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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海滩暴晒


  当我将上身的衣服全脱掉的时候,我第一次如此轻松地暴露在阳光下,并深深地感到目己真真实实地同大自然溶为一体。
  这套公寓比从前的那一套大很多,一房一厅、厨房、卫生间、洗衣房设施齐备。我特别喜欢那宽敞、明亮的客厅,每天清晨一拉开窗帘、就使人感到阳光明媚,充满生机。
  房东是一位比我还小,20岁出头的台湾姑娘莉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朋友处遇见她,闲聊间,她提到自己的房子准备出租,并且价钱合理。我当时正在四处找房子,因多年养成的习惯,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独住,能多一些自己的空间和自由。我们约定第二天去看房。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拍即合,我当即决定租下这套公寓。从那天开始,莉莉也成了我在澳洲最好的朋友之一。二十一情人节的礼物
  他不是我的情人,却送来了情人节的礼物,他懂得尊重一个女人才是表达爱情的最高方式。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仿佛走入了低谷,他开始对我冷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用沉默来惩罚我对结婚的失言。我从心里也对他有一种歉疚,所以,尽量做出高姿态,想方设法的去讨好他,他一下班,我给他端出刚煮好的咖啡,很久不做饭的我,也亲自下厨为他烧几道他爱吃的中国菜,晚饭后,我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旁,希望他能够对我的所做所为有所“表示”,可他却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将杯里的咖啡一股脑喝到肚里,抬起屁股对我淡淡地说了句“我出去了。”就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去朋友家侃大山去了,剩下孤单的我一个人坐在电视前消磨时光。
  正赶上情人节的到来,我想这正是一个改善我们之间关系的好时机,我早早的去商店里为他挑选了一条漂亮的领带,并让商店的小姐为领带做了情人节特别包装.我特意让她在漂亮的包装纸上系了条红丝带。我喜欢红色,并且满街的红玫瑰,红气球,让人感受到情人节的火热与浪漫。我又选了一张印满甜言蜜语的情人卡,感到还不够热烈,自己又在卡上写上大大的“我爱你!”并用涂满鲜红唇膏的嘴在上面印了一个火辣、性感的唇印。这天我早早地离开店里,因为,我想在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这种浪漫。
  街上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有的手里抱着鲜花和各色的气球,上面印着“情人节快乐”、“我爱你”的字样;路边的商店也都摆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店老板们正努力在情人节的最后的夜晚,再猛捞一笔。今天仿佛是情人的世界,连空气里都充满了浪漫。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白底、印着浅兰色康乃馨图案的连衣裙穿在身上,这条裙子是桑塔那去年“情人节”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它的款式,看上去十分飘逸和动人。我没有开灯,而是点燃了蜡烛台上的蜡烛,并放上一盘悠扬的长笛曲,房间里充满了温馨、浪漫的气氛。
  已经过了他下班的时间,还不见他露面,我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眼睛不停地望着墙上挂着的时钟,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电话铃响了。
  是桑塔那,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我现在在我母亲家,她已做好了晚餐,你要不要一起来吃?”他的话好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你不准备回来吗?”我失望地问道,脑子里还在想着我精心策划的这个浪漫之夜。
  “不了,如果你不来的话,就不等你了。”他只字没提“情人节”。
  “那好,你自己解决晚饭吧。”他一定是故意的,全世界都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他不会不知道,我彻底绝望了,看着那条系在领带上的红飘带,红得刺眼,可怕,好像鲜血一样。
  我根本没有食欲,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那长笛声显得那么悲哀,仿佛在哭泣。
  有人在按我的门铃,我慢吞吞地走到院子大门外,一个身着白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的小伙子站在那里,他面带微笑,很有礼貌地问道:
  “请问你是克里斯蒂娜女士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心思打听他的来意。
  “请稍等。”他转身从身后的一辆小面包车里抱出一大把鲜红的玫瑰,送到我的手里。
  “这是给你的。”
  我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看到他已经回到了车上,我才紧追两步,伏在车窗外问道。
  “谁送来的?”
  他对我挤了一下眼睛,神秘地说:
  “好好看看就知道了,祝你情人节快乐!”他已经启动了马达,汽车一溜烟地开跑了。
  我抱着这把沉甸甸的玫瑰,心情似乎好了许多,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鲜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花朵之间有一张小卡片,我赶忙拿起,凑近蜡烛台借着跳动的烛光,几个漂亮的字映入我的眼帘:
  “情人节”的时候,我在想着你!
  吉尔
  这几个字好像一股暖流,流人我干枯、孤独的心里,我抱着这把玫瑰,泪水滴落在花辫上,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情人节礼物,虽然没有浪漫,但它给我的心温暖和抚慰,来自一个特殊的朋友,一个使我为之心动的人,但他不是我的情人。
  “铃……铃……”电话又响了起来,我拿起话筒,期待着是桑塔那的声音,但愿他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克里斯蒂娜,我是吉尔,情人节快乐!”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谢谢你送来的玫瑰,我很喜欢。”我尽量不让他听出我声音里的忧郁。
  “不想在情人节时过多地打扰你和你的男朋友,只是问个好,希望你们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他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男人。
  “不,你并不打扰我。”我好像生怕他挂断电话,我想留住他的声音。“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烛光晚宴,我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欣赏你送来的鲜花。”
  “一个人?”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你的男朋友去哪里了?”
  “他……”我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硬咽。
  他很聪明,不再追问下去,并换了个话题: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女孩子,也很坚强。我无法想象如果我只身一人跑到一个遥远、陌生的国家,我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像你这么坚强,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感到孤单,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请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永远在你身边给你帮助和支持!”
  “谢谢!”说真的,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把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害怕自己会流露真情。
  “你今天没有和女朋友出去?”我试探性地问着。
  “我哪里有女朋友,像你这样的好女孩都名花有主了,我也只配做你的好朋友。”他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魅力,让我想起他那难以抵挡的迷人微笑。
  “你大概是眼光太高。”
  “我的确眼光高。”他收住笑声好像很严肃地说。“我不轻易看上哪个女孩。我很相信我的第一直觉。有时,当我第一眼看到一个女人,直觉告诉我,就是她,这种感觉绝对没错,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突然问道。
  “不,我不太相信一见钟情,并不是说我否定它,只是它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那你呢?”我反问道。
  “太相信了,因为我有一见钟情的经历。”他的声音变得柔和。
  “今天是情人节,快讲给我听听你的罗曼史。”我半开玩笑地催促着:“先告诉我你此时此刻钟情于哪一个姑娘?”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轻地,温柔地说:“是你。”
  我的心在狂跳,几乎跳出嗓子眼儿,我眼前出现了那双深得像海一样蓝的眼睛,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说错了什么?”他有些惊慌,“我没有丝毫对你不尊重的意思、请你别误解,如果你认为我不该这么说的话,那么就请你原谅,不过……”他的声音变得缓慢和肯定:“我确实很喜欢你,这是我自己也无法回避的事实,我不在乎你怎么想。”
  “可我有男朋友呀!”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这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所以,我不允许自己轻易走进你的生活,除非……”
  我的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漏掉一个字。
  “除非你给我这种属于我的机会,否则,我会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
  一种解脱感使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从心里感激他的理智,因为我一直担心自己可能会难以自制,那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他约我第二天一起共进晚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桑塔那回来得很晚,他只字没提“情人节”,也没有问桌上插的那束红玫瑰。我去掉了那精美的包装纸和红丝带,将那条领带同桑塔那的其它领带混挂在一起。他好像从未发现过这条领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吉尔吻了我,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并给我无限地爱抚,甚至对我说他爱我。半夜醒来才夜里3点半,可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们第二天的约会。“他的嘴唇一定很炽热,他的吻一定很甜蜜”,我思前想后,脑子里做着一个个美丽的梦。直到第二天我们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想起我做的那些梦,真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吉尔很诚实也很纯情,他懂得尊重一个女人才是表达爱情的最高方式,他让我从心里敬重他。在我眼里,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我们的友情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双方都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我们十分小心地维护着这份美好的情意,生怕它受到任何伤害,我们非常珍惜这份情,因为它对我们俩都太重要了,我们谁都不想失去对方,所以,谁都不想轻易越雷池一步。二十二足球——巴西人的生命
  人们慷慨激昂地谈论着巴西队光辉灿烂的历史,并信心百倍地坚信巴西足球将永远是世界第一。
  我和桑塔那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我猜想,这大概是走到了感情的十字路口,我试图寻找着原因和改善的方法,可一切办法都试过了,好像并不奏效。邻居安吉拉借给了我一本书,据说是写女人心理学的,名字叫做《女人的困惑》,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读了几章。里面无非是教你如何在老公面前把自己打扮得美丽动人,晚上如何穿上漂亮、性感的睡衣,没有什么更深刻的内容,我没有耐心将整本书读完,第二天就把书还给了安吉拉,她惊喜地望着我说:
  “这么快就读完了?”
  “是的,我看书快。”我撒了个小谎。
  “太好了。”看到我态度如此诚恳,安吉拉就更有信心了。
  “看来你现在理论上的知识已经有了,就看你如何把它用到实际上。”她突然神情一变,显得有些紧张和神秘:“桑塔那会不会在外面有其它女人?”
  “会有这事?”我的警惕性也高了起来。
  “据我的分析,男人对女人兴趣减弱,十有八九另有新欢。他最近是不是经常回来很晚?”
  “是啊,可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傻姑娘,这太有问题可说了。”她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侦探,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获至宝:“听着,我们应该花上几天的时间跟踪他,看他都去什么地方。这事我帮你做,我有经验,过去我就是用这个办法抓到我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私情。”
  “那你后来怎么办?”我很好奇。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男人嘛,难免有些沾花惹草的事,只要他一心一意爱护这个家,也是可以原谅的。”
  我不敢相信,这些疯狂.热情的巴西女人,居然也如此的宽宏大量。
  “不,我不想自寻烦恼,也不会去跟踪他。”我果断地说。我脑子里始终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如果它是属于你的,那么就给它自由,它迟早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尽量不去想这些令我心烦的事情,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我的小店和诊所。
  90年世界杯足球赛开赛,整个巴西都沸腾了,电视、报刊上早就拼命的为巴西队鼓劲了。广告商也不甘示弱,足球的广告铺天盖地,大大小小的商店也都卖起了和足球有关的各类商品,球衣、队旗、纪念章、球星张贴画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自从来到巴酉后,我也渐渐地喜欢上足球。电视台有一个频道从早到晚都是足球赛,巴西人哪一个不爱足球?没有了足球,生活将会失去意义。巴西人好像是为了足球和桑巴舞才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苦等了四年,终于又盼来了世界杯,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期待着巴西队的小伙子们捧回冠军的金杯。酒吧也是彻夜通明的聚集着一群男男女女,他们慷慨激昂地谈论着巴西队光辉灿烂的历史,并信心百倍地坚信巴西足球将永远是世界第一。
  我的小店进了一批足球衫,我比较保守的只进了一小批,可不曾想几天就被抢购一空。看到巴西人对世界杯如此疯狂,我想机会来了,我可以借世界杯小挣一笔。我立刻打电话给我的供应商,订购了一大批,球衣在两小时之后就送到了我店里,让我惊讶的是,我从未见过供应商以往有如此之神速。望着一箱箱的球衣和那上面醒目的几个大字,巴西——90年世界杯,我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已经看到了那金灿灿的奖杯。
  巴西队还在绿茵场上拼搏着,我的巴西朋友们相继打电话给我,让我向他们保证,誓死捍卫巴西队,我毫不犹豫地说:“那当然,这是绝对的。”我心里在想着店里堆积的那一箱箱的球衣,并默默地祈求巴西队能越战越勇。
  初赛已结束,接下来就是争夺前八强的比赛,我并不太担心,因为按照巴西队的实力,进入前八强是稳操胜券的。
  这是巴西队对阿根廷队的比赛,它将决定巴西队是否能进入前八强。每个人心里都很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阿根廷也是南美的劲旅,是一支不可忽视的球队。
  我把电视机搬到了店里,许多人都聚集在那儿看比赛。我们心悬在了嗓子眼,随着阿根廷队的第一个进球,我更是紧张得两手冒汗,看球的人们围在电视机旁大声喊叫着,祈祷着,上半场45分钟比赛结束,巴西队失利。大家都无法从这种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一个胖胖的男人在旁边酒吧买了一箱啤酒,分给大家来喝,嘴里不停地说:“要有信心,这只是暂时失利,巴西队一定会赢的。”大家好像被他这种情绪所感染,也挥舞着拳头高喊着:“对,巴西是永远的冠军!”以往,我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拿着酒杯进我的商店,可今天却不同,如果能让巴西队赢了这场比赛,别说是酒杯,就是端进来酒缸我也心甘情愿。
  比赛又在进行,我甚至不敢去看那个小小的荧光屏,我的心随着周围的人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也一上一下,飘呼不定,随着时间的推迟,比赛也临近尾声,喊叫声也越来越激烈,有些人在咒骂并夹杂着许多脏话。随着终场最后一声结束的哨声,比赛结束了,巴西队输给了阿根廷队,被淘汰出局。周围一片寂静,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那个胖男人蹲在那箱空酒瓶前,低声叹着气,马路上几个举着巴西队旗准备庆祝胜利的小伙子正抱头痛哭。街上也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整个城市像死一样的寂静。我万分沮丧,失望,我的心在哭泣,为巴西队,更为我店里那一箱箱再也卖不出去的球衣。二十三终于做成这笔交易他把一个脏脏的,用报纸包着的小包往柜台上一甩,扬眉吐气地说道:
  “一手交钱,一手交店,我们成交了!”
  巴西人渡过了一段痛苦、失意、无聊的日子,每个人都无精打采,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重新振作起精神来。他们对一切都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和兴趣。甚至连几个月后的政府大选,都无法让他们全力以赴地投入。
  新政府走马上任了,紧接着许多新政策也出台了,巴西人还没有从世界杯的阴影里走出来。政府的一些新政策更使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政府宣布为了减少通货膨胀,冻结每个人在银行的存款。每个月只从银行里取出少得可怜的钱来维持生活。巴西的经济一落千丈,没有人再把钱花在生活以外的额外开销上。许多公司倒闭,店铺关门。我的生意也面临着停业的危险.最先受到影响的是我的礼品店。望着冷冷清清的店铺,我决定把店卖掉,可目前国家的现状,谁能有钱买这家店呢?
  我登了报纸,可一连3天,却连个问询电话都没有,我尤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我决定放低价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小店出手。
  这天,终于一个买主出现,他满脸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说话直率,显得有些粗鲁,从他的言谈举指来看,像是个乡下人。
  “我想买你的店,可我没那么多的钱。”他直接了当地说。
  “那怎么办?你没钱我也不能将店送给你。”我也毫不客气。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他开始对我献计,“你将店给我,我用我的一个农场和两头奶牛和你换。”
  “什么样的农场。”我根本没兴趣,只是随便问问,想起3天来没有一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一个买主。
  “就是一块地、没房子、没植物、没电、没水,你可以随意开发。”他面无表情,粗声粗气地说着。
  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提问了,他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开垦处女地的人,我更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去开发那片荒无人烟的土地。
  “噢,对了。”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那两头母牛很好,每天可以产许多的牛奶。”
  看来他越说越离谱了,也许他看我长得像挤奶员,可在我的印象中,挤奶员没有什么特定的模样,我不得不发话了:
  “你想让我将那两头母牛养在我家的花园里吗?”
  “为什么不可以,它们可以产很多的奶呀。”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
  “算了,这笔交易根本谈不成,你还是把你的母牛牵到别处去吧!”我下了逐客令。他好像完全不介意我的态度,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有一种不谈成这笔生意决不离开的决心。
  “如果你不喜欢养牛的话,我还有一部很好的汽车。”他的眼珠上下转了一圈,突然一亮,大笑起来,“对了,还有一台制作冰淇淋的机器,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说:
  “算了,算了,买卖不成交,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说不定,再过一个小时,你能给我牵一头老虎来,我已在报纸上注明了小店的价格,你如果愿意要的话,价钱还可以商量,但是……”我放慢速度,让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我这里不是旧货收购站,更不是动物保护协会,我们一手交钱,一手给店,别无其它选择!”
  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
  “你们日本人真能在钱上精打细算,差不多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那么精确。”
  我也耸了耸肩膀对他说:“可我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
  我仍在焦急地找着买主,已经是一个星期了,就接到一个电话,只是问了一下价格,连让我吹嘘自己小店的机会都没给我,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我想这下完了,这个店一定会砸在我的手里。我不可能再在店里浪费时间,我必须全力以赴去照顾诊所。巴西的经济虽然给诊所也带来些影响,但影响并不太大,因为诊所里大部分病人都是各国使馆的官员或工作人员,他们的收人是不被巴西经济所左右的。我望着满满的货架和无人光顾的小店,真是心急如焚。
  “我又来了”随着一声粗壮的声音,那个胡子拉碴的乡下人又出现在我面前。
  “上帝啊,饶了我吧!”我心里哭叫着,希望他今天不是来同我谈一笔恐龙的生意。
  他把一个脏脏的,用报纸包着的小包往柜台上一甩,扬眉吐气地说道:
  “一手交钱,一手给店,我们成交了!”
  看来人的确是财大气粗,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已经是一个亿万富翁了。我打开纸包,一打儿厚厚的钞票,让我简直有一点不敢去碰它们。我上下打量着他,实在想不出他从什么地方搞到这笔钱,该不会是打劫银行得来的吧?我可不想让警察来找我的麻烦,或许是假钱?看到我发呆的样子,他有些迷惑不解。
  “难道你已将店卖给别人了?”
  我这才如梦初醒,“噢,不不,当然卖给你,”我心里在想,“管他钱是从哪儿弄来的呢,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我仔细地清点着钞票,数目和我在报纸上所开的价码一样:这个傻瓜,甚至都不来同我侃侃价钱,我心里暗自嘀咕着,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就这样,我们成交了。二十四我被赶出家门
  他指着大门对我大吼道:“离开这变,马上给我滚。”
  小店卖掉了,我也轻松了许多,专心照料着我的诊所。自己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料理家务。
  这天晚上,善华突然打来电话,从她电话里的声音我可以猜侧出,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我下星期要去圣保罗了。”她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我不得不将话筒离耳朵远一点。
  “是去出差吗?”我平静地问道。
  “不,去结婚。”她兴奋地说。
  这确实让我震惊,从未听说过她在圣保罗有什么男朋友,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
  能告诉我你的未婚夫是谁吗?”我好奇地问。
  “他也是我们韩国人,随父母来巴西居住已有十多年了,他自己现在在圣保罗有一家服装厂和一家服装店。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非常爱我。而且……”她加重了语气:“他还长得十分英俊。”
  对于韩国人说的英俊,我实在不敢恭维,我眼前立刻出现那扁扁的四方大睑,及那细小的眼睛像刀缝似的韩国人。一九九二年初我回北京途径圣保罗,善华向我引见了她的夫婿,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的确十分英俊,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端正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点像周润发。最吸引人的是他身上带有的那种成熟男人的美,他对善华的那种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关心,让我这个外人看到都羡慕三分。那时我才真正理解善华为什么会如此的痴情。
  我打心眼里为善华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感到高兴。
  “你和桑塔那现在的关系怎么样?”善华关心地问。女人之间无话不谈,她是我的密友,自然对我和桑塔那之间的事了如指掌。
  “嗨!”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曾经伤害了他,不该在婚姻的问题上出尔反尔,这的确是我的错,可我也不想骗他,那会使我有种罪恶感,我希望让他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我,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却一直无法相互理解,为此,我很苦恼。”
  “别泄气,耐心的同他去谈谈,你们之间需要多交流。告诉他,你还爱着他,这点最重要,然后再让他知道,你们之间仍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相互了解和缩小中西方差异。”她的声音娓娓动听,我真恨不得让她代我去同桑塔那谈,准保一举成功。我最喜欢善华的也是她的这种通情达理和善解人意。我给了她一大堆结婚的祝福,并答应她抽空一定去圣保罗看望她,她再三叮嘱,我也向她保证绝不失言。
  我坐在客厅里等待着桑塔那的归来,心里猜想着他大概会去什么地方,我拿起电话,先拨到了他母亲葛琳娜的家,老太太先是同我闲扯了一阵子,这才慢腾腾地告诉我,桑塔那根本没去她家。放下电话,我又打到了他弟弟何赛的家,何赛兴高采烈地问:“来电话是不是想请我去吃饺子?”我做的中餐里面,他们最爱吃的就是北京的水饺。
  “不,我在找桑塔那。”我说。
  他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你把丈夫都给丢了?这可是你的错了。”笑声过后,他提醒我:“去附近的酒吧看看,我相信他一定在那里。”
  酒吧?桑塔那从来不在酒吧喝酒,再说他也没有平常喝酒的习惯。
  “不,他不会在酒吧。”我还是不太相信何赛的话。
  “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牵着菲菲半信半疑地向着离家最近的那家小酒吧走去。何赛的话没错,桑塔那的确坐在里面,手拿着酒杯同两个男人大谈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听到菲菲的叫声他回过头来,看到站在身后的我,他皱了下眉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了不失他大男人的尊严,我掩饰住心中的不满假装乖巧地说:“我只是顺便经过这里。”
  他不耐烦地对我挥了挥手说:“你先回去吧,我过会再回家。”接着他就把头转向那两个男人,继续他们的谈话,好像我已经不存在了似的。我自讨没趣的同菲菲退出酒吧,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二十多分钟,这才回到家中,桑塔那已经等候在客厅里,他气鼓鼓地对我喊叫着:
  “你以后不要到酒吧来找我,那不是个正经女人去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我反问道。
  “我是男人!你怎么到今天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无可救药。”他现在更是得理不让人了。我正想发作,脑子里忽然闪过善华说的那一番话,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桑塔那,我们是爱人,不该像仇人似的相互对立,我知道,我身上有许多的缺点,尤其是在结婚的问题上,我让你失望,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始终爱着你,你不应该怀疑这一点。”
  听到我这番话,他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
  “如果你爱我的话,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我不是不想嫁给你,我渴望做你的妻子,更想给你生几个孩子。可我们之间目前有这么多的问题没有解决,你觉得结婚就可以改变一切吗?不会的,只会把问题变得更糟。结婚只是一种形式,重要的是我们之间能相互理解和沟通。”
  他的火气一下子又窜到了头顶,对我大叫着:“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这些中国女人,在巴酉,如果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想娶她,她几乎高兴得可以晕过去!我从未请求过哪个女人让她嫁给我,你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
  “不,桑塔那,你错误的理解了我的意思。”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大叫起来:“我想慎重地对待婚姻就是因为我想对你我的将来负责任,婚姻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因为我不想随便地结婚,更不想随便地离婚。”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大门对我大吼道:“离开这里,马上给我滚!”
  我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我面前的这个怒目圆睁的男人就是那个曾经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桑塔那!我呆呆地站立了几秒钟,猛地冲进房间,打开衣柜,抓起几件衣服,扔进一个旅行袋里。愤怒使我的手在发抖,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我提着旅行袋就往外走,看到我真的要走,桑塔那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忏悔一样轻声说道:
  “不,亲爱的,你不要走,原谅我失去理智,请你留下。”
  我茫然地站住,双眼呆呆的望着前方,他刚才的那声大吼好像一把刀子在我的心里重重地刺了一下,我的自尊心也在绞痛着,使我无地自容,我伤心地把头慢慢转向他。
  “不,桑塔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你赶我走了,我不是你养的一只狗,可以让你随意踢出去再随时唤回来,我是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的人,你可以伤我的心,但我绝不允许一个人伤害我的自尊心。我暂时搬到诊所去住,我们都冷静一下,以后再谈吧。”我不容他多说话,推门走出这个曾经给过我幸福,温暖和甜蜜爱情的家。二十五再见了,巴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逃出那座房子,只知道在我怆惶出来的时候,我的衣服、裙子都被撕破,脸儿青一块紫一块,手表和首饰也被打飞到不知什么地方。
  我呆坐在诊所的沙发上,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我心乱如麻,耳边不断响着桑塔那的那一声大吼,心里又念着他的温柔和他的爱,就这样思前想后,我感到大脑一阵阵地巨痛,心里好像压了块巨大、沉重的石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觉得好孤单,甚至我刚来巴西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孤独、无助。过去,我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但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的心灵却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决定离开桑塔那,我的心在犹豫中挣扎。我不能如此轻松的将我们的过去丢掉,因为这里面有我的青春、爱情、岁月和梦想,我和他在一起曾渡过许多甜蜜、美好的时光,这些都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无法将它们赶走;抹去。我们的一切好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一幕幕的闪过:王府井大街那冬日的书店,里约热内卢卡吧卡巴那海滩,雨中湖边汽车里那难忘的夜晚,狂欢节的疯狂和情人旅馆那令人销魂的爱巢,这一切的一切,我怎么能潇洒的将它们从我的生活和记忆中赶走呢?
  就这么整整一夜,我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快到清晨时,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做了许多的梦,可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住,我的头比昨晚疼得更厉害,真希望今天诊所不要有那么多的病人。晚上我收工后,桑塔那来到诊所,一脸愁容显得十分疲倦。
  “昨晚我已认真地想过了,你如果和我不快乐,我不应该强迫你留在我的身边。”他望着我,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我尊重你的意愿,不会阻拦你,你想到哪里都可以。”
  “我并没有说我要离开你,只是想冷静地考虑一下我们的将来,所以,分开一段时间,可能对你我都好!”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会流泪。“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请帮我照看好小狗和鹦鹉。”
  他点点头说:“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娜伊今天早上离开了。”
  “为什么?”我很吃惊地问道。
  他摇了摇头,万般无奈地说:“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之,当她知道你离开以后,也提出离开了。”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都走了,全都走了。”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慢慢地将我的心撕裂、瓦解,我真恨不得同他一起回家,去看望那些等待我回家的“孩子们”。可我不能这样回去,我们之间还会继续那永无休止的争吵,并且还会变本加利,我们的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只是暂时的逃避,这是自欺欺人,想到这儿,我就咬了咬牙,狠了狠心。
  这时,他又回到了那个理智的桑塔那。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始终会帮助你的。那个家,你也随时都能回来,来看看菲菲、莉莉、冰冰、巴尼还有乖乖。它们很想念你!”
  我的心彻底碎了,我的意志几乎被他的一席话摧垮,幸好他很快离开了,否则我是一定会乖乖地同他一起回家的。
  第二天,他没有来,也没有电话,好像从我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第三天早上,他又突然出现在我诊所的门口,牵着我那四只爱犬,他两眼充满了冷漠,声音低沉:
  “我没有义务帮你照看这些狗,你走吧,把它们都带走,永远的走出我的生活,不要再回来:“他猛地一摔手,任凭那几只狗在诊所的院子里狂奔。
  “乖乖我已送人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有些恼怒。
  “我为什么不可以?”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像你这种臭女人,早该得到这样的待遇。”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望着这几只可怜的小狗,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诊所里是根本不能养狗的,我必须暂时为它们找个人家替我照看。我赶忙写了一张小告示,贴在诊所的入口处。
  “诊所暂停营业。”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拿起电话,给我的朋友也是诊所的病人路易斯打电话,他是个电脑工程师,热情,乐于助人,也十分喜爱小动物。
  我在电话里告诉路易斯我的现状,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路易斯说可以将两只狗放在他家,另外两只他再帮我寻找人家。
  我的心口发闷,想出去走走,外面阴雨连绵,我开着车,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行驶着。我打开车上的收音机,正播放着一首悲伤的巴西歌曲,那曲调忧伤。让我的心蒙上厚厚的一层阴云,比这天气还要阴沉。
  “不知是想爱还是想放弃,
  我们已不能再共处,
  不要再对我说你爱我,
  那已是过眼的烟云,
  不知该把你看做是爱人还是朋友,
  因为你已离我远去。”
  我真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以减轻心中的沉重和痛楚。
  路易斯终于打来电话,并告诉为我的小狗找好了人家。他开车来到我的诊所,把四只小狗放在了他的吉普车上,我像一个伤心的妈妈,将自己的孩子送去陌生的地方。
  我坐在车上,痛苦地望着这四个陪我共渡日日夜夜的“孩子们”,伤心地痛哭着,我真恨自己,恨自己是一个狠心的母亲,恨自己没有能力抚养这四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它们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静静地坐在车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好像在乞求我不要将它们送走,乞求我让它们留在我的身边。
  莉莉和巴尼留在了路易斯家。冰冰送给了路易斯的朋友,住在较远的一个卫星城。菲菲和我共处的年头最久,当我将它送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家中时(她是路易斯的同事),我将菲菲紧紧的抱在怀里,流着眼泪对它说:
  “菲菲,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我也不愿意离开你,等我有能力的时候,一定回来接你,我保证!我爱你!”
  我头也不敢回的跑回车上,发动马达。菲菲冲到已经关闭的铁门前,大声哀叫着,那声音仿佛是在哭泣,在哀求,那声音将我的心撕裂,我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车开得很远了,我还听到菲菲那一声高、一声低的哀嚎声。
  七年后,我在美国芝加哥一家旅游公司工作。这七年里,无论我走到哪里,没有一天不去想念我在巴西的这些“孩子们”,所以,我专程返回巴西去看望它们,冰冰和莉莉都已有了一个宠大的家庭,巴尼也长大了,它们都还记得我。但遗憾的是菲菲和乖乖的主人早已搬迁,我做了很多的努力都无法找到他们,我不得不带着这种失望和遗憾回到了美国。
  桑塔那又打来了电话,让我去他家中谈谈。
  我迈进这个既亲切又陌生的家,两条腿像是拖着两块大石头那么沉重。
  桑塔那流着泪对我说:“你回来吧,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把我们的“孩子们”接回来,它们需要我们。”
  我的心也软了,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停留了片刻,他突然睁大眼睛,一脸的凶相,歇斯底里的冲到我面前,在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到一双有力的拳头雨点般的落在了我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我大声地狂呼,耳边只听到桑塔那的恶狠狠的声音:
  “你如果敢叫的话,我就让你今天死在这个房间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那座房子,只知道在我怆惶跑出来的时候,我的衣服,裙子都被撕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表和首饰也被打飞到不知什么地方。
  我彻底绝望了,所有的爱都被愤怒冲得烟消云散,我唯一的想法是我要走,离开这个令我心痛的国家。
  我关闭了诊所,暂时搬到了开餐馆的李先生、李太太家。将我同桑塔那在一起的照片全部撕得粉碎,也将我们的过去撕得粉碎。
  我想走得远一点,到一个能让我丧失记忆的地方。我选择了地球的另一边——澳大利亚。那里有我的一个童年的朋友,我想去投奔她。
  我尽快办好了澳大利亚签证,买好机票,我一天也不能等待,我要离开得越快越好。但我决定先回北京去看望我的家人,我太需要家庭的温暖和爱了,以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心灵。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提着行李,一个人在圣保罗机场徘徊,心里阵阵酸楚、失落,伤感和孤寂。七年前,我是这么孤身一人来到这块陌生的土地,今天我又是一个人提着同样简单的行李,饱经沧桑地离去,前面的路我无法想象将会是什么样,但是,我别无选择,只能这样一个人艰难地走下去。
  飞机在徐徐上升,窗外的城市离我也越来越远。再见了,巴西!这块曾经带给我欢乐。痛苦让我又爱又恨的土地。我在心里对自己暗暗地说:早晚有一天,我还会再回到这块土地,因为在我心里,它已经是我的第二故乡,第二个母亲。二十六回到亲人怀抱
  我就像一只飞累的小鸟,需要抖抖羽毛,吃些食物;养精畜锐并继续飞行。
  飞机在北京首都机场降落了,我也终于又回到了阔别了七年的土地。七年前,我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希望离开这里,今天我带着受伤的心灵和沧桑,回到了这块熟悉的土地。我不期望任何亲朋好友来机场迎接。只盼望见到我的家人——爸爸、妈妈、姐姐和妹妹。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家人,可我并不感到兴奋。一路的颠簸让我感到很疲乏,手里的行李比在巴西登机时更显得沉重,压得我有些直不起腰来,使我几乎无法挺直了腰板走向在出口处迎接我的亲人。我无心去介意自己的尊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回家,回到父母那温暖的怀抱。
  走出大厅,我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但很健康。父亲的精神永远那么好,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母亲虽然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头上多了些白发,可她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在我眼里,她永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母亲。我的眼睛潮湿了,模糊了。父亲将我一把搂在怀里,动情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把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泪水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母亲显得更为理智,可我看得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姐姐小青的变化不大,她总是那么端庄、优雅、美丽和动人。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衰老的痕迹,却留下更多的成熟、典雅、温情及妩媚。
  “菲菲呢?”我环视四周,设法从乱哄哄的人群里寻找那个天真、清纯、留着短发的小姑娘。
  “我在这儿。”一个细嫩、甜美的声音从我身边发出。我转过头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我身旁的是一个个头比我还高,头发弯曲,美丽、时氅、丰满的姑娘,她那迷人的微笑让我感到一种春天的温暖,完全忘却了一月的北京的寒冷。
  走出机场,寒风刺骨,可我的心温暖得快要溶化。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望着窗外,虽然是黑夜,只能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可我却感到连空气都那么清新、熟悉。
  家人帮我将行李抬上五楼,走在黑洞洞的楼道里,我一不小心撞在了几辆横七竖八摆放在楼道里的自行车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了脏兮兮的墙壁,同我七年前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更加破旧。
  家里变化很大,墙壁都贴上了有印花图案的壁纸,地上也铺上了地板,我当年离开时的那些家具已所剩无几,以一些新式的组合家具而取代。唯独那台我曾弹奏过的钢琴依然站立在客厅的一角。老猫“咪咪”已不再年轻,不再欢蹦乱跳,它惊慌地望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当我惊喜地大叫它的名字的时候,它却惊恐万状地溜到桌子下,不敢露出头来。
  “它太久没有见你了,所以有点认生,过两天就好了。”妈妈怕我伤感,赶忙安慰我。
  我微微笑了笑,并不很介意。别说是小猫了,连我自己都有一种对家的陌生感,好像自己来到一个朋友家做客似的。一切都是新的,生疏的,我知道自己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这个新的环境。
  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它们奋勇地在我大脑里跳跃,七年的光阴,这些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似乎那么重要,我多想让家人知道这七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可当我面对他们时,这一切又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好像我同家人只分离了七天而已。我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并且生活得快乐和充实。看到父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对我比什么都重要。
  已是午夜,我让疲劳的父母回房睡觉。因家里的住房较小,已婚的姐姐小青回她自己的家了。走前,她答应第二天再来看我并带我出去转转,她一离去,我就一溜烟钻进了妹妹菲菲的房间。
  菲菲的房间不大,十二平米左右,可却布置得生机勃勃,充满了朝气,菲菲是学服装设计专业,所以,房间里的每一样小摆设都很有艺术性。一张单人床上铺着印有抽象派图案的床罩。梳妆台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一些七七八八不知名字的化妆品,香水和发胶。书柜里堆满了时装、时尚类书籍。并摆了许多造型怪异的小工艺品。书桌上放着一台立体声收录机,旁边放着几盘录音带,都是些当今流行的音乐,迈克杰克逊、麦当娜的歌曲。墙上挂着一张抽象派画,我甚至看不懂画里的内容。一顶海南的斗笠悬挂在床头。房间里插着几束鲜花,让我感到春意盎然。
  我斜靠在床头,菲菲坐在我的对面,她兴致勃勃,丝毫没有睡意。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过几天我带你去迪厅玩玩。”
  “迪厅?”我惊讶地望着菲菲那神采奕奕的面孔:“你和谁一起去迪厅?”
  “我自己去。我认识奥林匹克饭店迪厅的DJ,他是新加坡人,胖胖的,我们叫他‘阿肥。’我从这里打一个‘面的’过去,花不了多少钱。到门口呼一下‘阿肥’的Call机,他就出来把我带进去。”她顺手从身边的小包里拿出一包Kent香烟,拿起一枝放在嘴上,又熟练地用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香烟,她那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漂亮的手优雅地夹着香烟,并慢慢地从嘴里吐出一缕青烟,我无法再从眼前的这个新潮,有时代感的漂亮姑娘身上寻找到当年的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我甚至不能相信这个迷人的姑娘就是七年前的那个菲菲。她让我感到既亲切又陌生。
  “什么是‘面的’?”我对这些新名词感到好奇。”
  “面的就是面包的士,价钱比其它出租车便宜,一块钱一公里。”
  我不知一块钱的概念是什么,到底能买多少东西。菲菲顺手将身边的小皮包拿给我看。
  “这是我上个月新买的包,怎么样?样式不错?”她得意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这个皮包多少钱?”
  “358元。”
  三百多元,我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当年我离开歌剧院时,我当时的工资是62元,现在看来,这一个月的工资只能买一条皮包带。
  “你的工作怎么样?”我关心地问道。
  “我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形象设计师,因大学刚刚毕业,需要有一个过渡。”
  “你对将来的打算如何?”我继续追问着。
  “我准备去一家好的服装公司干一两年,多积累经验。以后自己开一家服装公司。”她掐灭手里的烟头,眼里充满了自信。“业余时间再去学学电脑和英文,以便更好的充实自己。”她的表情严肃,完全不是刚才大侃迪厅的那个摩登女郎。
  我感到自己好像是一个落伍,跟不上时代脚步的人,菲菲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那么清新和充满活力,相比之下,自己却显得消极。沉闷、老成和世故。
  在家里静静地休息了几日之后,我开始和旧日的朋友们联系。让我感到失望的是,几年的分离,我与朋友们之间有了很大的距离。我们不再像过去那样畅所欲言,对于大家所谈论的话题我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和观点也使我难以理解和沟通。在他们眼里,我已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假洋鬼子。”我努力去寻找往日的那份无拘无束的温情,可它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失落感一直困扰着我,回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土地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满腔热情的回来,但遗憾的是:我对国内及周围一切的期盼始终停留在七年前。世界在变,中国在变,每一个人都在变,我忽视了自己的变化,却期待着他人的永恒。我虽然为这一切的变化感到欣慰,又从心里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走在街上,望着一排排新盖的高楼和那一个个半空中架起的立交桥以及与我擦肩而过穿着人时的北京人,我暗暗问自己:“我是否还属于这块土地?”我无法找到自我,就像是一个远方的来客,好像一只飞累的小鸟,需要抖抖羽毛,吃些食物,养精蓄锐并继续它的飞行。我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哪里,只想这样自由自在地飞翔,直到有一天飞不动为止。
  这天,我应朋友之邀参加一个生日晚会,因听说是在北京中医研究院,就勾起了我的兴趣。因为我曾在那里学习过,不管怎么说,我也曾当过几天“蒙古大夫。”去和国内的那些真正的大夫交流一下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随朋友来到了所谓“晚会”会场,想不到却是一个外国留学生宿舍,所有的来宾几乎都是外国人,寿星伦是一位20岁出头的德国小伙子。望着这群“蒙古大夫”,我也海阔天空地同他们侃了起来。
  这时,走进来一位30岁左右,个头高大的男人,浅颜色的头发剪得短得像美国大兵一样,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高而直的鼻子,使整个脸部显得有立体感和轮廓深刻。他的胸脯挺得很直,更使人感到他的高大和挺拔。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满了男人的自信和力量,他使我想起了电影里的德国盖世太保。
  他环视了整个房间,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正在同两个英国小伙子大吹着我所知道的那点儿“半瓶子醋”中医,他们早已听得入了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已经走火入魔。
  他向我们走了过来。我还在眉飞色舞的吹着牛皮,他一言不发,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我侃得云山雾罩,直到将那两个英国小伙子侃得五体投地,心服口服地离去,他这才开口:
  “你是中医师吗?”
  “是的。”我大言不惭地答道:“我自己曾在巴西有个针灸诊所。”我的牛皮好像还没有吹过瘾,似乎还想再在他面前继续发挥一下。
  “巴西!”他的眼睛一亮,我心里暗暗叫苦,“上帝啊,千万别告诉我你也是对巴西女人感兴趣。”“针灸在巴西受欢迎吗?”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谢上帝,他没有同我说那个全世界男人都感兴趣的永恒主题——巴西女人!
  我终于有了一个为自己的诊所唱赞美诗的机会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聚睛会神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我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为实习医生分析病情,传授医术似的,每讲几句话,我就习惯性地加上一句;“根据我的临床经验……”他专注地听着,不时还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直到我讲得口干舌噪,他顺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一杯饮料送到我面前,我无限感激地接过杯子,一股脑都喝了下去。这才仔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健壮的体格像运动员,硬性的轮廊和敏锐的目光真像德国党卫军,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又是那么真挚和诚实,又似乎像是刚刚走出学校门的大学生。
  “你是德国人吗?”我猜想自己的判断一定不会有错。
  “不,我是瑞士人。”他的微笑掩盖了他外观所留给人们的距离感。
  “怎么想起来在中国学中医?”我心里充满了好奇。
  “我只是短期来学习,我在瑞士是一名外科医生,正好现在有几个月的假期,所以,我决定来中国学习中医和针灸。我一直对中医的经络和穴位有很大的兴趣,它便于我更好地了解人体,尤其是做为一个外科医生,更是必不可少。”
  “外科医生”这几个字在我耳边“嗡嗡”乱响,其它的我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闹了半天,这个假装虔诚、谦虚的家伙是个真正的医生,而我这个“蒙古大夫”还在那里对他唾沫星子乱溅地大侃什么:“根据我的临床经验……”我真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他好像没有看出我的窘态,并始终谦逊地向我请教一些他对中医和针灸的疑惑。这一次,我坦白地对他说,我不是专业中医出身,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医师。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和介意,并始终诚恳地同我交流着他对中医的想法和疑问。
  同他的交谈让我感到那么轻松、愉快,我可以完全松驰、不加任何掩饰,开诚布公地讲出自己的观点。尤其是在我回北京同家人、朋友之间交往的这段日子里,让我无时无刻不有一种压抑感。我不敢彻底地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心中与他们之间的陌生和距离,不敢让他们看出我是一个表面坚强而内心脆弱的女人,更怕他们知道我曾受过极大的伤害并迫切的渴望理解、温暖和关怀。
  而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对我一无所知,他不会打探我的过去,更不想知道我的将来。对我们来说,此时此刻,我们共同分享着这种交谈的乐趣与快乐,不必担心昨日的苦痛和未来的承诺,只是尽情地享受着这个轻松愉快的夜晚。
  分手时,我们互留了姓名和电话,并相约周末一起去万里长城做一次真正的好汉。
  我终于在北京又多了一个新朋友,这个来自瑞士的外科医生——丹尼尔。
  在同丹尼尔的交往中,我们双方都惊异地发现,我们之间在思想、生活和情趣上有那么多的相同之处,甚至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地方也常常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我们一起游遍了北京的名胜古迹,我带他品尝了北京的风味小吃,一起在健身房锻炼,一起去听音乐会。并强制性地让他欣赏和接受中国的京剧。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回北京已有两个多月,在北京的时间已所剩无几。我每天除了在家里陪陪年迈的父母,其余的时间基本上是同丹尼尔约会,他让我暂时忘却巴西所留给我的那些痛苦,又使我摆脱回国所带来的失落感。我觉得和丹尼尔之间有一种让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白的亲密感。每次和他分手回到家里,我总是把自己单独关在房间里,任自己的想象力插上翅膀。我幻想着同他的下一次见面将会有更兴奋、浪漫的事情发生。我尽情地编织着这一个美梦的细节,并渴望这些梦想能成为现实。
  离我走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答应了在东北的好朋友宁宁去鞍山小住几日,当我告诉丹尼尔我将去鞍山一星期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失望的表情。
  “真遗憾,我要上课走不开,否则,我一定会同你一起去的。”
  “我到了鞍山会给你电话的。再说,东北很冷,你不一定适应那里的气候。”我尽量安慰他。
  “你难道忘记了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瑞士的冬天也很寒冷,气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我只是想能有更多的时间同你在一起。”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
  我的心“砰砰”乱跳,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真想靠在他那宽大、坚实的臂膀里,用他的身体温暖我那受伤的心灵。同桑塔那分手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异性有一种冷漠感,更不敢甚至不愿意去想爱情。我的内心早已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我却偏偏非要做出坚强的外表,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空虚。我想让每一个人都看到我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人,一个不需要男人也可以生活得非常快乐的女人。每天清早起床,我感到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在后台整装待命的演员,经过一番梳妆打扮,即将粉墨登场。可一到夜晚,我躺在床上,多希望能有一双坚实、温暖的臂膀将我紧紧的搂抱,渴望一双温柔的手将我的身体抚摸,并激起我身体里的热情和欲火。更加盼望有人能够倾听我诉说心中的苦闷、烦恼、忧伤和失意。
  人生尤如一个大舞台,每一个人都在尽情地扮演着自己所选择的那个角色,并希望得到观众的认可和自我的肯定。而此时此刻的我,却是那么讨厌自己在舞台上的这种双重形象,它使我无法进戏,无法感受到一个真实的我。
  我拿了几件简单的换洗的衣服,匆匆登上了去鞍山的飞机。北京的环境让我感到太熟悉,又太陌生,这种压抑和失落感使我完全失去了自我。我从小就怕冷,可在这寒冷的冬季,我却偏偏选择了去冰天雪地的东北。这让我全家人都感到诧异,可对我来说,我需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透透气,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去感受一种没有任何亲情传统,没有任何责任的压力,尽情地去享受一下完全自我的自由空间。
  宁宁把我带到了她那一居室的小单元,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和舒适。尤其是那印有咖啡色印花图案的落地窗帘占了整整一面墙,使房间显得古色古香的。
  宁宁将我安顿好了之后,就回她父母家去住了,把整个单元留给了我,我心里别提有多感激了,因为我确实需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第二天,我给丹尼尔打去了电话。他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一点儿不像往常的那个平静的丹尼尔。
  “茜茜,我准备去鞍山,告诉我怎样才能到那里?”大概是因为兴奋的缘故,他的声音大并且急促。
  我的胸口好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在那里挠着,轻轻的,暖暖的,让我感到飘飘然。
  “你不是说要上课吗?”
  “可我更想见你,因为再过两个多星期你就要去澳大利亚了。”他没有丝毫掩饰地说。
  “那就快来吧。”我迫不及待地说:“买一张到沈阳的飞机票,沈阳是大城市,每天都有航班,然后来电话告诉我航班号和到达的时间,我和朋友一起开车去沈阳接你。”
  “OK!我现在马上就去买机票。”话音刚落,他就挂断了电话。
  两个小时以后,他又打来了电话,并通知我当天晚上就到沈阳。我马上打电话给宁宁,她义不容辞,自告奋勇地要求同我一起去沈阳接丹尼尔。
  我和宁宁准时赶到了沈阳机场,因飞机到达的时间是晚上11点,所以,机场上冷冷清清的。我穿了一件厚厚的羊绒大衣,虽然已是三月份,但夜晚的小风仍使我感到寒气逼人。望着空荡荡的候机大厅,我十分肯定的对宁宁摇了摇头。我们走出大厅,远远地我看到了黑暗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我毫不犹豫地叫道:
  “丹尼尔!”
  他转过身来,看到了黑暗中的我,因为光线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始终能够感到他眼中的热浪。我们俩儿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跑去。他一把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他那炽热的嘴唇已经紧紧地贴住了我的唇,我贪婪地吸吮着他舌尖上的液体,感到血液的流动在加速,每一根血管在膨胀,虽然周围的空气里带着寒气,可我全身上下却在散发着热气。
  我手握方向盘,无法专心致志地开车,他的手放在我的大腿上,并温柔的轻轻抚摸着,我感到下体阵阵发热,两条腿轻飘飘、软绵绵的,有些不听使唤,并缓慢、迟顿的控制着离合器、油门及刹车。
  宁宁坐在后座,她很知趣的一言不发,车上的音响反复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那位男歌手的声音悠扬、悦耳,嗓音低沉略带沙哑,让人觉得那么性感。
  I don't like to sleep alone
  Stay with me,don't go
  Talk with me forjust a while
  ho much of you to get to know
  Reaching out,touching you
  Leaving all me wornes all behind
  Lving you,the way I do.
  My mouth on yours and yours on mine……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够感觉到他那双炽热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望着我,我的脸有些发烧,随手将车上空调的温度放低。
  我把他带到了宁宁的那间温暖的小屋,房间里暖洋洋的,没有一点冬天的感觉。
  他脱掉身上的大衣,无限柔情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我,十分真挚和动情地说:
  “你不在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有多么想念你和需要你。”
  他坐在了我的身边,脸离我很近,嘴唇几乎碰到了我的唇,只差那么一点点,我甚至听到了他的心跳和呼吸。可他没有吻我,还是离我那么近,柔情蜜意地说着:
  “我以为我可以轻松的将你忘掉,可我办不到,我无法专心读书,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我的心在狂跳,呼吸也在加速。我渴望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抚摸,他的身体,他的热情,我想要得到他的这种欲望强烈得使我要发疯,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都兴奋得在颤抖。他将嘴贴近我的耳跟,轻柔地说:
  “你真的很吸引我,使我无法从你这里走开。”
  我清楚地听到他那急促的呼吸声,这更加刺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欲火,猛的转过头去,他的热吻已经铺天盖地的印满我的唇上、眼睛、脖子、耳朵。他把我搂在怀里,隔着衣服抚摸我的胸部。我全身好像通了电,在溶化和燃烧。他用双手将我抱起,我用双臂使劲勾住他的脖子,他仍温柔地吻着我的嘴唇,并将我放在床上。他的唇始终没有离开我,并一点点往下吻我的颈子、胸部,他慢慢地解开我的衣服,开始吻我的大腿,然后一路吻下去。我兴奋得快要晕厥,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井用手抚摸他的身体。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很结实,有型。他在慢慢进入我的身体,这更使我感到他的坚实、有力,并一下下强烈刺激着我的器官,令我的兴奋一下子到达顶点,我们在共同喘息、呻吟、叫喊,直到精疲力尽。
  我无限满足地躺在他的臂膀里、始终用手轻轻抚摸着他那结实的肌肉,那一道道鲜明的线条,让我感到那么性感和有诱惑力。
  他用手慢慢地持着我的长发,若有所思的望着屋顶,还没等我询问,他就先开口了: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在瑞土有一个已经同居八年的女朋友。我们一直很相爱,我也从没有背着她找其他女人。这次在北京认识你,我们之间相处得那么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不想欺骗我的女朋友和你,更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因为我的确非常喜欢你,可心里又有一种对你,对她的歉疚感。”
  他的这番话并没有令我震惊和失望。离开巴西的时候我就立下誓言:“爱情免谈。”我尽量要求自己遵循一个新的原则:不投入就不会受到伤害。我承认,丹尼尔的魅力确实让我为之心动,我喜欢他,并十分享受与他共渡的每一个时光。我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绝对不能让自己再次陷入感情的漩涡而不可自拔。听他谈到他的女友,我心里虽然有一股酸溜溜不舒服的感觉,但我终于如释重负地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你不必为我而感到任何歉疚。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更不要求你给我任何承诺。几星期后我去澳大利亚,有缘份的话我们继续做朋友,缘份尽了的话,你我就各奔东西。”虽然是在安慰他,但我为自己的开放和理智而感到惊讶,这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虚假的、经过伪装的茜茜。
  “不,我不是这样的男人。”他痛苦地摇摇头,用手将我抱得紧紧的,像个孩子一样恳求我:“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忘掉我,这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我故作轻松地说。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沉思着,就这样默默地过了很久,他突然坐了起来,好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大声说道:
  “我要给她打电话,我要将事实如实告诉她。”
  “不,丹尼尔,你不可以这样做,你这是在伤害她。”我极力阻止。
  “如果我不告诉她,向她隐瞒一切,这才是对她的最大伤害。这并不意味着我将选择哪一位做我的女朋友,但我应该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感情有变化。我自己更想搞清楚我的感情到底归属于谁,这是最重要的。”看来他主意已定,我说什么都将是浪费口舌。
  在以后的几天里面,我们没有再谈论这件事。而是尽情享受在一起的美妙时光。白天我们出去游玩,看街景。晚上,我们更加珍惜这属于我们俩儿的宝贵时光,一切都是那么协调,尤如水乳交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承诺、许愿,这种顺其自然、没有丝毫压力的感觉使我轻松,但有时也会有种失落感涌上心头,好像自己变得很颓废。正在用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来麻痹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一个星期就这么悄悄流过。离开鞍山的前一晚上,宁宁买了几个菜和两瓶葡萄酒,带了几个朋友来同我们共进晚餐。我与他们天南地北地海聊一阵,晚餐后,宁宁将小屋的灯光凋暗,并放上一盘抒情的音乐,两对男女随着音乐在窄小的空间里慢慢地踩着舞步,我和丹尼尔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他眼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真是太美好了,特别是这一个星期,就像是蜜月一样,我担心自己已经爱上你了,可以后怎么办?你很快就要去澳大利亚了,我也即将去日本、美国然后回瑞士,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敢去想将来。”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到他的泪水流到了我的脖子里,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
  “别太伤感,如果命中注定我们必须分开,这是谁也抗拒和改变不了的。不过,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甜蜜、美好的时光,即使将来不在一起,也给我们的一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这就足够了,你说呢?”我的心在绞痛,真希望听到他说:“别去澳洲了,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在那一刹那,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立下的誓言,我太需要爱了,更需要被人关怀,无论他去哪里,我都会跟他走的。可他没有那么说,理智战胜了情感,他试去面上的泪痕,不再那么动情:
  “我需要时间来考验自己的感情,也许和你分开一段时间,能让我更理智的去感受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
  虽然我那么害怕再谈论爱情,怕再次受到伤害,可心里又是多么渴望有一种被人爱的感觉。他从未说过他爱我,这让我的虚荣心和自信心感到不自在,好像自己是一个不那么可爱动人的女人。此时此刻,我并不奢望与他拥有未来,只希望能听到他对我说他爱我,哪怕就那么一次,可他没有说。
  告别鞍山回到北京后,我们断断续续地见了几次面,我开始为去澳洲做准备,整理行装,上街采购,当然我还想多些时间同家人在一起。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出什么意外。我告诉她不必担心,澳洲我有朋友,再说我已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不会出大问题的。但是无论我怎么说,看得出来母亲的心还是安定不下来。终于,她说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国外,在国内生活不是也很好吗?这里有你的家人,有你的朋友们和熟悉的环境,为什么偏偏愿意一个人在国外去受那些苦呢?”
  我无法让母亲知道,北京对我来说已不再熟悉,朋友们也已陌生,我已无法完完全全被这块土地所接受,我也不再是7年前的那个我。我变得更加现实、理智、赤裸裸、我行我素。虽然亲情对我来说魅力无穷,但它的力量已不足以使我能够重新调整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和环境,我没有这个勇气。
  在国外,虽然各方面比在国内更艰辛,更苦闷,更多的孤独和寂寞,但我不必考虑周围人的看法和感受,更不必顾及传统、礼节和面子,我就是我,只有我能够支配自己的生活。但在国内,我虽然尽情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爱,但与此同时,我又感到一种压抑、无奈使我失去自我,每做一件小事我都必须顾及周围人的感受,甚至街上陌路人的看法也将参与和支配我的生活。这让我觉得太累,太沉重,我的内心已经太脆弱了,这种沉重感会把我推向崩溃的边缘。我承认自己不是生活的强者,我软弱,不敢勇敢面对现实,这也是为什么我一次次的离开旧日的环境,去寻找一片新的土地。并不是因为我有勇气,而是因为我软弱,我在逃跑,逃避现实,并自认为一个新的环境可以抚平我旧的伤痛,忘却往日的忧伤。
  离开北京的那天,丹尼尔也去了机场送我,他的脸阴沉得可怕,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在分别的那一刻,他交给了我一个纸包着的小方盒,并紧紧地搂住我,他用力之大,几乎将我的骨头碾碎。
  “上飞机后再打开看,我会想念你的。”他声音里带着无限的伤感。我不敢再去正视他的眼睛,更不敢在他的怀抱里多停留片刻,赶忙把头转向我的家人,向他们挥手告别。不想让家人看出我离别的忧伤,就这样,我又一次匆匆地离开了我的家人,离开了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
  在飞机上,我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精美,像心型状的项链坠和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清新的小字。
  亲爱的茜茜,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甜蜜的“蜜月”,并期待着下一个“蜜月”的到来,我会再见你的,也许澳大利亚或瑞士……我爱你!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我爱你”这三个字一遍遍在我耳边响着,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即使我们永远不再相见,这种满足感也足以让我回味无穷。二十七梦中的小贝壳——悉尼歌剧院
  人心中应该有梦想,只要你弃而不舍地去追逐这个梦,总有一天它会成为现实。
  澳大利亚自幼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国家,记得很小的时候,曾看过一部电视片介绍悉尼歌剧院。我当时就被悉尼歌剧院那奇特的贝壳式造型所吸引。这个被蔚蓝色的大海所包围的小贝壳时常在我脑海里跳跃,有时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无法将它忘记。
  “总有一天我会去那个地方。”我指着一张贴在墙上的悉尼歌剧院画片,十分肯定地对母亲说。
  母亲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相信我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居然如此异想天开。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练你的钢琴,有一天你能去北京的歌剧院,我就心满意足了。”
  多少年之后,我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梦中的小贝壳,它在我的记忆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从未消失过。
  此刻,我真地站在了悉尼歌剧院前,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壮观、美丽和动人,它的典雅和秀丽是在画片,电视里所无法体现的。我站在那里久久不愿意离去,好像在面对一个让我无限眷恋又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
  “还记得吗?很小的时候你就曾经说过,将来有一天你要到悉尼歌剧院来”站在我身旁童年时的朋友迎迎发话了,她居然也记得我说过的话。
  “是的,我终于在十多年后圆了这个梦。”我看了看站在我身边已身为人母的迎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几年之别,我俩生活中却发生了不同的变化:她有了一个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儿子、一个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幸福家庭。而我却还在奔波、动荡、没有目标的向前走,无家无业,没有归宿、浪尽天涯。
  “我一直认为,人心中应该有梦想,只要你楔而不舍地去追逐这个梦,总有一天它会成为现实,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说:
  “不,人不能太多梦想,生活太现实,它会将你的梦一个个击碎,到时你所能得到的只有失望和苦闷,那将是噩梦一场。”迎迎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我无法改变自己。做梦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我这么多年的部分精神支柱,它使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使我坚定自己的信念并坚强地向前走,不管生活中有多少艰难险阻。所以,我不能不做梦。
  我对悉尼没有那么多的好奇。也并不急于出去游览、观光,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首先第一部我应该先离开迎迎家,去外面自己租一个房子,也许我已习惯了一个人独立生活,这样也有助于我多些同澳洲人练习英文的机会。
  我在迎迎的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处小公寓,房间不大,设施也十分简单,一张床,一个放衣服的柜子,门厅也很小,只能摆下两把简易沙发和一个小茶几。一个不大的卫生间只够一个人使用。没有厨房,门厅里只放着一个电热水壶,可以方便随时烧些热水喝。但是,最令我心矿神信地是,站在窗前,我可以一眼望到悉尼歌剧院和悉尼大桥,这样的美景就是跑遍天边也不容易找到。房租每星期200澳元,我以为,过一把每日茶余饭后可以将大自然美景尽收眼底的瘾,也算是不枉此行。用我们北京人的话来说就是:玩了把贵族。
  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兴趣十足,每天早出晚归的去观风景,有时在海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特别喜欢坐渡轮,并经常跑到悉尼歌剧院旁的那个渡轮码头,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面对着大海晒太阳。有时刚好碰上一些老人家坐在那里,我就主动同他们打招呼,聊天,老人家很开心能够遇到一个爱同他们讲话的人,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多练习一下英文。
  坐在渡轮上,望着浩瀚一望无边的大海,我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少,小得让自己感到一切世俗的烦恼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丹尼尔时常打来电话,告诉我他的近况。
  “我在北京的学习快结束了,很快要去日本。”
  “我已和我在瑞士的女友通了电话,并告诉了她你我的一切。她听后很伤心,并希望我暂时不要做任何决定,等回到瑞士后再谈此事。”
  “我现在已经到了日本,一切都好,只是非常想念你。”
  “我无法忍受同你的分离,我想去澳洲看你。”
  “我已买好了去悉尼的机票。”
  丹尼尔要来澳大利亚,我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虽然我并没有期望同他共此一生,但这种与日俱增的思念早已使我无法自拔。
  他到的那天,我早早的赶到机场。我焦急地等待着,并担心飞机会误点或是有任何变化。终于,他提着行李走了出来,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这并不是我朝思暮想,热切期盼的那个男人。他就好像仅仅是我生活中的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没有诺言。没有约束。没有希望、更没有将来。
  分开的这一个多月,大家都感到有一种陌生感,那曾经有过的兴奋和热浪仿佛都已烟消云散。我们都冷静着,小心翼翼地相处着,他没有说他爱我,我也似乎没有感到一点柔情蜜意。
  第三天下午,我们散步来到一个小海湾。四月的澳大利亚正是秋季,阳光已不那么强烈,暖洋洋地照射在身上。他凝望着静静的海湾沉默了很久,把头慢慢转向我,阳光把他的眼睛照得显得更蓝。他的脸平静得就像这小海湾,没有温情,没有痛苦,更没有爱意。
  “茜茜,我觉得我们应该分手了。”他终于说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看出我心中的失意和忧伤,装做无所谓的样子问道。
  “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想你想得要发疯,我以为那就是爱,可同你见面的这几天里,我丝毫找不到那种爱的影子,我对你感到生疏。我似乎明白了,那不是爱,仅仅是对你的思念而已。昨天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我们不该再在一起了。”
  我的心在颤抖,好像被人捅了一下那么疼痛。不是因为失去爱的痛苦,而是被人抛弃了的那种挫折感、失落感。我想哭,可没有眼泪。我强行让自己镇定,尽管自己失败了,但无论如何也要争回这最后的,仅有的一点点尊严。没有人愿意接受失败,可这的确是活生生的事实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内心在拼命挣扎着,呐喊着,真不愿接受这可怕的事实。
  我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好吧,那就分开吧。其实你来悉尼前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当时就应该告诉你不要来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没说。”我在撒谎,连傻子都看得出,可他却偏偏相信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也许是我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到他那副惊讶的表情,我心里好受些了,就更加借题发挥:
  “你总是在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问过我对你的感受。说心里话,我觉得你不成熟,感情用事,情绪化,不稳定。我也一直很担心同这样的男人发展感情,不能让我有安全感,这是女人最忌讳的。”这席话我说的是真的。
  想不到他对我的话反应那么强烈,他忽然变得垂头丧气,不再那么充满自信。
  “对呀,我为什么没想到是我自身的问题呢?也许这段时间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他一脸的茫然,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
  我的虚荣心终于得到满足,说心里话,我并不是太在意他留下或离去。这对我并不十分重要,只是很惧怕这种被人抛弃的失败感。它会让我失去自信,更加难以找到自我。
  看到他有些回心转意的意思,我就更加得意忘形,穷追不舍地问道:
  “你准备哪天离开?我去帮你订机位。”接着我又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说:
  “不要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好过,我不会怪你,只怨我们没有缘份。不过,对我来说,能曾经与你有过那段美好的日子,就足以让我满足,我会永远珍惜那段时光,珍惜我们之间的一切。”连我自己都差一点被这番话所感动,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高尚,但对这个生长在西方社会,生活顺利,收入丰厚,工作体面,没受过任何生活磨难的瑞士小伙子来说,他完全相信我所表达的就是我的真实思想。他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并紧紧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吻着,嘴里还在轻声说着:
  “Oh,God(哦,上帝!)我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能这样去伤害你。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去爱你。Please!别拒绝我,Please!”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激动得将我抱住,使我紧紧地贴靠在他那宽阔的臂膀里。嘴里还在自言自语:“你答应我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终于使自己那脆弱的心灵从险遭失败之痛苦中解脱出来。讲心里话,同我相比,他比我要诚实,单纯得多,而我却显得比他更圆滑。我虽然始终眷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使我激动和痴迷,也使我忘却旧日的噩梦和编织未来的新梦。尽管他将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梦中人。此时此刻我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确实在我的生活中只是一个过客,我愿意与他共享美好时光,但绝不期待他成为我生活中的主人。客人是不会久留的,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们愉快地过着甜蜜、惬意的小日子,好像一对热恋中的爱人,尽情地享受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说他对我的爱与日俱增,他想留在我的身边,想永远和我在一起。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尽管我对他也有无限的爱意,但他过于感情用事和不稳定的心态,使我无法完完全全地接受他的爱。
  他即将去美国参加一个医学大会,并从那里返回瑞士,我没有挽留他。
  临别前我对他说:
  “丹尼尔,我希望你不要对我许愿,也不想听任何承诺。我不希望这是我们的结束,但今后的事谁也不知道,我只想保持这种轻松、愉快、不受任何限制和约束的感觉。”
  他很聪明,也完全理解我这番话的含意。但看得出,他很伤感,在机场离别的那一刻,他对我说:
  “我不想说永别,因为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他停顿了片刻,突然很动情地说:
  “我真希望你能怀孕,这样我无论如何就会马上回到你的身边。”
  我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平平的肚子,对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用孩子来留住一个男人,但有一天我会同一个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的男人共同生一个孩子。”
  丹尼尔走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我都感到是那么的孤独,好像生活中缺少了些什么,我不愿回到那套曾留给我许多美好回忆的小公寓里,每天就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游游荡荡。
  他回到瑞士后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还写了许多来信。说他已同过去的女友分手,并且非常想念我,希望我去瑞士同他见面。
  我告诉他,我已去语言学校学习英文,并在一家印像馆找了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和挣学费。我必须告别那种虚无飘渺、梦幻般的生活,现在我必须在澳大利亚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脚踏实地地去面对这个现实得让我甚至不敢再去做梦的世界。
  他的信越来越少,我也忙得几乎没有时间给他回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丹尼尔慢慢走出我的生活并渐渐地消失。二十八如意郎君
  面对婚姻介绍所给我介绍的这位“如意郎君”,我连话都没有敢说就逃之夭夭。
  我终于从那个景色秀丽的高尚区搬出,搬到了一对年轻的澳洲夫妇家。那是一幢老式住房,二间睡房在楼上,一间他们自己住,另一间租给我,楼下是客厅和厨房。房费比以前的那套公寓便宜一倍还多,我觉得很合算。这套房子全部是木结构,看得出年代很久,墙壁上的木头有些已腐朽,上楼梯时地板会发出“吱吱”的声音。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男主人达里奥是个29岁,为人质朴。热情,开朗有拉丁血统的澳洲青年。他自己开办了一个日本“合气道”训练班,我对任何拳道都一窍不通,通过达里奥的介绍,我才慢慢了解到,合气道是一种日本的防身术,他也是专程去日本学的此道术。女主人玛丽才23岁,地道的澳洲人,仍在大学里读书,是个安静,话不太多的姑娘,看得出,两人的生活很清贫,但感情很好,生活也很有情趣。晚上我坐在我房间里看书的时候,时常能听到他们俩个在楼下一个弹吉它一个吹萧、好不浪漫。
  我白天在一家印像馆打工,晚上去上英文课,每日生活之紧张使我顾不得想任何烦恼。
  每天回到家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真感到心酸。这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面小镜子,什么都没有,我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地毯上看书。因为没有衣柜,我只好买了些钉子,将它们插入墙上的木板缝隙中,用衣架将衣服一件件撑起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几次我半夜醒来,在黑暗中,这些悬挂着的衣服好像一具具尸体在那里晃动,让我心惊胆战的。
  对我来说,最让我心烦的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隔壁房间里时常传来一阵阵时高时低的男女呻吟声。这声音使我焦虑不安,并强烈地感到体内一股激情和烈焰。并不停地在骚动,让我真恨不得将它们马上释放出来。我将被子盖过头顶,希望能将那声音遮盖。
  我感到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我必须找地方将它们释放出来。我选择了去健身房。只要不读书,不工作,我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健身房里。我一下下竭尽全力地推举着各种器械,直到练得精疲力尽为止,因为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暇想的余地。
  经常不间断的这种健身运动,使我的身材变得比过去有型多了。我也从一种枯燥无味的训练中渐渐地寻我到乐趣。它使我身体健康,自信心增强,充满活力和动感。
  这是一家在悉尼也是数一数二的健身房,很少看到亚洲人。来这里的澳洲人基本上都是帅哥靓女,后来我才听说,许多少男少女去健身房,一是为了健身,二是为了结交异性。后来我也特别留心了一下,果然一些多情的男女时常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这天,我正在吃力地推着杠铃,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我的身旁。他30多岁,中等个头,相貌平平,属于那种难以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类人。他看上去微微有些中年发福,不像是健身房的常客。
  我刚刚做完一组动作,他笑容可掬地对我点点头,并问道:
  “你每天都来这里吗?”
  “不是每天来,但是,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来。”那沉重的杠铃压得我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你呢?”我反问道。
  “我很少来。”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那发福的身体:“我只是偶尔到这里来蹬蹬自行车,做做桑拿,象你们这么大的运动量,我承受不起。”
  我用毛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并开始练腹肌。我每坐起来一次,肚子里的肌肉就紧紧地绞痛一下,这种扭曲的感觉此刻却带给我一种快感,它让我尽情地消耗体内的能量,我随着每一下疼痛而发出一声声呻吟,让我有一种借此将体内压抑释放出来的痛快感觉。
  练完腹肌,他仍站在一旁望着我不肯离去。看着他那笑咪咪的样子,真想问问他是否还有什么话对我说,但我没问,只是喘着粗气并对他微微笑了笑,他马上凑过来十分客气地对我说;
  “我叫乔,你呢?”
  “克丽斯蒂娜,”我简短地回答着。
  “中国人?”
  “是的!”
  “来澳洲多久了?”
  “你是警察吗?”我很不客气、半开玩笑地反问。
  “不,”他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继续说着:“你看我这个样子象警察吗?如果警察都是我这个样子的话,实在为我们国家丢脸。”
  “那很难说。”我继续同他开着玩笑:“也说不定你是一个便衣警察或者私家侦探,看你的眼神有点儿像。”
  “我的眼神?”他故意将那双不太大的眼睛使劲瞪了瞪,“这双眼睛看上去很狡猾,是不是?”
  “是的,”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双眼睛不仅狡猾,而且诡计多端。”
  他笑得前仰后合,并用手在身边的小包里摸索着什么,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
  “你真聪明,一眼就能识破我的真面目。不行,我一定要给你留下电话号码,以后还要和你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将他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并递给了我。我接过纸条,对他摆摆手说:
  “有空我会给你电话,也请你别让我在健身房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他对我做了一个鬼脸,匆匆走开了。
  乔是BMW公司的销售人员,后来我才得知,他除了这份稳定的工作以外,还同另外一位澳洲人共同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据他自己说,他手头的会员有上千人,中国人占50%,其余的还有大量的菲律宾人、泰国人和澳洲人。
  “许多外国移民来后想长期留在澳大利亚,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同澳洲人结婚。他们参加这样的婚姻介绍所,希望几百元的会费能为他们带来一个美好的前程。这也是我的工作和任务。”他十分得意地向我介绍和炫耀着。
  “你们的成功率高吗?”我好奇地问道,这对我的确是件新鲜事儿。
  “公司成立到现在已近两年,成功的有10对左右。”看到我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将身子凑近我,轻声说道:
  “你有没有兴趣入会?”
  这家伙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已经准备拿我开刀了,“No way!”(不入)我坚决地。毫不犹豫地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
  他一点儿也不气馁,满脸堆着笑,完全不在乎我的反应,始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说着:
  “你不必那么认真,像闹着玩一样,有兴趣就来,没兴趣就算了,只当多结交一些朋友。你初来澳洲,一定很孤单、寂寞。你需要朋友。并且,我不收你的会费,完全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这家伙真不愧为是一个推销员,他的话确实让我有点儿动心。让我不得不想起夜晚自己房间里悬挂着那些像尸体一样晃动的衣服影子。想起那幢破旧的房子以及地板发出的“吱吱”声和夜深人静时那撩乱我心弦让我彻夜难眠的呻吟声……
  我让步了,对他点了点头说:
  “好吧,让我试试。”
  “OK!”他一下子兴致勃勃,跳到电脑前,开始为我储存资料。
  他好像查户口似的将我的出生年月、个人生活背景和经历查了个底朝天、紧接着他又像审训一样对我不断地提问:
  “想找多大年龄的男人?”
  “40岁以下。”
  “中国人还是澳洲人?”
  “澳洲人。”
  “Good,”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你对对方职业有什么要求?”
  “有正当职业就可以。”
  “有房车?”
  “无所谓。”我的回答让乔大吃一惊:
  “怎么能无所谓呢?这点很重要。大部分女孩子来我这里所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有房有车,否则免谈。而你怎冬能说无所谓呢?”看他那付着急的样子,简直就象是在给他找对象似的。再说,我压根就没抱着认真的态度来面对此事。对我来说就像乔说的那句话:有兴趣就来,没兴趣就走,只当多见几个朋友罢了。
  “你随便怎么写吧。”我像应付差事一样,不耐烦地对他说。
  他非常专注地在电脑上敲打着,好像在做着一件神圣、伟大的事业似的。
  临别前,他还特别关照我:
  “下次来别忘了带几张你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近照来。”
  两星期后,乔把电话打到了我工作的印像馆,他万分兴奋地告诉我,他已为我找到了一位如意郎君。
  “他是澳洲人,36岁,作家、热爱家庭、喜欢亚洲文化,我敢保证你们俩一定一拍即合,赶快安排时间见面吧!”他兴奋得声音有些失控。将这位男士的电话号码给了我,挂机前又再三嘱咐了一番:
  “千万别忘了给他去电话,然后让我知道进展情况。”
  望着手里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号码,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看看,老板也并没太注意我的诡秘行踪,我将那张写着号码的小纸条放进了口袋。
  趁着吃午饭的功夫,我在路边的投币电话给这位所谓“如意郎君”打去了电话。
  “哈罗?”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懒洋洋的声音。
  “我叫克丽斯蒂娜,是婚姻介绍所的乔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我尽量保持平静,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声调,别显得太过于急切。
  “我是约翰。你是哪国人?”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无精打采。
  “中国人。”我十分不自然地回答着,
  “很好,我们见见面吧。”他好像急于想见我,可听声音却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急迫感。
  “好吧,明天我休息,如果你也有空的话,中午午饭后怎么样?”
  “我的时间自由,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市政厅门前等你。顺便问一下,你长得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
  这句话似乎把我给难住了,长这么大,我可从来没有对别人形容过自己的样子。我在脑子里努力思索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
  “长头发,白皮肤,中等身材。”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接下来我又补充了一句:“噢,对了,我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右手拿着一张中文日报。”说到这里,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侦探片。电影里的特务接头一般都是这个样子。我立刻感到有些后悔不该拨打这个号码。
  第二天下午不到两点钟,我就提前到达了市政厅,我想先在那儿附近侦察一下地形。这里是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也是许多人约见朋友的地点,我站在远处向那里望去,希望能找到约翰的影子。
  市政厅前站着许多人,每一个都好像在等人。我的眼睛自然只盯着男人看。第一个映人我眼帘的是二个个头高高、宽大、英俊的小伙子,他穿着一件T恤衫和合体的牛仔裤,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难道会是他吗?不,绝不是,我立刻将这种可能性推翻。因为小伙子看上去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五、六岁。年龄不符。离小伙子不远处,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儿,50多岁了,更不会是。顺着老头儿的方向再望下去,我的眼睛一亮,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深棕色的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五官长得很端正和文雅,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文化人。他一边焦急地看着表,并不时地四处张望着。他会是约翰吗?我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他的头发、衣服梳理得整齐,证明他对这初次见面很重视,他是作家,自然随身都会带上一个公文包。尤其是他那焦急等人的样子,毫无疑问,千真万确,这人就是约翰!
  我的心开始跳跃,兴奋得径直向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去。就在我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时,一个金发女郎出现在他面前,只见他一个箭步跳上去,一把抱住那个金发女郎,俩人开始接吻,怎么回事?我被这突如其来所发生的事情搞蒙了!一分钟之后,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约翰。
  我东瞄酉看,心里还在盘算着哪一位有可能是约翰。突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你是克丽斯蒂娜吗?”
  我转过身子,看到了一个睡眼惺忪,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两眼布满了血丝,好像刚刚杀过人似的。一件皱皱巴巴的粗布衬衣显得那么肮脏,最可气的是他头上的那顶不伦不类,歪歪扭扭的小帽子,看上去简直和汉奸、狗腿子没什么两样。
  我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一字一句拖着长腔,一股浓烈的酒味从他的嘴里向我扑鼻而来,呛得我不得不将头微微偏向一方,
  “你就是约翰?”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点了点头,努力将他那双处于半睡眼状态的眼睛打开:“昨天晚上睡晚了,写作太辛苦。”他有些语无伦次,大概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我不想再同他继续交谈了,我准备离开,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可我实在无法强制自己和一个醉汉在街上瞎游荡。
  我正在盘算着该如何脱身,他向我提出建议:
  “我们去哪里坐坐好吗?”
  我装做没有听懂,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他看我没有反应,就用手向远处指了指,说:
  “我们去那间酒吧喝两杯,怎么样?”
  还喝酒?我差一点脱口而出,脑袋感到天旋地转,虽然我没喝酒,却被他这番话说得晕头转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做听不懂英文,庆幸我在电话里同他谈得不多。我对他摇了摇头,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不去?”我还是摇头。
  “不喜欢?”我始终不停地摇头,
  “不懂英文?”这次我终于点头了。他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嘴里轻声嘀咕着:
  “这是他妈的什么介绍所,介绍一个不懂英文的小哑巴给我!”他不耐烦地对我摆了摆手说:
  “Oh,Bye-bye。”
  我也笑嘻嘻地对他挥了挥手,痛快地说了声:“bye,bye。”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回到家里,我冲到电话机前给乔拨了电话。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的进展,我也迫不及待地对着话筒大声叫着:
  “谢谢你为我挑选的如意郎君,他简直是太‘出色’了,以至于使我连话都不敢说就逃之夭夭了。”
  我将情况如实告诉了乔,他听后一再向我解释,是他自己工作失误,没有亲自了解清楚,以后下不为例。我也告诉他,没有什么下一次。再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期待着什么奇迹发生,谢谢他的帮助,并希望他将我的资料从电脑里取消。乔一口答应,并保证一小时之后,我的名字将不会再在电脑上出现。
  想不到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时常都会接到这种要求见面的电话,让我不得不将电话号码改换新的。这一次,我才真正的得以安宁。二十九海滩暴晒
  当我将上身的衣服全脱掉的时候,我第一次如此轻松地暴露在阳光下,并深深地感到目己真真实实地同大自然溶为一体。
  这套公寓比从前的那一套大很多,一房一厅、厨房、卫生间、洗衣房设施齐备。我特别喜欢那宽敞、明亮的客厅,每天清晨一拉开窗帘、就使人感到阳光明媚,充满生机。
  房东是一位比我还小,20岁出头的台湾姑娘莉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朋友处遇见她,闲聊间,她提到自己的房子准备出租,并且价钱合理。我当时正在四处找房子,因多年养成的习惯,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独住,能多一些自己的空间和自由。我们约定第二天去看房。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拍即合,我当即决定租下这套公寓。从那天开始,莉莉也成了我在澳洲最好的朋友之一。
  莉莉是一个性格开朗、思想开放、思维敏锐、有事业心并能吃苦的姑娘。她十几岁时就一人独闯澳洲,她的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让我从心眼里佩服,别看她个头儿不高,平时总是一副学生的装束,可做起事情来,却非常精明,果断并充满了自信。
  我们虽然来自不同的生活背景和环境。接受的又是不同的文化教育,可我俩之间却好像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我还没发话,她就能马上领会我的意图。我刚一开日说:“莉莉同志。”她就会马上接上说:“是,首长,有什么吩咐?”这种共同的幽默,使我们感到其乐无穷。以至于旁人会认为我们是两个莫名其妙的小疯子。
  莉莉的男友彼德是澳洲人,是个电脑程序员,在银行工作。彼德个头高大,长得文致彬彬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良好教育,修养极高,有极好的家庭背景的人。他们的家离我的住处很近,开车只需要5分钟。没过多久,我们三个人就组成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战斗小组。”一到周末,我们就三人结伴而行,以至于许多陌生男士常常向彼德投来嫉妒和羡慕的目光。他也时常洋洋得意、半开玩笑地说:
  “我是一个幸运的男人,身边总有两个可爱的女人相伴。”
  我和莉莉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户外运动,喜欢大自然。澳大利亚的确是一个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国家。一年四季都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冬暖夏凉。所以基本上每个周末我们都会组织些户外活动。
  澳洲的夏季来临、气温白天最多也不过二十七、八度。今天是星期六,莉莉一清早就打来了电话,她声音显得兴奋,
  “首长,我们去海滩晒太阳吧。”
  我望望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心里也开始痒痒了,我一口答应了她,并约定一小时后在海滩见面。
  这是离我的住处最近的一个海滩,步行只需七八分钟。海滩不大,今天因为是周末,所以人比往常多一些。
  远远的,我就望见了彼德那高大的身体和走在他身边显得万般娇小的莉莉。
  “首长今天看上去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是不是党中央有什么新的指示?”我心里明白,她嘴里说的“党中央”是指我的父母,我们俩时常用这种只有我们自己能够听得懂的语言来交谈。
  “是的,党中央指示我要多增进海峡两岸的关系,这不是,今天我们国共两党就要共同来接管悉尼海滩了。”我也乐呵呵地同她开着玩笑。
  莉莉十分熟练的将一块双人大浴巾铺在细软的沙滩上,彼德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去短裤和T恤衫,身着一条小小的泳裤,躺在了浴巾上。莉莉将连衣裙脱掉,露出了一件鲜红色的三点式泳装,接着她又旁若无人地解掉了三点式的上半部,露出两个圆圆的生动的小乳房。并很自然地平躺在彼德身旁。我左右看了看从我们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又顾虑重重地望着正幸福地沐浴在阳光下的彼德,不知该如何是好。
  “首长不会是穿着衣服在海滩暴晒吧?”莉莉早已看出我的心思。
  我用眼睛向莉莉示意她身边的彼德,面带羞色,莉莉不以为然的说:
  “这没什么关系。我经常同彼德的父母一起来海滩,也一样这样暴晒。他们从不介意。”
  我始终还在犹豫,一旁的彼德却发话了:
  “怎么,你不想尽情享受一下阳光吗?”
  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和羞涩,假装潇洒地说:“当然了。”
  我颤颤巍巍、磨磨蹭蹭地一点点脱着上衣,当时我真希望自己穿有一百件上衣在身,可以慢慢地脱。当我的上身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时候。我却不再惊慌,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投来怪异的目光。每个人都视而不见的从我的面前走过,包括我身边的彼德,他继续兴致勃勃地同我和莉莉大讲着最近他新练的一种什么功夫。他看我时的眼神同我大曝光前没有任何区别。我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地暴露在阳光下,并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真真实实地同大自然溶为一体。
  在这以后,我们的“暴晒大军”也一天天壮大,甚至几个胸部平平的中国女孩子也将她们自认为羞耻的胸部展示给大自然。周围没有嘲笑,没有惊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这都是顺理成章的。
  这让我想起在巴西的时候,令我惊讶地发现,巴西人视大胸为不美。记得当时我去健身房锻炼,我一再示意教练为我安排一组训练计划能使自己的胸部更丰满,那个英俊的巴西教练睁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问道:
  “练大点儿?为什么?你这个样子刚好合适,胸再大就难看了。”我当时很难理解他这话的含意。
  在我开诊所的时候,我的一个病人对我神秘地说,过几天她要去做乳房变小手术,我觉得她简直是疯了!望着她那对丰满的乳房,真恨不得将她切除的那部分放在自己的胸前。手术后,我又见到了她,望着她那略显平坦的胸部,我心中的伤心和失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仿佛那手术刀是切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后来,我同我的澳洲朋友们谈论此事,他们的观点是:其实女人的美,并不取决于胸大或胸小,这两种都体现了不同的美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就像每个人的长相不同一样。他们一致认为,真实、不造作、不虚伪、顺其自然才是美。最重要一点,心灵的美要比外在的美更持久,更真实,更动人心弦,更使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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