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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回到教室，黄远航就嚷开了：“昨晚你到哪里去了？我七点半钟到宿舍找你，宿舍却关了门。” 黄远航告诉我，昨天下午他打了电话给秀男，知道秀男和单位团委的人要搞中秋晚会，当时秀男邀请他去参加，他不好意思自己去，想叫我一起去，但是找不到我，弄得他最后也没去成。 “我昨晚上日语课了，你不知道吗？” “害得我也去不成……” “以后秀男找我们时，你早一点通知我嘛。”其实就算昨晚他找到我，我也不会去的，不仅是要上日语，还因为…… “我下个月中旬生日，到时秀男一定会来的，我昨晚约了她了，你如果想见她，到时一定要来。” 晚自修时在纸上算算，那天是星期日，生日晚会估计在前一天晚上搞，不会和日语课“撞车”。 一年级军训结束后两个月，我想写一篇文章到校刊去，当时我还没买电脑，于是就找到黄远航，他家离学校很近，而且有电脑和打印机。 当时我打字还不是很熟练，几百字的文章半个小时还没打完，平时待人热情得出格的黄远航很不耐烦，干脆亲自上阵帮我打字。 门铃响了，黄远航急急跑去开门。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黄远航的房间，中等偏矮的身材，一身运动服，戴着黑框眼镜，抓着一大叠打印纸。 “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林田。” “有意思，你家里可能是开农场的。”她笑着说。 黄远航让我退出来让她先用，那位女同学要打印她的编程作业。 经黄远航介绍，我才知道这个粗犷得像个男学生的女同学有个可怕的名字：司马秀男。她是应用数学系三年级的师姐。 秀男嫌打印机的防尘盖阻碍操作和进纸，干脆将它拿开了，针式打印机刺耳的尖叫声扎进了我们耳朵中。 弄完之后，秀男对我说：“师弟，我走了。” 黄远航送完秀男，从楼下回来时，我还没有将文章打好。“咳，刚才忘了叫那位师姐帮你的忙，她得过全校的中英文打字比赛第一名呢！” 黄远航送我下楼时，说司马秀男是校学生会的部长，他上个月到学生会应聘时就认识她了。 “她像个男人似的。” “她还会抽烟呢！”黄远航说，“不过她人很好。” 三天后，学校为期一周的女生节开始了，在女生节，我们班的男同学不仅要给班上的三位女同学送玫瑰，还要帮这些住在九楼的“公主”提洗澡用的热水上楼。 这是上大学以来我第一次上女生宿舍，平时，女生宿舍是严禁男生进入的，但在女生节，我们却能够光明正大地到女生宿舍去，看看她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我们班的十来个男同学在麦苗的带领下，每人提一两桶水往女生宿舍九楼走去。我除了右手提一桶水外，左手还拿了二十支玫瑰，一会我们要将它们送给班上的女学生。 在七楼，花束散了，我放下水桶，停下来整理花束。 噔噔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了，我扭头看了一下，一个戴黑框大眼镜、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正在冲上来。 “师姐。”我认出她是前几天在黄远航家中见过面的秀男。 “师弟，上来送花给女朋友吧？”她开玩笑说。 我才没有女朋友呢，我抽出了一支黄玫瑰，对她说：“师姐，送给你，女生节快乐！” “不客气。”她大大方方地一手接了过去，上了八楼。 “欢迎光临！”刚到九楼，我们班的三个女生就在楼梯口等着了，她们和外系的几个大一女生在同一个宿舍。 第一次到女生宿舍，真是非常新奇有趣，她们的宿舍比我们的要干净整齐，有淡淡的香水味，桌子上摆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有的女生床上还有枕头大的毛玩具。书架里有几本张爱玲的小说，想不到我们班的女生还爱好文学，我想她们一定会和我有共同语言的。 周五的晚上，学校的女生们搞了一个晚会，节目有舞蹈、时装表演、独唱和合唱等。广告上写着“诚意邀请男同胞们到场欣赏”。 刚上大学时我学习是很认真的，那天晚上还在教室里看书看到九点多，后来觉得心神不定的，于是向生活区的文化活动中心走去。 在教学区的北门，我看到了秀男。 “师姐，这么晚去哪里回来呢？” “去做家庭教师回来。” 我想起她在学生会是管家教服务的，找份家教不是难事。现在她刚从西关那边坐车回来，现在要上天桥回生活区。 我们一边谈话，一起上了天桥。 “师姐，这次女生节你得了多少支玫瑰呢？” 她说出来的数字把我吓了一跳。 “两百支吧。” 难怪听我们班的女学生说在八楼有的女同学宿舍里玫瑰装了一桶。 “我记得有一支黄玫瑰是你送的。” 我侧过脸来细细看了她一眼：晒黑了的脸，不加修剪的头发，一套将身材掩盖起来的肥厚运动服，一双弄脏了的运动鞋，戴着难看的黑框大眼镜。 “师姐，您现在去看表演吗？” “去年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下了天桥，在去文化活动中心的路上，秀男说她不喜欢那些太“造作”的舞蹈和时装表演，“卖弄风情，软绵绵的，有什么意思？” 我一个人进了文化活动中心，里面正在进行时装表演，纺织工程系的女同学设计的服装，由一些漂亮的女同学上台进行表演。 大学校园里，很少有机会同时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女学生在一起出现，何况是在男女生比例为七比一的工学院，难怪那么多男学生跑到这里来了。 工学院虽然不像综合性大学和外语学院里那样美女如云，但是我们学校里的这些女学生有一种非常好的气质。能上大学的女孩子不多，学理工科的女孩子更少，少的东西，人们就觉得宝贵了，不是吗？前几年选香港小姐还选了个理工硕士。而工学院里除了相貌平平但也能吸引男同学注意的女生外，也有不少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女生。一次几个班在阶梯教室上大课，一个迟到的女生刚进门，教室里的男学生们就发出了轻微的骚动。这些“校花”、“系花”，绝对是大学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现在，男同胞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欣赏那些“校花”、“系花”，也算望梅止渴吧。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读大学其实也和当兵一样。大学生没有事业基础不能结婚，没有钱不能随意和女人约会，而学校里那些女同胞又一个个就像骄傲的小母鸡一样，不一定理睬我们。我们一年级新生入学才三个月，就很羡慕那些和女同学手拉着手在校园里漫步的幸运儿了，何况是那些已经读了两三年书又没有女朋友的高年级男学生。 那天晚上，宿舍里的哥儿们在文化娱乐中心就像看明星一样，度过了一个精神振奋的晚上，然后一个个回到宿舍里长吁短叹。 星期天晚上我又见到了秀男，那天晚上九点在教室里看书看累了，想起来走走，站起来发现秀男正坐在我的后面，向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次她没戴眼镜，我才发现她的脸模子原来长得很好，只不过，平时那副黑框眼镜将她最美丽的地方掩盖起来了。据说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即使近视也不戴眼镜，高度近视的话就配隐形眼镜；而长得不漂亮的女孩子则浅度近视也常戴眼镜。因为人一戴上眼镜，就像套上往罗的眼罩一样，不知眼睛周围长得怎么样了。秀男长得那么漂亮，除了看书外却总是套着这样一个眼罩般的大黑框眼镜。她该不是存心想这样来让自己“嫁”不出去吧？ 其实她以前一直是在这间教室自修的，只不过我没有注意她而已。 十点多钟，我们一起出了教室，从教学大楼到宿舍的七分钟路程，我听她介绍了许多读大学的经验，如何安排学好专业课，如何学习和社会工作兼顾而互不影响等，她还说自己是广州人，家在东面的黄埔区。 后来几次晚自修，我都和她同路回去，因为我们都习惯在十点半回宿舍，我从她口里知道，她父亲是个海军军官，母亲是工人，有一个妹妹也在读书。当年她出生时，家里很失望，因为没生男孩。后来妹妹出生后，家里就像对待男孩子一样对她们，无论是学习还是锻炼都要求很严格。高二文理分科时，她理所当然地选了理科，考大学时报的院校全是舰艇学院、理工大学、工学院等，因为她觉得这些院校的名字硬邦邦的，好听。 “可惜我没能考取机械专业，可能是招生的人觉得女生学机械不安全吧。”她说，“机电系有几个班是没有女生的。” “那你将来想干什么呢？”我问。 “本来想当海军军官的，但矮了一点，视力也不行，上不了军校。” “如果你是学机械或计算机的，将来能到海军兵工厂或船厂也不错。”我说。 “现在学的是数学，只好先读完书，将来再考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或改行搞计算机，反正我们的老师说学了数学将来转学计算机还是比较容易的，北大的王选教授以前也是学数学出身的，现在搞的是计算机。” “读书辛苦吗？”我问。 她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秀男绝对是他们班上的“大姐大”，文化课和体育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班上所有女学生和大部分男生的成绩都不如她，上大学以来，拿过两次一等奖学金和一次二等奖学金，校运会拿过女子长跑第一名，她的英语六级成绩有八十八分呢！ “可惜少了两分。”她叹道。 “以后考托福或GRE争取补上吧。”她又说，似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 晚自修完了，我穿过天桥回宿舍，天上，一轮明月高挂，月色如水，地面上万家灯火则在与月争辉；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年前晚上和秀男一起穿过这条天桥回宿舍时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月明星稀，不同的是如今广州的灯火更灿烂，更美丽，也更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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