,母亲不说什么,自己也就不能说什
么,踌躇着道:“妈没有话说了吗?我要到书房里去清理清理书了。”金太太听他如此说
着,向他看了看,冷笑了一声。燕西无可谈的了,搭讪着捡着小箱子里的文件看了两页,因
母亲总是不理,也就无法在这里坐住,于是悄悄地步出屋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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