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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在上课前五分钟到205教室，里面穿一身红色滑雪衫的郑艳华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我的座位，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点感激她，她虽然对我有点意见，但还是没搬到其他地方去坐，给我留了一点面子。 我坐到座位上，偷偷看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正专注地看着日语书。 她的课本有点破了，上面写满了振假名和不同的同型，而我的日语课本还很新，自从十一月初以来我就没认真地看过书，连词典也懒得翻。 高中时我是那么喜欢看书，一直是心无旁骛地专注于那些课本和学习资料。而上了大学，我也希望能专心地学习，但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怎能像和尚一样专心于几本经书，我们心里总是渴望有一种温柔，有一种浪漫突然来到，但是沉重的学习却让我们的交际圈子狭窄，只认识有限的几个女生，从来不指望会有一种美丽的邂逅。即使有机会在一些联欢会上接触女孩子，那种自卑感又让我在那些“公主”面前言谈失措，结果还是没机会认识到一些能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我真不明白，学校里那些挽着女生的手的男生，是用什么手段掳获到“公主”们的心的。 倒是很少见到从来没有男朋友的女生，可能她们太容易得到爱情了，所以从来不用为寂寞而烦恼，不像我们一闲下来就会有那么多让我们不能入睡的烦恼，她们平时睡得好，精神也好；还有，她们除了读书外不用为其他而烦恼，所以完全可以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习上，看她们那种专注的神情，可能因为不用担心周末没人约会，所以能在这个时候尽情享受汲取知识的快乐吧！ 如果有个女孩子答应每周的周末和我一起出去吃一次饭也好，我会不会也能专心学习呢？哦，一周一次太奢侈了，而且我也没那么多的钱，一个月一次总行吧？我要今天晚上请她吃消夜，到时说过一个月再请她吃饭，这样，中间的一个月我一定能够专心学习了。 我很快写了纸条递给白琳：“一会下课能不能和她说说，说我一会放学了请她吃东西，就请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烦她了。” 白琳收了纸条，说：“下课再说吧。” 老师进来了，给我们讲课。 临下课时，老师讲了一些句子让我们翻译成日语，他点我的名让我来回答其中一个问题。 “早稻田大学是日本排名第二的大学。林田，你来翻译。” 其实这个句子不难，不然不会用来做口头练习了。 “……” 我刚才心神不定的，一时答不出来，抓了抓头皮，同学们都为我这个四年级的师兄回答不出问题而笑了。 “早稻田……。”郑艳华小声地说，可能她觉得不应该让师兄出丑。 我急忙将郑艳华说的重复了一次。 “好，不错，坐下吧。” 看来郑艳华不是对我完全没有好感吧，她还肯帮我啊！这样我下课时邀请她吃饭，她一定会去的。 下课铃响了，白琳眉飞色舞地和同桌的女生讲起早稻田大学的情况来。 “唔。”我皱了皱眉头，向白琳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郑艳华。 白琳明白我的意思了，她对郑艳华说：“师妹，出去聊天吗？” 她们一起嘻嘻笑着出去了，大学校园里那些女生啊，即使上到最高年级，成了大师姐，笑声仍然是嘹亮的；哪像我，才大学四年级呢，就像个久经沧桑的小老头了。 我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那里，不知干什么好。 出去散散步吧，我走出教室，往教学楼的西面走去。 阳台栏杆边，她们两个正在小声地说话，我急忙缩回去，要是郑艳华看到我就糟糕了。 教室里，同学们都在那里无精打采地坐着，一个女生伏在旁边男生肩头上，像是睡着了，日语班的学生们已全然没有了这学期刚上课时那种高涨的热情。 上课铃响了，她们回来了，郑艳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怎么样？”我急急忙忙地递了张纸条给白琳。 “一会下课得你自己邀请她。”她递了纸条过来。 老师进来了，继续让我们做口头翻译练习。 这节课好长啊，虽然只有不到一小时，我却觉得像度过了整个晚上。我一直在盼下课铃快响。 终于下课了，那个家伙没在门口出现，我知道，他不敢再当着我的面来找郑艳华了。 郑艳华也没走，在那里看书。 “星期六不回家吗？”我小心地和她说话。 “下周再回去吧。” 她用一种平和的语调和我说着话。 “Good lucky。”白琳收拾课本出去前向我做了个鬼脸。 “这学期我很忙，本来想跟你到珠海看看的，但是没空。” “是的，我也很忙。” “以后毕业了，记得到珠海看看我。”她突然说。 我感到有一些很温暖的东西在心里流动着。 “你准备将来回珠海工作吗？” “不一定，我爸爸说我如果能在广州找到工作，也可以在这里落户。” “是的，我觉得女的在哪里工作都无所谓。” “不是说男儿志在四方吗？” “但是我觉得男的如果离开家，什么都要从头来过，尤其是没有住房，别人是看不起的。” “我们女的不也是这样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吗？” “但是……你们女的始终要……我们男的如果没有房子，别人是很看不起我们的。” 我的意思是，女的始终要嫁人，没有房子住有什么关系，反正工作一两年后总得嫁人，所以在什么地方工作都无所谓。而男的呢？如果一个人离家到外地工作，没混它七八年恐怕不能买一套像样点的房子回来，而在广东，一个男人没有房子，别人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姑娘是看不起他的。 沉默片刻，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还不走？” 她说：“那你为什么也不走呢？” “嗯，我得走了，我要去吃点东西，今天晚饭没吃饱。” 她没作声，看来真如白琳说的，追女孩子要“胆大、心组脸皮厚”。 “唔……”我吞吞吐吐地想说话。 “干什么？”她问，其实她也知道我想说什么，只是不便点破罢了。 “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鼓起勇气说。 “不了，我还要看书。”她微微一笑。 至少她没有板着脸拒绝我吧，看来我的脸皮还得再厚一些。 “那你准备看书看到几点呢？” “不知道，看完书再说。” 我想她可能是考验我的耐心，我想我们这些“和尚”之所以没能像那些无心向学，上了大学好像就是为了追女孩子的人一样容易得到“公主”的心，是因为我们将学习放在了第一位，没有耐心花太多时间去等待和祈求，给了那些“公主”一种不会体贴人的感觉。 我没话说了，只能耐心地继续看书，她既没动也没赶我走，可能她真是想看完书再和我一起去吃东西吧。她真是个非常好学、非常刻苦的学生啊，我心里对她更多了一分钦佩，如果有这样一个勤奋好学的女孩子时刻陪伴在身边该有多好。 传呼机响了一下，是报时的十点正。 我小心地问她：“这么晚了，你还不走吗？” “你不是也没走吗？” “我，我是想……” “想什么？”她有点不耐烦了。 我觉得我真像宫崎骏的动画片《龙猫》里的怕羞仔，可能是因为我上高中以来和女生接触的机会少，不懂得如何和女孩子说话，所以总怕说了她们不喜欢听的话而使她们疏远我，结果在女孩子面前就越来越易怯场了。 “我想明年我们都要毕业了，以后可能没机会见到你了，所以我想……” “不会吧，我们珠海离你们那里那么近，毕业后可以来看看我的嘛。” “我想今天晚上请你吃一次饭，因为以后没机会了。” “师兄，你不用说这种生离死别的话吧。”她忍不住笑了。 “但是我想毕业后我是不会到珠海去看你的了。” “不会吧。”她说。 “总之今天晚上这一餐我一定要请的，不然的话我以后就没机会请你吃饭了。”我想，当我说了将来不会见到她，暗示了我不会追她后，她就不会为了避开我而不和我去吃饭了。 “不好意思吧。”她还是摆手。 “不，你一定要去。”我急了。 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好了好了，我们去吧。” 我的心情一下子舒展开了，看着她往那个书包里放课本和学习资料。 我匆匆地将我的日语课本扔进了书包里。 她站起来，因为胖而显得份量十足的身材真是让我为自己的瘦弱单薄而自卑。 我跟在她后面出了教室，和她肩并肩地往教学楼下走去。 这天晚上的雾淡了许多，一轮满月悬在天空，随风摇摆的树木仿佛在笑，笑我这个傻小子，连追女孩子也怕羞。 “去哪里呢？”她问我。 “到上次我们吃早餐的地方吧。”我说。 “好吧，不过远了一点。”她边走边说。 “那就当减肥吧。”我随口说。 “你看，又乱说话了，告诉你，如果你想追女仔，不要说人家不喜欢听的话，所以师弟比你好。” 我一下子羞愧难当，我怎么不顾及到她的想法呢？尽管我的审美观也许是以胖为美，但是她不是这样想啊。还有，她和我说话真是大胆，一下子就直入正题了，可能是因为她接触的男生太多了，了解我们的心理，知道我们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子认识很多男生而认为她“坏”，也知道说话越是坦率的女生，往往越受男生们欢迎。 “嗯，我以后不说了。” 但是她说的话也让我心里很不自在，为什么会这样来将我和那个家伙相比较呢？唉，有什么办法，我们学校里男多女少，而且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正是人生最灿烂的时候，世界属于她们，在同龄的男生面前当然有一种极大的优越感了。她们喜欢选择什么、指点什么，全是她们的自由。 我们上了天桥，看看南面，密集的高楼上灯火通明，而高楼后面，几百万人口的广州，万家灯火将深夜的天空映得泛白。 “其实我最喜欢周末了。”郑艳华说。 “你不是很喜欢学习吗？” “但是周末想干什么都可以，比学习要轻松。” 她们当然想干什么都可以，周末晚上想一个人独处也可以，想找个男生陪自己出外也可以，我看如果有个女生在周末约一个男生出外，十有八九会成功。倒是我们呢，有一种“周末恐惧症”。学习了一个星期，总得让脑子休息一下，不然就会累垮。但当我们不去想学习问题时，各种的念头就跑到脑子中来了；如果到宿舍外面走走，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恋人就更让我们更不自在；约个女生出外吧，如果人家是明花有主的当然不会理睬我们，若还没有男朋友的呢，也是十有八九不会答应。总之，周末除不用学习外，我看不出比平时好多少。有人说学生时代是灿烂的季节，指的是女大学生，与我等“和尚”无关。刚上大学时“天之骄子”的豪迈之气褪尽后，就是压抑、沉闷、紧张、寂寞；周末休息时，我就觉得自己成了小小的、可怜的、微不足道的穷书生。 我们走下了天桥，往西面走。 “这么远，早知道不来还好。”她嘟哝着说。 不知道她的意思是应该不跟我出来吃饭，还是应该不来这个地方改去其他地方，总之我不敢问就是了。 唉，我为什么这样怕女孩子呢？或者说，又喜欢她们又怕她们，在她们面前战战兢兢的，既不懂得如何说话，又怕说错话，按理说女孩子应该是很可爱的吧：说起话来不像我们男生一样粗声粗气，不像我们那样有暴力倾向爱打架，不像我们那样玩深沉；而是柔弱的、说话细声细气的、爱哭也爱笑的，一看到她们就会让人涌起将她们保护起来的念头，难怪那么多男生喜欢找女同学做朋友了。但不知为什么，当我和喜欢的女孩子或是漂亮的女孩子说话时，会紧张得心跳加快，即使天气不冷，也会打冷颤。 中学时的老师讲过一个故事，一个从小在山上寺院里长大的小和尚，一天下山打水时看到一个姑娘，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人。回到寺院里问老方丈，那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好看？方丈说那是老虎，会吃人的，不要看，不要走近“它”。 我想，如果真有这个故事，那么这个小和尚以后还会不会走近“老虎”呢？报纸也说现在电视普及到寺庙后，年轻和尚干活时也哼着“妹妹找哥泪花流”，弄得老和尚们不让在寺庙里放电视机了。 我怕郑艳华什么？怕她吃了我吗？那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方设法接近她？不，是怕她不理睬我，怕她和其他女生说我曾经追过她，让她们知道我很坏吧？中学时有些男生写情信给自己爱慕的女同学，那些女生将情信交给老师。有些老师不会处理，又将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结果是将写信的男生弄得在学校里抬不起头，从此一蹶不振，考不上大学者有之，心理变态者有之，甚至做傻事寻短见者也有之。可能是中学时听这种事太多了吧，上了大学后，我在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公主”面前总是诚惶诚恐。我想只有日久生情才是一种保险的、不会出事的恋爱模式。但是，和郑艳华认识的时间久了，我对她是“生情”了，她却没有对我“生情”，弄得我陷在单相思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我才知道和一个女孩子相处久了原来会发生这样的事，谁知道以后发展下去会如何呢？不会弄得我出什么问题吧？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想有什么要说的，总得到了大排档点了菜，坐下来再慢慢地、小心地说吧。 “你们发了毕业推荐表了吗？”她问我。 “还没发，你们呢？” “今天才发，可能你们下周要发了吧。” 我们的话题就围绕着毕业求职展开了，这样也好，有些话说，不会冷场，而且谈论这类不涉及男女同学之间敏感问题的事情，我也不会打冷颤。 走近大排档了，有一些我们学校的学生在那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不要坐这边，我们坐那边吧。”她不想坐在那一大堆男生旁边的桌子上。而我出于一种虚荣心，总是喜欢带着女同学在一大堆男生旁边出现，让自己在那群“和尚”面前有一点优越感，尽管那个女同学只不过是“借”回来陪陪自己的罢了。 我坐下来，指了指我身边的一张椅子，但是她没坐，而是坐在桌子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我将菜单递给她。 她随便点了几个便宜的菜：炒菜花、茄子芋头堡、紫菜汤。 “怎么全是吃素？”我拿过菜单，又点了一个葱爆牛肉。 “刚吃了晚饭，不想吃太多了。”郑艳华说，但我想她可能是想减肥吧。 老板送上餐具和茶水，她拿过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 在家里，我没有做家务的习惯，而且和同学们外出吃饭时，也不习惯给大家倒茶，所以我没说：“让我来吧。”等郑艳华给她自己倒完茶后，我才后悔了，这样她一定会认为我不是个很体贴的、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尽管我认为一个人有否责任感不是看小事而是看大事。 我们继续谈论着求职的事，直到有两个菜上来了，我才慢吞吞地说：“其实……我这次请你吃饭是想……” “想什么呢？” “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不能再见面了，所以……” “唉，师兄，您不用这样吧，我们还有半年才毕业，而且毕业后您也可以来看看我的。”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来，吃肉。”她夹了一筷子的牛肉给我。 我们相对无言，而她则不时还夹点东西给我，像要用它们来塞住我的嘴巴一样。 吃了点东西，嘴里那个伤口开始疼了。 “其实……我觉得你很好人。”我看了她一眼说。 她想了一会，带点笑容说：“我是不喜欢得罪人的。” 我的心沉下来了，等着她说下去。 她却不作声了。 这饭吃得真是辛苦，嘴巴疼，而且头也痛，不知如何向她表达我的意思，读了十几年的书，学了那么多数学物理和计算机知识，还有两门外语，但是没有任何一门课教我如何处理这个让人寝食不安的问题。 “其实我觉得你很好人，所以我想如果毕业了，我一定会记得你的。”我想了很久才想出如何表示我很喜欢她但并不敢追她这个意思。 “是啊，你也很好人。但是有时……” “其实，虽然我们没机会见面了，不过我觉得大学时认识一些同学还是有好处的。”我一点点地表达出我的意思。 其实我不过想说，我认为我和她是不可能成为那种朋友的了，但是我仍然希望我们能成为比较好的朋友，毕业前能多一点机会聚会，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将来我毕业了也会永远记得她。希望她能体谅我的苦衷，抽点时间陪陪我，而不要刺激我，影响我的学习。谁知道，这一点意思，硬是半天说不出来。 “师姐也很好人嘛，我看你们挺有默契的。”她指的是白琳。 “是啊，她学习很努力的，我很佩服她。”我还不敢用“欣赏”这个词。 “你学习也很努力嘛，我听你们班的女同学说的。” 这说明她曾经找我们班的女生了解过我的情况，她还不是对我无动于衷的吧，至少她知道我对她很好，所以向我们班的女生了解一下我的情况，看看我有没有资格做她的朋友。 “是的，我觉得和一些学习比较努力的同学一起交流一下，对自己以后一定会很有好处。” 说了半天，还是不敢点明我的意思。 和女同学在一起吃饭有个好处就是万一出现冷场时，可以说一些关于吃喝的话题来填充。还有，吃一餐饭总得花上将近半小时，半小时可以说很多话了。 东西吃了一大半了，郑艳华说的话还是不多，想想大三下学期刚认识她时，她是那样的善良、健谈，和她在一起时，有种非常轻松的感觉。 本来我认为和同一届的女同学相处是会比较自卑的，和比自己低年级的女学生可能会好相处一些，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郑艳华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师妹，刚认识她时我是没什么自卑感，但是上了大四，我那种在异性面前的自卑感就又来了，我感到她是个阅历比我深很多、比我懂更多人情世故，已经有了很多男朋友、完全可以对我不屑一顾的成熟女人。 “今天下午民仔回家了。”她突然说。 “哦。”我装得漫不经心地回答，但是她对他的称呼太亲呢了，而对我则总是客客气气地称呼“师兄”。 她没有继续提那个家伙，我们继续低头吃东西。 “你报了名准备考研吗？” “嗯，是师姐告诉你的吗？” “是的，呵，我觉得你和师姐好像有很多共同语言。” 真不明白她怎么老是将话题引到白琳那里。但是这个学期，我和郑艳华说的话不及我和白琳说的话的十分之一。 郑艳华继续说：“师姐好像很关心你。” “嗯，也许是吧。” “我觉得你们两人好像很好。” 我明白郑艳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是想叫我去追白琳，少一点来烦她。 虽然我对白琳是有一点幻想，但只是一种潜意识罢了，我不会这样做的。一来，我觉得白琳不会真的喜欢我，我认为我配不上她；还有，如果我因此给人一种很花心的感觉，我就成了同学们眼中那种“整天追逐女人的男人”，我肯定会因此声名狼藉，那我将来在学校里就更不用追女孩子了。 但是我真的希望像一些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一个小伙子追一个女孩子失败了，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女孩子对他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并自愿当他的女朋友。 如果能这样，我一定会不再追郑艳华，而是把心思放到爱我的女孩子身上。 还有一个面子问题，我是计算机系四年级的大师兄，在这种事情上竞争不过外语系二年级的一个差生，我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的，如果有一个同情我的女孩子出现，只有比郑艳华更好、更漂亮的，我才会退出原来的竞争，那时别人才会说我聪明而不会说我竞争不过那个家伙。 我的耳根又发热了，虽然东西还没吃完，我也想走了。 “你觉得师姐怎么样呢？”她继续问我。 “人不错吧，我很喜欢和她聊天，她也很关心你。” “你不是想和她什么吧？” “不是，我觉得大学时男女同学之间没必要来往得太密，因为我们学习太紧张，而且将来毕业了不知又会怎样。”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当然，我想大学时每个人都应该有些很好的朋友的，在一起聊聊天对大家都有好处。” “比如你和师姐。” 我真是哭笑不得，我想郑艳华总不会拒绝一个师兄对她的关心吧，其实我已经没有那种毕业后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想法了，我只想在毕业前多一点关心她，说得形象些，是和她签个临时的“恋爱合同”。我在这剩下的半年里多一点关心她，她拍一点时间陪我，这样我在学生时代的大好青春就不会空白，不会寂寞。多一个人关心自己，不是坏事吧，她为什么要拒绝呢？可能她担心有人看到两个以上男生陪在身边而说她轻浮吧？她可是系干、团干，她就是有意和那个“第一个”开始关心自己的师弟假装一双恋人，让人认为她很有中国妇女“从一而终”的传统美德，至于毕业后如何，那不是同学们能看到的，她可以结束这段感情，真正地去爱自己喜欢的男人——中学时的那个男友，一个尽管没上大学，但是身高、外貌一流，并有了一点事业基础的男人，可以让她去托付终生。 “以后我还可以请你吃饭吗？”东西快吃完了，我鼓起勇气和她说了这句话。 “不是说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吗？”她笑了。 既然笑了，说明如果我邀请她下次再去吃饭，她一定还会去的。 “不如我迟些再请你吃一次饭吧。” “师兄，您又讲话不算数了。”她说。 “这次吃饭的地方不好，下次才算是最后一次吧。” 她总算答应考完期末考试和我一起去吃饭了。 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肩并肩地走着。 以前看过一本杂志，上面有篇文章说人在肩并肩时比面对面时更易沟通，因为面对面给人的感觉是“对手”，而肩并肩则给人的感觉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广州这个地方真好，高楼多，市容也漂亮。”我说。 “我们珠海也很漂亮，虽然高楼设广州那么多，但是街道很整齐，市容也整洁，有空一定要到我们那里看看。” “你将来也可以到我们那里看看，我们那里名胜古迹多，你可以看看梁启超故居和小鸟天堂。” “嗯，毕业了我回学校看小雪，来广州经过你们那里时，我就顺道看看你吧，哦，你不想在广州找工作吗？” “如果在广州找到比较好的工作就在广州吧，不过我想多数都是回去的了，在广州找工作太难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报考研究生了，你呢？” “在哪里找到就在那里工作吧，说不定会在你们那里找到工作呢，如果有什么好工作记得介绍给我。”郑艳华已经不再有意地“顶”我了。 “真的吗？”我听得心头大喜。 “其实在哪里工作都无所谓的，不一定要回家吧，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其实回家也不难。” 我们继续向学校走去，看看表，十一点半了。和她在一起时间过得真快啊！ 回到宿舍了。同学们大多都回来了，围着电视机看午夜新闻。 “林田，我刚才看见你和肥妹在一起。”刘毅说。“肥妹”是广东人对胖女孩的不雅称呼，想不到我们系的男生给郑艳华起了个这样难听的绰号。 “刚才碰巧遇上的。”我一来不想让系里的同学知道我追郑艳华，因为他们不像黄远航那样会为我保密，如果刘毅知道了，肯定整幢计算机系宿舍的人都会知道。二来，就算郑艳华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也不想有人说：“林田的女朋友是个肥妹。”我们宿舍里的“和尚”最喜欢谈论说某些男生的女朋友如何难看，班上女生在外班的男友成绩如何差。 “然后又碰巧遇上刘毅。”马克列在蚊帐里一边抽烟一边说。 上次宿舍大检查时，宿管办收缴了402宿舍的麻将，加上冬天人总想睡觉而没精力“夜战”，马克列他们就没有打麻将了。他和黄菊香逛商店回来后就直接回宿舍准备睡觉，睡前当然是要抽烟的，嘴里留点烟草味，说不定梦里会抽上几支不用花钱的烟。 幸好他们没再追问我，反正上了四年级，就算有这种事也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虽然哥们对学院里的女生评价不高，但有哪个男生敢挺起胸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追她们的想法？ 唉，看来郑艳华不是那种公认的美人吧，甚至在一些同学眼中，她还长得很难看。其实我和郑艳华坐在一起上课的第一天，认为她已经喜欢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其实不是那种漂亮得让人愿和她终生相陪的女人，只不过可以让我剩下的一年里心灵不那么贫乏就是了。而当那个家伙出现后，我却会突然狂热地喜欢上郑艳华，可能真是没有竞争人就没有积极性吧。后来呢，我决定只为一种感觉而争取和她做个临时的朋友，只为一种年轻人之间的交流而和她在一起。今天晚上，我那种深藏的优越感又浮出来了，我重新有了一种认为她只不过可以在学生时代做朋友，毕业后她就配不上我的想法。 灯熄了，我躺在床上，拿过白琳送给我的那盒酒井法子的录音带，戴上耳机，听着一首首充满了日本风情的流行歌曲。 在寒冷的冬天，睡觉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尤其是没有“后顾之忧”，知道明天可以不起床的周末，觉得我们是山林里那些劳累了一年的黑熊，在温暖的洞穴里冬眠，或是旱獭、河狸、蚂蚁等生物，在温暖的、安全的洞穴里，度过一个懒洋洋的、舒适的冬天。 一个人睡着时，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整个宇宙溶为了一体，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天地间，时间是流逝的，空间是不断转换的，载着我们走向无限的远方，走向永恒的尽头。 天空是灰蓝的，阳光是金黄的，空气是凉爽的。 早上醒来，按下单放机开关，听着酒井法子那首《十五岁囗私囗》（走向十五岁的我），尽管这首歌讲的是失恋，但酒井法子用她那清新又带点幽默感的语调唱起来，却让人忍俊不禁。 吃完早餐，黄远航来找我去逛街了，我坐上摩托车后座，车子嘟嘟地出了学校，沿环市路向东驶去。 在广州，由于交通拥挤和污染严重的原因，摩托车已经停止上牌了，所以黄远航的父亲只能开着那辆用了七八年的旧摩托车上班，到了周末，黄远航就开着这辆破车出外兜风。 “还有没有找韩晶莹？”我问他。 “有时见到她就说几句话呗！”黄远航说。 “她有没有和其他男人来往？”我继续问，我想知道他有没有遇上我这样晦气的事。 “那倒是没见过，唉，她真是太漂亮了，人又高，眼睛又大，当电影演员都可以了。” “有没有影响学习？” “唉，不说了，刚上一年级时我想考研究生，认识她以后我就想入非非，如果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我都不想读研了，又辛苦，而且还得当三年‘和尚’。” “现在还想考吗？” “现在反正和她都没希望了，就搏一搏吧，唉，早知道我真的想考，就不认识那么多的女学生了，弄得我整天心神不定，现在临时抱佛脚，我想考上的希望是不大的了。” “还有两个月，我想你的脑子那么聪明，两个月时间应该足够吧。”我想如果黄远航也考不上，我就更不用说了。 太阳的光芒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朝雾，高楼大厦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一座座、一片片，灰灰的，或是带着蓝色玻璃幕墙而反射出阳光。公路上，近十辆公共汽车开到上落站，排成里外两列，上百名乘客在那里上下，显得八车道的大马路也变窄了。 鸟儿清脆的啁嗽声响起，可能是广州的市鸟画眉，每天老人们就提着画眉笼子去喝早茶。天空，有一群鸽子在高楼间飞翔，像在欣赏着这大都市的风景。这些鸟儿也算幸福了，能见识到它们祖先没见过的大城市，也算开了洋荤。 我们到了高校云集的石牌一带。 “到师大看看吧，说不定有很多靓女。”现在师范生中女的占大部分，主要是前些年人们认为男的当老师没出息，所以这所大学里，女生和男生的比例是六比四。黄远航有一个高中同学在里面学生物，我也有一个高一时的女同学在里面读历史。 门卫拦住我们，我们掏出学生证，说我们是外校的学生，来探同学，门卫看看学生证，扫了一眼我们的摩托车，放我们进去了。我想他放我们进去的主要原因是看到了摩托车上贴的省府大院停车证。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校道宽宽的，运动场也比我们的大得多，生物系的男学生穿着有猫头鹰图案的橙色运动服在打足球。 “魏浩女朋友的父亲在这里当教授。”黄远航说。 “他的女朋友不错啊。” “嗯，在我们学校算漂亮的了，但是如果在这里，可能不算很漂亮。” “其实我觉得女孩子漂亮不漂亮没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你认识了很多女孩子，可能不会这样想吧。” 黄远航说他在一年级时喜欢班上的麦苗，但是后来当他在学生会认识了一些漂亮的师妹，自己也当了部长后，就只觉得麦苗的皮肤很黑。 除了一些穿着朴素、拿着书本匆匆而过的女学生外，这里还能看到一些穿着高跟鞋、身上是连衣裙甚至西装裙，一身成熟职业女性打扮的女生。不少女生身材高高的，脸上是时装模特般的表情。看到她们，我就觉得白琳又矮又瘦，而郑艳华则毫无女性气息。 “这间学校是全国招生的，很多北方来的女生，不像我们学校都是些广东妹。”黄远航告诉我。 “北方的女孩是比我们广东的女孩漂亮，身材好，皮肤也白些。” “而且气质也好，你知道吗？北方的女孩上了大学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不像那些广东妹那样，就算上了大学还给人一种满脚泥巴的感觉。” 我不敢说广东的女孩子都土得掉渣，但是我想不知是不是女孩子长得不漂亮，就缺乏一点自信心，所以也没有下心思去塑造好点的气质。 奇怪的是，这里尽管很多漂亮女生，但是很少看到她们紧紧地搂着男学生一起走路。这里恋爱的学生似乎不多。 “可能因为这是师范院校，学生们将来要为人师表，所以男女同学间举止比较有节吧。”我对黄远航说。 “恐怕不是这回事吧！我妈妈说现在的很多师范生有点专业思想，觉得做老师没出息。可能这样男生读师范就有些自卑感，不敢大胆地追女生。那些漂亮女生也确实看不起读师范的男生。” 这话有道理，中学时我们班上成绩好的男生没有一个报师范，我怀疑现在某些男大学生那么女性化，是否和中学老师多数是女的有关。 黄远航还说周末晚上，一些外校的男生会在这所大学的门口等人。 “什么时候我们也到这里的校门口等人？”黄远航开玩笑说。 我心里闪过一些奇怪的想法，可能是现在有些人对做教师有偏见，觉得教师不是一个能发财的职业，一些读师范的女生也认为应该找个将来能当厂长、经理的男朋友，所以喜欢读非师范的工科专业和财经专业的男生，甚至喜欢社会上的有钱男人，这样不知会不会打击学校里一些想当教师的男生的积极性。 黄远航到女生宿舍找到了他的中学同学何春梅，她是生物系四年级的学生，样子长得不怎么样，总之不是那种很多人追的女生吧。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学生物的大学生，可能我对动植物比较有兴趣的原因，很快和她攀谈起来。 “你们这个专业很有意思，我中学时也是想学生物的，只是我们学校没生物专业。” “我不喜欢这个专业，因为我们这个专业很难找工作，尤其是现在中学对生物教师的需求少。” “但是你就算当不成老师，有一技之长怕什么呢？不是说生物工程是个‘朝阳行业’吗？你们也算是个‘朝阳专业’吧。” “咳，”黄远航插话了，“林田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人家说生物工程是‘朝阳行业’说的是美国，咱和人家外国的不一样，管你什么‘朝阳专业’，用人单位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再说也没有那么多‘朝阳行业’的用人单位。” “是的，我们的师兄师姐们都说找工作很难，所以我们系考研究生的人特别多，去年有二十多人报名，有十几个考上了。” “你们系的人学的是什么呢？” “动物学、植物学、微生物学、遗传学等，实验特别多，有时要活生生地把一只乌龟锯开，有时要解剖兔子，血淋淋的。还有用显微镜看一些很恶心的东西，看得你吃不下饭。” 过去我想学生物一定比学计算机有趣，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 “你们学遗传学时有没有研究过，聪明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一定就聪明呢？” “这个不能说得绝对。但是一般来说，如果父母都是大学生，孩子多数都聪明。” “可惜现在的女大学生不喜欢嫁给聪明人，喜欢嫁有钱人。”黄远航叹气说，“所以我们中国人始终不如外国人聪明。” 我和何春梅忍不住笑了。 “阿航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外国人说三代都是搞科学的人，才会有超常的智力。现在我们国内搞科学的人很少超过两代，另外一些科学家娶的妻子文化也不高，而且文化越高的人生孩子越少，所以我们民族的素质真是个问题。”何春梅认真地说。 “本来有个中学同学在这里学历史的，但是好几年没见面了，除知道名字外，连她住哪个宿舍都不知道，没法找。”我随口说。 “什么名字呢？说不定我知道。” “好像叫王美红。”高一时和她接触不多，只知她整天埋头读书，自从高二文理分科后，我就很少见过她了。在广州读了三年半的书，我也一直没见过她。 “我认识她。” “你也认识她？你们不在同一个系吧。” “她是学校里的名人，大三时是校学生会的文娱部长，我知道她每天中午在哪里吃饭，一会吃饭前我们去食堂找她就是了。” 吃饭前，我们在去食堂的路上见到了她。 中学时的同学如果上了大学一直没见面，有时真会有一种换了一个人的感觉。王美红的一头短发染成了票色，穿一件白色的“蟑螂”衫，斜背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给人的感觉是比何春梅要打扮得入时很多。 “文科的女生是打扮得比我们理科女生讲究一点的，而且也比我们活跃。”何春梅说。 “林田，很久没见了，你还是那么瘦，我就胖了。”王美红的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不不，我觉得你比以前漂亮了。”我说这话并没有奉承她的意思，二十二岁的她确实是丰满、漂亮了很多，不再是十六岁时那个说话不多，埋头读书的小姑娘了。 我们四个人一起到校门外的饭店去吃饭，说实在，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只要男女各有两个以上，在一起时很少会觉得拘谨，笑笑闹闹中什么话都会说。在这种场合，我也有一种非常舒展的感觉，什么疲劳和苦闷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老板，帮我们换桌布。”王美红对饭店的老板说。 我们点了菜，边吃边说笑。 “我觉得广东的人整天都在想挣钱，好像不关心国家大事。”黄远航说。他在我们学校也经常这样讲。 “我不觉得是这样，以前上海打日本人的十九路军就是些广东兵，他们多勇敢啊，日本人换了四个指挥官都没能把上海打下来。”王美红不愧是学历史的。 “很少机会接触到学文科的女大学生。”黄远航说，“想不到你们懂得这么多呢。” “阿航是部长，在你们学校里，有很多机会认识到靓女吧。”何春梅说。 “不过都是学理工科的。”黄远航说。 “比如学化工的。”我插话说。 “我还是喜欢学文科的女学生。”黄远航急忙说，他怕我说出韩晶莹这个名，把他出卖了。 “那我以后就多介绍一些班上的同学给你认识吧。”王美红说。 “好好好。”黄远航习惯性地去掏名片，忽然想起他已经“退休”，不再是部长，那名片也作废了。 他飞快地写下了地址和电话递给王美红：“有空来坐坐。” “我们学文科的女生其实很崇拜你们学理科的男生。”王美红对我说。 “为什么？”我问。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理科的东西比较难学，人总是崇拜比自己强的人吧，我们班上的男生也和我说，他们更喜欢学理科的女生，倒是不见他们追我们班上的女生。” “可能是你们太社会化了，他们不敢迫你们。”何春梅说，王美红现在真是老练得像个公关小姐一样，自卑如我辈者根本不敢追这种女孩子。 看来，那些学历史的男生的心态有点像我，我对于那些很活跃、认识很多人，社会工作很出色的女生，是有一点“怕”，我还是喜欢那些整天埋头读书的女生，觉得她们更有“安全感”一些。而对于学习刻苦，成绩比我好，知道很多我不懂的东西的女生，我也会当她们是偶像般崇拜。 吃完饭已经一点半了，我们还舍不得走，就跟着两位女生在这所大学各处参观，然后一起坐在球场边，看那些学生打球。 “哈，那个学生怎么那么迟钝。”何春梅指着一个没能抢到球的学生。 “你们女生也喜欢看足球？”我问。 “哦，其实我们女生并不懂足球，不过也喜欢看看。”王美红答道。 “是喜欢看那些壮小伙子吧？”黄远航插话说。 “可能是吧，我们在大学里接触的男生不多，见到的也是些女性化了的文弱书生，看足球能看到些有阳刚之气的男人。”王美红说话很坦率。 我们呢？我喜欢打足球，在自己与别人的碰撞中有一种暴力的快感，而看到别人的激烈动作时，也像欣赏一些枪战和打斗的电影镜头般喝彩。 “我不觉得我们是文弱书生，其实我们也喜欢打架。”我记得初中时打过两次架，输了一次，平了一次，但是学校的老师没管，我也没流眼泪。 “喜欢打架不等于有阳刚之气吧，那次图书馆有两个男生因为争位子打起来，一个人的脸被打肿了，我们并不觉得他们就很有阳刚之气。”王美红讲了学校里的一件事情。 “为争个位子打架大没意思了吧，我想图书馆这种文明地方总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黄远航认为争个看书的位子要打架太没意思了。 “真是不明白你们男生为什么那么喜欢打架。”王美红说。 “但是，有的事情还是要打架的吧，比如说争一个女学生。”我引得他们都笑了。 “你们男生的暴力倾向可能是一种激素带来的，不过现在还没研究清楚。”何春梅皱起了眉头。 “看，那个男生多高大。”王美红凝视着球场上一个高高的男生。 “想不到你们那么喜欢看健壮的男人。”黄远航说。 “你们男生不是也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吗？听说有些男生在宿舍的电脑里藏了一些日本女人的图片。”王美红反驳说。 “嗯，我的电脑里藏了五十多张靓女图片，我还有一张酒井法子的泳装写真集光盘。”我想在外校的女生面前，说话不用回避自己的污点，反正不在一起读书，不怕人说闲话。 “我的电脑里也存了一百张友场理惠的图片。”黄远航也老实交代说。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下午三点多钟，由于刚才没睡午觉的缘故，我觉得说话也没力气。 “我们走吧。”黄远航说。 “你现在还和哪些中学同学通信呢？”我问王美红。 “不了，我现在都不给中学的同学写信了。” 既然她没主动说出我想问的人名，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那两位女同学一直送我们到校门口。 “你的同学不错嘛。”黄远航说。 “你不是一见钟情吧？” “不是，我哪有那么花心呢？再说我得考研究生。” “你准备考清华大学吧，到时到北京读书，你就有更多机会认识靓女，那些‘北妹’比我们广东的女孩子高大漂亮多了。” 一提到清华大学，黄远航就兴奋起来了，他说清华是中国工科大学的“龙头老大”，如果能考上，他一定会努力学好计算机技术，将来从工程师和厂长做起，逐步跻身政界，当个出色的技术官僚。 “到时高丽参一定会喜欢你的。” “到时？到时她都老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啊，我到时才不理睬她呢。” “你这小子，又来精神胜利法了，说不定人家已经嫁了个比你好的男人，以后会继承一大笔财产，她三十岁时比你还有钱。” “哼，那算什么本事！” 黄远航还说一个人要搞技术最好在三十岁前搞，三十岁后才搞那些交际型的工作。因为人到了三十多岁，有时会形成一种思维定势，很难接受新事物，这对于搞技术是不利的。所以现在国外很多软件工程师很年轻。 “一年级时你不是说过想当官吗？为什么现在满口‘技术’的，这不像你吧。”我觉得黄远航的思想变得真是快。 “但是我爸爸说大学毕业后就在大机关工作的人是很难提上去的，现在做大官的，要么是在基层农村的党政机关上来，要么是在工业战线上来的。现在都是流行‘专家治国’嘛。”黄远航在生活区门口下车时说。 “所以你就想读研，好多掌握点先进技术了。” “再说现在提拔官员，对学历要求很高，说不定以后要求必须有硕士生学历，如果自己的学历低的话，可能会和学历比自己高的下属很难相处吧。”黄远航大学还未毕业呢，就幻想自己将来是领导了。 “但是有些管理能力很强的官员学历也不高啊。” “其实学历高的人不一定比学历低的人管理能力要好，但是既然能考到重点大学的硕士、博士，肯定比别人更热爱科学，更尊重科学，这种人不会搞些短期行为和愚民政策吧。再说，如果坐在决策层上的都是些高学历的人，也更能在社会上形成一种尊重知识的风气吧。” 黄远航发表了一大堆高论，我不知是对是错，但我在心里认同他的说法。至少，我觉得有些文化的人社会责任感也会强些，以前公车上书、搞维新变法，上街游行反对签订二十一条、写文章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唤醒日出而作日人而息的民众关注民族危机的，不都是些高文化的人吗？至于官逼民反的梁山英雄，则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如果不读那么多书，恐怕只会认为中国是帝王将相的国家，我们是帝王将相的子民，我们是为帝王将相而工作；而不懂得认为中国是我们的国家，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我们都有责任让我们的国家富强起来。 “Candy最近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你提起她。” 我这才想起到师大里走走，就将这件事淡忘了，人真是善忘啊！ “我昨晚才和她吃过饭。” “那就是成功了？你这小子艳福不钱吧。” “不，我觉得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再说我们也不可能。昨晚浪费了我几十元。” “你没骗我吧。” “骗你干什么？总之我现在是没有那种想法了。” 黄远航想了一会说：“其实她长得不漂亮，身材也不好，根本配不上你，以前在学生会时，我就觉得她很粗鲁、很男性化。” 这就是男人间的义气吧，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或和一个女人在恋爱，他的铁哥们会说这个女人很漂亮；当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时，哥们会说这个女人很丑怪。而大学校园里，有时一个男生追不上一个女生，有些同情他的同学会说这个女生其实不好，把很多缺点摆给他看。 “好了，我走了，你回去睡觉吧。”黄远航的摩托车嘟嘟地开走了。 人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会这么快改变思想呢？ 晚饭后我又和马克列去健身。 打沙袋时觉得手很疼，擂了几下，又踢了几脚就停止了，回到器械房里练举重。 “电脑专家，又不打西洋拳了？”秃头大声叫着。 这个学期健身没有三年级时的效果那样好，肌肉的增长速度很慢，也难怪，大三时是专心练肌肉，这学期是十八般武艺都在练：游泳、举重、拳击、跆拳道……却没有一样能精。唉，习武如学文，不能烦躁，不能样样俱通，只能一步步来啊。 离开健身房搭车回学校，路上，五彩缤纷的霓虹灯装饰着每一座高楼。 灿烂的灯火如同无数的星辰，令这座城市永远也没有黑夜，永远与寂寞和冷清无缘。 我贪婪地看着这迷人的夜色。在广州，“夜色”代表的不是宁静与膝陇，而是指的繁华与热闹。夜色下，我们看到的是那车流不息的街道，灯火通明的商店，还有众多欢笑的行人。 多美啊，这大都市的夜，为什么过去我没有好好地欣赏它呢？ 今天是星期日，平时到了这一天，我都得把心思放回学习上。 八点钟，校道上走满了行色匆匆的学生，外语系的学生拿着厚厚的英语词典到教室自修，土木工程系和机电系的学生拿着长长的丁字尺，到设计室里制图。 在这种气氛的感召下，一点点的懒惰也会被驱走，各种程序和流程图重新装进我生了锈的脑子；上课时，我不再想入非非，而是认真地去思考，忘了我曾经为一个并不漂亮的女同学而生气，而惆怅。 星期二下午课间休息时，班导师突然进来了。 “同学们，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要进行期末考试，这也是你们的最后一次考试。因为下学期我们要进行毕业设计，考完试系里就要让你们各人定课题，所以你们这段时间可以考虑一下自己适合做哪一方面的课题，以免到时太匆忙选错题。” “老师，下学期还有课上吗？”邹福球问。 “如果你还有课程要重修的话，就有课上，否则就没课上了。”班导师严肃地说，邹福球讨了个没趣。 我突然想到，这种每天在教室里和全班同学一起，听着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日子是否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且，我们也不能每天都见到班上的三位女生了。 想起那种让人又厌烦又留恋的听课感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人啊，总是失去了的，或是将要失去的才觉得宝贵。以往在闷热的教室里上课，上得我们疲劳而又厌烦；再过一个月，尽管我们还能看书。还能找老师解答一些问题。但是，几十个同学一起听老师们讲课的机会也许再也没有了。 也许是这样一种在同一间教室里，一同学习近四年的生活，才让那么多人对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永远不忘吧，父亲的同班同学，几乎每隔两年就聚会一次。他们一定是在一起重温年轻时的这种美好感觉。 多么让人留恋，多么让人难以忘怀，还有三十多天吧，我有什么理由不认真听好这些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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