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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敢仔细地面对玉。对我来说，闲雅温柔的玉晶润得近乎奢侈。也许，我粗砺的生命放不下它。 在我的想象中，纯净的玉，是只有烟雨江南般莹秀的女子，才可以轻轻抚触和凝视的。一道粗野的目光，就会刺伤它纤纤的肌肤，留下令人心痛的瑕，那隐隐的殷红。 很久以来，我常常在对过往的追怀中，想起祖母遗下的几枚玉坠。童年的时候，我在祖父的抽屉里见过几次。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惋惜，那几枚玉坠就散落在发出陈旧气息的杂物之间。 现在想来，不会是我童年就有了惜玉的心理，而是玉悠悠渗出的光泽，那种永不苍老的清洁温静打动了我。 依稀记得，那时我拿起它们看了看就放下了。玉坠并不好玩，而且，抱着我在窗前看风景的祖母，戴着青青玉坠的祖母，已经在我四岁时去世了。如今，翻看旧年的相册，那些黑白的老照片中，还有祖母那年留下的一张。只是，从上边，不能看清玉坠的颜色，只祖母清秀的容颜，和它微微的波光相映着。 读了些书，也看了些图画和影视，上面的人物佩戴玉饰的也有不少，但我，却总是忽略玉的存在。我觉得，让玉与那些人相伴，实在是对它的糟蹋，还不如像我祖母遗下的玉坠一样，散落在杂物中间。 ——祖母的玉坠已不知散落到那里去了，那么，就让它盈盈在我的追怀中吧。 除了多年前童稚的几瞥之外，到今天，我也没有细细看过玉的样子。我只有一汪半透明的向往，盛放着那一抹青，一滴绿，一点红。 在我心中，玉不必是绝对无瑕的。总该有些浅浅深深的痕迹，叙说岁月与心情的流程。那是它的神秘和深度，隐藏一些沧来桑往的风尘。 在我心中，有一块玉应是纯净无瑕的。它的质地、亮度与声音，和我的梦想是如此一致，它甚至有着与我相同的血脉和呼吸。或许，它就是我血脉里皎洁的一波月光，就是我呼吸中清新的几缕风声。 其实，我曾经专门去看过玉。 据星座的说法，我深爱的女孩吉祥的饰物是玉；我信了，因为我爱。于是，我去了一家著名的玉店。我看到了无数种玉，它们静静地躺在那儿；而我，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眼是水波横的绿，看着山是眉峰聚的青，看着心是杜鹃泪的红，我不知道自己将会打扰哪一段缠绵的故事。 我终究没有细细地看玉，也没有为心爱的女孩买下一块让我心动的玉。我相信玉是可以戴活的，我见过祖母的玉，也听过另一个故事。在一次惨烈的车祸中，只有一个女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一直伴随她的玉却碎了，化成了千片万片。听一位老人说：“也许玉已成了她的第二个生命，代替她死了。”真的，我热爱玉，也嫉妒起玉。我干嘛要让一块冰凉的石头占据我爱的生命，而不自己成为她用心血来温暖鲜活的玉呢？ 当再见她的时候，我知道，我已拥有了一块玉。在它的身上，将要发生的，是我的故事，还是另一个我的故事？ 也许，那已不重要了。我感觉到自己粗砺的生命，渐渐地温柔晶润起来，那是谁明澈温静的灵魂，越过沧桑风尘，在作一生的抚触和凝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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