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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趣

作者:韩少华

  雪,盖住了散落在地上的炮仗皮子。
  说是炮仗,其实除了麻雷子、二踢脚、百响儿钢鞭,还有单双炮打灯儿直至五层三变外带“百鸟鸣春”的花盒子。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儿,到大前天“破五儿”,每天花炮不断。三十儿晚上“子正”时刻那个声势,连我家老岳丈都说,活了八十七岁,过年放炮仗放得这么热闹又这么正点正刻,实在是头一回。
  这多年不遇的放花炮的声势里,似乎含着些挺有意思的东西。
  过午,雪还没停。上街一看,几家商店的青年男女售货员正说笑着扫净各自门前的新雪,又凑成群儿扫了便道上的公共路面。扫过一遍,却都扛着扫帚扶着锹把儿,谁也不回去。只顾指点着顺源百货贸易公司、中北出租汽车公司几家门前堆着的一排雪人儿,议论了个热闹。
  “数那个俊,脸蛋儿还搽了胭脂。”
  “论体形儿可都该进减肥训练班。”
  “别破坏情绪,孩子们堆雪人儿不过是游戏,带些象征性……”
  “就眼前这一串,哪个是孩子堆的?大人干孩子的事儿,有什么象征性,嗯?”
  “反正感觉着有,可一时又说不出……”
  散步回来,稍留了留神,真见着父与子甚至祖与孙在雪中合作的了。有的拿半截儿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仿佛让人着意领略那鼻尖儿上的寒意;有的用两个装方便面的塑料袋儿当手套儿,有的用一对大号儿喷花筒做胳膊,无意间流露了就地取材、因材致用的巧思。一尊雪弥勒眼看着塑成了,不远处一场雪仗中的“流弹”伤了这边的佛头。交战双方的孩子都跑来插手帮着修补那塑像,直到那弥勒笑口重开……哦,一个又一个雪人儿塑好了,孙子的眉毛白了,爷爷的脸颊红了,哈气和笑声里似乎也酝酿着些什么。
  真的,那大年夜的“炮威”也好,这眼前的一派雪趣也好,其间到底含着些什么意蕴?
  如古人所云,爆竹可以驱邪,而瑞雪更预兆着丰年么?这题中应有之义,似缺乏些新的情味。日子宽绰了,世事安定了,才在柴米油盐乃至酒肴糕果之外,追求着某种风情意趣么?这一层如在三年前点破,倒还不乏新意,可今天么……再推测下去,答案也许会越来越多,却可能都沾边儿又都不那么准。其实,世界万端,人间百态,本来就浑元一气着的,究得过细,反而会伤着什么。至于这一派雪趣,无非是几许情思祈望而已;当然,情思不是说来就来,祈望也不是说有就有,其间或许真连着些一时还难以名状的生机与活力呢。
  哦,雪路边,两位老者正闲谈着。追忆去年八月十五是不是云遮月来着,也就免不了猜测着今年正月十五会不会雪打灯了。
               丙寅正月初九草于三元桥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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