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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开雾散


  在无边的高粱、玉米地中间,一块刚拔了藤的西瓜地里,地上蔓延着算子草,瓜藤堆成堆,到处散落着枯干的瓜叶子。在谷草搭成的窝棚旁边乱扔着西瓜皮,不断有蚂蚱蹦过来跳过去。阳光毒辣辣的,晒得人难受。游击队员们藏在这里,抱着枪散坐在几棵枣树的阴凉里。蝈蝈像竞赛似地叫成一团,好像没有一个肯停一下。队员们带着泥汗的脸上露出疲乏。有的咬牙咧嘴地在阳光下脱光了膀子抓身上的疥疮,有的拣了点干芝麻叶来搓成末,装在烟袋里当烟吸,几个人把头凑在一起,品着滋味。有几个队员像馋孩子一样,贪婪地嚼着玉米秸,使劲啜吸着甜汁。突然,几十个人都立起来望着,东南方向王庄着火了,冒起一个烟柱,又冒起一个烟柱,浓烟在天空飘浮着随风西卷。
  队员们唧唧咕咕的,咒骂夹杂着议论:
  “烧吧,又是该死的叛徒干的,该千刀万剐!”
  “要知道他们是叛徒,早枪毙他们就好了,省得这会儿受害。”
  “他们领着敌人都快把咱们的堡垒户烧光了!”
  “地道也快给破坏完了。”
  “党员和村干部给捕去了快有百十个了。”
  “他妈的!别看在这边抗日是松货,过去翻手搞咱们可真怪厉害的哪。”
  “还说哩,都怨你,不是你最后看着他们的吗,为什么擅自离开叫他们跑了!”
  队员们都愤怒地看着刘满仓,围着质问他。刘满仓睁圆了豹子眼,暴跳如雷地叫起屈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也不知道蔡二来是个汉奸哪,我……”
  “脑子呢?你的脑子都叫狗偷吃了吗?”刘远离着近近地怒视着他。
  武小龙推开围着刘满仓的队员们,大声说:“干什么,队长不是已经批评了他吗,你们就不犯错误吗,这事不怨他!”
  “你呀,连人家这调虎离山计也看不出来!……”几个队员又顶了武小龙几句。
  队员们挤在一起,小声地但是急狠狠地吵着,辩驳着。
  李铁检查岗哨,得到侦察员从张村的联络员张福臣那里拿来的胡文玉写来的一封信,李铁拆开一看,只见上边写着:
  许凤: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白天黑夜,进不了村,简直可以说没有站脚之地了。青纱帐期间已经如此,冬季一到,你们将面临必死的绝境。你若识时务,就带干部们来投降,我决不记仇,仍然是万分高兴的叫你和我在一块。我能叫你享尽人间的快乐。你若不来,我在几个月内一定将你捕来,那时你就悔之晚矣!现在你的命运,全在我的手心里,望你三思!
  胡文玉
  李铁看了气得须发直竖,光想一把扯碎,想了想,还是忍口气塞在衣袋里。他从地北头沿着高粱地边走回来,脸庞黑瘦,头发蓬蓬的好像一个囚犯。他那眼睛闪着尖利的光芒,叫人看了害怕。他沉默地走来,一声不语,也不想干涉队员们的牢骚和吵骂,独自坐在瓜藤堆上,出神地看着跳动的蚂蚱。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到面前来,手指头捏着一支卷好的烟卷,一看那粗腿,那光着的四方形的大脚丫子,知道就是队员刘满仓。他没有说话把烟卷递过来。李铁也默默地接过来对火吸着。刘满仓抱着枪蹲在旁边,使劲喷出一口浓烟,发泄着胸中的闷气。忽然一顿枪把,使劲嗐了一声,蹲在李铁身边。李铁看看他,又抬头看着飘荡着的浮云,烦躁地想着:“没有办法,许凤走的时候不叫暴露目标,不叫随便跟敌人打,特别是今天按她的通知在这里秘密集合开会,更不能打。也许她是对的,如果冒冒失失地去打,很可能像一条鲤鱼撞在网兜里,再也走不脱了。的确敌人集中了很多的兵力在寻找游击队哩。可是这样下去怎么算完呢?”正想着,见集合开会的区干部们也三三两两地陆续走来了。旁边一群干部互相问答着:
  “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情况?”
  “昨天又抓进据点去二十多人,烧了三个村五六十间房子。”
  “凡是咱们住过的房东,差不多全毁了,又烧又抓,真他妈的丧良心!”
  “还大部分是黑夜抓去的呢。出了几个叛徒,连黑夜也变成敌人的天下了。”
  “哎!以后谁家还敢叫咱们住啊。”
  “嗬,曹区长来啦,有什么消息吗?”
  曹福祥好像得到了什么喜讯似地急急地说:“同志们,今天中午枣园的敌人往东去了好几百人,今天下午准保没事了。”
  听了曹福祥的话,人们半信半疑地向王村方向无语地望着。有人着急地问:
  “许政委叫在这儿集合开会,她怎么还不来呢?”
  “等着吧。”
  “哎,多注意点身体嘛!看你瘦的还像个样子!”曹福祥像父亲似地走到李铁跟前,说着唉了一声。李铁只嗯了一声。
  不知是谁烦恼地说:
  “队长,怎么办哪?”
  几个队员又在旁边争论起来,谁也不让谁,抢着说话。刘远那干脆响亮的声音压倒了别人:
  “就这样,我坚决搞不通,这是青纱帐期间,还这样躲着,要青纱帐倒了,那怎么办呢?……”
  李铁立起来,和曹福祥并肩站着。刘远说着话像个斗架的公鸡似的伸着脖子,左手插腰,右手向几个人挥舞着。几十张黑黄的脸孔、瘦骨崚嶒的脸孔、胡须蓬蓬的脸孔凑集过来,发出唧唧喳喳的声音,吐着痰,咳嗽着,眼巴巴地望着李铁,好像希望他能解答点什么。李铁和曹福祥互相望望,刚想说话,见人们都转过脸去往地南头看。有几个人急匆匆地向这里走来,头里是许凤。虽然她瘦得脸颊尖削,但是精神却异常饱满。敞着宽大的蓝褂子,用毛巾擦着汗,向人们微笑地走来。大家也露出笑容围上去招呼着。后边是潘林,严肃的小黑脸还是习惯地板着。再后边是江丽、秀芬、小曼和保卫许凤到县委去开会的郎小玉、潘林的通讯员小杜。许凤一边走着,凑到李铁身边往他耳朵边小声说:
  “窦洛殿被敌人释放出来了,仍旧叫他在情报室工作,他始终表现很好,已经接上头了。”
  李铁听了不由地喜形于色,说声:“好,好极了,这几天我正担心叛徒们会杀掉他呢,怎么倒会放了他呢?”
  许凤笑了一下小声说:“齐光第很听水仙花的话,又是个孝子,洛殿就利用水仙花和齐光第的娘说动了齐光第,保出他来了。听说水仙花常花洛殿的钱,所以很卖力气,哭哭啼啼,一口咬定高升趁王金庆不在家,半夜去拨她的屋门,被洛殿抓住了,因此怀恨在心,想法陷害洛殿。敌人又没有查出别的证据,就这样结了案。”
  李铁歪着头问道:“怎么在县委待了这么几天?”
  许凤舒了口气,挨近李铁小声说:“痛痛快快地开了几天会。潘林同志一开始就跟大家顶了板,还认为他是正确的。他不同意大家的批评,气的跑到地委找魏书记去了。后来被魏书记又批评了一顿,回来躺了一天不说话,也不吃饭。同志们都不耐烦了。周明同志就劝大家:要耐心等待同志的觉悟嘛!谁不是从不断纠正错误当中成长起来的呢。周明同志就找他个别谈话。两人一会平心静气,一会争得面红耳赤,直谈了一天一夜,潘林同志这才承认错误。但到了会上,他又想不通了。正开着会就接到了地委魏书记的信和党中央的文件,在会上一读,潘林同志这才懊悔地直捶自己的脑袋,争论也就解决了。这一回倒是潘林同志找周明同志个别谈了一夜。潘林同志平常那冷板板的人,这回可呜呜地对着周明同志哭了一顿。在县委会上潘林同志做了深刻的检讨,要求给他处分。请示了地委,还是不给他处分。这次咱们区开会,本来周政委不叫他来,可是他一定要求亲自来向大家说明,并且向你道歉。”
  李铁听着感慨地嗐了一声。站下回头一看,见潘林低着头出神地在后边走着,便紧走两步把胡文玉的信递给许凤。许凤打开看了,气得脸变了颜色,鼻子里冷笑一声,把信撕了个粉碎,顺手扬到谷子地里,对李铁说道:
  “为了革命少受损失,我们应该赶快消灭这个叛徒!这任务你能不能完成?”
  李铁把手一劈,断然地说道:
  “我一定亲手砍下他的头来!”
  他们走到宽阔的瓜地中央,战士和干部们都围上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政委,看见了吧,又烧了一个村,叛徒们干的!”
  许凤向人们望着,点点头说:“我看见了。同志们,这些日子咱们确实受了很大的损失。几个叛徒投了敌,跟鬼子一起来搞咱们,使咱们又流了不少的血。可是毒疮总是不长在咱们身上了。叛徒们所能破坏的都破坏了。他们是抓了一部分同志去,可是他们只要抓不绝,咱们就要斗争下去。怕什么!以后他们再也搞不到咱们的秘密了。地道破坏了挖新的,组织破坏了进行整顿。他们呢,这一次被咱们拔了根,一些死硬的政治土匪叫咱们逮捕了,其余的也都向我们坦白了,他们再也吃不开了。今后我们可以团结的紧紧的,再没有人挑拨离间了,是不是?”
  人们的脸色渐渐地露出了微笑,都伸着脖子听她说。许凤一摆手说:“哎,同志们,别在这儿站着啦,附近的大部分敌伪军都往东去了,到王村的一股敌人也回去了,咱们到那边柏树底下去开会,有一个最好的消息报告给大家呢。”
  人们哄一下子:“好!走,走啊!”
  密密层层的青纱帐中间,坟地上百十株高大的白杨夹杂着苍郁的柏树,浓荫覆盖着草地。区干部和小队队员们坐在地上,大家脸上透露出喜悦,眼光都被许凤那明朗的面容吸住了。许凤从小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向大家晃了一下说:“这是毛主席党中央给咱们的指示,我给大家读一读。题目是: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冀中平原游击战争的几个问题的指示。”
  “好啊,快读!”小曼嚷了一句,人们都笑了。
  大家交头接耳地小声唧咕着,突然都不言语了,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许凤身上,看着她那神采焕发的面容,听着她那纯净而清脆的声音。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压过了蝈蝈的叫声、沙沙的风声,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句地送到人们耳朵里。人们听着,脸上的表情在起着变化:由沉闷到明朗,到喜悦,最后都咧着嘴笑了。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挺着胸膛,不住地点着头,互相递着眼神,微笑着,表示自己理解了党中央的意思。文件一读完,哄一声就乱了,有的同志高兴地互相捶打着脊梁。江丽感慨地噙着泪花,听人们交谈起来:
  “是谁去问上级党委的?为什么不早点去?早点听到该有多好!毛主席党中央多么了解咱们的情况呵!”
  “嘿!党中央的话真是说到我们心里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得啦,明摆着你可愁的像个丧门神。”
  “这一回看那些胆小鬼怎么说!”
  听着许凤叫了一声,大家都静下来坐在草地上,许凤立在人们中间说话了:
  “同志们,过去曾经有人说冀中根据地完了,不能坚持了,但是党中央告诉我们,冀中平原的游击战争不但是能够坚持,而且一定会取得胜利。过去为什么有人害怕武装斗争?这不是别的,这就是把敌人看的过分强大了,对群众的力量失去了信心。我们这儿的人民是什么样的人民哪?他们跟党在一起,经过了无数次的考验。他们是觉悟很高的、已经挺身站立起来的人民。敌伪军陷在这样的人民中间,正像江丽同志说的,任它是万丈冰山也要被革命的烈火烧毁的。”许凤说到这里坚决地握紧拳头,看着干部们、队员们的眼睛里闪耀着无畏的光芒,更加兴奋起来。许凤接着说:“是的,敌人表面还是比我们强大,可是我们只要坚决斗争下去,不断地削弱敌人,壮大自己,我们就会最后打败敌人的!”她喘了一口气,一手抓紧腰里的手枪皮套,一手斩钉截铁地一挥说:“同志们,我们有这样英勇的人民,有地道,我们的武装也恢复起来了,军分区的沧河支队,滹沱河支队壮大了,和我们一起坚持斗争。华北、华中各根据地虽然缩小了,但是更巩固了。他们在支援我们。苏联红军和一切反法西斯的军队都在支援我们。同志们,只要我们按照中央的指示,坚持进行武装斗争,依靠根据地向游击区开辟工作,依靠隐蔽根据地向敌占区开辟工作,我们就会站得住脚,一直到取得胜利。现在党要求我们团结一致,勇敢地进行斗争!大家有信心吗?”
  “有信心!”大家异口同声地喊,挥舞着胳膊。
  许凤向潘林点点头。潘林立起来,沉重地咳嗽了两声,他的声音很低很慢:
  “同志们,县委研究了党中央的指示,讨论了你们区的一些问题,认为许凤同志和李铁同志是正确的。也查清了对许凤和李铁同志的控告是反革命分子的陷害。我犯了严重错误,县委严肃地批评了我。决定取消对枣园区区委的指责和对许凤、李铁同志的处分,并且请示地委决定许凤同志参加县委常委、李铁同志担任区委副书记。同志们,许凤同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打击敌人,她紧紧地依靠群众,敢于放手发动群众,这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
  听到这里,大家都高兴地露出笑容,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江丽、秀芬、小曼眼里噙着泪花望着许凤和李铁。潘林声音更加缓慢沉重地说:
  “同志们,过去一个时期,枣园区的对敌斗争有很大成绩,搞得很出色;可是我,由于缺乏群众观点,不走群众路线,加上思想方法上的主观片面,反而认为枣园区的工作搞乱了、搞糟了,反而打击了许凤同志和李铁同志。特别是,我自以为是,轻信了反革命分子的造谣诬蔑,严重地伤害了许凤和李铁同志,想起来令人痛心……”潘林停住说不下去了,整个会场陷入了寂静的沉思,只听到风吹杨叶哗哗地响。
  曹福祥摩挲着胡楂子,不自然地抬起头来,看着潘林。潘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
  “这对我是个沉痛的教训。我犯了右倾路线的错误。我片面地轻信了反革命分子的挑拨,伤害了李铁同志。我向李铁同志承认错误。”
  潘林把手伸给李铁,两人紧紧地握着手,那么坦白亲切地对望着。李铁感动得那明亮的眼睛里渐渐地浮出了泪花。
  江丽坐在一边,看着这种场面,禁不住感动得流了泪。
  李铁激动地说:“潘林同志,党真是光明伟大,我没有别的话说,我一定要把一切都献给党,直到最后一滴血!”
  曹福祥突然立起来激动地说:“潘林同志这种精神,叫我心里太感动,唉!我过去也有错误。”他说着直拍自己的头。
  许凤走到曹福祥的面前说:“老曹同志,你这种精神非常好啊!咱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展开斗争。”许凤向大家一挥手道:“喂!同志们,今天情况许可,让我们高兴地玩一会儿吧!”
  大家哄一声立起来,愉快地活动起来。秀芬见江丽在那树底下正出神地望着天空小声哼什么歌呢。秀芬便向大家说:“江丽同志新编了一个歌,叫《滹沱河水滚滚流》,好极了。欢迎她唱唱好不好?”这时江丽站立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白杨树下边,向人们喊道:
  “同志们!”她喊了这一句,激动得停了一下。她满怀说不出的喜悦和兴奋,伸出手臂叫道:“同志们,我太感动啦!
  我诌两句诗来表达我的心情,可以吗?”
  “可以!欢迎!”大家喊叫着。
  江丽沉静下来,凝视着远方,徐徐地抬起手来,朗诵道:
    当黑夜席卷大地,
    死亡逼近人们的时候,
    狂风呼啸着扫过原野,
    弹雨凶猛地击打着人群,
    看不见一丝的光芒,
    只有地在震抖,
    人在哭号。
    看哪!就在黑风滚滚的地方,
    一片红光升起来了,
    红光下站起了党的优秀的儿女,
    他们迎着风暴,扑向敌人,
    搏斗呀!
    冲击呀!
    前进呀!
    仆倒了又跃起。
    啊,英雄的儿女,
    你们的力量,
    来自我们伟大的党!
    啊,伟大的党,
    你照亮了人们前进的道路,
    使人们能够辨别方向,
    人们跟着你战斗,前进!
    只要一听到你的声音,
    我们就浑身充满力量,
    像钢铁一样的坚强。
    我们磨亮了刺刀,
    我们扎好了鞋带,
    党啊,你下命令吧!
    我们要冲击前进!
  江丽的朗诵把人们的感情都吸引过去了,人们随着她的表情,面部变化着,最后都热情迸发,欢呼跳跃起来。欢呼完了,人们还是要江丽唱《滹沱河水滚滚流》。秀芬小声对许凤说:“那一天我非叫她唱这个歌,她一唱就哭起来,想起她爱人来了。”
  萧金在旁边说:“谁叫你非动员人家唱这个歌啦,惹人家伤心!”
  秀芬说:“我愿意嘛,就是你好!”说了撅着嘴直瞪萧金。
  许凤和李铁听着都笑起来。许凤说:“你俩别吵嘴,叫人家笑话。”
  秀芬说:“谁叫他净欺负我!”
  萧金说:“老天爷才知道,不定谁欺负谁哩!”
  许凤、李铁微笑地咳嗽一声,仰着脸向一边去了。他俩也笑了。树底下到处是笑语声。
  在那大树下,江丽沉静地微笑着直劲摆手拒绝说:“不行!不行!一唱歌暴露了目标怎么办?”一群人问许凤道:“政委,可以唱吗?”许凤点点头说:“可以。唱吧,江丽同志,低声一点。”江丽答应着,脸色严肃起来,低声唱出了她埋在心头的哀痛和仇恨,歌声由悲凉徐缓渐渐转为高亢激越,使人们听了回忆起苦难、耻辱和仇恨,燃起了复仇的怒火。只听她唱道:
    滹沱河水滚滚流,
    月光如水照村头。
    烧毁的房屋烟未熄,
    村庄破落人逃走。
    我往哪里逃?
    我往哪里走?
    哥哥的血衣拿在手,
    两眼热泪一肚子仇!
    我哪里也不逃!
    我哪里也不走!
    擦干了眼泪我拿起枪,
    跟上游击队去报仇!
    ……
  唱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握起拳头,挺起胸膛唱起《国际歌》来,她的声音是那样激昂悲壮,激励着人们的斗争决心。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
  人们跟着低声地唱起来,眼睛里充满着勇敢战斗的光芒,这不是歌唱,是在向祖国宣誓。
  人们精神上已经准备好了:要向敌人展开更勇敢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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