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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淋沥地下着，整个星期没有停，湿冷的空气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广州的春天只要下起雨来，比冬天还冷。 冷归冷，毕业设计还是要做的，每天早上起床吃完早餐，我就打着伞到图书馆去，到计算机类的书架上去翻找有关书籍，准备做毕业设计。 这次毕业设计，我选的方向是CAI（计算机辅助教学），内容是计算机组成原理，这是我们学校计算机系的同学搞了几年的一个课题，将它刻录在一张光碟上，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将它改进一下，使它更完善、更好用。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现在计算机普及了，计算机的教学成了教育的重要内容，“计算机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计算机的推广工作还是做得不够，不少教学软件不是只点到皮毛，就是晦涩难懂。为了更好地向人们介绍计算机知识，我们校本部的计算机工程一系从几年前起就搞了一个“计算机组成原理”辅助教学的光盘，这种光盘很多高校都有搞，搞得如何，反映出各高校的计算机科研、教学水平。 上一届师兄们搞的教学碟确实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由于当时的三维动画技术还不过关，有些动画人物的四肢和身子都连接不上，我得将它改进一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对里面一些教学内容进行补充，让它更直观、更明白，也更有趣一些。 要搞好这个设计，我得看很多关于多媒体制作和计算机组成原理方面的书，有些内容是我们这几年中没讲过的，实际是要从头学起。 有时早上图书馆刚开门我就进来了，就着书架旁边的桌子，抄写一些毕业设计中用得上的内容。也许这是我学生时代最后的日子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珍惜这剩下的四个多月，努力将毕业设计做好。 由于多媒体技术进展很快，图书馆里这方面的新书也不是很多，有也让人借去了，这天是星期六，早上八点，我就往购书中心去买书。 这次我来早了，大门还关着。我就抱着书包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着，周围已经坐了十几个和我一样远道而来的学生。 传呼机响了，是白琳家里的电话号码。 跑到一家小商店去复机。 “您好。”我听到了她细细的声音。 “早上好！”我用日语向她问好。 她也用日语说：“早上好，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愣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购书中心”用日语怎样说。 “在购书中心等开门，你回到家了吗？”我改用汉语说。 “是的，我们这里到罗湖不远。”她笑了一下，也改用汉语和我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广州呢？” “四月份吧，现在我在这家公司里当会计，刚去的那两天坐得腰都累了，实习真是辛苦……” “实习是这样的，刚去时不习惯，你一定要忍耐一下，等习惯了就好了，去年我们去主板厂实习时，坐到大腿都麻了……” 可能我还没养成倾听女孩子说话的习惯，所以就滔滔不绝地谈起自己实习的体会来。 “这样……”她插了一句。 “什么呢？” “你先说完吧。”看来她还是很懂礼貌的。 “不，不，你说吧。”我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是这样的，我想寄点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呢？” “是我的毕业推荐表，你到时能不能帮我复印几份，在广州找些单位。” “你不是说过想去日本留学吗？” “呵，去日本留学得通过日语能力考试，广州的学校多，我想如果在这里工作的话，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再进修一下日语。” “哦，我一定会帮忙。”我高兴地说。 如果她在广州找到工作，而我也在广州工作，而且剩下的半年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话，那么我们以后…… 打完电话，我回到购书中心，乘自动扶梯上到二楼，这里有大量的计算机专业书籍。 计算机专业书是现在最畅销的书之一，而多媒体制作更是热门中的热门，我挑选了一些 Anthorware、Photoshop和3D动画的教材，到时，我得在光盘里制作一些彩色动画，通过它们来介绍枯燥的计算机原理，比如说讲补码加法的原理，就在要相应的菜单下制作一个能活动的电路运行示意图，用直观形象的方式来表示出两个二进制数的相加和进位过程。 回到学校，经过女生宿舍时，看到郑艳华和梁雪媚手拉着手向食堂方向走去。那些女孩子总是喜欢拉着手一起去食堂，可能是因为她们有一种互相依赖的天性。 “师兄。”梁雪媚先叫我，打破了尴尬。 “你们好，去吃饭吗？”我说。 “不是去吃饭是去干什么呢？”郑艳华毫不客气地说。 这样我和郑艳华又答起腔来了，经过一个星期前的“恳谈会”，现在我们见了面总算不觉得尴尬，而且我觉得她的笑容也自然很多了。 我们一起走到食堂门口，她们在门外的饭盒架上取自己的饭盒，那里有上百个女生存放的饭盒，不少饭盒上还贴有一些动画人物的胶纸。 “你们将饭盒放这里，不怕有人放毒吗？”我开玩笑说，我总觉得私人物品放在公众地方不安全。 “你才会放毒！”郑艳华说，她拿了一个小巧的红色饭盒。 “那我们先洗一下饭盒吧，说不定真有毒呢！”梁雪媚拉着郑艳华的手往水龙头走去。 “咦，你们两个人的饭盒怎么那么小呢？”我转移了话题。 她们没答理我。 “呵，我明白了，你们是要……减肥！” “那你用这么大的饭盒是不是要增肥呢？”梁雪媚说。 我一时语塞，不过我读大学这几年吃饭的胃口是越来越大，刚入学时用个方饭盒，半年后就开始用这个二十厘米口径的大饭盒了。哪一餐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少吃些，很快就会觉得饥饿难耐。 不过尽管吃那么多饭，除了胳膊上那几块玩健身玩出来的肌肉外，我身子总还是那么瘦，不知是不是因为想东西想得多，“心窄”所以“体瘦”。 我们到了分饭窗口，由于这天来得早，食堂里人还不多，我们分别在不同的窗口拿饭菜。 我拿了些火腿肠和几块牛肉，她们也各拿了些蔬菜、蘑菇。 “不在这里吃饭吗？”今天食堂里有空位子，我想和她们坐在一起吃饭，顺便聊聊天。 “你和师兄一起吃饭吧。”梁雪媚推了一下郑艳华。 “不了，我吃了饭得坐车回家，所以我要上宿舍吃饭。”郑艳华巧妙地说出了一个不和我在一起吃饭的理由。 这难道不是回珠海去和她的“男朋友”幽会？ 呵，我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不是说过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只是一般朋友吗？ 我只好一个人坐在食堂里吃午饭了。 第二天晚上，我收到了白琳用特快专递寄来的毕业推荐表复印件，上面的照片因为多次复印的原因已很模糊。 我想这张模糊的照片可能会使她最大的优势——漂亮被隐藏掉，我得打个电话，让她寄几张好一点的照片来。 “收到推荐表了，不过……”我说。 “什么呢？” “这照片好像比较难看。” “没关系吧？”她说。 哎呀，想不到她还这么单纯，她不知道现在的用人单位招女生主要是看外表吗？虽然白琳很漂亮，但是如果只凭这张推荐表上模糊不清的照片，恐怕那些用人单位是不肯要的。 “不好，最好还是寄几张照片来，到时我附在推荐表上吧。” “好，好，我现在就去晒些寄过来。” 现在用人单位收女生主要看外表，那么如果有一位公司的老板看到白琳长得漂亮而招了她，说不定……放下电话时我的脑子一下子乱了。 第二天起床后到教学楼找了间空教室看书，因为大三上多媒体制作这门课时，对Anthorware、Photoshop和3D这几种多媒体制作工具介绍得不多，现在得重新学习，学会了才能使用。 时间是紧张的，4月底就得进行一次中段检查，到时如果毕业设计不合要求的话，老师就会对当事人进行警告。如果不认真些，说不定会在毕业设计这个问题上栽跟头。 看书看累了，又是一个人去打饭、吃饭、洗碗，没人和我坐在一起谈话，难怪郑艳华说一个人吃饭很闷。 她既然说一个人吃饭很闷，却不肯和我一起吃饭，真是气死人了。 下午又到教室里看书，然后跑步、吃晚饭、看书、睡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又是平凡的一天。 一连几天我都埋头看书，现在我并没有心情去想太多其他的事情，因为我得尽快将该看的书看完。 一想到周末就能打电话给白琳，那种因为埋头看书带来的疲劳、厌烦便消失了。是的，如今我心里总算有了一种寄托。 我得去帮她看看有些什么单位要招人。还有我自己也得快去看一下，大学四年级下学期，是找工作的时候了。 星期五中午，我打了饭回宿舍，一边吃饭一边翻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 “计算机或电子专业毕业，两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 “熟悉JAVA语言，有ISO标准及外企工作经验者优 先。” “以上职位需五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 看来大多数职位我都不合资格。 我不由得泄气了，看来找工作比想象的要难，翻了半天，才勉强看到一间知名外企招收应届工科大学毕业生的信息，但要求在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毕业，研究生优先考虑。 至于数学这个专业，好像没有哪个单位肯要。在一张报纸的右下角有一条信息，某新办的私立中学要求招收数学教师，但是要求有五年以上教学经验。 那我如何和白琳说呢？真是头痛。 幸好学校已经贴出了通知，下个星期在赛马场有一次全省应届大学毕业生和用人单位的供需见面会，到时我去看看，也许会有机会的。 晚饭时间，我的传呼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 我走到楼梯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阿田吗？现在怎么样了？我看报纸好像说下星期广州有个供需见面会。”妈妈对我说。 “现在正准备去看看。” “这样吧，你爸爸说过了，如果能在广州的机关或国营企业找到工作，在广州也没关系。如果是一些小公司，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嗯，到时我会去看看的。”我含糊地说着。 打完给家里的电话，我又拨通了白琳家里的电话。 “你好。”她永远是那种温柔的、细细的声音。 “现在实习得怎么样呢？” “没什么，不过我觉得还是读书比工作要轻松一些。” “嗯，是的。”我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和她说了。 “找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呵，这样，下周有个供需见面会，到时再去看一下吧，现在主要是毕业设计比较忙，所以还没看。” “好，拜托你了。” 放下电话，我又不知干什么好了。这恼人的周末啊，为什么总是这样折磨人！ 又看了几天书，对于几种多媒体制作软件的用法比较熟悉了，下一步工作就是写脚本和流程图。然而这天晚上宿舍里没有什么学习气氛，同学们都忙着准备求职材料，我也打开电脑写了一份详细的自我简介。 灯熄了，我们回到床上。 “我对明天其实没有什么信心。”张达文说。 “为什么呢？” “寒假时我去深圳看了一下，投了十来份推荐表，现在都没有回音。” “可能深圳难一些。”我含糊地说。 “唉，读了这么多年书，不知以后会怎么样。”他叹气说。 我不作声了，他一提到深圳，我就想到了白琳，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脑子里乱纷纷的，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从箱子里翻出那套平时舍不得穿的黑色西装，拿了求职材料到校门外去搭车。 到了赛马场，看到很多大学生模样的人，用人单位在看台上摆开摊位，写上需要招聘的工种，不少摊位前都排上了长龙，有的摊位干脆挤个水泄不通，也有的摊位前人不多，但是上面写有醒目的大字：“只招研究生！” 人群中，我看到了张达文，也和我一样穿着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脸刮得铁青，正和穿着一套西装裙的张欣谈笑风生。真奇怪，这次张欣的男朋友为什么没出现。 周围的大学生也多数和他们两人一样，穿得整整齐齐的。有的女生还化了淡妆，好像是来相亲而不是来求职。 这是师兄师姐们传授的求职“秘笈”之一：人靠衣装。面试时要穿好些，以体现对用人单位的尊重。 但是今天我们显然连面试的机会都很少有，因为僧多粥少，成千上万的学生拥进了赛马场，摊位上的用人单位连接推荐表都忙不过来。有的单位则发放试卷让应征者当场做。一家电脑公司的摊位前挤了五十多人，我一头挤进去后，懒洋洋的招聘人员收了我的表，看都没看就和那一堆表格放在一起了。当我从人堆里挤出来后，身上出汗了，领带央也差点掉下来，早知道今天不穿西装，穿件平时挤食堂用的旧衣服还好！ 投了两三份表后，觉得这样乱投也不是办法，就先转一下，想看看有哪些最适合我的。 说实话，我这个专业还是比较好找工作的，80％以上的用人单位都需要计算机专业人员，“计算机专业本科男生”是今天摊位上出现最多的字眼，看到那些在一边叹气的女学生和专科生，我不由得有了一种优越感。 “那些用人单位在搞性别歧视！”在一边的张欣愤愤地说。 哼！歧视？ 大学校园里的女学生，因为年轻，就能换来许许多多东西；而对于我们来说，年轻的概念是除了一腔热情外就一无所有。多数女孩子读完大学就可以嫁人，就能再也没有什么压力地度过将来的日子；而男孩子呢？大学毕业时，有那么多的困难要克服，要凭本事去谋一份好职业、要在工作岗位上开发新产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这过程中，还得将一部分收入用来成家、养家，负起家庭的重担。由于这个原因，小伙子们不可能像姑娘们一样常常能得到爱情的滋润，很少能像某些女人一样有一座靠山而稳稳定定。平平安安，而是不断在竞争得近乎残酷的社会上受到磨砺而损耗他们的生命，所以男性的平均寿命比女性要短。也许正因为如此，一个男孩的肩膀才逐渐地变得如山一般的坚强，直到可以自豪地称自己为“男人”为止。我想现在用人单位不愿意招收女大学生，恐怕不能仅仅从性别歧视上去理解，人总是愿意帮助和自己有共同遭遇的后辈。将来，如果我成了一个公司的老总，我也一定会优先招收那些和我一样，曾在难言的压抑与寂寞中为着一个理想付出巨大努力的小伙子。 看来不能漫无目的地投表格，首先得看看自己的应征项目重点放在什么地方。大学四年来，我一直很喜欢搞数据库系统的开发。所以凡是有招收数据库管理人员的单位，我都会投上一份。有一个单位也给我了当场面试的机会，问我一些数据库方面的知识，我也总算能答出来。 一个多小时过去，我的十份表快投完了，看来得帮白琳投几张表了。 有一家商业银行要求招收会计和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在这里投上张表也不错。 招聘人员拿过我的表格看了一下，放在一边。 “还有一张。”我掏出了白琳的推荐表。 招聘人员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应用数学。”他读出了上面印的专业名称。“这是我的朋友的，这个专业还兼修计算机和会计。”我忙不迭地解释说。 他没说什么，也没将表退还给我，后面的人将我推到一边去了。 在一家保险公司的摊位前，我又向招聘的小姐解释说：“这是我的……” “女朋友是吗？”她翻了翻，将白琳的表格收下了。 白琳才不是我的女朋友呢！不过她确实是很多男同学求之不得的那种女孩子，一个相貌、脾气都一流的女大学生。想追她的男生可能像这个供需见面会一样“爆棚”。 但是现在到了这里，谁还有心情去追女孩子呢！恐怕只有不知找工作艰难的低年级学生才会有那种想法。看看那位和男友疲惫地坐在一边的女学生吧，恐怕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恋爱时的那种浪漫了。 我真怀疑，那么多大学时的恋人毕业后分手了，是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找一份工作就这样难，到了工作岗位上会不会受人欺负，会不会随时下岗？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还有心情去恋爱？不如各人顾各人算了。女孩子嘛，还可以趁年轻去嫁个有钱人，青春妙龄就是她们最大的本钱。至于男的，对不起，请你混出个人样来再去追其他女人吧。 看着手中最后一份白琳的推荐表，我心里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是的，我不敢期望将来能和她很好了，只要她在毕业前那一点日子里，能寄托我内心深处的一种感情就行。 出了赛马场，我的心突然收紧了，我感到恐惧、无奈、无助，是的，读了那么多年书也不过如此，当年我不是雄心勃勃地想做个腰缠万贯的计算机工程师吗？如今，我得在这个强手如林的领域里去和许多人竞争，也不知明天的路应该怎么样走，能不能走下去。 回到宿舍真是好累，真想不吃饭就睡觉了。 下午两点多钟，从床上爬起来又匆匆地到教室里写流程图，毕业设计、求职这两件大事已经够我受的了，我真的不会再去想什么。 晚上睡前宿舍里开了锅似的，同学们都在谈论今天求职的情况。 “天河区那家电脑公司好像不错，今天挤进去投了张表。” “那间厂干吗只招研究生？研究生不是主要搞研究的吗？”马克列嚷道。 “咳，老马你怕什么，你都快成研究生了。”林举洞说。 马克列嘿嘿地笑了，可能他认为这次如果考上了简直是奇迹。 “听说有些国营单位不想在这种场合招人，但是人事局要求他们公开招一些人，所以就故意提高要求，说要招研究生，其实研究生也不会去那些地方，结果最后就不会有人进去。”张达文说。 “谁知道这种单位是怎样招人的！还不是背后安排些七大姑八大姨进去！”刘毅叫嚷着。 我没有说太多，因为一天来的奔波和学习，已经让我很累了。我躺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行走在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上，回头看看，大山的余脉往西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青黑色的大山，一如远古时代一般荒凉、静默。天色漆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只感到步子越来越沉重，不时有一些行李从背包上掉下来，但我顾不上停下来捡它了，因为每掉下来一点东西，身上的负担就减轻一些，让我能继续迈动脚步。 真想躺下来不走了，然而，山那边一抹金黄色的朝霞却为我注入了力量，让我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直到天边看似遥远而又触手可及的太阳开始在前方的山顶上燃烧，温暖着我年轻的生命。 这是我年轻时的梦，不断地温暖着我的回忆的梦。 几天紧张的学习后，又是一个周末。 晚饭后，我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走到电信中心拨通了白琳家里的电话，虽然还有十多天她就要回来了，但是在一个星期的紧张学习后，如果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就会有一种失落感。 “你好，嘻嘻！”听到是我的声音后她就笑了。 “很久没有打电话给你了。” “不算久吧，才一个星期，找工作的事怎么样了呢？” “前几天赛马场的供需见面会，我帮你投了几份表。” “有没有回音呢？” “可能没有那么快，我自己也没有回音。” “哦。” 从她的声音里，我能听出深深的失望。 “过几天还有一次工科大学生的见面会。”我安慰她说。 “但我是理科的……” “没关系，其实很多学数学物理的人也可以搞电脑。” “那一定要帮我找个好些的单位，拜托你了。” “嗯，我一定帮忙。” 三天后，我们宿舍里的同学又在准备材料，准备参加翌日在东郊一所大学里举办的工科大学生供需见面会了。 这次供需见面会前，同学们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紧张，而是在宿舍里不紧不慢地发着牢骚。黄远航是和魏浩合作搞毕业设计的，现在住在403宿舍，走过来我们宿舍翻报纸查美国一间软件公司的网址，准备明天 一些程序，也加人了我们的议论中。 “‘领导’，你找到工作没有？”马克列嘲讽地对黄远航说。 “还没有去找。”黄远航不好意思说找不到，“领导”如果失业，可是很丢面子的事。 “广州生有什么理由找不到工作，老钱班上有几个广州生也找到了。”我说。 “听说他们班的胖子在区地税局找到了工作，这家伙，专业是电气工程，竟然去坐机关，可能是怕下厂辛苦。”马克列将话题从黄远航身上转移开了。 “听老钱说胖子有四门必修课不合格，英语没过四级，可能只能拿结业证书。”我知道胖子的一些情况。 “哼，他老头子是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你怕他没单位要？”刘毅一边往上架爬一边说。 “那算啥本事！”马克列骂骂咧咧地说。 “如果真找不到工作，到时我们这里的人合伙开个电脑公司也不错。”从403宿舍过来借磁盘的王军华说。 “是的，好主意，到时等老马当经理，请王书记当技术总监，我们全宿舍的人一起开发些软件来卖就行了。”我苦笑着说。 “卖个鸟！我不信我们几个人搞出来的东西能竞争过大公司的，如果搞点好东西出来，还不让人盗了版，最后钱还是到不了手里。”毫无幽默细胞的刘毅在上面摇着床铺，打断了我的话。 “好主意。”马克列哺哺地说，我们宿舍的同学中，马克列家里最有钱，说不定他真的会这样干。 “以后再招些人进来，搞个二三十人的公司也不错，再请个法律顾问，那就不怕有人盗我们的版了。”我插话说。 “搞个鸟！你看外面有几家软件公司能做大的？”刘毅继续摇着床铺。 “是的，其实前几年求伯君就是被盗版软件弄得快破产的。现在盗版光盘多，结果洋人在中国赚不到钱，中国人在自己家里也赚不到钱。人家微软公司财力雄厚，也不在乎少了中国这块市场，我们国内公司的财力弱，真是不死也得去层皮。”王军华说。 “那你现在写论文用的WPS2000是正版还是翻版的？”刘毅问他。 “宿舍楼下买回来的，十元一张的光盘。”王军华有些尴尬地笑了。 “微软在中国也有分公司啊，里面不少员工也是中国人，将来到它那里打工不就行了吗？”我想自己除专业知识外，还有个英语六级证书，到外企去肯定有优势。 “现在的人真是读中国人的书，帮美国人发财。”黄远航说。 “哼，如果挣不到钱的话，当然要给洋人打工了，谁像你这样有老头子关照，不怕找不到好工作？”刘毅和马克列一样，一点不给黄远航面子。 黄远航和王军华回403宿舍了，上铺的刘毅可能发牢骚发累了，发出了鼾声。宿舍里逐渐平静下来，明天我们还得去参加供需见面会，得早点休息。是的，只要明天还有希望，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去发那么多的牢骚。 第二天403和404宿舍的几个人一起去参加供需见面会。 见面会就设在理工大学的运动场里，里面就像在开运动会一样热闹。 有一家生产集装箱的中日合资企业，写着“计算机专业本科生，月薪三千元以上，会日语优先考虑。”摊位前挤满了人。 我自己就不好意思往这里投表格了，因为我的日语课都没及格。但是我挤进去帮白琳投了一份表。 一转身，猛看到郑艳华和梁雪媚站在一边说话，郑艳华手里拿着一叠推荐表还没派出去。 “你们好。”我向她们打招呼。 “师兄。”梁雪媚有礼貌地说。 “师姐什么时候回来？”郑艳华问我，我怀疑她也知道我每周打电话给白琳。 “下个星期一，你找到工作了吗？”我问她。 “没有，你有什么好介绍呢？” “其实我觉得女的最重要不是找一份好工作，而是找个……”每次有女同学和我提到找工作的事，我都会发一下这种谬论。 “找个好老公！是不是？”梁雪媚说，跑到一边去了，让我和郑艳华在一起单独说话。 “有没有到那家集装箱厂去投张表？”郑艳华指着后面的摊位说。 “你呢？”我反问她。 “只收本科生，所以我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因为我的日语不及格，唉，让人害得我……” 她不再作声，猛地将脸扭到一边去了，看看她的“横颜”，就知道她现在心里很不高兴。 拥挤的人流很快将我们分开了，在一家钢琴厂的摊位那里投完表格，一转身又看到了梁雪媚。 “考察一下环境，是不是？”我知道她是想学习一下如何求职，因为她明年也得找工作。 “是的，现在找一份工作真难。” 我才不觉得她找工作难呢，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孩子，只要对老板笑笑，怕没人收留她？不过我只是在心里想，嘴上不说。 “现在找工太难了，唉，上学期我真是浪费了很多时间，日语没及格，研究生肯定也考不上了，都是被人害得我这样的。”我肚子里有气，所以就归咎于郑艳华了。 “这是你自己找回来的，当时我都叫你不要继续搞下去了。再说，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吧。”年纪比我小几年的梁雪媚，说起话来很老成。 但是，我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比较反感，太早熟、太势利了，深不可测的，太没安全感，不像个学生。说实话，很多男生可能都会对她有一种企图，但是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漂亮，而不是欣赏她的人品。 “郑艳华呢？”她问我。 “可能是走失了，我现在去找她吧。” “好，你见到她就说我在钢琴厂摊位前等她。” 我才懒得去找郑艳华呢，我去找我们班上的同学了，我们约好了中午要一起到校外的大排档吃饭。 忽然发现黄菊香也来了，和马克列在一起兴奋地讲着什么东西。 几个同学都围了过来，原来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招生考试成绩出来了，在报考的人中，黄菊香的总成绩是第一名，平均分有80多分。 “这成绩够上全国一流的重点大学了。”黄远航羡慕地说。 “说不定阿航考得更好呢。”黄菊香说。 “契姐，为什么不报一些名牌点的大学呢？”黄远航问她，他也开始想自己有没有考上研究生了，但外地高校的成绩还没有寄来。 “我说过我喜欢我们学校嘛。”黄菊香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 供需见面会后的第二天，我的传呼机又响了。 是白琳的电话，我匆匆跑去复机。 “你好。” “你好，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呢？”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我心里却不是很情愿听到这个“好消息”。 “家里帮我在罗湖区一间会计师事务所找到工作了。” “哦……”我觉得胸口有点发凉，不知说什么好。这样一来，她毕业后就一定会回深圳工作，而我即使在广州找到工作，我们也不可能…… “不过我也要多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跑了这么多地方，让你辛苦了，所以我回到学校一定要请你吃饭。” “哦，哦……”我只是含糊地回答着。 电话挂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又成了可怜的小人物，其实白琳只不过是想让我帮她留意一下广州有没有好工作罢了，我干什么要自作多情呢！等她回到广州，离毕业离校也只有三四个月时间了，那么一点时间，就算我能天天和她在一起，恐怕她也不会对我产生那种难分难舍的感情吧！ 后来，直到白琳回广州，我都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我只是专心致志地搞毕业设计，再也没有那一种渴望温柔爱情的想法，那太可笑了。其实如果我能在毕业前，和白琳做个好朋友也很不错了。”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广州地区几所高校的考研成绩单也寄来了，魏浩的总分比黄菊香低一些，但是也足够去师大读研了。总之，来自粤西山区的魏浩和黄菊香，肯定可以留在广州。至于马克列嘛，当然只是陪黄菊香去考试的，总分是230分，离国家划定的分数线还差得远。 我也收到了一个信封，上面印着我报考学校的绿色校名。 我躲到楼梯间去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打印出来的成绩单。 政治考了53分，数学只有35分，其他几门课都是40多分。 惨不忍睹的成绩，连马克列也考得比我好，我又有何颜面去见怂恿我参加考研的白琳。 专心做毕业设计吧，少做点美梦了。 每天继续在机房里搞设计，在熟悉了师兄们搞的程序后，我就得动手进行修改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是将本来不完善的页济览功能改变，用Page Count等函数实现卷页功能，其次要做好教学碟的录音工作。Author Ware的声音图标不支持录音，而我们需要配音。 “可以用多媒体的扩展函数Wave Play播放，用Wave Stop来控制，使它停止。”那天去机房前张达文告诉我。 做好这一步这便需要DLL支持，然而一时找不到制作Author Ware软件的Mavromedia公司的网址来 A4wmm，u32文件，另外几个搞CAI的同学又不在机房。 累了，离开机房去散散步再回宿舍吧，明天再去购书中心翻一下书，看能不能查到这家公司的网址。 在草坪边，我看到了黄菊香，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托着腮看着南门那几棵大树。 “阿香！”我向她打招呼，搞设计搞累了总想找个人说说话。 “阿田！”她脸上带着笑容和我说话。 我走到她身边，然而不敢坐下来，我想那个位置是属于别人的。 “坐下来说话吧。” “不用了，在机房里坐累了。”我觉得还是站着和她说话自在一些。 “设计搞成什么样了呢？” “争取在这几天内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哦，你好像也是搞CAI的。是吗？” “是的，这次我搞的是电子双缝衍射的模拟，用JAVA语言来模拟衍射效果，今天下午才完成第一阶段任务。” “那你有Mavromedia公司的网址吗？我想 些声音文件来配音。” “呵，麦苗好像有，她这次搞的是操作系统CAI，也要配音，我一会回宿舍去帮你抄下来吧。不过她说那些声音会和背景音乐抢声道。” “那怎么解决呢？” “她后来改用MIDI音乐来做背景音乐，这种音乐文件信息量小，不会抢声道。我也有一张MIDI音乐的碟，你要吗？” “好，先谢谢你了。” 想不到我们班上的女同学那么聪明，我没想到的办法她们也能想到。 “这次考到研究生是不是很高兴呢？”我又问她。 “嗯，是的。” “那你是不是打算将来做老师呢？” “硕士生要在广州的高校做老师不容易吧，现在一般都要博士生。” “那是不是还要考博士呢？” “看情况吧，我想先读几年研究生，一边学点东西一边搞软件开发，如果到时盗版软件还没有禁绝，搞软件挣不到钱，我再考博。” “那如果读完研究生能找到其他好工作，也不用考博士吧，太辛苦了。” “不，我有其他打算，我想将来自己开公司。” “什么？” “其实这两年我一直都想搞个高水平的软件出来，但是怕影响学习，所以没花时间去搞，现在我考上的专业研究方向正好和这个软件的一些技术难题吻合，可以通过读研来学会解决这些难题，再和一起读研究生的几个同学合作搞一下，一定能成功。将来有了本钱，我一定会自己开公司，赚很多钱，接济山区没钱读书的穷孩子。” “啊！” 我过去一直认为她是那种死读书的“高分低能”学生呢！ “以后如果你在广州工作，记得多点回学校来看看我。”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一定，如果我回家去工作了，每个学期也会来看你的，好吗？” “好，谢谢你，一言为定。”她说这话时我能从她脸上看到一种宽慰的微笑。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感到我今天晚上看到了一些久违了的东西。在这所工业大学里，在众多为自己拥有青春妙龄而骄傲的女大学生中，那是些朴素又美丽的事物，如此刻天上闪耀的点点繁星，用淡谈的光芒照亮着我面前的那条小路。是的，我相信，即使我毕业离开学校了，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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