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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丹阳在随阳筹办婚礼的时候,欧阳天赶来给丹阳汇报,说上海市场的汽车行情看涨,一家机电设备公司欲以每辆三万元的价格买断那批拉达车。丹阳问苏教授怎么回事,苏教授说,今年国家酝酿着在价格上有大动作,这可能是市场上的一种回应。
  丹阳把欧阳天打发回上海,不让他参加婚礼,让他回上海密切关注市场行情,那批拉达车暂不出手。
  从八月份中央北戴河会议开始,由于社会上传言价格要完全进入市场调节,许多城市开始了一拨又一拨的抢购风,商家们也一再涨价。江汉从基山打来电话,说他的产品供不应求,价格翻了一倍。
  市场上的拉达车销售价也达到每辆七万元。
  苏教授很冷静,他说这种不正常的经济动态是国家不愿看到的,国家肯定要干预。
  丹阳让欧阳天以每辆七点五万元的价格抛掉那批拉达车。一个月后,国家稳定市场的措施相继出台,市场上的波动逐步稳定下来。
  欧阳天这次操作的买卖,前后时间跨度仅半年多的时间,所获差价除去各种税金、费用后,纯利润竟达二百一十万元,由于开发区的免税政策,无需再报所得税。丹阳大为高兴,他一甩手奖给欧阳天十万元。

  结婚后的日子里,丹阳深深地感到了妻子的柔情蜜意,吴可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家庭主妇,南京太可会计师事务所每月给她寄来的财务报表和事务报告仅匆匆地翻看一下就丢开了,基金会的账目她完全依赖小王。女人的天性促使她天天忙于逛商店、在家收拾房间和烧菜。每天,丹阳准时在餐桌上尝到她烧的饭菜,对食物本不讲究的丹阳似乎也被吴可同化为偏爱略带甜味的饭菜。在这个甜蜜的氛围中,丹阳似乎明白了人类能够绵延不绝的奥妙:神圣的家庭永远给人一种充实、韵味深厚的感觉。仅有一点儿让丹阳感到太拘束:爱洁的吴可一下子要求丹阳从举止、衣着乃至在家里的一举一动,都要以整洁作为规范,使他感觉很不习惯。

  基金会和贸易公司的财务印鉴都掌握在吴可手里,为了减少麻烦,吴可让出纳在保险柜里存有大数额的现金,以备支付日常费用。
  这天吴可在家里,她让出纳带着银行往来账本过来看一看。看了账本,吴可发现有三十万元没回到账户里,那是上个月最后四辆拉达车的销售款。吴可问出纳是怎么回事,出纳说:“按说这么长时间,钱应该回来了。具体怎么回事,你应该问问小王。”
  吴可让出纳不要声张,她把事情告诉了丹阳。
  丹阳问欧阳天怎么回事。
  欧阳天回忆道:“那四辆车我还有印象,是卖给吴桥的一家工厂的。当时我把他们介绍给小王交钱,小王给我出了一个款收讫的单子后,我才开了提货单。”
  丹阳让欧阳天调查这件事。
  欧阳天来到吴桥工厂财务科,人家拿出银行回单说:“当时你们的女会计让直接把款汇往苏州的一个乡镇企业,我们就根据提供的银行账号把款汇过去了。”
  欧阳天马不停蹄地赶忙前往苏州,原来这家乡镇企业的厂长是小王的舅舅,他很坦白,说是小王主动借给他使用三个月。
  丹阳闻讯后大怒,他把欧阳大骂得狗血喷头,认为是欧阳天管理不严所致。欧阳天很委屈,不敢吭声,心里说:钱是你老婆在管着,出了事就骂我们。
  他们把小王叫过来,把事情摊开,丹阳质问小王:“你的胆子够大的,竟敢挪用公款。”
  小王嗫嚅道:“当时我看账上那么多钱闲置着,我舅那边又急缺钱用,他还答应给高息。我想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丹阳道:“你的做法已触犯刑律,你回去查查条文看够上哪一条?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让你舅立刻把钱还回来,我就不往检察院送你了;另一条路就是你们不配合,那咱们就检察院里见,钱不仅要弄回来,你还要蹲监狱。”
  小王吓哭了,她表示立刻还钱。
  知道小王的事发,小王舅舅为了外甥女的前程,马上东拼西凑三十万元还给丹阳。丹阳说话算话,将小王当月工资开足后,客客气气将她辞去。
  丹阳回家埋怨吴可:“瞧你这一段撒手不管,出了个这么大的乱子。如此下去,不知还要有什么乱子呢?”
  吴可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也不能指望我事无巨细都替你管着,我没有这个精力。你的摊子越铺越大,原来的作坊式管理手段就有点落伍了。我想制定一个详细的财务管理办法,规定各级人员的权限和责任,另外太可会计师事务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审计监督上,这样的体制可能会避免这些问题。”
  丹阳仔细想了想,觉得办法不错,他吻了一下吴可,赞赏道:“可可,这就是我娶你这个老婆的好处。”
  吴可说:“你的好处,就是我的坏处,我又要侍候你,又要当好你的管家婆。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当男人最舒心,下辈子咱们颠倒一下,我当男人吧。”
  丹阳说:“那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你没戏了。”
  丹阳赏罚分明,在下发财务管理条例的时候,为严肃纪律,对欧阳天罚款五千元。

  司马奋强从北京回来,告诉丹阳一个好消息,国家外经贸委已经批准授予沪东开发区进出口权,这一批核准的名单马上要公布。
  为了争取这项权利,司马奋强从进入公司的那天起,一直在奔忙这件事。获得上海外经委批准后,司马奋强就带着上海市的请示审批表住在北京,一呆就是四个月。这四个月里,司马奋强和外经贸委的一些人混得很熟,越到最后,事情就办得越顺。由于近来国内的涨价风引起市场混乱,国务院已下文让暂停外贸权的审批,这一停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才开禁。司马奋强使出浑身解数将名字列入名单,搭上了今年的末班车。
  丹阳对他勉励有加,并商量今后的工作设置。司马奋强说,进出口权下来以后,贸易公司这个牌子不吸引人,另外从财务到业务都不相同,最好有一个独立的机构来运作这件事。
  丹阳和司马奋强找到沪东区长商量,沪东区长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商量。国家外经贸委的批文已经下来了,进出口权下给了我们开发区。开发区正酝酿设立一个发展公司运作经营,在发展公司未设立之前,我和几个人商量了,若你们需要,可以委托授予你们。当然了,还要收一些管理费。”
  丹阳说没问题。
  依司马奋强的意思,单独注册丹阳进出口公司,丹阳仍是董事长,司马奋强担任经理。
  沪东区长还委托丹阳一件事,这次上海市给沪东开发区分配了两千吨钢材指标,十一月中旬全国钢材预拨订货会将在河北省邯郸市召开,他让丹阳派人将此指标落实到手。

  市场上经过国家干预,变得很平静,购销也变得萧条起来。
  丹阳找苏教授聊天,并询问这种萧条是否正常。苏教授说:“这是正常的,因为有了前一段的热,就有现在的冷。举个例子来说,听说前一段时间抢购风的时候,有些家庭一下子就买了许多食盐、面粉、酱油,这么短的时间,你还指望他们去商店里购买同样的商品吗?”
  丹阳说:“是啊,他们还想法向外推销呢。”
  苏教授说:“判断经济的走势,不能从短期的现象着眼,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比如从目前来看,由于我国和发达国家的距离,以及国内存在着严重的地区差别和物资短缺,这就决定了发展经济、提高国民生产总值的递增速度是国家政策的主流,所以说,你能搞什么生意就坚决地做下去。”
  丹阳问苏教授的课题进行得怎么样。
  苏教授说:“课题的主体基本完成,我研究的这个课题国务院发展中心也很感兴趣,他们还表示要拨给我一些研究经费。不过今年的涨价风对这个课题有影响,也许你注意到,现在包括《人民日报》都发表一些争论文章,争论中国应该走什么样的经济道路。所以,我还要观察一段。你放心,我有成熟的想法会及时通知你。你的小九九我很明白,不就是想提前买一些便宜土地吗?”
  丹阳笑了。
  司马奋强问丹阳,现在公司已经注册完毕,准备运作什么生意。
  丹阳也不客气,他当着吴可的面说道:“运作什么生意,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我要知道干什么,为什么还要聘用你们这一帮人?”
  回去后,吴可说丹阳:“要表达一个意思,有时也要委婉一些。直来直去最容易伤这些知识分子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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