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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琼斯敦


         1978年:美国“人民圣殿”教集体自杀惨案

      □ 概况:本世纪七十年代以来,全世界掀起强大的宗教热,
    也带来了尖锐剧烈的宗教冲突,酿成一幕幕重大惨剧。一九七八
    年十一月十八日,在南美洲圭亚那与世隔绝的丛林公社琼斯敦,
    美国“人民圣殿”教成员九百一十四人,在教主吉姆·琼斯的带
    领下集体服毒自杀,震惊了全世界。“人民圣殿”教是美国旧金
    山地区影响颇大的新兴宗教,教主琼斯以其个人魅力吸引了无数
    信徒。当今世界,迷狂的宗教泛滥成灾,邪教的阴云何时才能从
    人类的头上散去?

  一九六七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地区出现一个叫“人民圣殿”的教团,教主是詹姆士·沃伦·琼斯,他宣称“人民圣殿”教的理想是“消灭种族主义、政治压迫、贫富悬殊和生态不平衡的问题”。“人民圣殿”教因信仰治疗的奇迹、救助穷苦堕落分子和兴办社会福利而在美国名声大振,一时人们纷纷入教,传播越来越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一九七七年,琼斯带领上千名虔诚教徒,从旧金山来到南美洲圭亚那合作共和国与世隔绝的林深处,建立定居地,取名“琼斯敦”。琼斯在这里俨然以神自居。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八日,在这个热带丛林的世外桃源中,“人民圣殿”教成员九百一十四人,大多数是黑人,包括很多妇女、儿童,在教主琼斯的带领下集体服毒自杀了。

  “琼斯敦惨案”震惊了全世界。进入二十世纪以来,迷狂的邪教屡屡酿成重大的惨案,邪教的阴云何时才能从人类的头上散去?

          Ⅰ 迷狂的邪教:“人民圣殿”教内幕

      ● 风景美丽的“红杉谷”出现了一座教堂。教主琼斯是个
    令人入迷的人。他遇上一位年轻秀气的护士。基督教是一种容许
    奴役的宗教。他只有一个不良嗜好:定期跟漂亮的女教徒睡觉。
    “圣殿”供给信徒全部生活费用。“我最后一次化身为俄国的列
    宁”。“有一天我将是美国的统治者”。

  美国加利福尼亚的“红杉谷”,是个风景优美的小小农业村镇,在旧金山北边,开汽车两个小时就到。镇外几英里的乡村地带,丘陵起伏,小丘上覆盖着一片片红杉林,多数坡地上覆盖着葡萄园。一九六五年,来了一位精力充沛的年轻牧师詹姆士·沃伦·琼斯,在其中一个山丘的顶上给他自己盖了一座教堂。这是一座模样笨重的大房子,红墙、铁皮顶,大门上头立着一个大十字架,还写着“人民圣殿基督教堂”的字样,风格粗朴,地点偏僻,看上去倒更像是个粮食仓库。

  每个星期日的情形:几千名黑人和白人教徒将教堂挤得水泄不通,这常常是人们争相跑上宽阔的讲经台发言,大谈“人民圣殿”教的理想和教主创造的奇迹。教主琼斯也出现在台上,他脸色苍白,头发乌黑发亮,穿一身深身西服,配了一件浅色衬衫,笑容满面的脸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他首先猛烈地抨击旧金山的纳粹党。讲话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后,一个秃顶的矮子便开始尖声喊叫起来:“现在该轮到我们尽义务了!请大家把钱包打开!

  为圣殿捐款会对你们有好处的。”大厅里便响起“刷刷”的点钞票声。人们争先恐后地捐献支票和现金,成千上万的美元随着动人的赞美诗旋律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教主琼斯是个令人入迷的人。要是他高兴,他可以把魔鬼本人迷祝要是他情绪不好,他能栩栩如生地描述出地狱的火焰与硫黄,将教徒们吓得不敢动弹。他还有信仰治疗的巨大奇迹,有些信徒宣称他们亲眼看见过教主施行神迹,甚至把一个等死的可怜家伙身上的致命癌症驱走了。

  琼斯来到红杉谷的经历起始于印地安纳州的林恩,琼斯一九三一年在这里出生。这位后来成为几千人的大家庭之“父”的人,几乎是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生长大的。其父詹姆士·瑟曼·琼斯,受的教育不多,干农活或在工厂做工,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法国打仗中了毒气,一直未恢复健康,在琼斯还很小时就去世了。其父还曾是当地三K党的骨干,被琼斯后来称为“卑鄙的种族主义乡巴佬”。

  琼斯的母亲林内塔·琼斯是个身强力壮、无私、值得爱戴的母亲,怜爱小孩子、青年人、流浪乞丐和动物。她认为信仰应该在于帮助贫苦人和弱者,而不在于听道。但是她每个星期天都上教堂。她一直订阅《全国地理杂志》,热爱关于遥远的地方的文字,还喜欢幻想。她相信灵魂转世,经常给琼斯讲她在“前世”中航行的回忆——在猎取人头的野蛮人中间溯亚马逊河而上的航行。她醉心于超自然的神迹、符咒、预兆、灵魂和梦。而她常常梦见她的儿子,这些梦都预示着伟大。她告诉琼斯,他命中注定要成为帮助贫苦人和弱者而献出一生的人,是一个要在这世界上留下痕迹的人。

  一九四九年,琼斯进了布卢明顿的印第安纳大学。几个月后琼斯与一位年轻秀气的护士学员玛希琳相遇并相爱。玛希琳出身于教士家庭,笃信上帝和善良的德行。他们当年结婚,琼斯在玛希琳的鼓励下,进入印地安纳波利的巴特勃大学学习当牧师。

  一九五三年,二十二岁的琼斯在印第安纳波利顿的一个穷苦的地方建立“国民公共教堂”,主要靠琼斯自己在家里养猴子卖维持。其跟随者是些贫穷、弱孝困苦无助的人,“又肥又丑的,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的老太婆。他大老远走过去又抱又吻,就像他真的爱她们似的。”

  琼斯传教的特点是黑人和白人混杂听道,事业发达的同时,也遭到当地种族主义者的反对,教堂几次搬家、改名。一九六○年,他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市盖起一座“人民圣殿纯福音教堂”。

  由于他治疗灵魂又治疗肉体的天赋,名声迅速传遍了州内外,一九六一年被任命为印第安纳波利斯市“城市人权委员会”主席。

  一九六一年末,他携妻子和儿子斯蒂芬,到巴西的一个贫民窟传教约二年。一九六三年回到美国,正值美国黑人民权运动的高涨,琼斯怀着深刻而真实激情听了马钉路德·金等人的讲话。

  然而,另一个不同的声音却改变了琼斯。

  这是马尔科姆的声音,他以前是个吸毒成瘾的街头流浪者,在监狱中从基督教转到伊斯兰教,取了一个穆斯林名字“马尔科姆·爱克斯”。这位著名活动家不仅强烈抨击种族主义,而且特别尖刻地指责基督教和美国的教堂。他认为,基督教是一种容许奴役的宗教,它所许诺的“爱”只不过是白人的一种残酷而巧妙的欺骗,其作用是防止黑人要求正义。他批驳民权运动,认为它是低声下气地指望一个由奴隶主组成的国家会有基督的仁慈,实在无益。

  一九六四年初,琼斯被任命为主要由白人组成的稳健的新教教派的“基督门徒教堂”牧师时,他已经不再相信基督教的正义和上帝。“信仰危机”几乎使他想成为一个社会主义者,当一个“宗教讲坛后面的秘密煽动者”。

  一九六五年是“对美国失望”的丰收年,越南战争等使琼斯越来越相信美国已经是个晚期病例,这个危险的大国将拉上全世界,最后向核爆炸的地狱作可怕的一跳。琼斯从一份杂志上看到过,因气候地理条件的因素,加利福尼亚州沿海岸的山谷地带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能够经得住核战争的地区之一。一九六五年底,琼斯带着大约三十名最忠诚的追随者到了红杉谷。

  在以后的几年里,琼斯拼命传教,星期日也不休息,事业得到很大发展。他从不挪用他的教堂资金给自己买奢侈品,他只有一个不良嗜好——定期地对“人民圣殿”教的年轻、有吸引力的女会众提出性要求。而许多年轻的女会众认为分享“圣殿之父”的床铺是一种光荣,是她们能力这位伟大人物做的一件小事。到一九七一年底,在“圣殿”里很难找到一个年轻而有吸引力的女人没有在他的床上尽过自己的职责。

  一九七二年初,琼斯与其主要助手蒂姆·斯托恩的妻子格鲁丝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约翰。斯托恩还写了一份宣誓书:斯托恩本人要求“这位世界上最仁慈、最高贵、最勇敢的人物”使他的妻子生一个孩子。他“坚定地相信上文所说的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献身追随耶稣基督的人,他会在把上帝的国度带到地上来时起作用,就像他非凡的生父一样”。而同时,琼斯的妻子玛希琳仍然是她丈夫的助手,主管着“圣殿”的婴儿之家和一个诊疗中心,“圣殿”的群众尊其为”圣殿之母”。

  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五年,“人民圣殿”教成长极快,从一个小小的乡镇教堂变成强有力的全州性组织,在旧金山和洛杉矶用几十万美元买下地皮,建成两个分部,各有几千名信徒。教主琼斯的声望也随之大增,一九七五年,他被“美国宗教生活基金会”列入“美国百名优秀牧师”名单,又被旧金山市任命为市住房管理机构主席,一九七六年,被《洛杉矶先驱调查报》提名为“本年度人道主义者”。这期间,旧金山成了“人民圣殿”教的大本营。

  “人民圣殿”教由两种人组成。一种是贫苦的信徒,他们可分为三种类型:无依无靠者、青年人和文化程度低而又无工作的年青人。

  另一种是数量可观的一小批比较富裕的中产阶级会众。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在“圣殿”的“计划委员会”中,这是个有一百多人的大组,在名义上是拟定“圣殿”的政策方针的机构。计划委员会的成员不参加读经,不参加信仰治疗,也不瞻仰神迹,对他们来说,“圣殿”是严肃的事业,是持久不变的艰苦工作、责任和牺牲。计划委员会成员要牺牲他们的时间、金钱和全部精力。

  甚至还要牺牲他们的私生活,一般不与“圣殿”之外的亲属或朋友接触。在内部,成员的生活都要公开,就像是住在玻璃房子里。

  计划委员会常常召开讨论、批评、洗脑的会议,持续到深夜。许多成员在大学的校园里就经历过多次气氛热烈的会议,所以积极性很高。有次开到大清早散会时,一百多个感悟了的“革命者”便满怀对正义事业的激情,拖着脚步去上班。

  “圣殿”的经济来源,主要是数量庞大的信徒损款和社会募捐。在“圣殿”外边有工作的信徒按规定将收入的相当部分上缴,有时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富有的信徒,则要求他们把财产转给“圣殿”。领取福利补贴、养老金或抚恤金的穷苦信徒,则按期将领到的支票转给”圣殿”。每一次集会就是一次募捐,并且许多穷苦信徒拿着募款箱,走街串巷拉募捐。

  “圣殿”供给信徒全部需要,除了衣、食、住,还有医疗和娱乐。而且还为大学生付学费,为婴幼儿和老人提供日夜全托。

  “圣殿”还向非信徒提供免费伙食、免费医疗、小儿免费日托等一大串各种服务。

  琼斯宣称,圣殿可以代替家庭。他认为美国的家庭破裂是件好事:老式的、作为基本单位的家庭,是像恐龙一样的古老社会古董,是垂死社会中的过时的残留物。它使有着共同境况的穷苦百姓相互隔离,使他们受压迫。将来的潮流是穷人们在一种全新的家庭里联合起来,以一种全人类都是兄弟的乌托邦式的观念为基础,组成一个延伸得很广泛的联合组织的网。在这个新的、扩大的家庭里,人人都是兄弟姐妹,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有一个强有力的、关怀备至的“父”。“圣殿”就是这样一种家庭,琼斯就是家庭的“父”。

  琼斯的教义问答的内容常常是简单的三句话:“我不相信我瞧不见的什么鬼上帝。天上没有天堂。地狱嘛,也只有我们住着的这一个。”他在谈到《圣经》里说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上帝的一个部分的时候才说他就是上帝。他提醒人们:“上帝为你作过什么了?”他要人们依靠他们自己,也互相依靠,也依靠他。

  有一次琼斯厌恶地将《圣经》扔到地上,然后一再提醒会众,那位“钦定”标准英译本《圣经》的英国詹姆士一世不是别人,正是他把黑奴贩卖到新大陆。“你们还想坐在这里念这些废话吗?”琼斯问,“你们还想坐在这里念这种奴隶的《圣经》吗?”

  为了加强份量,他指着附近的圣玛丽大教堂,“他们怎么能自称是基督教徒?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晚上还俄着肚子上床的时候,他们把穷人的钱花了五百万元来买这一大堆水泥和玻璃。他们怎么敢自称是基督教徒?”

  琼斯在一次大的仪式之后向会众宣布:

  “我早已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来到世上是为了一种特殊的用处,追随我的你们是我的选民。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在我化身之前就跟随我了。我在几千年前化身为佛, 后来我短期化身为巴布,即为建立巴哈(Bahai)信仰的人。我曾经在世上生为耶稣基督,我最后一次化身为俄国的弗拉基米尔·列宁。”

  有一次,一个八十多岁的小个子老太婆站起来讲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在南方租种白人的土地,有天晚上白人地主冲进她的家,到处乱摔东西。这个妇女刚生了小孩,几个月大的婴儿睡在摇蓝中。这个白人抓起摇篮就扔。孩子后来死了,这个白人却什么事也没有。

  老太婆讲完后,琼斯首先哭起来,马上所有的几百个人都哭起来,个个哭得像在地狱里一般。最后,琼斯说:“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身上重演,我们不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了,这简直像是在地狱里生活!”

  教主自己特别引为骄傲的是从青少年收容所监狱里挽救过几个人,还挽救了一些吸毒者。他还喜欢吹嘘“圣殿”改造这些人的成功率很高,尤其是青少年不良分子。二十九岁的迪姆有着一双几分稚气的蓝眼睛,但他的眼里却包含着对越南战争的恐惧,他说:从越南回来后,我一直给自己注射海洛因。后来一位朋友把我带到“圣殿”听教主布道。教主说:“人人都应享受幸福的权利。”我非常感动。听完后,我跑回家,把针头、针管统统扔进垃圾堆,然后来到琼斯身边,像其他人一样为他效劳。我们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圣殿”给我们提供膳食、衣服,并在城里给我们租房子祝我们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帮助老人,帮助贫民窟里的穷人。我们也常去探望疗养院里的病人。“人民圣殿”教有个收养弱智儿童的基地,在门多西多农场,我们负责耕种那里的土地。

  琼斯喜欢声称他是在另一个星球上出生的,具有“超人”一样的神力,什么事也妄想瞒过他的眼底。会众对他心存畏惧,有人说:“教主有像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你几年前同他谈过的话,他能一字一句地背出来。他能拿出一个文件从头到尾看一遍,再一字不差地背给你听。”

  不管琼斯具有什么样的神力,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不单是依靠这种超自然的“神力”。他对“圣殿”的每一个信徒都保存有丰富的档案,里面是家族历史、医疗记录和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资料。 里面还有“圣殿” 的每个信徒都要定期写出来的“自我忏悔书”,也有一些是告密者提供的材料。假如某个信徒的档案里没有个人秘密材料,琼斯就让告密者去找这个信徒进行”友好”的谈话。

  自从几个“人民圣殿”教的教徒移居法国传教后,引起法国社会的关注。一九七七年四月, 法国《新观夜报》 记者吉泽尔专程乘飞机抵达旧金山,采访那里的“人民圣殿”。他参观了教堂背后的城中之城。在一个三层建筑里,设有精神病诊所、司法机构和社会福利办公室。此外,还有一座幼儿园,一间水疗室以及一个每天向旧金山数千名穷人提供汉堡包的食堂。一切似乎无懈可击,然而记者却发现一个很不起眼的通道,里面是一间大而先进的录音室,可以与任何最高级的录音室媲美。记者看见录音室里有十多人忙碌着,便向里面走去,但有个人很快把门关上,记者发现他的眼光混浊而充满恐惧。

  琼斯让每个会众铭记他的“伟大理想”:有一天我将是美国的统治者。我将消灭种族主义、政治压迫、生态不平衡和贫福悬殊的问题。我将使全国变得像我们的社团一样,我把这叫做“教徒的社会主义”。

  正是在琼斯精力旺盛、富有煽动力和感染性的鼓动下,“人民圣殿”教日益壮大,成为一个拥有众多会众、内部团结紧密、工作效率非常之高的邪教组织,在旧金山市显示出很大的力量,据称,在一九七四年到一九七六年间,有好几位旧金山官员是全靠“圣殿”才得以当选,他们是:旧金山市市长乔治·莫斯科恩(他任命琼斯为市住房管理机构的主席)、旧金山警察局局长,以及地区检察团约瑟夫·弗雷塔斯(他聘请斯托恩为其助理)。

         Ⅱ “敌人来了”:危机逼近“乌托邦”

      ● 有人叛离“圣殿”。“圣殿”的敌人是座巨大的冰山。
    那地方是多么美,它叫“琼斯敦”。琼斯学着中国的办法。琼斯
    也笑起来,“自杀”闹剧结束。琼斯敦已成了丛林中的斯大林格
    勒。“圣殿”将迁往苏联。

      ● 两名情妇的叛离。美国国会议员瑞安等五人被琼斯的枪
    手打死。

  圭亚那合作共和国,位于南美洲大陆东北部,有八十万人口,主要为印度族和黑人,绝大多数信奉基督教、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热带雨林密布圭亚那。

  一九六三年琼斯从巴西归国途中去过一次圭亚那,一九六六年这个国家脱离英国独立,并且选举出一个黑人社会主义政府时,琼斯就在地图上把这个地方画上要再去的记号。一九七三年起,他开始同圭亚那谈判,希望租用一大块未经开发的丛林。

  十分不发达的圭亚那立即接受了建议。同时,圭亚那政府还考虑到租给“圣殿”的这块土地位于圭亚那和委内瑞拉有争议的边境,让相当大数量的美国公民在那里居留,可以促使主权的确认并防止委方的武力吞并。

  一九七六年三月,双方签定了长期租约,面积共为三点八四三英亩。一九七七年初,大量的建筑材料等物资开始运抵这个居留地。

  这段时间,“圣殿”虽然兴旺繁荣,但幕后问题也在增加。

  最令琼斯头痛的是默托夫妇、斯托恩和格雷丝夫妇的先后“叛变”。

  默托夫妇是“圣殿”计划委员会成员,从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五年,他们觉得“圣殿”变了,教主琼斯变了,他们自己的生活也变了。

  计划委员会的会议内容越来越奇怪,特别是讨论教主的性生活。有人吹捧说和教主过一夜可以保证提高革命热情。教主则大骂资产阶级式的性生活态度,要每个委员会成员坦白他们对性生活的幻想和恐惧。有一次他还声称要脱离大家过几个月独身生活,作为一种性绝食罢工,以表明革命纪律和放弃感官快乐的决心。

  另一次,琼斯在通宵达旦的会议中不让任何人离开房间直到讨论的问题有个结果。 他叫人拿来个铁皮桶放在房间让人小便, 坚持说性公开和男女在一起小便是“圣殿”坦白无私的表现。

  默托夫妇慢慢觉得,在“圣殿”的生活中,“纪律”取代了“爱”,成为第一戒律。 一九七五年, 曾被琼斯的崇高理想和热情感召而入教的默托夫妇宣布脱离“圣殿”。他们的新家里立即来了个“圣殿”代表团进行游说。随后又来了一个代表团要求搜查,说是“圣殿”丢了文件。几般斗争后,默托夫妇签署了一份宣誓书,控告琼斯有长长的一串堕落不法行为,还改了他们的名字,决定一辈子跟“圣殿”斗争。

  一九七六年又有几个教徒“叛变”。教主对脱离“圣殿”的人十分敏感,大骂他们背叛了事业,“为了一口袋信用购货卡和一辆花哨的汽车就出卖了兄弟姐妹。”每一个脱离了“圣殿”的人,尤其是计划委员会成员,都被列入敌对者名单,住宅被监视,查明他们是否与政府机关的人或敌对记者有接触。他们的私生活(甚至垃圾堆)都被仔细检查,为的是找材料写信恐吓他们。

  一九七六年六月,琼斯带领几百名教徒乘坐领头汽车挂有“吉姆·琼斯牧师的人民圣殿”的车队,周游全国一个月,沿途在大城市租用教堂传教,吸收新教徒。准备于七月四日美国建国二百周年纪念日返回旧金山举行“圣殿”的盛会。

  就在车队到达纽约时,发生了格雷丝脱离“圣殿”的“灾难”。自从给琼斯生了一个儿子后,格雷丝学了点大学课程,开始想过比较一般的生活,她悄悄离开车队,不告而别。琼斯非常爱私生的儿子,不能想象约翰的妈妈竟是叛徒。他担心她可能把自己的私生活及“圣殿”财务情况告之报界,更担心格雷丝上诉法院收回约翰的抚养权。格雷丝的丈夫斯托恩建议,假如格雷丝上诉,可以将约翰转移到美国法院管辖之外的地区,圭亚那的丛林营地自然是首选之地。

  心腹斯托恩本人也在“圣殿”迁往圭亚那时“叛变”,他不愿到圭亚那的丛林中生活。

  琼斯开始鼓动教徒向圭亚那迁移,他说:“圣殿”的敌人是座巨大的冰山,这几个变节者,只不过是冰山的看得见的光……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一群穷苦人,特别是黑人,自己团结起来了,政府的权力结构就会感到威胁……唯一的出路是离开美国这个种族主义的地狱。

  后来在集体自杀中死里逃生的奥德尔·罗兹,参加过越南战争,曾是惯偷和瘾君子,一九七六年在琼斯组织的大周游传教活动加入“圣殿”。他还记得琼斯当时对众人的承诺:他开始告诉我们那个地方是多么美。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在那里是多么自由。比如说“圣殿”在这里不能喝酒抽烟,唯一的原因是你在这里买东西都要拿穷苦人的汗水去换。而到了那里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在那个地方不是拿人的肤色来评判人,也不是拿说话的习惯或是他父母的地位来评判人。在那地方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就可以做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你可以成为你一直想做的那种人。

  只要你是在做工作帮助你的兄弟姐妹,在那地方评判人只有这一条。

  教徒们把这个丛林营地称为“琼斯敦”。十年之前琼斯从印地安纳州搬出来是就是为了逃避这个世界的末日。现在,琼斯又一次看见的魔鬼出现在耶稣的诞生地伯利恒,这个罪孽深重的美国巨人又一次快要毁灭他自己了,迫害“圣殿”就是最明显的证据。迁往琼斯教,琼斯就可以挽救他的追随者们免遭大屠杀,而且可能有一天出来继承整个地球。

  一九七七年三月初,三百八十名“圣殿”成员向圭亚那驻华盛顿大使馆申请移民签证。几个星期后,第一支“圣殿”大军出发奔向丛林中的新家——琼斯敦,其中包括教主的私生子小约翰。

  不到几个月,琼斯敦迅速扩大成将近七百人的一个喧闹忙乱的众社,而且每星期还有三四十个教徒到达。琼斯敦由紧急建成的三十来栋结构简单的房子组成,除了少数几栋之外都是在最近三个月内盖起的,分成男人的房子、女人的房子和孩子们的房子。这些房子都用只经过粗糙加工的木料盖成,窗子是用的活动木板,未装大门。房子之间铺着木板人行道。双层床、桌椅都是自造的,居住空间狭窄。由于没有锯木厂,所有建筑木料都是买进来的,碎煤从纽斯卡尔运来。

  人们被命令从事三项最紧要的工作:砍伐丛林,种地、盖新房。田地有几百英亩,种着香蕉、木薯、菠萝、甜瓜和柑橘树,还有小块的试验田,种着豆类、卷心菜、土豆、胡萝卜和别的蔬菜等美国故乡的农作物。琼斯学着从书本上看到的中国情况以及他亲自了解的古巴的做法,定下一条严格的制度:每一个琼斯敦的成员都必须轮流到地里劳动,从事整地、耕地、插种、浇水和收获。

  琼斯敦禁止临时性的性关系。一对男女想要建立性关系,先得向“亲属关系委员会”提出申请,考验三个月后,如有地方可住,这种关系才允许发生。

  琼斯“布道”时,如有人抽烟或没有注意听讲,会遭到当众辱骂,然后一顿毒打相加。在向孩子们灌输信仰时使用的方式是在他们臂上和腿上通电。村社里的每个人都必须称呼琼斯为“圣父”,而且要面带微笑。

  然而,危机并没有放过这个远避人世、狂热的“乌托邦”。

  八月一日,琼斯担心已久的揭露圣殿的文章在美国《新西方》杂志登出,内容有:虐待、人身摧残、勒索、讹诈与贪污,以及琼斯与格雷丝等人的不正当关系。几天后,琼斯通过设在丛林的短波电台口述了反驳文章,并宣布辞掉旧金山市住房管理机构的职务。

  由于斯托恩与妻子格雷丝联合上诉,八月二十六日美国法院判决琼斯将约翰交给斯托恩夫妇。虽然美国法院的判决在圭亚那不起作用,但琼斯一口咬定“中央情报局只要一高兴就杀人,他们想拿有毒的雪茄烟暗杀卡斯特罗,什么事也逃不脱中央情报局的黑手……把“圣殿”赶出旧金山的阴谋集团又追到琼斯敦了”,琼斯如临大敌,弄了六天的警戒,还跟圭亚那的内政部长、副总理等人联络,在圭亚那法院四下活动。

  一批“叛徒”却组织起来,斯托恩夫妇联合米尔夫妇以及有亲属在琼斯敦的二十多人,成立“有关亲属委员会”,四处活动。

  一九七八年四月十一日,该委员会发表了一份措辞强烈的宣言,宣言长达三千字,描绘了一幅高压、抑郁和精神错乱的图画,控诉琼斯:穷凶极恶残酷无情地漠视人权,用肉体和心理两方面的威压手段进行思想训练运动,以没收护照和在公社周围设置岗哨的办法防止社员离开琼斯敦,以及剥夺社员的私生活权利,剥夺言论、集会自由。

  消息传来,琼斯放声大哭,召集全体教徒到中央大帐篷集合,宣布末日来临:“无论怎样我们也斗不赢,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想过和平生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他们到这里来了。他们讲假话。他们不搞垮我们不会罢休。我们活着受这些罪还不如死了好。……我们怕死吗?难道死比活在地狱里还可怕吗?”

  接着琼斯命令一个护士当众喝下一杯“毒药”,然后命令一个小姑娘如法炮制,小姑娘想先跟人们告别,她几乎把琼斯敦的人叫遍了,速度极快的呼唤声把人群逗笑了,琼斯也笑起来,“死了”的护士也爬起来笑了,“自杀”闹剧结束。

  在琼斯看来,琼斯敦已经成了一个垂死挣扎中的公社。圭亚那同盟者抛弃了它,敌人包围着它。琼斯开始把琼斯敦看成是丛林中的斯大林格勒——千万敌人围困的危城。他怀疑敌人就要来了,希望身边有更多的人。他指示旧金山加快送人到琼斯敦,尤其是有身份的人。有个家庭儿子出走了,琼斯派人通知父母说儿子在琼斯敦,等父母到了琼斯敦,他又派人通知儿子:“父亲在琼斯敦病危,急盼你来。”

  琼斯宣布了新的预防性安全措施——不允许事先未通知的任何来访者进入琼斯敦。三天两头搞警报演习。召开一种被称为“白夜”的会议,一连几个小时反复谈论危机,甚至开一整天。

  相互告密得到鼓励,不守规矩者被严罚。

  当他察觉到圭亚那政府不再怎么支持“圣殿”时,便断言这些圭亚那社会主义者由于对事业缺乏足够的献身精神,已经被敌人收买。他又想出了一个新办法,鼓吹苏联是更强有力更忠实于理想的保护者,他指示在圭亚那首府乔治敦的人员跟苏联使馆接触,试图跟苏联方面讨论有无可能将琼斯敦一古脑搬到“俄罗斯母亲”去。

  包围着琼斯敦的是一种浓厚而凄凉的绝望感,一种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琼斯对琼斯敦的前途越来越悲观,迷狂的教徒很容易受到他的感染。琼斯敦变得拥挤、伙食差,充斥经常性的感情发泄,砍伐、耕种、建筑等工作变得徒有其名。

  虽然琼斯定期向教徒报告他与苏联协商的情况,最后还宣布了第一支先遣队出发的时期——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但他心里面明白,事情的进展和可能性要比他嘴上说的小得多。人们越来越很少看到他,连同他住一个屋子的妻子玛希琳、情妇、两个儿子约翰和基摩也都一样。他多是独自在电台的小屋子里,嘴角绷得紧紧的。他派人在深夜把一个漂亮的黑人姑娘从床上叫醒,告诉她“琼斯在等着你哩”。有一天琼斯说非革命性的性生活会引起癌症,琼斯敦的医生支持了这个说法,琼斯大为高兴,为了奖励他,琼斯介绍了几个年轻的女子,定期地依次在夜间满足他。

  而琼斯自己拥有多名情妇。他对下面的人实行性禁忌,使女信徒获得一种优势。而女信徒一般更为支持他,下面就能被他控制得更紧。人们相互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少,与“父”的关系就越来越重要。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五日,琼斯敦高级内层圈子的多比·布莱凯走进美国大使馆,要求使馆保护她返回美国。布莱凯的哥哥莱顿结过两次婚,两次都把妻子带进“圣殿”,琼斯先后把二个女人都据为己有,和她们同居。使馆要求布莱凯写一份确认她想离开“圣殿”的书面材料,布莱凯在书面材料中写道:“我已决定脱离‘人民圣殿’教,因为我担心如果圭亚那法院作出把约翰·斯托恩还给他母亲的判决,吉姆·琼斯可能实行他的威胁,强迫这个组织在圭亚那的全体人员自杀。”

  六月初布莱凯将一份宣了誓的材料交给“有关亲属委员会”,内容包括她对琼斯敦生活的看法,对琼斯的精神是否健全提出了疑问,还有对琼斯敦的前途的预计,这预计准确得令人打寒噤。

  六月十五日,《旧金山记事报》登载了布莱凯的材料的部分内容。琼斯把这个叛徒的事告诉社员,并说她这样做是因为她恨他,她恨他是因为他不肯同她睡觉。人们相信了这一点,因为他们认为布莱凯一直是琼斯的情妇之一。

  “圣殿”的敌人斯托恩和“有关亲属委员会”加快了行动,从三个方面发起进攻:向法院控告;将琼斯敦内幕公布于世;施加压力要求美国国会对“人民圣殿”教作全面调查。

  委员会得到了利奥·瑞安为首的二十多位议员的支持。十月二十四日,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批准瑞安去圭亚那调查。十一月一日,瑞安通知琼斯,准备十一月十四日到二十日来访一周。

  琼斯立即提出三个条件:一、访问时应有琼斯的律师到场;二、应有同情“圣殿”的国会议员参加;三、不带记者或“有关亲属委员会”人士同行。据说,当时瑞安的助手除第二条外,答应了两项条件。

  就在同时,琼斯断定:九月份派回美国打官司、他最信任的助手之一——特丽·布福德也判变了。据说,布福德也是琼斯的情妇之一,她知道琼斯跟“有关亲属委员会”打官司的答辨策略;琼斯与圭亚那政界的接触、贿赂;琼斯在外国银行帐目上存以备用的款项。假如她加入敌人阵营,琼斯就要面对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的可怕人敌人。布福德的失踪对琼斯无疑是一次电击。其实她仅仅是断定瑞安的访问将把琼斯推向极端,故而跑到琼斯在美国律师那里躲了起来。

  “判变”这个错误的判断终于压垮了琼斯的心理健康。瑞安就要来了,琼斯觉得围绕着他的阴谋快要收紧了,收成一个绞索。一个玉石俱焚的计划渐渐完备。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七日,瑞安一行到达琼斯敦。他没有依照琼斯提出的条件,恰恰相反,同行的不仅有多名记者,还有六名“有亲属委员会”的成员。

  晚餐八点开始,饭后乐队奏起了欢快的乐曲。瑞安和记者们找到琼斯及其助手谈话。琼斯自始自终保持着冷静。瑞安根据“有关亲属委员会”开列的名单,会见了其中二十人,没有一个像是洗过脑受被恐吓过的,也无一人表示想离开琼斯敦。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当晚有人向记者递了条子,要求瑞安将他们带走。第二天,当记者强行闯入一间住着一些胆怯不敢见人的老太婆的宿舍时,引起纠纷。摄像机对准了琼斯,琼斯在记者们咬住不放的尖锐提问下,只几分钟就垮了:“我觉得遗憾的只有一件事——为什么没有人开枪打死我。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公社。我们没有招谁惹谁。可是他们不毁了我们不罢休。”记者们高兴极了,他们上这儿来就是为了看到一个患偏执妄想症的琼斯。他们提问提得更快,更尖锐。

  正是这时,有人报告有九个人趁访问的混乱逃出营地不知去向,还有帕克斯一家和博格一家要求跟瑞安回美国,博格一家甚至一家人分裂了,剩下的人不愿意离开。琼斯摇摇头:“让他们走……他们走的时候统统都说慌话……每个人都有走的自由……我要去道别,拥抱他们,告诉他们我爱他们。”

  几分钟后,瑞安一行和十多个要走的人上了车,艾尔·西蒙拖着两个孩子也跑过来要上车,他的妻子追上了他,把孩子往相反的方向拖。国会议员、律师等都无法决定孩子应该归谁,最后西蒙只好留下来等瑞安下一步解决。

  就在瑞安等人将离未离之际,冲过来一个年轻的圣殿信徒想用刀子对瑞安行凶,被人们拉开了。绰号“琼斯的机器人”、布莱凯的哥哥拉里·莱顿也假装叛变,跟着上了车。瑞安离开前仍告诉琼斯他对营地的良好印象不会全部改变。

  随后,瑞安一行和叛离者匆匆离开。记者们早已吓得够呛,他们觉得在丛林中记者证不过是一张纸片而已,恨不得马上回到文明世界。瑞安一行到达凯图马港飞机常一架载着叛离者的飞机刚发动,剩下的人们开始陆续登上另一架飞机时,开来一辆拖拉机,上面是琼斯派来的六名枪手。飞机上的莱顿首先在第一架飞机上对一个叛离者开枪,接着其他枪手冲向另一架飞机和下面的未登机者开枪,几秒钟之内死了五人,伤了十二人。枪手们扬长而去。

  袭击者主要想杀死的是国会议员利奥·瑞安,记者唐·哈里斯,全国广播公司的摄像员鲍勃·布朗,《旧金山调查报》的摄影记者格雷·鲁演逊,这四个人受伤倒地后头上又重复挨了好几枪。

  圭亚那方面的机场警卫人员认为这是美国人之间的战斗,没有干涉。

  杀掉利奥·瑞安,琼斯的“敌人来了”的断言就会实现。现在他可以真正兑现毁掉琼斯敦、不让敌人得到胜利的宣言了。

        Ⅲ “我们献出生命”:教主琼斯的死亡演说

      ● 这段录音长达四十五分钟,是历史上罕见的最生动、最
    可怕、也是最奇特的自杀记录。“我们坐飞机去苏联吧”。“你
    愿意看见约翰死吗?”。“仇恨太大了,他们追了我们六千英里”。
    “我们不让他们来夺去我们的生命,我们自己献出生命”。

  袭击瑞安的枪手一派出,琼斯便召集了保安人员和卫生人员,布置了此后几个小时的任务,保安人员围绕中央大帐篷排成两层同心圆,内层以弓箭和刀为武器,外层以枪为武器;卫生人员去准备氧化钾和“伐利安”(一种镇静安眠药),调和好装在容量为零点五加仑的大瓶子里,再用容量为五五加仑的大桶调好人造水果汁,准备和毒药混合使用。

  然后他指示三个最重要的助手——卡特兄弟和迈克·普鲁克斯,叫他们将一只装有五十万美金的箱子送到乔治敦的苏联大使馆。

  有线广播里传来琼斯命令全体信徒集合的声音,除了少数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外,所有的人都要马上到中央大帐篷来。几分钟后大帐篷里坐满了人。帐篷的边沿是掀开的。上百名挤不进帐篷的人就坐在帐篷沿下面。大部分信徒还穿着开舞会时穿的衣服。

  约在下午五点钟与飞机场的流血袭击几乎同时,琼斯开始讲话。他讲的话被录在录音机里。这段录音长达四十五分钟,是历史上罕见的最生动、最可怕、也是最奇怪的自杀记录。琼斯的声音还很平稳,但显得疲倦。他似乎既是在对信众宣讲,也是对人类的子孙后代宣讲:为了你们能过好生活,我努过力。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们自己人里头出了一小撮人,讲假话,已经搞得我们的生活过不下去了。……所以我想,可怜可怜孩子吧,可怜可怜老人吧,我们像古代希腊人一样喝了这一杯吧,安安静静地跨过这一步。……我们可以打仗,可是要是只有孩子们活下来,他们就会被人家残杀。我们可以打仗,但是我们不得不去打的那些人,(他指圭亚那社会主义国防军的黑人士兵)我们又不愿意跟他们打。……但是,我们在旧金山的人不会瞧着这事不动手的,他们不会让我们白白送命的!

  一阵欢呼声之后,一个叫克里斯廷·米勒,五十多岁,身材矮胖的黑人老太婆站起来问:“现在到苏联去还不晚吧?”琼斯很快地回答:已经来不及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到那里去了,他们已经拿着枪去了,所以来不及了。我不想叫他们杀人……可是那些人要我们把乌贾拉(乌贾拉是想用刀子对瑞安行凶的唐·斯利在琼斯敦的外号)交给他们。你们想我会把乌贾拉交给他们吗?死也不会交的。

  此时,唐·斯利本人提出来把自己交出去,他说:“我知道,人家一看到我就会杀死我。”琼斯对他说:“不,你别去,你别去,我不能这么活着,我活着是为了大家,我死也是为大家。”

  琼斯每一次提到死,信徒们就爆发出一阵喝彩。

  克里斯廷·米勒建议,“我们坐飞机去苏联吧。……走的人太少了,为了走的这些人不值得牺牲一千二百人的性命。”

  琼斯又一次强调情况的严重性:莱顿等几个人已经去杀瑞安和那些叛徒们了,他设法阻止过他们,瑞安一死,敌人就有借口了,他们等的就是这种借口,他们就要进攻了。

  然后琼斯愤慨地摇摇头:

  去苏联?我们有了这些不好的名声,你以为苏联人还会要我们吗?以前我们也许有点价值,可是现在什么价值也没有了。……希望也是会断绝的。因为人人都是要死的。我还没有见过不死的人。我要换个办法,我想怎么死就怎么死。苦恼太多了,我厌倦了,厌倦了!

  “我也没认为你怕死。”

  “可是,我一看这些娃娃就觉得他们应该活着,你明白吗?”

  “我同意。但是他们还有应该得到的东西哩,他们应该得到和平。”

  “我们大家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和平。”

  “可是你得到了和平没有?”

  克里斯廷·米勒还没回答,全体信徒就齐声喊出了琼斯想听到的“没有!”,声音响遍全常琼斯继续说:我努力想让你们得到和平。为了这,我实际上是献出了生命。我实际上是为这个天天都在死。可是你们还是什么和平也没有得到。和很久以前我见到你的那时候比较起来,你像是过得好一些了。但这还不是我想让你们得到的那种和平。只有傻子才明明输了反而说是赢了。……不,我们赢了。我们倒下的时候就赢了。蒂姆·斯托恩再也没有仇恨对象了,他也会毁掉自己。我不是以牧师的身份说这话,我今天是以先知的身份说的。

  一千个人朝着克里斯廷·米勒大嚷,叫她听先知的话。克里斯托还想坚持自己的态度:“我想我有权决定我的命运,别的人也个个都有权决定他们的命运。”

  “我并没有取消你的权利,”琼斯刚刚说了一句,一个助手叫嚷起来:“克里斯廷,因为他在这里你才能站在这里!我不懂你说的是些什么,什么个人的性命。因为他,你才能活到今天,站在这里!”

  又是一阵欢呼。克里斯廷有点紧张,她还期望琼斯想起自己全能的神力:“你不能把这些人都救出来吗?”随后是琼斯疲倦的声音:我救过他们。我描绘了我的愿望,也运用了我的能力。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不行。圣徒保罗讲过有人生不逢时。我就是生不逢时——我们大家都生不逢时。

  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证明就是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

  人们再也忍耐不住了,叫着、骂着,有人挣扎着要把克里斯廷拖离扩音器。一个老太婆疯子般要去把克里斯廷的眼珠挖出来,有人抱住了她的腰,她就在空中乱抓乱嚷:“你太怕死了……你到苏联去也干不出什么他妈的好事,这靠得祝”克里斯廷直发抖,孤注一掷地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愿意看着约翰死吗?”

  琼斯叫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反问克里斯廷,要她回答,他琼斯会不会为了救约翰就牺牲乌贾拉:对于我,他就和我的随便哪个儿子一样。我们随便哪个人做的事都和我分不开。要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我会跟你站在一起。要是他们想来找你,他们首先得找我。……我喜欢你,我本人很喜欢你。你应该做个诚实的人。可是你没走。要是你想走,就跟他们一起走了。因为今天谁想走都可以走。我知道你不会走。你的生命和约翰一样可贵。

  一个年轻女人突然哭了起来:“父,我们都愿意,只要你说是我们现在得去死,我们都愿意。孩子们和兄弟们也都愿意。”

  克里斯廷也终于自愿和兄弟姐妹一起行动了,再没人有异议。这时,袭击人员从飞机场回来了。琼斯叹了一口气,对信徒们和卫生人员说:这事完了。仇恨太大了……他们追我们追了六千英里……请吧,把药给我们。这很简单。这不会引起痉挛。请吧,别太晚了。国防军很快就要来了。我告诉你们——快点、快点……别怕死。要是那些人来了,会折磨我们的孩子,折磨我们的一些人,折磨我们的老人……请吧,请吧,不能快点把药弄好吗?你得快点,玛希琳,我们还有四十分钟。

  根据录音带里的声音,琼斯敦的集体自杀正式开始。在恐怖的哭叫声中,琼斯不断催促人们快死。他目睹了自己的信徒、情妇、妻子和儿子死亡,并留下最后的话语:哦,上帝,母亲们、母亲们呀,请你们、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吧。带着你们的孩子一起献出生命,但是不要这样……自由了……终于自由了……你说这种事以前没有过?历史上所有的部落都干过,所有的面临着种族灭绝的部落都这样干,他们一个婴儿也不弄到这个世界上来。凡是有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就把他杀了,忍耐一点……不管听见了多少叫声,不管有多少痛苦的啼哭声,这样去死总比再活十天要好一百万倍。成年人,成年人,我要求你们不要再惊动你们的孩子了,他们都要平平静静地安息。我们都是黑人,都是社会主义者,难道我们是别的什么人吗?事情已经完了,很好……快点,快点,我的孩子们。我们千万别落在敌人手里……快,快……现在再也没有痛苦了。我说,再也没有痛苦了。我们不让他们来夺去我们的生命,我们自己献出生命。

  吉姆·琼斯坐在中央大帐篷的椅上举枪击中头部自杀。几分钟后,他的私人护士安妮·穆尔用同一把手枪在琼斯的屋子里照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只有他俩是用枪自杀,安妮·穆尔是琼斯敦最后一个自杀者。

        Ⅳ 魂断“桃源”,集体自杀的过程和悲惨结局

      ● 一个年轻母亲直接把药倒进了婴儿的喉咙。很多人奇形
    怪状地抽搐。最后一名自杀者,琼斯的私人护士开枪自杀。又找
    到两名幸存者。尸首都变成了黑色,除了琼斯。琼斯坐在他的椅
    子上,周围是他的妻子、情妇、儿子和保安人员。九一四人中绝
    大部分死于自杀。第二年的一名自杀者。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五点刚过。死亡天使——两名护士,首先登上了讲坛。她俩将氰化剂“伐力安”与果汁水的混合物放到一和矮折叠桌上。鲁莉塔·保罗——一个年轻的、抱着婴儿坐在最前排的母亲——没等人叫自己就站起来走向桌子。这位第一个自杀者拿起一杯毒药直接就把它倒进了婴儿的喉咙里,剩下的她自己就喝了。药效还没有发作,她抱着孩子走到帐篷外面等待死神到来。

  第二个自杀者,米歇尔·威尔逊,她抱着孩子来到桌前同样做了一遍。

  人们争相涌向放着毒汁的桌子,护士用扩音器发号施令:“站在过道里的人排好队,大家都从桌子这边转过去再往回走,行不行?没什么着急的。大家都安静点。别让孩子们哭了。大人领着小孩,哄哄他们。别让孩子们哭,又不痛,就只有一点苦。

  他们不是痛得哭。”

  教徒们开始排着队往前走,有秩序地“献出生命”。当母亲拿起一杯毒药自己喝的时候,有一个护士就拿一个没上针头的注射器将毒汁射进婴儿的嘴里。

  有的人在喊叫,有的人在拥抱告别,有的人到处跑,找他们的家人。琼斯的一个助手用扩音器对自杀者说,死,不过是“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很舒服。什么也没有这么舒服。我告诉你们,你从来也没觉得这么舒服过。”

  然后,氰化剂的毒效并非像所说的那么轻松。尽管混合了防止氰化物引起剧烈痉挛的“伐力安”,可是很多人临死挣扎时还是痉孪得非常厉害,奇形怪状地抽搐。死的人越多,凄惨的哭叫声也越大。一个叫艾琳·爱德华兹的黑人老太婆见状接过话筒说道:我就想给大伙儿说说,我瞧着到处都在哭。没什么好哭的。没什么好哭的。这事儿我们该高兴。你们应该高兴点。人家说,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该哭,走的时候就要安安静静地走。我看这事儿我们该高兴才对。你们应该高兴。我要谢谢琼斯,他真是辛苦又辛苦了。我在这里住了一年零九个月了。我一辈子也没过得这么好。我说的不是在旧金山,我说的是叫做琼斯敦的这个地方。我不要这条命了。我这辈子过得还不错嘛。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应该高兴!

  一个叫德里克·沃克的小男孩,大约只有八九岁。人们叫他喝下毒汁后,把他抱到大帐篷前面的空地上。孩子开始抽筋,抽得很厉害,以至人们都抱不住他。他的眼睛往后翻,只看见鲜红的眼球。嘴里往外冒着浅红色的沫,好像是他的肺从口里翻出来似的,很可怕。他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孩子一面发抖,一面喘气,直至死去。

  一个哥哥看见温柔聪明的妹妹的尸首后,笔直朝大帐篷走去,自己拿了一杯又回到妹妹尸体旁边,将毒药喝了下去。

  大帐篷前面长满了青草的空地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琼斯的妻子,“圣殿之母”玛希琳的眼睛有一种神气,好像是在说,这一切太可惜了。

  五十五加仑的一大桶毒汁很快饮尽了,两个卫生人员又抬来一大桶。琼斯说道:“放在这里,把氰化剂和‘伐力安’都放在这里。成年人可以开始了。”琼斯的心腹们拿着枪和弓箭监视着,任何人都很难跑出警戒圈。

  一群十多岁的孩子正走向帐篷,他们一边哭,一边互相鼓励着“到了‘那一边’以后一定要互相会面”。他们那样子完全不像是去死,更像是在搬家。并不是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怕,而是因为要互相分手了,所以觉得很伤心。

  在大帐篷里,一个年轻女人开始在一架电风琴上奏起葬礼进行曲,奏得断断续续,好像是从坟墓那一边来的声音。

  渐渐地,琼斯敦变得异常安静了。突然,响起一声枪声——那是最后一名自杀者,护士安妮·穆尔开枪自杀。

  只有两个幸存者,奥德尔·罗兹和斯坦利·克莱顿不想死,趁着混乱拼死跑入丛林。当他们向圭亚那人报告时,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圭亚那人开着直升飞机去看了,才敢相信这一切。当直升飞机飞临琼斯敦上空时,大帐篷外的尸首看起来都不像是些尸首,倒像是地面上的一堆发亮的废纸。就像是马戏团离开以后表演场地上丢下的一堆东西。

  第二天,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九日黄昏之前,圭亚那军队进入了琼斯敦,除了尸体之外又找到两名幸存者。七十四岁的格罗弗·戴维斯爬进一口干井躲过了集体自杀,八十岁的半瘫痪老太婆海辛斯·色拉西躺在床上被人们完全遗忘,她认为自己错过了跟兄弟姐妹一块儿死的机会是多么遗憾。

  集体自杀时,琼斯用无线电通知了在乔治敦拉马哈园的“圣殿”成员参加自杀。负责公共关系的莎伦·艾莫斯马上把三个小孩带进浴室,把他们杀了,又割腕自杀。圭亚那警方立即扣留了其余四十六人,其中有包括琼斯的大儿子斯蒂芬在内的琼斯敦篮球队,许多人认为这只篮球队是一个暗杀组,要跟斯托恩夫妇、“有关亲属”、叛离者和其他各种闻讯赶来乔治敦的人算帐。琼斯派去送巨款给苏联使馆的卡特兄弟、普鲁克斯三人也被扣留。

  罗兹和卡特兄弟三人自愿随圭亚那军队进入琼斯敦辨认尸体,罗兹回忆说:就算这些人的脸你都熟悉,认出人来也不容易。

  个个尸首都胀得很大,有几个一翻就爆开了。要是尸首是脸朝下躺着,脸就变得跟那一块地印出来一样。

  这可不是桩容易事。那儿天气又热。那股气味,加上天热,简直可怕。而且你还知道这股气味是从哪里来的,那你就根本没办法受得了。我每一回大约只能干一个钟头就得躲开。查到放所有的孩子尸首的那块空地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想去。我跟他们说了,孩子的尸首都在底下。可是我想没人愿意去拉开尸首看,反正我是不愿意。

  有点叫人惊讶。个个人,不只是黑人,而是个个人,尸首都完全变成了黑色,验尸官告诉我们这是那种毒药的缘故。但是琼斯却不一样,他变成了他最恨的那种颜色,是白色。我想这是因为他是开枪自杀的。他像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白的东西。”

  由于尸体是一个叠一个堆起来的,尤其是小孩的尸体无法统计,圭亚那军队初步估计死者数目不会超过六百。美国陆军殡葬队十天之后到达琼斯敦,开始移走尸体。孩子们的尸体终于统计出来。实际总数为九百一十四人。其中九百一十二人死于氰化物中毒,两人死于枪伤。

  琼斯坐在大帐篷正面的椅子上,头部有一个弹孔。周围是他的妻子玛希琳和大部分保安人员,还有琼斯敦的行政参谋人员,包括琼斯的情妇卡罗琳·莱顿和玛丽姬·卡萨里斯,还有琼斯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卡罗琳·莱顿生的基摩,另一个就是约翰。

  通过辨认是否有水泡(水泡是皮下注射过氰化物的证据,可以假定是非自愿死亡),事实证明,除了很少几个极衰弱的老年人,九百一十四人中绝大部分是死于自杀。

  到一九七九年,琼斯、琼斯敦和“人民圣殿”教成了两个大行业的活动主题。一个是新闻业,一个是法院诉讼。

  全世界涌出的记者淹没了圭亚那首府乔治敦,旅馆等供不应求。记者们大掏腰包,将幸存者等只要和琼斯敦多少有一点关系的人整天泡在酒馆中。全世界的电视、报纸和杂志,课堂和鸡尾酒会,都热烈地讨论着自杀、迷狂、心理控制、道义责任感等等等等,沸沸扬扬。

  律师和法院、家属和政府热热闹闹:关于“人民圣殿”教财产的诉讼,州法院和联邦法院受理的总数就有二十起;联邦政府要向幸存者催讨悲剧发生后的旅馆和飞机票费用;许多死者的亲属,包括国会议员瑞安的亲属,向法院起诉要求“圣殿”赔偿损失;另一些死者家属反过来控告瑞安,要求赔偿损失;联邦政府,几个州政府,死者家属,还有几家私营公墓,展开琼斯敦死难者的埋葬问题大讨论,好像谁也不知道该谁来付埋葬费,尤其是几百具未能辨认的尸体,许多墓地也不愿意接受这些招人议论的死难者。

  混乱中,一些资本家找到了把灾难变成现金的方法:“圣殿”的律师马克·莱恩宣称“要把琼斯敦的事告诉全世界”,坐着飞机在全国作旅行演讲;一部故事片和一部电视片迅速开机;一群经营娱乐生意的人,计划把旧金山市区里的“圣殿”旧址变成一处摇摆舞夜总会。

  “敌人”和“同志”还在斗争,马克·莱恩认为中央情报局可能与瑞安之死有关系,而瑞安的助手反过来认为琼斯本人可能就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务。

  拉里·莱顿被控策划谋杀利奥·瑞安,查尔斯·拜克曼被控在集体自杀的当晚在乔治敦拉马哈园协助莎伦·艾莫斯谋杀她的孩子。

  一九七九年三月,迈克·曾鲁克斯,就是送一箱钱到苏联使馆的三个人之一,在加利福尼亚州莫德斯托市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竭力为“人民圣殿”教辩护,然后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开枪击中头部自杀身亡。死前把一份声明分发给记者,声明中论证了琼斯敦集体自杀事件应该由想摧毁琼斯敦的那些人负责,他还声称他无法适应美国这个国家的生活,这种生活的价值与他格格不入。

  一九八○年二月,旧金山时期的“人民圣殿”教叛离者米尔夫妇和他们十多岁的女儿一起在家里被人暗杀。新闻界广泛传播“有一个‘人民圣殿暗杀组’”的传言。但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活着的“人民圣殿”教成员和叛徒都走向了各自的生活。

        Ⅴ “迷狂”的灾难:本世纪的重大宗教惨剧

      ● 一九九○年世界信教人数已达四十一点四七亿人。

      ● 日本“真理之友”教七女自焚。遍及世界的杀人献祭的
    “撒旦崇拜” 。 美国“大卫”教八十六名信徒葬身火海。日本
    “奥姆真理”教东京地铁投毒惨案。人就是人,上帝就是上帝,
    人不能成为上帝。人类不应该遗忘悠远的文明和人文精神。

  在二十世纪行将结束之时,全世界蔓延起一股强大的宗教热潮。

  世界范围的灵思运动从一九八四年起波及近三亿人,其中包括数百万罗马天主教教徒。圣母玛利亚也在美国、乌干达、南斯拉夫和菲律宾等地不断“显灵”。

  美国二战后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人们现在拖儿带女,返回教堂参加追求超凡能力的“新纪元”运动。

  俄罗斯的十六万所学校重新开设宗教课,一九九二年底决定向国外招募人数为一点二万的“基督教和平队”,专门向俄罗斯青年传播福音。

  日本神道教复活,甚嚣尘上。一位号称“日本神人”的高僧,在日本、美国和巴西拥有五百万信徒,其中百分之八十不是日本人。伊斯兰教在日本近来也传播甚广。

  越南也兴起宗教热,一九九○年圣诞节许多越南人像疯了一般涌入天主教堂做弥撒。

  一九八七年,摩门教到达了其一百五十八年历史中的最高水平,新增教徒二十七点四万人。一九九○年,信徒总人数达六百二十万,遍及上百个国家和地区。

  在非洲的南非,一种将基督教和祖先崇拜混合而成的非洲独立教派已拥有五百万信徒,另一种宣扬“神授精神”的神授教派如今拥有百万信徒。

  世纪之末,宣告“世界末日来临”的“救世主”纷纷登场,吸引大量迷狂信徒。所谓“一九九九年人类大劫难预言”不胫而走,使许多人惶惶不可终日。

  据中国《世界宗教资料》杂志,一九九○年世界信教人数已达四十一点四七亿人,主要为:基督教十七点五八亿,伊斯兰教九点三五亿,印度教七点零五亿,佛教三点零三亿,新兴宗教也有一点三八亿。

  宗教热也给人类带了灾难。不同宗教间的冲突剧烈,如阿以争端、黎巴嫩内战、波黑“内战”、印度的锡克教和印度教冲突等。同一宗教的不同教派间的冲突也酿成持续时间很长的惨剧,如两伊战争、阿富汗内战等。还有信仰与世俗的冲突,如埃及总统萨达特遇刺身亡惨案、对《撒旦诗篇》的喊杀风波。本世纪不断陷入宗教纷争迭出的刀光血影之中。

  自从琼斯敦惨案以来,出现了很多像“人民圣殿”教这样的一些新兴迷狂宗教,酿出一个又一个震惊世界的重大惨剧:一九八六年日本“真理之友”教七女自焚。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一日清晨,人们在日本和歌山市郊区的沙滩上发现七具被烧焦的女尸。七人是都是日本新兴宗教“真理之友”的信徒,为了去“天国”护侍在前一天去世的教祖和寻求通往天国的道路,相约聚集到海滨,然后以灯油烧身,集体自焚。七人除教祖的妻子和岳母外,其余五人均为二十五岁至三十七岁的年轻妇女,生前都有较为理想的职业。“真理之友”教祖宫本清治早先是日本国铁的一个小职员, 退职专门从事宗教活动, 一九七七年六月正式创立“真理之友”教,该教奉“创造天地,造化万物之神耶和华”为主神,教导信徒要“清心寡欲,追求精神价值,走正确的人生之路”,“死后便可升入天堂”。教堂在教祖家中,有信徒一百二十多人,其中六十人有亲戚关系。自焚的五名女子都是“神的新娘”,几乎是很小就与教祖生活在一起。人们认为,这可以说是一起追随“父亲”之后而去的“家族”集体自杀。一九八七年韩国“五大洋天国”三十二人自尽,亦是迷狂的新兴宗教信仰所至。

  一九八八年起遍及世界的杀人献祭的“撒旦崇拜”。“撒旦崇拜”的仪式是所谓“黑弥撒”,标式为倒悬的十字架和两个尖端垂直向下的星(表示指向地狱),点燃黑色蜡烛,用的“圣餐饼”是用腐尸、人类和女人的经血做成,念的祷文是按拉丁文本的祈祷文倒着念,仪式为十三人一组。一九八九年四月,墨西哥有十三人在“撤旦崇拜”的仪式中被当作活祭杀害,除一名遭枪击,一名被滚水煮熟而死外,其他则是活活被虐待而丧生。在德国,估计至少有一万名活跃的撤旦信徒,一九八八年万圣节前夕,一名十六岁的少年被他的好朋友用刀刺死,凶手称:“我觉得撤旦进入我的心中,命令我把自己的好朋友杀掉。”在澳大利亚,一九九一年十月,发生了“撒旦”教杀食儿童事件,仪式上居然有大学教授、警察、律师和医生参加,一位母亲说,她的女儿目睹一儿童被杀死后剁成几块在锅里煮,并被强迫吃人肉;一位父亲说:“孩子们称他们被强行带进那座神秘的建筑,被强迫与另一些孩子淫荡。”一个“撒旦”教女信徒称,她曾将六个孩子中的五个用于献祭,她说:“死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死亡的全部力量。”

  一九九三年五月一日美国“大卫”教八十六名信徒葬身火海。一九九三年二月二十八日,美国警方因“大卫”教教主考雷什长期蹂躏少女、暴敛钱财、吸毒成瘾等罪行,突袭德克萨斯州韦科镇以东十六公里处的“大卫”教聚点卡尔梅山庄。因“大卫”教教徒用重机关枪等强大火器拼死顽抗和山庄内有不少妇女儿童,警方将之围困五十一天之久。五月一日,警方发起最后攻击:“大卫”教教徒点燃大火,以考雷什为首的八十六人葬身火海,其中包括十七名十岁以下儿童教组织,教主考雷什自称“大卫”、先知和战神,掌握着通向天国的奥秘,其人喜爱摇滚乐,经常边弹吉它边讲道,拥有多名情妇。不仅美国,还有英国、澳大利亚等国的信徒投到其门下。近几年,考雷什称:“如果圣经所述是真,那么我就是基督。”不久前,他又称一年后即是世界末日,号召教徒们要进行一场战斗方可进入天国,并置办大批武器。他还不断让教徒观看他喜爱的《野战排》等几部越战影片。

  惨案之后,克林顿总统称,是他批准警方的行动的,他认为考雷什是一个“危险、非理性、可能已经疯狂”的人。大火中幸存的九个教徒则否认上述说法。

  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日日本“奥姆真理”教东京地铁投毒惨案。三月二十日八时二十分,东京发生历史上常见的地铁毒气事件,造成十人死亡,五千五百一十人中毒,其中垂危者十六人,严重中毒者三十七人。当时正逢东京地铁高峰时间,筑地、霞关、神谷丁等十七个车站相继出现异常气味,不断有人中毒倒地。人们纷纷逃出车站,东京顿时混乱,直升飞机、急救车、警车四下出动,市区交通堵塞,东京在恐怖中度过了一天。经调查证实,事件是“奥姆真理”教将含有“沙林”剧毒物质的液体置于车上引起的。“奥姆真理”教教主麻原彰晃,一九五五年生,一九八五年创立该教,利用罩上神秘色彩的“超能”发展组织,十年来,该教进行了包括绑架、监禁和放毒在内的大量罪恶活动。据报道此次投毒中竟有硕士生等高学位年轻人参加。村山首相要求国民继续保持警惕,并表示将依法取缔“奥姆真理”教。

  五月十六日,麻原在他的一个秘密别墅被警方抓获,六月六日,日本检察当局以杀人、杀人未遂等和杀人预备罪对麻原等十六人正式提出起诉。

  本世纪七十年代以来,人类被大气污染、温室效应、生态失衡、人口爆炸、爱滋病与吸毒等不祥之灾围困,开始怀疑工业革命和高科技所造就的“当今世界”,出现“信仰危机”。人们又重新极力寻找上帝。然而,“迷狂”又成为一种新的灾难。

  人就是人,上帝就是上帝。人不能成为上帝,代替上帝。每个人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但信仰绝不是迷狂、仇恨和暴力。

  人类在反思“当今世界”的同时,不应该遗忘悠远的文明和人文精神,唯其如此,人类才能走出各样现代困境。

  在人类探索的道路上,应该有这样一只路标:“琼斯敦——灾难,不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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