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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杂记.《植物园》


作者:吴晨骏

  (《植物园》[法国]克洛德·西蒙着/湖南文艺出版社1999年4月第1版/18.00元)
  如何评价克洛德·西蒙的《植物园》这样一部外国小说,以及如何评价西蒙的其它小说如《弗兰德公路》、《农事诗》等,我曾经在内心盘算过。西蒙是对我的阅读和写作发生过影响的作家,在我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一个无比赞许它们的声音--每当我阅读西蒙的小说时那声音就反复响起。西蒙对战争、性、大自然有着异常深刻的理解和异常活跃的描写的冲动,他通过“回忆”的姿态沉入那些瞬间的情境之中,并且在他的“回忆”中饱蘸着悲伤或厌倦或兴奋等情绪的色调。我认为这是西蒙写作的基本动因或基本方式。然后西蒙便开始思考小说的形式和语言--对读者来说,形式和语言是首先呈现和首先需要穿透的,正与西蒙写作时的思考方向相反。
  西蒙在获诺贝尔奖的受奖演说中引用了保尔·瓦莱里的一段话:“……我并不想说什么而是想做,而正是这种想‘做’的愿望决定我所说的。”“做”这个动作成了西蒙对他小说形式的一个很好的解释。他说,“我做--我产生--故我存在。”而西蒙在写作(即“做”)的过程中,当他使用语言时,他当时的精神状态所蕴含的意外、追问、间歇等等因素,还有西蒙在长期的阅读和语言磨练中总结出的艺术原则,还有他个人的本性所具有的艺术天份(他精通绘画),当然还有写作的毅力,这些与语言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一切,就促成了西蒙小说现在的外形。
  《植物园》延续了西蒙以往小说的追求和主要风貌。在书的某些片断,出现的真实的人物和事件,很容易使人把这本书理解为西蒙的自传。而西蒙的多部小说中自传的成份实际都很浓郁。小说或自传,这对西蒙的作品不很重要。所以在法国午夜出版社出版时,《植物园》仍被标作“小说”。植物园的意象,一来是将小说碎片状的段落对应于植物园中的分隔和交错的花圃,另外,可能象征着西蒙对于“回忆”、对于客观之物的迷恋恰似他对家乡的葡萄园所拥有的感情。而我在阅读《植物园》时,感觉也就像走进一座真实的植物园,随意(而不是轻浮)地采撷着一些句子、一些段落,并不需要我对穿插其中的那些人物进行追踪。我被书中精彩的描写所吸引。我看到了花,闻到了花香,感受到色彩的渲染。西蒙小说带给我的是健康的情绪,歌颂的是人的意志,小说中到处都是搏斗的痕迹。例如,《植物园》的第三章描述战俘营的那个片断、第一章中引用的布罗茨基在前苏联受审的事件等。
  关于《植物园》的形式,我(无聊地、或许是幼稚地)想,其实可以用中国的古琴曲与之对应。那些零散的段落正如古琴曲的每个单独的音符,而这些音符的高低抑扬,联在一起便具有无限的魅力。是什么决定某个音符的高、低、抑、扬?是什么决定某个音符出现在此而不是彼?这就是艺术的奥秘,对于西蒙的小说来说,就是西蒙所说的“像音乐一样体现某种和谐。”《植物园》中,真实和虚构、心理和外界、暴力和爱、战争和人性,这些概念和概念的具体所指,无不渗透西蒙对和谐的向往。有理由可以说,由于西蒙在文体、语言、和叙述方式上的探索,《植物园》已经不是自传、不是小说、不是诗歌……不是他个人生活的再现,不是生活的“艺术化”的表达。而它是--是由那一本叫《植物园》的书的文字所呈现并最终由读者所(或多或少)获得的那一团(情感、景象)。
  印在书的封底上的那段话(是原版?抑或翻译所加?)也许能使读者更好地进入《植物园》:“如果说,书中的每一元素都如同在一部自传中那样与作者的亲历密不可分,那么,书的整体却是按照一部自在的作品来孕育、发明和构筑的,不妨说,它构成了‘一种回忆录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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