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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贞和家富是带着一卡车展销绸缎进京的。这两年尚吉利集团为着原料运入和产品运出的方便,自己买了八台东风牌卡车组成了一个车队。这次进京展销,昌盛决定所有的展销品都由自己的车队拉去,不再经过火车托运以免延误时问。
  宁贞和家富带的这辆车是首车,按昌盛的计划,一待他们和尚穹接上头整理好了展销场地开始布置时,后边的车队便即刻启程。
  车是早上五点钟离开南阳的,他们计划第二天中午赶到。年轻的司机技术很好,除了路上吃饭和偶尔停车打盹以驱赶疲劳之外,车几乎一直在跑。宁贞坐在驾驶室里默望着路边那些一闪而过的里程碑,知道京城正在被车轮一点一点向她身边拉近。我就要见到你了吗,古老的北京?!但愿你给尚吉利集团带来好运,让我们的展销成功!
  车到石家庄已是晚上十点,经过十五个小时的奔驰司机已经疲劳到极点,司机说我们得停下睡它几个小时。宁贞担心司机太累出事立刻答应。不巧的是他们在郊区停下的那个带有停车场的旅馆只剩了一个床位。眼见着下了车的司机眼都不想再睁,宁贞决定不再启动车去找别的旅馆,让司机去旅馆里睡,她和家富就在驾驶室里对付着睡几个小时,顺便也好看护那些展销的绸缎。
  这是宁贞和家富第一次在夜晚同睡一处,尽管两人都不脱衣服,宁贞还是觉到了一点别扭。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两个人轮流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又把车上的篷布捆紧,之后就一前一后地进了驾驶室,“嘭”一声把两个车门关紧隔绝了远处的市声。
  “贞。”
  “嗯?”她听出他的喘息有些变急。
  “就睡?”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她听出了他的话意,但她假装没有听懂。
  一只手在黑暗中伸了过来,怯怯地放到了她的一只肩膀上。她没动。两个人的来往持续到今天,她心里是早已把他看成自己的丈夫了,只是因为她对这件终身大事的看重,她才想再仔细观察了解一下自己要与其相守一生的男人;也是因此,她在平日两人的相处中没有允许他做太出格的举动。
  旅馆里的灯相继熄灭了,躲在车场近处的黑暗见状立即拥了过来,将车场上那盏不大的灯泡也撞得一摇一动。就在这突然浓起来的黑暗中,她感觉到他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在用劲拉她,有一刻,她想伸手把他的那只手拿开,但又觉得那样会令他难堪,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身子被他拉到了他的怀里。她没再挣动,她估计他是想亲亲她,他过去曾在她耳边说过,亲她的脸蛋会让他感到整个身子在飞起来。他果然是要亲吻,灼热的双唇和舌头几乎亲遍和舔遍了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但他并没有满足于亲吻,他的手已经在她不注意时伸进了她的胸衣,她再一次想要制止他,但他的手指对一双乳头的按压是那样令她舒服,是这股舒服令她压下了要制止他的心愿。时间在安宁的夜暗里延续,宁贞渐渐感到心里原有的那股抗拒被他的亲吻和抚摸抽走了,一种想要抱紧对方让对方挤压的渴望生了出来。不知不觉中,她将舌尖伸进了对方的口中,一双手开始在对方的脊梁上急切地抓挠,她知道他的双手开始在解她的裤带,但在体内汹涌奔流的欲望一点也没让她感到害怕,相反她还为他久解不开感到了着急。终于解开了,她的下体猛然感到凉凉的夜气,她被平放在了驾驶室的长座位上,她已经做好了献出一切的准备,没想到就在这时他说了一句:“这鬼地方真小!”这句话在一直持续的沉寂中显得那样突兀,像石块一样给宁贞那滚烫的脑子和身体以訇然一击,让她一下子意识到了她是在一个多么可笑的地方做这件郑重的事情。当家富脱完衣服压过来时,她的身体已完全冷却下来,她一下子推开了家富,三几下穿好衣服,“嘭”一下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聚集在四周的夜气围拢过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她望着远处石家庄市区里那些粲然的灯光,缓慢地把头摇摇。
  “你咋了?快上来!”家富在驾驶室里焦急地轻唤。
  “你睡驾驶室,我到大厢里睡!”她向驾驶室扔进这句话后,便毅然向后车厢板走去……
  ——你心里现在在后悔!
  ——是的,我刚才不该在他面前显得那样顺从,竟然没有一点抗拒。
  ——你让他看出了你心中的欲望,你心中原来也有这种欲望。你在为自己的举动羞愧!
  ——我没想到这种欲望会被他引发出来,而且一旦引发出来就会失去理智,我差一点失去理智,在这样可笑的地方去做那样的事!
  ——你仔细想一下你刚才拒绝他的原因,那不全是因为这个地方可笑,人们其实可以在更可笑的地方做这种事。
  ——也许,我可能是意识到我不能和他在这种可笑的地方——
  ——和他?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在内心里对他不很满意,所以你才不愿随随便便地在一个地方向他交出自己。你希望他郑重地把你迎娶过去,希望他履行所有该履行的仪式,你想要用那些繁复的仪式来对付心里的那份委屈,你想让他有一种得到你不易的感觉,来对付你心中的那份不满意!
  ——我只是想这种事不能草率,不能这样轻易的就开始,就过去。
  ——这恰恰证明你不是百分之百地全心全意地毫无保留地爱他,一个女人真要爱一个男人,是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情的,甚至去死。
  ——我承认我和他没有达到这一步。
  ——也就是因此,你可以挑拣做这种事的地方,你可以很干脆地拒绝他,而不在乎他是否痛苦。试想,你要真爱他,他要提出这种要求你敢你会你愿拒绝?你恐怕早就酥倒在了他的怀里,你会听任他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可我已经从心里接受了他、我已经真地做好了和他结婚的心理准备。
  ——你接受了他、你做好了和他结婚的心理准备,这都是在理智层面上完成的事情,你并没有在感情上完全接受他,只有感情上的接受才能消除男女之间的一切隔膜和障碍。
  ——自从和他交往以后,我从来没有去想再和他分开,再和别的男人……
  ——但你今晚的举动就证明:你心里依然有不甘,遗憾之感还存在于你的心中,你其实还在企待!
  ——我没有!
  ——先别否认,这种企待是一种隐藏很深的东西,只有对自己的内心进行反复翻查才能发现。其实每个女人,包括已有了如意郎君的女人,只要潜入她的内心,也还会发现那其中藏有一种企待,企待更有魅力的男人出现。人的欲望从来没有尽头。
  ——我该怎么办?
  ——什么也不要做,把一切交给时间,时间会根除你心中的不甘和遗憾的。
  ——我会最终变成一个妻子、母亲和奶奶?……
  宁贞在汽车大厢里似睡非睡地躺着。她看见有两个人在她面前激烈地争辩,她饶有兴味地听着,评判着,努力不让自己偏袒任何一方,直到司机用力敲着车厢板叫:厂长,咱们上路吧!她才一下子睁开眼睛。
  石家庄市已在晨曦里显露出了它阔大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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