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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复刊了,鄙人被算在第一批写稿人之中,理应从速效命。刚巧日来给几个旧日的学生写去几封复信,自以为是正襟危坐而谈,不失从前讲坛风度,却不道拙荆在旁,冷然一笑,怪我何必写此幽默文字,未免轻薄。鄙人听她说这些信是幽默文字,不觉惊喜,既然如此,落得就以这些现成文字抄去给论语献丑。是为序。 焕良同学: 惠书收到,所陈种种,真可谓慨乎言之,但我觉得你还应该多下克己工夫,知足于现状,方才易于生活下去。纵然你是屈居下僚,纵然有许多庸俗无知的人高高地在你之上,对你颐指气使;你毕竟已经凭你的经济学士头衔获得了一个职业。薪水虽小,每月也领到十多万块钱。你得知道有许多同学,例如中文系的蒋家彦,历史系的吴浩如,生物系的周镇,他们毕业了一年多,至今还找不到事情。他们的成绩并不坏,这是你知道的,也许你更知道他们的成绩还比你好。然而你有一个舅父把你介绍进税务局,他们却没有这样一个舅父。你在抱怨你的事情太小,他们却在羡慕你。如果你看一看他们,你该满足了吧。 至于说你的上司庸俗无知,那是你的幼稚了。你应该了解他们,正因为庸俗无知,他们才能做你的上司。如果他们都跟你一样地用功读书,诚心诚意的替国家做事,他们也许到现在还是你的同一个办公桌上的伙伴,如果他们的学问比你更好一些,也许此刻还在你的底下。如果不信,请往下看一看你的同事,我想你一定会发现许多学识志气在你之上的小职员的。 如果你真不甘心于你现在的地位,如果你相信你的学识和才干还可以担任更高的职务,那么你也不是没有办法的。现在,你就应该向你的那些庸俗无知的上司学习了。你不要以一个经济学士的头衔自傲。你这个头衔只表示了你已经修业了大学里的经济学系的课程,而并不表示你已经学会了做科长主任或局长的才能。现在的大学之不切实际,就在这些地方。你学到了一大套理论,却一个方法都不懂。今日你还能安居于下僚而不被裁汰,我想,恐怕还是你舅父的效力而不是你这个“学士”的效力吧。 学习,这是一个很时髦的名词,你不必以学习为耻辱。你应当学习你的上司之所以为你的上司者。简言之,就是他的以何方法对付他们的上司而得以安稳地做你的上司。如果你学会了这些方法,你就可以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你的上司,你可以做别人的上司。以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你的上司的上司,你可以做到与你的上司同列。这是一个很专门的技术问题,决不是你在大学里所学得到的。 从你信上的语气看来,我相信你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你还在很幼稚地跟你的上司比学问。真可发一笑。如今在学术机关里都不以学问为用人的标准,又安能求之于一个税务局。所以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收到这封信以后,你得立刻开始注意你的上司的行仪,揣摩他们的性情脾气。凡是一个能久于其位的主任,科长或局长,必然有他的一套特殊本领。这一套本领,往往可以战败了他的职位所必需的学问,而成为他的保持地位,或甚至平升三级的因素。你所急宜学习的,就是这一套本领。大体上说起来,这些本领主要都是用于媚上的,其关于御下的部分,暂时可以不去管他。一般做主管长官的人,他们的御下政策,往往是侧重于怎样与下属隔绝,怎样使下属畏惧与怨恨。他们只要获得了上司的支持,就不惜不怕与下属为敌了。你在媚上没有成就之前,千万不可骄下。至于媚上之道,其实也不甚难,一言以蔽之,逢迎意志而已。从前的主管长官,多少还有一点学问,这些人的确不容易谄媚,因为他们有时候也会涌现一点书生气,轻蔑你的谄媚,尽管心里觉得受用,表面上却反而压住了你,于是你抛了心力,弄巧反拙。现在的主管长官,胸无点墨者多,这些人其实最容易巴结。你愈肉麻,他愈高兴。尤其是对于他们的太太或姨太太,只有你暂时把廉耻丢在一边,多说几句奉承话,逢时到节,多送几份厚礼去,一定会有显著的功效。听说现在各机关人事室主任的权也很大,你们局里想必也有此一官,切宜加意奉迎,勿有千虑之一失。 你信上说,你的同事都跟你很好,都为你不平。这可见你虽然没有蒙上司的青睐,却已颇得同僚的拥护。但是,据我看来,这并不是好兆。你没有获得你所必须获得的,而已获得了你所不宜获得的。你必须看清楚一个事实:一万个拥护你的人不足以增高你的地位,而一个提拔你的人可以把你送入青云。你必须舍弃一万个人的拥护以求取一个人的提拔。因为,我恐怕一万人的拥护,会得妨碍了一人的提拔。你所引以自慰者,恐怕适足以自害,这一层亦非仔细思量不可。所谓群众之力,不如领袖;国家大事,固已如此;个人私事,何莫不然。 三封信皆已先后收到,因为没有时间细细作复,所以搁到今天,非常抱歉。你的不安定的情绪,由于你这三封美妙的书简,我相信我已经全部感觉到了。一个极有希望的文学青年,栖迟在一个偏僻的山城中,真是为你所自述的,不异于“涸辙之鲋”。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即使我相信你的文学成就,不久就可以把你自己建设起来,(而事实上,我也的确认为你可能有此前途,)我还是不敢替你画策,说一声“你到上海来吧。” 按理说,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上海是市而兼朝的都会,你要在文学事业上奋斗,的确应该到上海来。上海有许多文人,他们的文学修养都相当好,足以使你获得切磋琢磨之益。上海容易买到或看到古今中外的书,这也是你所需要的方便。上海有人会赏识你的作品,也有人会鼓励你,影响你,使你的文学修养高深起来。在上海,一个人的眼界广大,可以开拓你那狭隘固陋的胸襟。从这几点看来,我应该赞成你的计划,并且努力帮助你,使你能够来到上海,开拓你的前程。 自从被一个外国记者夸张地称为“冒险家的乐园”以后,上海真成为许多不幸的冒险家的目的地。这个现象,在胜利后的今天,尤其显明。但是可怜得很,大多数冒险家所发现的上海,并不是一个“乐园”,而是一个“地狱”。这些冒险家在发现了上海是个地狱的时候,已经被这个地狱所吞噬了,恐怕一辈子也不容易脱离这个魔窟。从前的上海,并不是没有地狱的。但那时候的地狱是沉没在乐园底下,除非你自愿堕落,普通的人多少可以在这个乐园里享受了他所愿意享受的。但是现在,地狱也从地下爬了出来,反而把乐园打到底下去了。在这个情形之下,你就算可以到乐园里去,也得先打地狱里穿过。因此,这乐园也跟从前的不同了。 如果你是一个内地的大商人,大财主,能带几千万国币或美钞到上海来,我就决不反对你来。你可以靠拆息过很舒服,很荒唐的梦一般的日子。但现在你不过是一个文学青年,你所有的资本不过是一点点闪光的天才。你想凭这一点资本到上海来放拆息,我可以断言你一定会失败得很惨的。天才与学问,在上海,岂但轮不到做冒险家的资本,简直是每一个里衖中的垃圾。真的,现在上海的里衖中,垃圾堆中找不到一块三寸以上的废布,而天才与学问却有不少蛰伏在那里。我曾经和衖口小报摊的老板谈天过几次,也曾经和一个测字的谈天过几次,觉得他们都比我所碰到过的简任官高明。 我刚才说过,上海并不是没有人赏识你的成就,也不是没有人能使你获益,但是这些人现在都正在过着各种艰苦的日子。他们之中,也许有些人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小报摊老板或测字先生。他们至多是赏识你,并且告诉你一些为你所不知的事情。对于你的实际上的帮助,例如找一个职业,甚至在他自己家里给你腾出一个床位,都是不可能的。能有余裕给你谈谈文学的人,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我自己就不复能像从前在内地时那样地陪同学聊天了。有一天,一个学生来找我闲谈。他还是内地的抗战作风,一坐就坐了三小时,从中国古小说谈到法国文学上的新运动。却不知道屋子里急坏了贱内,她在等我出去找钱买米。 不错,上海有个文艺协会,还有什么文化运动委员会,但这些会的事业只能在报纸记事上看看的,你希望他们能给你一些帮助,也是绝不可能的。第一,你没有办法加入这些会。第二,纵然加入了也不能从此中获得援助。文化运动会我不甚熟悉,好像是早办了一个什么戏院和饭店。文艺协会虽然参加过一二次,也不明白在做些什么有利于文艺或文艺家的工作。你要加入这些组织,恕我不能介绍。不过听说上海已经有了许多想加入那个会而还加不入的作家,想来一定是很不容易吧。又听说有许多文学青年曾经参加了几次盛会,多数奉缴了茶点费而吃不到茶点的。这样看来,你希望加入这些组织以为在上海学习文学的根据,也完全是与虎谋皮之计了。凡是一切文化运动,应该讲做假借“文”艺的募“化”运动。它是向你要索一些什么的,不是给与你一些什么的。这个意义你必须弄清楚。 以上总算答复了你的几个问题。抱歉得很,我几乎把你的每一个美梦都打破了。但事实是,我企图在你没有落进地狱之前先把你救起来。你不必想赶到上海来了。你所说的那个中学国文教员的事情也就不妨接收下来,比在家赋闲总好些。万一你还是要来,我所能给你的帮助只是(一)在我家里给你安排一个临时的床位。你不要希望我能供给你一个小小的房间。我所谓临时的床位,若不是在楼梯边,就得在走廊里。你只能晚上在那儿睡觉,白天无法在那儿工作的。(二)在我家里吃饭;可是别笑我饭菜供应欠佳。(三)我介绍你给几家报纸副刊写文章。这只是为了你要努力练习写作,所以给你找这个机会。并不是为了给你找钱。现在的报馆,十之九是要欠稿费的。你希望在上海靠稿费维持生活,也是一个幻梦。说来你也许不信,何以排工高于稿费的时候还会得欠稿费。其实理由也很简单。报馆里的会计先生权衡利害的结果,当然觉得作家的稿费是最应该欠的。如果他们欠了排字工人的薪水,工人立刻会罢工了。如果欠了纸帐,明天就没有纸印报了。如果欠了编辑和职员的薪俸,报馆里没有人工作了。只有欠了你的稿费,下个月还有他来跟着写稿,跟着上当。好在上海作家很多,每人写一次文章,上一次当,轮流过来也可以敷衍一年的副刊。所以,既然已经被报馆里的会计先生认为是该欠的,你也必须自承是该死的了。 我所能帮助你的,只有这三桩。你可以住在我家里,找一个地方去写拿不到稿费的文章;其他的事情就必须你自己去解决了。你再考虑考虑,如果确有办法解决,你就来;否则,只好以后再等机会了。 十一月七日 惠函均悉,本想等见面时详谈一切,故未缕复。但因你住在女青年会,那个地方我从前曾经去过,有一个很好的会客厅,可是那环境不像一个老师访晤学生的地方;所以我不想去看你。至于到你的办公厅里去找你,尤其会叫我不舒服,故而也甚惧惮,无意冒险。星期日又不见光临,想必别有酬应。同在上海,熟人都不易见面,交通便利,亦复何补于事? 你放弃了助教不干,而到上海来做一个与本行无关的××公司的女职员,虽然你曾经两次表示是“失策”,是“可惋惜的”,但是,从你的信中看来,我觉得这未必是你的真话。很对不起,请原谅我是你的国文先生,而国文先生的唯一技能,就是从字里行间去寻疵索瘢。因为我觉得你信里的那些对于你现在的职业的满意的感情,一点也反映不出你对于“放弃助教不干”这一举措的悔惜。 其实我也并不坚劝你留在母校当助教。我的理由倒并不是为了一个助教所得的俸给太低,而是……而是,我仿佛觉得,你如果此番一做助教,你就可能终身沉浸在书籍与学问中,连结婚的机会也没有了。在今日中国的情形之下,我不敢鼓励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献身于学术研究工作中,独身到老。因为那是没有幸福的生活。你如今毅然离开学校,投身在一个热闹的,繁华的,世俗的社会中,虽然前途如何尚不可知,但至少寂寞与孤独的黯淡生活,已经被你摔脱了。 现在,让我来研究一下你目前的情形。我所知道的你是读历史的,你尤其熟悉唐代妇人所受于西域的影响。但是你现在所服务的公司是个专做交通与运输生意的,你的职位是秘书。我想不出你的学问与你的职业之间有什么关系。可是你说你在公司里颇能称职,你的经理也曾赞美你的能力。你是五个试用女职员中间唯一的被选中录用的。你自恨不能打字,而一个打字很快的试用女职员却被淘汰了。唔,从这些data里,倘若你不以为忤的话,能不能容许我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五个试用女职员中间长得最好看的一个?我虽然不认识你们的那位经理,但推想起来,一切公司银行经理的脾气与嗜好,总是差不多的。他们虽然公开登广告请女职员,要经过考试,要大学毕业资格,事实上他们的标准还在相貌。你如果没有一副姣好的脸相,一个苗条的身段,就未必会被录取。反之,你如果没有大学毕业的资格,我想你也很有被录取的可能。你不要以为我在侮蔑你,你自己可以寻求证明的。你现在每日所做的事,是不是必须一个大学毕业生才能做得了?你说你的工作很轻松,很少,这就使我不敢想象你每天在办公厅里怎么过的了。 凭着你的聪明,你一定会觉得;但是又因为你是初到上海;你刚从学校里出来,就每月领到一份不算小的薪水;在喜心洋溢之余,也许你不会觉得。而在我,一个在旁边关切你的人,却觉察到你的危机了。你的经理曾经请你看过电影或梅兰芳没有?曾经坚持着用他的汽车送你回去没有?曾经邀你一同去吃午饭或晚饭过没有?曾经邀你去跳舞,当你说你不会跳舞的时候,他就自愿做义务教师过没有?想想看,如果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你的危机已经在迎着你了。如果他曾经对你不止一次地说明过他的太太是个没有学问的人,或者是个脾气怪癖的人,或者是个身弱多病的人,那危机就更接近你了。你试试看,如果有一天你迟到半小时或一小时,当你到办公厅之后,是不是会有同事告诉你:经理已经问了好几次“密司刘为什么还不来”?你如果以为经理在考核你的勤惰,而感到有些凛然,那是大大的老实了。 你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职业,而人家却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花瓶”,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以“花瓶”自居,然则你所说的那些关于你的职业的话恐怕太天真了些。当然,如果有正当的恋爱的机会,恋爱的对象,你应该物色一个好的丈夫。但是,在你这个场合中,我看不出有什么好机会给你。 留神啊,在上海,人不能太天真了。你如果不能安全地维持你的职业而不被侵扰,我劝你还是回到母校去当助教,虽然是一个枯寂而寒酸的学究生活,但它会得保全你不被损害与侮辱了。 你托陈捷同学带来的信与书八册均收到,陈君也把你托他告诉我的话全说了。现在到北平去颇不容易,上海各大学也还是乱烘烘的没有上轨道,况且又多已开学上课,无法允许你转学,我看你还是且安心在××继续读下去吧。 胜利以来,一窝蜂的人回了京沪平津,几个流亡的大学也搬回了老家,使内地的学校有人去楼空之感。我想象得到你们现在的情绪,宛如盛筵散后,宾客们都打着灯笼各自回家去了,只留下一个骤然感到冷静的主人对着肴核狼藉的桌面在发呆。 在这种情景中,许多人会得感伤,会觉得受不了。因此有不少家在内地的人也跟着复员的人到京沪平津一带来赶热闹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那些赴筵的宾客在既回到家里之后,看看门户萧然,就另外有一股清冷寂寞的凄感。此时那跟踪而来的主人也就会知道他所赶的是一个幻像的热闹了。唐人诗云:“回头问残照,残照更空虚。”足下可在此中吟味其意境。 你如果是一个读科学或法商的,就有了非转学到京沪平津不可的需要,因为在这二三年内,内地的大学恐怕不会有什么发展,而这些学科,必须有好的教授及设备,才能对你有帮助。现在,我知道你是一个读中国文学的,而且你又倾向于国学的研究,你所希望的转学,如果仍旧想转入中国文学系,我以为还是不转出来的好。我的理由是:今日的京沪平津决不是研究中国文学的好地方。 你不要笑老师迂腐,我觉得研究中国文学者第一要一个静谧的环境,能够让你神游千古之上,读其书,想见其为人,方能有深切的了解。现在处身于平津京沪各大都会的人,差不多天天在为生活而奔走,一家老小住在鸽笼式的屋子里,自己家里是儿啼女哭,隔壁人家是无线电的骚音,镇日镇夜不停,如何还能容许一个读线装书的人掩卷闭目,尚友古人呢?即使在学生宿舍里,这里也挤得可以。你们那里从前是八个人一室,现在学生少了许多,应该可以两个人占一间了吧?这是你所享到的最优越的权利。你可以在宿舍里铺设一个大桌子,堆上二三百本书,中间安置你那块大端砚(这是从前你无法放在小书桌上而只好藏在衣箱里的),你可以每天坐在那里吟咏自得。“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这诗句会引起你的读书趣味来。假如你到上海来了之后,你就没有这个福气了。我们这里是十二个人一个房间,房间又比你们那边小了三分之一。两个学生合用一个小书桌。你能在这样的宿舍里读书用功吗? 再说,读中国文学的人,与其在都会里,不如在山野里。中国文学作品,向来是山水文学多于都会文学。“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这固然是不在都会里的人所不能欣赏的,但是“万壑云霞影,千峰松桂声,”却是你所独擅的风物了。凡是读文学的人,必须先参透静的境界,而后再参透动的境界,方能驱使他的笔。你现在正是应该涵泳于静的境界中的时候,所以更不适宜于到摩登大都会的喧哗境界里来拂乱了心曲。 还有,谈到书,我觉得你们那边图书馆里的中文书着实不坏。至少,对于你已经尽够用了。北平或南京几个大学图书馆里,固然有更多的中文书,但上海的大学,恐怕就比不上你们那边了。我记得你们那图书馆里有六百余种的丛书,而上海的大学里,只有一部丛书集成而已。你们那边有一部曾慥类说,上海的大学里却不像有。你们那边中文系的学生不多,没有人跟你抢书,可以说整个图书馆里的中文书,都随你挑选,而上海则每个学生只能借二册书,你受得了吗? 至于教授的问题,我想也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样严重。固然,有好的教授可以大大的帮助你,但是即使没有一个教授,像你这样已经入门了的学生,只要自己能用功,也未尝不可以有所成就。古来的学者差不多都是自修的。何况你们那边的几位教授也不算差,而京沪平津各大学的教授,也未必全有道理。向慕虚声,学者所忌,我希望你不要学一般青年的样,口口声声的在追寻名教授,仿佛一做了名教授的学生,自己也就是个名学生了,其实是两无裨益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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