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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化的豪爽


  印象,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种“烙印”。我曾不止一万次地听到过外地人和外地朋友评价哈尔滨人如何的豪爽。似乎“豪爽”已经成了哈尔滨人性格的一种标签。这使我常常陷入一种困惑。
  其实,我们对某一先生或小姐评价他们“人很老实”时,很可能就是一种误判。有趣的是,就是“老实人”本身,在开始的时候也并不是喜欢自己被冠以“老实人”之称号的,只是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这一称号对自己有诸多的益处,能起到保护自己,美化自己,隐蔽自己,乃至对自己的发展、发达产生有助的效果,便才欣然地接受这一“老实人”的称号的,并且还有意无意地将这一称号光大之。这就像外地人说哈尔滨人豪爽一样,开始的时候,哈尔滨人对外地人评价的“豪爽”之说,感到有些奇怪,有些捉摸不透,甚至处于寻找自身豪爽特质的搜寻疑惑中。
  说真格的,哈尔滨人的“豪爽说”,有很大程度是被本域的那些并不怎样豪爽的后人张扬与宣传出来的——我想,地域式的优美个性“广告”也是含着某种生存与交际策略的。
  这种个性广告对性格的形成,对性格的重塑与规范,对个性的光荣感与自豪感,也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比如在哈尔滨人当中,几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上海人精明、小气、挑剔、斤斤计较又煞有介事。我常想,上海人至少不完全是这样的,这一点没有问题,但这个地域性的个性标签的威力像商品广告一样,不但具有煽动性,而且还有广泛的影响力和权威性。要知道,中国人的某些心不在焉的接受能力是非常令人震惊的。更为离谱的是,某些生活在哈尔滨城里的上海人,居然也受到这个标签的影响,极滑稽地使自己更像标签所描绘的那种上海人。
  在文艺界,常常有人痛心疾首地批评“人物的脸谱化”,希望人物个性更丰富、更多元化一些才可信。但是真正做到这一点还是有相当困难的。因为无论是创作者还是观众与读者都习惯这种阅读模式与欣赏模式了,甚至构成了一种审美趋向,一种精神需求了。尤其是在我国的戏曲舞台上:黑头哇呀呀叫着一出来——肯定是豪爽义气的角色(有点像哈尔滨人);小生文绉绉地施礼一揖,肯定是温文尔雅的象征(样子有点像古典的杭州人);小姐莲步走出来,一颦一式,含蓄而妩媚,那当然是古典爱情的使者(样子有点像江南人);武生凌空而至,一个亮相,就是英雄豪杰路见不平了(颇似中原一带传统的绿林好汉)等等。这些个性化了的人物,都一代一代,一班一班地固定下来了。当然,这是从生活到艺术化的重塑过程。可是,将这种艺术形象再还原到生活形象,就有绝大的困难了。
  我是说,哈尔滨人的豪爽,包括热情好客,开始的时候是从生活中走来的,而后,这个群体被人为地艺术化了,而且已无法还原到生活的本来面目当中了。
  其实,当代的哈尔滨人到了应当为历史上的哈尔滨人的豪爽性格唱挽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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