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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索拉:疯狂的音乐人

作者:白金、何强

  刘索拉是音乐人,但大多数中国人认识她却是通过其获奖的中篇小说《你别无选择》。
  作为作家的刘索拉在20世纪80年代末着实火了一把。而作为音乐人的刘索拉在去年11月20日第二届北京国际音乐节上,再次引起国人的注目。
  刘索拉第一次赴美是1987年,那时她本来只想去当地听听摇滚乐的。但当她听到另一方土地上的乡村音乐、爵士乐和布鲁斯时,一下子着了迷。尤其是布鲁斯,那抑扬顿挫的节拍在她内心深处产生了强烈共鸣。作为一个音乐工作者,直到此时她似乎才真正找到了自己毕生的追求。
  1989年,刘索拉再度赴美。在密西西比河三角洲地区,她很快成为布鲁斯迷。她住在汽车旅馆里,整日跟随一帮「乐友」出入各种酒吧及演出场所,积极参与新潮流音乐的创作和演奏,并和爵士、蓝调以及朋克等乐队进行了长久合作。刘索拉以东方的面孔、深遂的民族文化底蕴、奔放的个性,赢得了当地华人和土著美国人的广泛欢迎。这一阶段的经历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尤其与黑人音乐人的合作,为她的音乐个性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使她更清晰地认识到流淌在自己身上的民族血液有多么重要。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领悟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发现了自己所承袭的民族文化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宝贵东西。在刘索拉的记忆里,十几年前在中央音乐学院求学时,自己对待中国民族音乐的态度是多么的可笑--如果谁说中国音乐应向老一辈人学习,她会像一个有逆反心理的孩子偏偏对其嗤之以鼻。如同尘封已久的思想突然遭遇新潮冲击难免趋炎附势一样,对西方音乐片面的认识,使刘索拉成为中央音乐学院少有的「叛逆者」。直到这次音乐节上,与会的中央音乐学院师生还在对她当时的「胡闹」侃侃而谈。
  音乐人刘索拉视音乐为人生最高追求。在采访她的过程中,她不只一次说,写小说只是觉得好玩儿。
  1994年,刘索拉发表了她到美国后的第一张创作专辑《蓝调在东方》。这张专辑中有两个中国人熟知的故事--「伯牙摔琴」、「昭君出塞」。她的音乐灵感来自四川清音,同时揉合了大鼓、京剧念白、梆子腔、越调、黑人蓝调、爵士乐、教堂音乐和说唱。1996年,她发表了第二张专辑《中国拼贴》。在这张专辑中,她以自身为乐器,探索了人声各种可能性,重新定义了人类与声音之间的关系和极限。时隔两年,一张名为《缠》的专辑唱片由她自己创建的AL SO唱片制作公司推出,向全球发行。这张唱片表达了「各种裔文化的纠缠交结」,她邀请美国音乐界享有盛誉的爵士灵歌风琴与钢琴家迈尔丝共同演奏。一下子使刘索拉在美国音乐界声名大噪。

  刘索拉对音乐的执著使西方的评论界把她定位为「疯狂的音乐家」,甚至有人说她是「疯子」或「巫婆」。于是,有人问她,在国外做中国民乐是不是容易赚钱。她爽朗大笑,然后又总是庄重地坦白:做文化千万别想取悦任何人,那样最终是死路一条,我是凭情感走向。
  在美国,刘索拉一直把自己当成「黑人」。她认为黑人文化对自己影响最大,所以与她合作的大多数是黑人。她说,我开始以为去黑人中间可以像在国内一样方便,以为人家见到外国人会连自己一天吃什么伙食都告诉你,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同种族想融入他们的生活是非常艰难的。曾有一位女性黑人问她,「密斯刘,你在美国有过黑社会经历吗?」她告诉她,黑社会就是你们中国人常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种被黑社会势力控制的俱乐部。里面多是一些酒鬼、毒贩、地痞和妓女。有时,她们会大打出手或爆发枪战。
  在美国,音乐人中尤其是黑人音乐人绝对不会拥有中国音乐人的社会地位。他们需要发泄,需要呐喊,需要一种比哭都难受的笑。或许这正是爵士乐和黑人蓝调在世界某些地方风靡的根源所在。
  幸好自诩黑人的刘索拉没有真正过上黑人生活,但耳闻目睹的景况,使她对黑人生活与音乐之间有了更深的感悟。一谈到这些刘索拉总眼泪汪汪。她说,我认识的一位黑人音乐人,他是很有名气的爵士音乐家。他弹一手很棒的钢琴。在一次演出时,我发现他的音乐特别怪异,近乎迷乱。后来才知道他不久前曾被一位有种族歧视的警察打伤了脑子,但他弹得仍然那么投入。
  其实,刘索拉在中国仍然是位较有名气的作家。也许人们从电视屏幕上看到淡妆短发、颇具男性风格、在舞台上纵情演奏的纤弱女性时,把作家这个称谓和刘索拉粘到一块似乎有些不协调,然而这正是她的特质。
  刘索拉其实也想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回到住所,她往往想尽办法弄来一些米面、蔬菜,刚上手操作心情就烦躁起来,一生气就把火熄掉,抓起钱包钻进饭店。她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1999年11月20日,刘索拉在第二届北京国际音乐节上和一些黑人朋友共同演奏自己创作的乐曲,引来了母校师生经久不息的掌声。知名作家王蒙、史铁生、王朔等文艺界名流也莅临助阵,为音乐节推波助澜。
  作家刘索拉唤来几位作家朋友听音乐似乎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些作家朋友极少涉猎这种疯狂到歇斯底里的音乐。当笔者见到史铁生时,他正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状:「头一次听爵士乐,真没想到是这样。这么多人都听傻了,可能是这种音乐很贴近生命,并不是生活。我一直相信艺术不应该模仿生活,而要领悟。生命呢?是放在生活里折磨的,折磨久了会呈现出大小一样的东西,我想索拉可能觉得写小说不够过瘾,才又回到音乐里去了。」王朔更直接:「刘索拉是当初我们这些『愤怒青年』的崇拜偶象。我是看她的小说长大的。」
  在音乐节期间,刘索拉的日程安排得很满。尽管她很疲劳,但她面对采访时又是如此激情依然。她透露,前不久完成了一部长篇小说《大继家的小故事》,这是继8年前的《泥沌加哩格愣》之后的第一部小说。在美国,空闲之余她还写了许多随笔,只是国内极少见到。
  由于东西方文化的融合,刘索拉的音乐和文学作品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内涵和韵味。生活上,她活得洒脱且自由自在。人们总见她不停地笑,直到要离开祖国的最后半天,她还坐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大厅里回答青年校友的提问,腮边荡漾着掩饰不住的愉悦,笑得比谁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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