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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的杨瘸子，是个极其可怜的人物，他出身于一个地主家庭，两岁丧母，七岁失父，从此便成了孤儿，在乡亲们的关照中，孤零零地守着两间破瓦房，艰难地打发着童年那发霉的天真岁月。 杨瘸子不是生来就瘸，14岁那年，他帮我外婆家砍柴，从两丈高的柏树上滚下来，摔断了一条腿，从此就成了瘸子，从此材里人就叫他杨瘸子，不再叫他的小名和大名。 1970年，我12岁了，基本上能分清好坏和明辨是非。那时，我对杨瘸子没有一点好感，他成了村中我最恨的一个人。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恨他，当然是有缘由的，但并非他是地主子女。 那时候，他约莫30多岁，仍是光棍一条，经常有事无事的跑到我家来献殷勤，担水、劈柴什么都干。印象最深的是，他常常背着我那老实得近乎傻呼的父亲，跟我母亲开低级下流的玩笑，一双热血荡漾的眼睛总是盯着母亲的面庞，有时还在母亲的胸脯上抓上一把。母亲对他的举止却无一点怒意，除有些害羞和无奈的表情外，温顺得像一只羔羊，而且还常给他缝补衣裤。我父亲好像知道这些，很不高兴，但又无可奈何，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佯装不知。 母亲知道我恨杨瘸子，所以常常讨好我，给我买水果糖吃，还千次万次的给我讲杨瘸子瘸的原因。其目的只有一个，叫我别再恨他，可是我总是做不到。 更令我气愤的是我16岁那一年看到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父亲不在家，在很远的一个地方修水库。半夜时候，在我迷迷糊糊的睡意中，听到后门轻轻开了，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母亲的房间。凭直觉，我猜测那人一定是杨瘸子。如果是我父亲，他决不会那么鬼鬼祟崇。何况这么晚了，他也不可能回来。那时候，我朦朦胧胧的懂得了一些男女之间的事，知道杨瘸子来的目的，也知道他那种做法不对。但我也明显的感到了母亲的耻辱，感到了父亲的悲哀，也感到了自己的脸上的无光。蓦然之间，一种捍卫父亲和自己的尊严的报复之心油然而生。于是，我拿着一根木棍悄然走到了母亲的房间。 屋里一团漆黑，母亲的细微呻吟和杨瘸子的粗重喘息在静夜里格外刺耳。显然，他们正在干那事。我气愤极了，怒哼一声，随即掀亮电筒，只见那人果真就是杨瘸子，他正骑在母亲身上作威作福。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我手里的木棍已如雨点报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光屁股上，打得他痛苦呻吟。 还是母亲反应最快，她见事不妙，一跃而起，赶快抓起一件衣服遮住羞处，然后纵身下床，一把将我紧紧抱住，一边哀求我别打别闹，一边叫杨瘸子快跑。 万分惊恐之中，杨病于顾不得穿衣穿裤，一条赤裸裸的身子从床上滚下来，迅速向后门走去，一瘸一拐的非常快，根本就不像个瘸子。 也许是我太气愤了。也许是我太想维护父亲和我的尊严了。我奋力从母亲的紧抱中挣脱出来，不顾一切的向杨瘸子追去，一边追一边呼喊抓坏蛋。 邻居们被我的呼喊惊醒了，以为我捉的是贼，于是纷纷起来。。当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几个人把我紧紧抱住了，再三叫我算了算了。要不是邻居阻止，杨瘸子准会被我打得半死。 从此，杨瘸子失踪了。显然，他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觉得害羞，觉得耻辱，觉得丢脸。 很多人以为他自杀了。但村里的好心人在山野里找了好几天，也不见他的影子。杨瘸子失踪，从此成为村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也就是那几天，我从一些村民口中和外婆那里，终于明白了母亲和杨瘸子的事。 原来，母亲当年悄悄爱上了杨瘸子，可外公坚决反对，嫌他是瘸子，还嫌他成份不好，他硬把母亲许配给了我父亲，因为父亲是地地道道的贫农出身。母亲在外公的多次打骂中执拗不过，终于含恨嫁给了父亲。出嫁那天，她一点也不悲伤，在呜呜咽咽的唢呐声中，连一滴泪水也没流。那天，据说杨瘸子很痛苦很伤心，躲在山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哭了个半死，并对着苍天发誓这辈子不娶老婆。 这事对我多少有些感触。但令我震惊愕然的事还在后面。 一晃20年过去了。 1990年冬天，当我30来岁时，50多岁的母亲患一场大病。她在弥留之际的那天晚上，表情异常复杂，几次欲言几次又止，仿佛有什么心里话要说。我猜想，她有可能是叫我快点找个老婆成家。这事母亲不知给我说过多少次了，而且她一直很着急，因为在我们村，像我这种年龄还没有结婚的，几乎没有。跟我同龄的人，孩子都上小学了。子夜时分，当父亲离去之后，她才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对我断断续续地说：“……告诉你，杨瘸子，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失踪了这么，多年……你去打听打听……如果他还，活着，望你照顾……” 母亲还没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相信母亲的话，尽管没有采用DNA技术做亲子鉴定。也就是在这瞬间，我恍然发现母亲给我取名的良苦用心。我姓李名木易，那木易二字不就是杨瘸子的姓吗？显然，母亲是别有用心的，只是我不明白，她一个文盲，怎么会想到这点呢？ 我至今还没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耍一个，是有很多原因的。但首先声明，我决不是阳痿患者，更不是同性恋者，我生理十分正常，心理也没变态。那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首先是父母的婚姻对我深有感触。 自从我16岁那年知道了母亲和杨瘸子的事情后，一夜之间我似乎懂事了，后悔那天晚上不该打他，也不该大声吼闹。 男女间因爱才幽会，因爱才发生性交，我怎么可以打他呢？性爱本是人难以启齿的隐私，我怎么可以一边追一边呼喊抓坏蛋呢？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忏梅与日俱增，而且还成了一块心病。要是我知道杨瘸子身在何处，一定会向他赔礼道歉，并再三请求他原谅我，理解我，那毕竟是一个历岁少年的鲁莽举动。那个年龄的人，涉世不深，人生阅历也谈不上，自然考虑问题也不周全，还最容易冲动。渐渐地，随着知识和人生阅历的丰富，我开始同情起他们来，他们也真值得同情，父亲娶了一个不爱他的人，而且这个人婚后还偷偷的背叛他；母亲不能与她相爱的人结婚，而和一个不爱的人厮守一生；杨瘸子却因出身不好和自己是瘸子，眼睁睁地看着相爱的人嫁给他人。 很明显，这是个悲剧。像这样的悲剧，在中国上演了几千年，至今也不见衰。 随着岁月的无情流逝，父母亲的婚姻悲剧对我的感触也越来越深，甚至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惧怕结婚，也就是在16岁后的某个时期开始的，我害怕自己也像父亲那样，娶一个不爱自己的老婆；我害怕我娶的老婆，也像母亲那样，暗地与相好私通。如果那样，结婚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那样，我宁愿在那一个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孤独地打发人生的漫长时光。在婚姻方面，我很佩服纪伯伦说的话——婚配是两个相爱的强者同舟共济，以便一道战胜岁征途上的风风雨雨；…… 婚配就是两个灵魂和谐一致，是两颗心合二为一；……婚配是纯净的雨水从贞洁的天空向神圣的自然倾盆而下，把幸福的田地中的力量开发…… 正是这些恐惧，我才不敢恋爱，更不敢结婚。在我看来，婚姻应是两性相爱进出的绚丽火花，应是琴弦上发出的共鸣，来不得丝毫虚假，就如眼睛容不得半粒尘沙。 其次一个原因是我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我已经阐述清楚了。 我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完成高中学业的，其实只是徒有其名，肚子里没装什么东西，除在语文方面多识了几个字，在政治方面多背了几条毛主席语录以外，数理化方面都无收获，数学方面恐怕连小学生都不如，最基本的通分约分都搞不透彻。 那时候的教育是贯彻落实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大搞开门办学。我的许多宝贵时光都是在学农基地度过的，开荒、种地，很像当年的南泥湾。 也许是读书养成了做毛病，回家务农我老是想偷懒，干什么都不积极，干什么都没劲，整天一副无精打来的样子，好像我对如火如荼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不满。 还是队长理解我关心我，觉得我这个英雄无用武之地，通过生产队革领组，安排我当了记分员，并负责主办队里的革命大批判专栏。 摆脱了艰辛而繁重的体力劳动，我高兴得不亦乐呼。为了办好专栏，我开始了阅读报纸的习惯，看有没有合适的文章转抄，有没有合适的漫画模仿。渐渐地，我对报纸副刊上的打油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小靳庄人创作的打油诗。这样的诗歌，我觉得我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写出好几首，因为太简单了，根本就没什么诗意，通俗得近乎庸俗，唯一的优点是，紧跟时代潮流，狠批林彪孔子刘少奇。 不久，我创作的一首林彪效仿孔老二的打油诗在生产队会议室的专栏里露面了，没想到深受人们的好评，夸我这个秀才真有两下。有些人还说我是当作家的料，只要一写，就会写出浩然那样的《金光大道》。 我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理想的，立志当一个作家，跳出农门，到县城省城去工作，每月吃商品粮，每月领国家钱。 从此以后，理想就像影子那样陪伴着我读书写作，无论是夏日炎炎，还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夜。 那时候，理想是天边绚丽的云彩，它常常在梦中向我招手微笑；理想是美丽动人的情人，它常常叫我藐视一切；理想是狗的眼睛，它总是使我目中无人和狂妄自大。 正是因为有了理想，我才对村姑们不屑一顾，还拒绝了好几个姑娘的真诚秋波和火辣辣的求爱信。我不会跟她们谈情说爱，因为我坚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离开贫穷落后的农村，到城市去娶一个有工作有知识的漂亮老婆。 特别是粉粹“四人帮”后，文学迎来了一个真正春天，一大批好作品横空出世，一大批青年作家脱疑而出，把沉寂多年的文坛搅得沸沸扬扬，搅得波光荡荡。那时候，文学似乎成了生活的主流，惹来很多人喜欢、追求、羡慕。一个默默无闻的文学青年，可以靠一首诗走红全国库一篇散文或一篇小说改变自己的命运，或当干部，或调进省城。作家头上的神圣光环，比任何时候都耀眼。就连那些征婚广告，也要求对方爱好文学。 即使如此，我仍然没有赶上这趟车，尽管我写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尽管我给许多报刊杂志投了不少稿。别说当作家，连一首打油诗也没发表过。沮丧吗？那是肯定的。但我决不气馁，依然一如既往的坚持读书和写作，并相信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不久，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很多村民在这大好形势下勤劳致富，可我却发奋读书。为此，我得到了“不务正业”的骂名。但是很多人则把我当书呆子看待，包括我的父、母亲。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年后，我在县文化馆主办的文学刊物上发表了第一篇散文，使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令人遗憾的是，文坛不再像十年前那么热闹了，文学也失去了当年的轰动效应，冷寂得如一潭死水，一些著名作家使出浑身解数，也难搅起几朵浪花。80年代大经商，90年代大下海，人们纷纷为搞活经济而绞尽脑汁，谁还来读文学呢？即使是读，也不读真正的文学作品，而是读一些消遣的色情读物。文学一旦失去了读者，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犹如演员失去了观众。再加上社会体制的一些原因，文学便更加冷寂了。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因为文学毕竟是我最喜爱的事业，一个人要想放弃他最喜爱的东西，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直到新世纪的到来，文学决要奄奄一息之时，我仍然没有放弃，仍是我们村一个“不务正业”的书呆子。 一晃对多年过去了，我已步入不惑之年，也就是说由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人，成为一个未老先衰的中年人，文学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扔心自问，除了发表了10多篇各类文学作品外，好像一无所获，而且离自己的理想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要想实现它，决非朝夕之事。 后悔吗？ 说不清楚，好像后悔，又好像不后悔。说后悔吧，自己的青春时光和大量心血，这些年几乎全用在了文学上，可是收效甚微；说不后悔吧，自己在文学创作上多少还是有所收获，虽然那收获微不足道，而且与自己付出的成反比，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收获吧！ 如果有人一定要我说实话，我还是相当后悔的，因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对文学太痴迷了，太看重了，也太钟情了，已致错过了许多恋爱季节，致使现在仍是光棍一条。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世上没有人卖后悔药，我还得正视现实，面对现实。 着急吗？ 肯定着急。40来岁的人了，夜夜独守空房，一觉醒来枕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能不着急吗？ 不过现在着急有些晚了，晚得让一些年轻姑娘见了我望而生畏，敬而远之，说我做丈夫不行，做父亲还可以。这话多难听哟，刺耳极了，仿佛一把锋利匕首直刺我的心脏。难道我真的就老了吗？倒有一些寡妇不时向我抛出媚眼，可我这个正宗老处男又看不起，她就是婚后给我当牛做马也不愿意。 “真没出息，娶个寡妇！”这话太难听了，但肯定有很多人会这样说。 我常常在失眠之夜里，点燃一支烟，面对黑暗认真地读自己，一遍一遍又一遍。读自己的过去，读自己的现在，读自己的未来。更多的是读现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娶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答案既否定又肯定。否定的原因是，我这个年龄要娶一个年轻老婆，希望实在渺茫。肯定的原因是，除非我有很多钱，现在这社会，一旦有了钱，可以说什么都有了，不愁没有年轻姑娘嫁给我。这样的事例太多了，连花甲老头都能娶一个十八九岁的黄花闺女，我刚过不惑之年，难道就不能吗？ 肯定能，因为我比花甲老头至少年轻20岁，但有个前提，我必须有钱，至少三五万。在我们这个贫穷落后的村里，三五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完全可以称巨款。纵观我们村，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拥有这么多钱。 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呢？ 从土地上找吧，不行。我们村人多地少，土地又不肥沃，一年两季粮食仅够糊口。种植经济作物也不行，一是不懂技术，二是经济作物本身也不值线，只是比农作物稍好一点。发展养殖业吧，鸡呀鸭呀什么都养，可是没有人手。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我只长了两只手，哪忙得过来呢？我每年除了养活我自己外，连一头猪也养不大，每年都是村里最小的年猪，只有百十来斤。 看来只有出去打工挣钱，这是唯一能挣钱的门路。我们村很多年轻人在外打工，都是干的卖苦力的活儿，什么挖煤呀修路呀采矿呀搞建筑呀，每年能挣好几千元。 可是我生来就没吃过那些苦，肯定不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懒，我懒得每天吃两餐，懒得让庄稼地里的杂草疯长，甚至懒得晚上睡觉连脚也不洗。这样的人，在外打工能挣到钱吗？这样的人，老板会要他吗？ 唉！ 我只有面对茫茫苍天一阵阵无奈地摇头，只有面对漫漫长夜一声声痛苦地唉叹。显然，想有三五万是一个梦想，是一个童话。那么，娶一个年轻姑娘也就是天方夜谈了。 再见了，我心中的年轻姑娘们。 即使我到了人生的非常时期，也从没梦想天上掉陷饼的事，比如我一锄挖一块金砖，或在山野里捡一麻袋从飞机上掉下来的人民币，一夜成为暴发户。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现实生活中是绝对没有的。即使有，也是绝无仅有。我一直把它当成神话看待。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神话突然有一天降临到了我的头上，而且不再是神话，是活生生的现实，看得见摸得着，让我瞠目结舌好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那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让我高兴得流泪，激动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那是2000年春节后的某一天早晨，我正在家里睡懒觉。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睡懒觉，一是因为夜晚读书写作太久，或失眠，二是因为早晨的瞌睡格外香甜。突然，院子里几条狗的狂咬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一定是有生人来了。我想。我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睁开惺松睡眠，只见窗上挂着一轮温暖的太阳，屋里明灿灿的一片。看来，这懒觉睡的有些时候了。但我仍没有起床的意思，天气这么冷，起来干什么呢，还不如睡到中午，早饭午饭一起吃，既节约粮食又节约柴火。如此一想，我闭上了眼睛。 我再也睡不着了。狺狺犬吠此起彼伏，赶狗人的吃喝声愤怒而响亮，我哪里还睡得着呢？渐渐地，狗咬声没有了，我感到邻居们把生人迎进了院子，那是个男人，操一口很有特色的广东普通话，有可能就是个广东佬。 这些年搞改革开放，很多外省人拥进四川走乡串户做生意，我们村经常都有外省人来光临，要数江浙人最多，他们推销铁锅沛匹、衣服、丝棉；其次就是河南人最多，通常是些耍猴人，衣冠不整，牵几只猴子和几条狗表演猴儿戏，惹得山里人津津乐道和捧腹大笑。我猜想这广东佬，来我们院子很有可能也是搞推销。不过这猜想很快就被我否定了。广东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也是很多人的淘金之地，每年都有大批人涌入，弄得珠江三角洲水泄不通。那里的人富得流油，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我们这里赚几个小钱呢？何况这些年我们村还从没见过做生意的广东佬。 管他是干什么的，还是安心睡觉吧。实在睡不着，就闭目养神，费那些神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邻居张大爷急促地敲起了我的门，一边敲一边喊：“李木易，你还在睡觉吗？喂，快起来快起来，你家来客人了，香港来的客人……” 我一阵纳闷，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家世代深居大巴山，亲朋好友也在此居住，怎么会有个香港客人呢？ 出于礼节，也出于好奇，我迅速起了床。 门开了，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惊愕，因为香港客人的样子太不平凡了。他约莫50多岁，身材并不高大，但长得相当结实，那个将军肚便是最好的证明。面庞黑里透红，那是健康的标志。深陷的眼睛看起来小了点，与周正的五官不相称，但却炯炯有神，让人感到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他穿一套黑色毛料西服，雪白衬衣和鲜艳领带格外耀眼。但最耀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头上戴的那顶黑色礼帽，高高的，显得有些滑稽。那双皮鞋也很耀眼，提亮得发光，黑得如墨，正而八经的火箭式，看起来也很滑稽，很像丁聪笔下的漫画人物。纵观整体，如果他再往一根拐杖，简直就像美国喜剧大师卓别林的翻版了。 香港客人眯着眼睛把我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一遍，然后才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就是李木易先生吗？” 完全是怀疑的语气，好像我不是李木易，或者是冒充的李木易。 “是的是的，我就是李木易。请问老先生，你是谁呀？”我微笑着说。 “……”香港客人没有回答我的话，再次打量着我，仿佛有什么没看清。 “老先生，请到屋里坐吧。”我热情的邀请他。 香港客人并没挪步，也没说谢谢，而是认真地问我：“你是李木易，李字是不是赵钱孙李的李？木字是不是木料的木？ 易字是不是容易的易？“ 我一一作答，不知他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香港客人接着问：“你父亲是不是叫李德福？你母亲是不是叫梁秀英？” “是的是的。”我满脸迷惑，“访问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父母亲的名字呢？” 邻居们的表情跟我一样，也是满脸迷惑。 香港客人依然不回答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你父母不在家吗？” 我如实回答：“他们都去世了。” “去世了！哪一年？” “母亲是10年前，父亲是6年前。” “这么说，你母亲只活了50多岁？” “是的，她只活了52岁。” “唉！她死得太早了。” 香港客人一阵沉思，仿佛陷入悲痛之中。 看着他那有些异样的举止，我更加迷惑了，如堕五里雾中。他到底是谁？对我家如此了解，如此关心。 “老先生，请到屋里去坐吧。”我再次热情邀请他，心里沉甸甸地，好像是受了他的感染。 “好，到屋里去坐。唉！我母亲也死得太早了，简直出乎我的意料。”香港客人一字一句地说完，挪动了脚步。 随着他的进屋，邻居们也跟着拥了进来。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他们也想解开心中的疑团，可是香港客人却不允许，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请你们止步吧，我有要事向他交待，谢谢你们刚才给我赶狗。” 邻居们也很知趣，纷纷退了出去，觉得这个人真神秘。 我把他迎进书房坐下后，忙去给他泡茶。可是开水瓶里的水却冷冰冰的，我只好立即去烧，不好意思地叫他等等。他说没关系，不用客气。接着掏出一包“555‘香烟，抽出一支先给我，然后自己再叼上一支，然后再用一个高级打火机点燃。 抽了一口后，恍然发现了什么，一下站起来给我点，还说了声对不起。我忙说谢谢。 他似乎坐不住。我在厨房烧开水时，他走过来跟我聊天，问我老婆孩子怎么不在家？我说我还没结婚。他大吃一惊，说不可能吧。我说我不会骗你，真的还没结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1958年腊月22日出生的吧？ 今年整满42岁了，年龄不算小了。“他说这些话，完全是拉家常的口气。 我一边点头，一边惊奇地问：“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出生口呢？说的是那么准确。” 香港客人神秘一笑：“我甚至还知道你母亲的出生日，她是1938年5月5日出生的，那天是端午节对不对？” “是的是的。”我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这么大的年龄了，你怎么还不结婚呢？”这本是一句质问，但他的目光里却有着明显的责备。 “唉！一言难尽。” “是穷的原因吗？” “不，原因很多。” “你可以向我推心置腹地谈谈吗？” “可以。 接着，我毫不保留的把自己没结婚的原因讲给他听。他听得十分认真，并不时地点点头，竟忘了抽烟。 他说：“简直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父母的不幸婚姻对你的影响有那么深，也没想到你对理想那么痴迷。” 我说：“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有一点。你现在打算如何？还想不想结婚呢？” 我说：“怎么不想结婚呢？只是现在条件限制了我，年龄大了，高不成低不就。娶个寡妇吧，自己又不情愿；娶个年轻姑娘吧，可我又没有那么多钱。你不知道，像我这个年龄的男人，必须用财富去征服年轻姑娘的心，否则就是痴心妄想，否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说：“在你们这里，要实现你的这一想法，大约需要多少钱？” 我说：“至少三五万，不然就没有姑娘上你的勾。” 他嘿嘿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三五万并不太多嘛，我还以为需要好多好多呢。” 蚂蚁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三五万还不算多。我心里很不舒服地说：“在我们大巴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要卖好几万斤粮食。” 他抽了一口烟，依然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这事包在我身上吧，我给你100万怎么样？该够了吧？” 我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有人戏弄我，你最好是别跟我开这样的无聊玩笑，今天不是西方的愚人节。” 香港客人并不尴尬，上前一拍我的肩膀，正而八经地说：“谁在戏弄你？谁在跟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不信你就看看这个吧。”他一下扔掉手上的烟蒂，迅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有些激动地展开，“看，这是你的存折，整整100万人民币，上面十分清晰地打印着你和你母亲的名字。 现在你母亲去世了，你就是它唯一的主人。这存折凭密码支取，它的密码就是你的出生日，581222.“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切恍若梦中。我赶紧揉揉眼睛，放大瞳孔。那确实是一张100万的巨额存折，也确实打印着我和母亲的名字。但我仍然不敢相信，目光僵直着，张口结舌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香港客人见我吃惊得这副模样，忙说：“木易老弟，这不是在梦中，而是现实，我是从香港专程来四川给你送这张巨额存折的，肩负着神圣使命，叫我一定亲自送到你和你母亲手里。 现在，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迫不及待地喝道，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锁得紧紧的。 “我一说你就会明白。”香港客人微微一笑，“你该不会忘记杨金心吧……” 他说的杨金心，就是当年那个与我母亲私通的杨瘸子。 “记得记得，”我赶忙点头说，“怎么不记得呢，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的，并叫我四处打听打听他的下落，如果他还活着，叫找好好照顾照顾，他一个瘸子怪可怜的。 我没有忘记母亲的遗嘱，一连打听了好几年，可是至今沓无音信，不知道当年他到底到哪里去了……“说到这里，一种深深的忏悔之心油然而生，它像一条凶猛的毒蛇那样无情地吞噬着我，让我强烈的感到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就像已经愈合了的伤疤又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一样。蓦地，一串懊悔之泪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我强忍住泪水，哽咽地说，”我很对不起他，是我把他害得背井离乡，我当年不该……“ “别说了，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一个人一生不可能不做一两件仟悔之事，何况你那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年。”香港客人语重心长地安慰我。 懊怅的泪水流得太猛了，我怎么忍也忍不住，只好闭着眼睛让它静静地流，似乎这样心里好受些。 “木易老弟，”香港客人说，“请你别哭，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杨金心当年离家后，并没有寻死……” “怎么！你知道他的下落？”我一下来了精神，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希望他快讲。 香港客人略显沉重地说：“他离开故乡后，一路靠乞讨度日，从四川流浪到广东，又从广东偷渡到香港，靠补鞋为生。 他为何离开故乡，你也肯定略知一二，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太伤心了，觉得没脸见人，所以一气之下走了。不过他并不恨你的鲁莽举动，而是深深的理解你，理解你的少年无知，理解你明辨是非的能力。他说，如果你早知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决不会那样对待他……” 我赶忙点头：“是的是的。老先生，我父亲还健在吗？” 香港客人摇摇头：“他已不在人世了。他是年前病逝的，临终前拿出一张存折，托付我帮他办件事情，一定要到四川去，把这张巨额存折亲自交到你和你母亲手中。这是他补鞋20多年的全部积蓄，这些年一直舍不得用一分一厘。他说，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生骨肉，你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所以他要把这笔钱给你们留下。”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酸楚，一阵隐痛，像喝了毒药，很不是滋味。 “老先生，我父亲在香港结婚没有？” “没有。曾经有个菲佣想嫁给他，他却坚决拒绝了。他是个瘸子，行动上很不方便，我也多次劝他娶个老婆，可是他坚决摇头。他说他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何必呢？唉，他那牛脾气真犟，18头牛恐怕也拉不弯。” “请问老先生，你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师徒关系，他是我补鞋的师傅。我是广东去的偷渡客，到香港就跟他学起艺来。学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分开，在生意上各挣各的钱，在生活中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他视我为弟弟，我视他为哥哥，真是情同手足。” 我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按道理，或者按常规逻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应该高兴得不亦乐呼，高兴得忘乎所以，高兴得好几个夜晚都失眠，高兴得见人就哈哈大笑。可是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除了激动和酸楚外，再就是对我亲生父亲杨金心的敬重和忏悔。我觉得那不是一笔百万遗产，而是杨金心补鞋20多年的全部心血和汗水，而是杨金心异乡挣扎的艰辛见证，而是杨金心自己创作的一首动人情歌。 一连好几天，我也没从这些感觉中走出来，它像一团迷雾，将我紧紧包围。也就是在那几天里，我开始生平第一次感悟人生，感悟生命，感悟情爱。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悟，是那么深刻，是那么透彻，是那么不可思议，是那么惊心动魄，让我沉思，让我陶醉，让我反省，让我正视，更让我刻骨铭心。 我觉得，无论时代怎么变迁，生活怎么变化，生命和情爱都是最永恒的主题，尤其是像我母亲和生父那样的生命和情爱，他们在不幸中寻找幸运，在痛苦中寻找幸福，在传统思想的束缚下奋力挣扎，去复原生命的本色，去追求心中的真情，直到永远永远，从不放弃，也不改变，让它在心里生根发芽和开花结果，成为一座雕像。他们的爱纯净如水，清彻透明，不为名不为利，原始得如人类的祖先，古朴得似一个唐代陶器，而且又现代得叫人神往。 正是有了这些深深的感悟，我才决定为他们写一部书，主要是写他们的纯真爱情，其目的有两点，一是作为儿子的一件礼物献给他们，让他们在九泉之下知道，他们曾经野合的儿子，并非平庸之辈，能够著书立说了；二是作为一种榜样献给那些正在恋爱或即将恋爱的青年男女，让他们从中得到某种启迪，正确对待爱情，正确理解爱情，特别是在这个把爱惜当儿戏，把感情当废纸的年代里。我觉得后一点尤为重要，因为现代人的爱情缺乏真情，带有功利性，往往与金钱和社会地位挂勾，实惠得赤裸，真实得丑陋，让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院子的人不知道我想的这些，村里人也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我成了一个百万富翁，只知道我家来过一个操广东普通话的神秘客人。不过这期间有许多人打听，但都被我搪塞过去了，撒谎说他是广东某杂志社的一个编辑，他这次出差到四川，顺便来大巴山看看我，因为我在那家杂志上曾经发过作品。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许多人信以为真。我对我的虚构才能表示满意，不愧为是个文学青年。 我为什么要封锁这条村子里百年不遇的爆炸性新闻呢？ 说来也是有原因的。我并不是害怕人们嫉妒我，或打我的主意，而是不想让这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或者笑料，因为按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母亲和杨金心的事并不光彩，偷人养汉，而且还有了我这个结果。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常常有人在我背后议论，说我一定是杨金心的种，不是李德福的种。 并绘声绘色地说我哪些地方长得像杨金心。还说我父亲娶个婆娘徒有其名。每每听到这些，我总要破口大骂他们。直到我长大了，这样的议论才渐渐消失。显然，他们害怕我打嘴巴。尽管母亲临死时把我的真实来历告诉了我，但我在表面上不得不承认李德福是我的父亲，因为他毕竟是我母亲的合法丈夫。杨金心，我只有在心底里承认。 现在，我的母亲和表面上的父亲都已作古，人们也似乎忘了我母亲当年和杨金心的风流韵事，我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遭到别人的另眼相看和冷热嘲讽。为此，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将百万遗产的事告诉给人们，因为这样对我和表面上的父亲是有相当的坏处的。其一，在表面上我仍是李德福的儿子；其二，人们不会旧事重提，免得我旧伤复发；其三，九泉之下的李德福不会感到悲哀，依然会认为我是他的亲生骨肉。 此外，如何开支这笔巨款，我在那几天也想好了。 首先，我要娶一年轻漂亮的女子，尽快结束光棍汉那有油无盐的漫长日子和孤独生活。这件人生大事是被我的理想害了的，耽误了的，我现在一定要把它在回来。 其次，就是彻底离开生我养我的那块贫脊上地，到大城市去生活。这是我多年的愿望。我当初的理想也是为这愿望眼务的。理想没有实现，愿望自己也就破灭了，我现在要用这种方法去兑现。何况追求美好生活，向往繁华城市，又是很多农村人的本性。还有一个很次要的原因，那就是这笔巨款只有生活在城市才花得出去，在农村就是天天吃肉喝酒，一辈子也用不完。100万，真吓人啊！ 具体到哪个城市去生活，我也想好了，准备到省会成都。 它不仅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而且还是大西南的金融中心、商贸中心、交通中心、文化中心。它不仅漂亮，而且整洁干净。 这些都是我从书本上和电视得知的。那里有杜甫的失落，薛涛的才思，刘备的胆识，诸葛亮的谋略。那里有道教胜地青羊宫，佛教宝地昭觉寺，还有那美丽的府南河。更重要的是，成都是人们公认的最理想的居住城市，那里气候适宜，休闲场所众多，各种小吃应有尽用。 到成都去干什么呢？我也想好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用不着想，因为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有一切。 我会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用。100万，够我花一辈子了，也许这辈子根本就花不完。我打算坐在家里静静地写书，先写那本有关我母亲和杨金心的书，然后再写其他什么。当然这不是首要任务，我的首要任务是解决自己多年的生理危机，那就是娶个年轻漂亮的老婆。 我是阳春三月去的成都，那时候桃树正以它迷人的风来迎接春天。我除了怀揣那张巨额存折和身份证外，还带了一大摞书和一大摞手稿。那些书是我节衣省食买的，实在舍不得丢掉，用心血和汗水写的手稿，就更舍不得丢了。还有两件最珍贵的东西我也带走了，那就是母亲和养父的遗像。如果我有亲生父亲杨金心的照片，也会带走的，遗憾的是没有。我准备把家安好后，给生父的徒弟打个电话或写封信，叫他找几张生父的照片给我寄回来。如果没有，我就只好把他那模糊的形象永远珍藏在心里了。 村里人都以为我出门打工，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邻居张大爷再三问我，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还对张大爷说，如果一年以后我不回来，就证明我在外面已安了家，家里这几间房子，就归你有。也正是有了这样的许诺，张大爷才把我送到县城，还给我取了20元盘缠。 来到成都后，我没有心思去游玩，第一件事就是买房子。 我去了很多房地产公司，看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房子，最后选择了“杜甫花园”。该花园位于二环路边，紧邻杜甫草堂，环境幽静，交通方便。我买的是一套装修豪华的公寓，150平方，40多万人民币。 房子买好后，我又花5万元买了套家具和生活用品。我把大客厅摆设得既大方又雅致，卧室装扮得温馨四溢，书房安排得有条有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好几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身边的这一切，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家，一切都恍若梦中。直到我拿出房屋产权证，看到我的名字，才不对自己的感觉产生怀疑。于是我喃喃地说：“这的确是我的家，我的新家。这一切都是我的，包括这沙发，这彩电，以及整个房子。这不是在梦中，这房子是生父给我的钱买的，产权证上有我的名字，看，明明打印着李木易。” 我的感觉十分好，心情也格外舒畅，像喝了蜜糖。我常常在屋里走来走去，常常倒在沙发上一阵阵狂笑，常常莫名其妙地吼唱几句山歌。我知道，这些都是高兴的具体表现。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这房里还应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有了女人，我才会完整。有了女人，这里才显得温馨。有了女人，生活才会浪漫。有了女人，阳台上才会有一道亮丽的风景。有了女人，我才会结束多年的手经习惯。有了女人，无论是李氏家族还是杨氏家族，才会有继承人。 成都女孩太美丽太迷人了，好像简直就是美女的天堂。 可是属于我的那一个又在哪里呢？茫茫成都，茫茫人海，我到哪里去找呢？无亲无友又无老乡，谁又为我牵线搭桥？总不至于到舞厅和度假村去找个三陪女吧？总不至于到九眼桥劳务市场去找个打工妹吧？总不至于到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吧？ 思来想去，我没有去找婚姻介绍所，决定在报上征婚。我喜欢征婚方式，因为选择面要比婚介所广得多。这是很重要的，找可以百里挑一，过一次皇帝选妃子的瘾。 跟一家报社联系后，我决定用四分之一的版来刊登征婚启示。他们收费很高，我花了1万多元。但为了我的人生大事，我没有丝毫吝啬。 下面就是我刊登在2000年4月29日《天府都市报》上的征婚启示。文字是我亲自撰写的，经过了三番五次和深思熟虑，运用了我身上的全部文学细胞，参考了很多征婚启示。 附文：征婚启示 我是李先生，男性，刚过不惑之年，但却一点不像。我朝气蓬勃，精神抖擞，英俊潇洒，活力四射，像20来岁的小伙子。我身高1.68米，由于事业，至今未婚。我爱好文学，并有多篇作品问世。现定居成都人事专业创作，有豪宅一套，经济状况十分良好。 我内涵丰富，朴实厚道，真诚待人，善解人意，崇尚内在美与外在美的自然和谐。如果你是一个温柔、漂亮、善良、贤慧、重情专一、能上厅堂能下厨房、具有中国妇女传统美德的未婚女性，年龄在30岁以下，身高1.6米左右，中等文化，请伸出你那柔若无骨的手吧，我将牵着你走进幸福的殿堂，让爱的阳光始终笼罩你，温暖你，疼爱你。愿我们能共同演绎如诗爱情和如画生活，不断提高精神生活的质量和物质生活的品位。愿人生因你更美丽，愿生活困你更绚丽，愿家庭困你更温馨。茫茫人海中，静候你一生一世的真心牵挂，不管你是何方人，也不管你在做何事。 联系地址：成都市杜甫花园李白楼602室 邮政编码：610205 联系电话：7 08 在这则征婚启示里，我没有透露我发财的原因，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今后在跟她们的接触中，我也不会透露。我会把它作为一个秘密压在心里，因为这样会给对方一种神秘感，从而也能证明我创造财富的能力。 征婚启示带来的神速效应和热闹场景，是我始料不及的，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一连5天，我家电话接连不断，从早上7点到晚上12点，我跟电话一样，忙得连气都没喘一口。许多打进电话的女人抱怨，说这电话太难打了，打了好多次都是占线。有一个女人，竟在凌晨两点给我打来电话，把我从梦中惊醒。我很不高兴，责备她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打扰别人的睡眠时间吗？她嘿嘿一笑，说知道，并阐述自己是一个很有修养和素质的人，接着说明原因，主要是我的电话总是占线，她一连打了4天，不知打了多少次，都没打通，所以现在打来。我表示理解，心里还一阵感动，当即向她表示什么时候见面谈谈。对方马上要我约个时间，问明天行不行？ 我说不能，这几天我要接电话。她问我选中意中人没有？我说哪有这么快呢？我说我准备先在电话里跟她们意向性的谈谈，如果感觉不错，然后就跟她约个时间约个地点见个面，具体谈谈。她问我现在感觉不错的有多少？我想了想本子上的记录说，刚刚300个。她惊讶地“哇”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我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没有勇气的女孩，觉得自己竞争不过，很失望的放弃了。我想，也许她是对的，对于没有多少希望的事，何必还要幻想呢？ 5天以后，我决定放弃接电话，开始约会。我统计了一下，这5天一共接了350人的电话，有百分之九十是应征者亲自打来的，余下的是代人询问。这当中，我感觉不错的有30多个，她们全记录在我的本子上。如果每天约会一个，我也要花一个多月时间才能约会完，所以我放弃了接电话。何况我也不需要那么多感觉不错的，因为我不是过去的皇帝，因为法律规定只娶一个。还有，任何东西太多了，都会令人眼花缭乱。我坚信，这30多个女人中，一定有一个我最钟意的。 或许是城市女人对于我这个老土来说过于神秘，渴望了解；或许是我喜欢创作的毛病根深蒂固，手痒想写；或许是我想给每个约会的女人建个档案，以便选择时参考；或许是由于好奇心的驱使，觉得好玩。我产生了记录的想法。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我和每个女人约会（或往来）的全过程如实记录下来，不虚构，也不润色，不褒，也不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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