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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那李隆基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敢犯到我的头上!”
  说话的是一个体态圆润,神情中流露着冶艳风流、无限风情的中年女子,不过此时她的双眉高蹙,面带杀气,将她原本风韵犹存的脸扭曲得甚是可怖。原来她就是武后和高宗的亲生女儿——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虽然和李隆基联手除去了韦后,平定了一场宗室之乱,但是他们之间的不和早就是明白事了;李隆基和太平公主本就都属于野心勃勃的人物,在一山难容二虎的情况之下,他们之间的间隙更是日益加深。
  本来睿宗在位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但是睿宗本来就不是一个拥有什么雄心大志的人,皇帝才做了没多久就传位给李隆基,自己当个太上皇清闲快活去了。
  而这李隆基也明白,即位之初,宗室中他最大的敌手即是他的太平姑姑,所以他即位后的第一道旨令,便叫宋王、歧王总领禁军。这个职位本来是太平公主第二个孙子的,如今被夺了兵权,其用意不能说不明显,而这口气更教太平公主忍不下去。
  前些个日子太平公主在盛怒之下,便亲自坐车至光范门,朝见太上皇要求废了李隆基这个玄宗皇帝,原本她以为这一次一定能让李隆基死得很惨,那里晓得反被御林史宗瞡和姚元之上表太上皇,要求将她逐出东部;幸好太上皇仍念手足之情,只下了手诏令给她出居蒲州。
  “其实这一次太上皇会站在李隆基那一边,完全是因为李隆基的背后有冷竹岛撑腰的关系,要不是看在冷竹岛势力的份儿上,李隆基哪敢动公主你一根寒毛呢?”
  崔承官一脸的谄媚,他小心的不将自己对姓裴的憎恨流露在脸上,装出一副全是为了太平公主设想的样子,以免坏了他借刀杀人的计划。
  “说到冷竹岛,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当年我母后下旨杀了他全族,没想到那几个小子命大逃了开,今天却成为富甲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太平公主早对冷竹岛有所耳闻,在平宗室之役之中她也亲自见过冷竹岛的实力,原本她也想拉拢那个裴冷箫的,但是却总不得所愿。
  “是呀!基于这一层关系,冷竹岛和公主绝不可能合作的,所以如果想要成就大事,这冷竹岛实不可不除。”崔承官把太平公主的心思抓得准准的。
  “看你的样子想必已有了办法?”太平公主微微睨了他一眼。
  看崔承官贼溜溜的那双桃花眼,太平公主的心倒有些痒痒的,她也知道这个崔承官是个风流种,前些日子他背着她和麒玉那死丫头的事她也略有耳闻,不过现在她还需要他这个机伶的脑袋,所以她也就暂且不点破,等到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其实我已经先下了一着调虎离山,把裴冷箫给引出了冷竹岛,乘此机会再采一招各个击破,到时冷竹岛没了头头,还怕他们不做鸟兽散吗?”崔承官冷冷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光芒,他仿佛可以预见裴冷箫落在他一手计划的网中。
  “看来你都已经准备好了嘛!大概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是不是?”太平公主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
  “不!我还是需要公主借些人手给我,毕竟裴冷箫也不是一个可以小看的人物。”
  虽然他已经计划了这么久,但是他可不想犯下低估对方的错误,这一次他一定要让裴冷箫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可以,只要能成功,你要多少人也没问题。但是现在……”太平公主对崔承官发出一个邀请的笑容。
  崔承官哪会不明白太平公主的意思。他邪恶的一把抱起太平公主,直直地朝着芙蓉帐不客气的掀开纱帐,那轻飞的薄纱像舞般的在空中慢慢飞旋下落……
  在春意弥漫中,夜已渐渐深了。一片乌云悄悄的掩上了皎洁的月儿,在漆黑的夜空中笼下一层不安的薄晕。
   
         ☆        ☆        ☆
   
  杏儿将双手向外拉伸,然后左摇摇、右晃晃的做起体操。好不容易帮张伯伯的孙女看完病,那厢又是李嫂的公公闹腹痛;虽然都是些不甚严重的大病痛,不过倒也真的让杏儿在诊断、下药和安抚中忙得团团转,从刚才到现在连个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这些日子因为病人愈来愈多,杏儿干脆在最接近门口的知书亭搭起摊子,免费的替人看病,以免那些人三天两头要求要“觐见”她,然后又跪又拜的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神位——所有人看到了便要三跪九叩。
  这会儿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了,杏儿向亭外看去,远远的就看见小奇和他的姑姑、叔叔们走了过来。
  其实住在这里这么些日子,杏儿也陆陆续续听了不少下人的闲谈,她知道裴家长幼的次序是照着箫、筑、筝、笙的次序排下来的,冷箫和冷筑之间,和冷筝与冷笙之间一样,都只差了两岁,但是冷筝和冷筑却是足足差了八岁;这样算起来那个老是不给她好脸色看的裴冷笙还比她少了个一、两岁。
  说到那个裴冷笙,杏儿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整整他,前几次她都是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不和他计较,但是他反而以为她怕了他,没事就爱来欺负她两下,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会儿看他迎面又是一脸挑衅的走了过来,杏儿决定她如果再任他欺负的话,就把自己的杏儿倒过来写。
  这样的誓言是杏儿从小到大,只要是非做到不可的事就一定会下的誓言,只因为她的杏字倒过来写就成了呆,为了不想变成呆子,杏儿就算拼了命都会去做。看来这次裴冷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可有苦头吃了。
  果不其然,那个裴冷笙走到了杏儿的面前,硬是挡住了杏儿的去路,杏儿向左移他就跟着向左移,杏儿向右转,他也跟着靠右挡,摆明了就是跟杏儿过不去。
  “冷笙,不得无礼。”冷筑出口制止他小弟这种孩子气的行为。
  “没关系,让我自己来跟他讲点道理好了。”杏儿对冷筑的出声点点头,算是谢绝了他的帮忙,然后她又将注意力放回冷笙的身上。“你挡着我的路有什么事吗?”
  “笑话,路有写你的名字吗?更何况这儿是我裴家的冷竹山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裴家的,我高兴怎么走是我的事。”冷笙一脸的得意,这种抢白诡辩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等着看眼前的女人气得脸色女白,最好是能把她气得自己滚回京城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杏儿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淡淡的挑起了她的娥眉,“原来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就可以随便处置呀!”
  “当然!”冷笙一口断定。
  “那我就不客气了。”杏儿话一说完就狠狠地踩了裴冷笙一脚,痛得冷笙几乎是抱起脚跳起来。
  “你怎么可以随便踩人!”冷笙气呼呼的指控。
  “你的身体是不是你娘给你的,那你算不算是你妈妈的呀?”杏儿面对冷笙的指控,讲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废话!这跟你踩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没听过长嫂如母吗?既然你承认你是属于你娘的,又说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就可以随便处置,我这个‘如母长嫂’踩你几脚又有何不可?”
  这一抢白让一向擅于狡辩的裴冷笙一下子无话可说,他那年轻而白皙的脸一下子胀成了粉红色。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仍不某示弱的说:“像你这种淫荡、下流又工于心计的女人,我才不承认你是我的大嫂呢!”
  “请问你有资格批评我吗?你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兼没大脑的小孩子,更何况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我淫荡、下流又工于心计了?”杏儿也不甘示弱的反驳。
  冷笙被杏儿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好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一句:“那你又看到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没大脑了吗?”
  “当然!第一,你对大哥的妻子、如母的大嫂这么无礼,你不是不忠、不孝是什么?第二,趁着兄长不在,出言不逊欺负大嫂,你不是不仁不义又是什么?第三,谣言止于智者,你既然左眼没看到、右眼没瞄着就听信人家的话随便污蔑一个人,那你能说你不糊涂吗?”杏儿一口气将裴冷笙的罪状数出来给他听,流利得让冷笙被说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能呆呆的瞪着她。
  而一旁的冷筝和冷筑也对杏儿的机伶折服不已,因为谁都晓得,他们裴家的老么一向就以那张利嘴闻名,从来就只有他损人的份,哪曾看过他张着大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的糗样了。
  “哇!叔叔输了。”
  小奇虽然不晓得大人们到底在争些什么,但是看到冷笙让他现在最喜欢的杏儿阿姨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闭嘴!”冷笙不甚高兴地瞪了不知死活的小奇一眼。
  “看来你是该甘拜下风,承认大嫂不是好欺负的吧!”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冷筑开口说。
  “二哥!”
  冷笙虽然暗暗也对杏儿的反应心折,但是如果承认的话就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杏儿看见冷笙一脸的不服,其实想想,他不喜欢的只是那个酷似自己的麒玉公主;虽然对他否认自己是麒玉公主可能会和当初说给裴冷箫听的情形一样,但也有可能会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而由最近四周的人对她的态度,杏儿也渐渐的知道,他们对她的印象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她可以乘此机会说服他们相信她,然后去替她向裴冷箫借他的琉玉,好让她能够早一点回到二十世纪。
  “其实我该向你道歉,因为我刚刚说的话也有不对,你的大嫂是麒玉公主,可是我真的不是什么麒玉公主,我叫江杏儿。”杏儿很认真的对裴冷笙说,希望他会相信自己的话。
  “二哥?”冷筝听了杏儿的话之后,不太能了解的看着她二哥。
  倒是冷笙首先沉不住气的鬼叫了起来:“你到底在鬼扯些什么?”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杏儿还没讲完,就让冷筑伸出手打住了她的话。
  “冷笙,赶快带冷筝、大嫂和小奇进屋里。”他脸色凝重的说。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冷筝也看出冷筑脸上不寻常的神色。
  “照我的话去做!”冷筑没花时间去解释,只是下了一个命令。
  这时突然从屋檐上跳下几道手提大刀的人影,团团的把他们给围住。
  冷筑暗暗计算眼前的情势,对方有五、六个人,而且看样子都是练家子出身,如果依平常的话,他和冷笙要应付应该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又多了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要兼顾,这下就比较棘手了。
  他悄悄的对冷笙使了个眼色,然后低低的吩咐冷筝:“等一下我们动手的时候,你就带着大嫂和小奇向左方的小路一直跑向傲云厅,知道吗?”
  冷筑说完了看杏儿一眼,杏儿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她快速的向冷筑点了点头。
  冷筑转身面向几位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他知道这种时候只能速战速决,而聪明的他脸上仍保持一贯的笑容。
  “你笑什么!”出声的看来像是这些人的首领,对冷筑一脸的笑容发出质疑。
  “在下就是人称‘笑面诸葛’的裴冷筑,这笑容可是我的金字招牌。不知几位不辞千里远道而来,有何事相教?”
  “既然人称你‘笑面诸葛’,难道不会替你自己算算,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为首的那个汉子口气狂妄的说。
  “你算什么东西!”年轻气盛的冷笙自然听不得这般的狂言,气得一双剑眉高高的挑起,大有一触即发的气势。
  “冷笙,稍安勿躁。”冷筑对冷笙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仍是一脸笑容的对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我是没有替自己卜上一卦,不过对于你们这么不辞劳苦的来到这里,为了不让你们白走这么一趟,我倒是替你们算了算。”
  “算出什么?是不是今天我们兄弟事成之后就有一笔天大的好处等着?!”想到事成之后被应允的承诺,那几个大汉脸上不约而同的流露出贪婪之色。
  “非也!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乖乖离开,因为如果心中恶念不消的话,你们恐有牢狱之灾,甚或惹来杀身之祸。”冷筑从从容容的把话说完,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明明是威胁,还要讲得那么好听。
  “放你妈的狗屁!大哥,我们上!”
  话一说完,两方的人就开始动手。因为以前曾是朝廷追缉的钦犯,所以冷筑和冷笙在大哥的调教之下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底子,没三两下那几个大汉就让冷筑和冷笙联手摁了起来。
  “看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冷笙觉得自己还没打过瘾呢!
  学功夫学了那么多年就今天最神气,平常大哥和二哥都一直告诫他,练武只是为了防敌强身,所以不准他和人打架,好不容易今天有了这种“非常状况”可以展现一下身手,怎不教冷笙玩得意犹未尽?
  “冷笙,你别高兴得太早,你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吗?”冷筑微皱着眉说。
  “是呀!二哥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呢!”经过冷筑这么一提醒,冷笙数了数瘫在地上被捆成一团的人数,同意了冷筑的话。
  “难道……这下麻烦了。”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冷筑整个脸都沉了下来。
  “怎么了……”冷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狼狈而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不要得意得太早,看看我手上有什么吧!”
  一个大汉将仍不停挣扎的冷筝扯了过来,冷筝被他粗鲁的拉扯,全身重量压在刚刚逃跑时不小心扭伤了的脚,痛得她低哼了一声,泪水霎时溢了出来。
  “二哥、冷笙!”虽然冷筝的心中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但是她仍逼着自己不能哭。
  刚刚冷筝虽然听从指示,和杏儿、小奇在他们一动手的时候就朝着傲云厅的方向跑去,但是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她一向都是安安静静的大家闺秀,如果说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裁衣刺绣这可难不倒她,但是叫她跑步,她这么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静大姑娘,哪里赶得上总是活蹦乱跳的杏儿和小奇呢?
  所以才跑了没几步就扭了脚,给人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拎住,跑都跑不了。
  杏儿跑的时候听到身后冷筝一声跌倒的惊呼,等她回头想拉冷筝一把时,冷筝已经被一个手持大刀的汉子拿着亮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了。无计可施的她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大汉和冷筝的身后,看他把冷筝挟持至冷筑和冷笙面前。
  “放了她,我会让你离开。”冷筑的脸上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笑容,那冷冷的脸色虽然比不上裴冷箫的可怕,但也足够让眼前的汉子胆战心惊了。
  “她是我的护身符,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就放开她吗?”那汉子用发抖的语气说,虽然冷竹岛的声名他以前早就听过,但是他总认为那是夸大了的传言,不足以采信。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根本低估了冷竹岛的可怕,他相信自己要是落入他们手中定无生机。
  “你不过要想要一个护身符罢了嘛!”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杏儿突然说话,她的声音让注意力全放在眼前僵局中的那个汉子和冷筑、冷笙一同转身讶异的看着她。
  “麒玉公主!”那个汉子看清眼前俏丽的身形时出口惊呼。
  “哇!我不知道你还认得我,既然你认得我那就好办了。其实你不过要个保你离开的护身符嘛!难道你不觉得我比她有价值多了?”
  “你是什么意思!”那汉子好像一时之间不明白杏儿的话。
  杏儿不理会冷筑和冷笙讶异的表情迳自说了下去:“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拿自己和你手中的那个女孩交换。”
  “你开玩笑!”他不相信真会有人愿意做这种事。
  “我像是开玩笑吗?你想想看,我可是这岛上的当家夫人,你挟持了我,那还有谁敢阻拦你的去路?而且你手中的女孩,她的脚看样子伤得不轻,你拖着她,大概也走不了多远。”杏儿慢慢的分析给他。
  她由那个汉子的脸上看得出他的犹豫,于是乘机加把劲的提出另一个让那个人无法拒绝的提议。
  “况且你要是挟持了我,你就可以乘机跟裴冷箫狠狠地敲上一笔,看在我是公主的份上,他也不敢不乖乖拿钱来赎人。”杏儿一边讲一边留意那个人的眼色,当她发现那个人在她提到一大笔钱的时候眼中闪过的心动,她就知道她下对棋了。
  “会有这么好的事?”那个人仍是有些犹疑。
  “信不信由你,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你再不快点决定,等一下我改变心意不想那么好心的时候,那你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杏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个大汉看了杏儿一眼之后,对她点点头,“好!但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当你过来的时候我自己会放了这女娃儿。”
  “好吧!反正这么多人在,我也不怕你反悔。”
  “大嫂!”冷筑突然出声。
  杏儿对他挥了挥手,然后不理会他的走向那个大汉和冷筝。“现在我人来了,你可以放她走了吧!”
  那个大汉像是怕杏儿飞了一般一手抓住了她,同时将拿刀架在冷筝脖子上的另一只手放开,失去支撑的冷筝一下子瘫在地上。
  “大嫂!”冷筝不相信她一向有些排斥的大嫂竟然用她自己来交换,她的心中又急又愧。
  “我不会有事的,你快些回到你二哥的身边。”杏儿催促冷筝快些儿离开。
  “可是……”冷筝还在犹豫。
  “别说了!”
  看见杏儿这么坚持,冷筝只好拖着受伤的脚,慢慢的走向冷筑和冷笙的身边。杏儿等冷筝回到了冷筑的身边后,悄悄的对一直藏身在树后的小奇使了一个眼色。
  “哎呀!我真是糊涂,竟然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杏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起来。
  “什么事……”那汉子的话还没有问完,突然拿刀的手一阵剧痛,刀子跟着下滑了几分,杏儿乘机双手一扣,脚一横扫,反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就将那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摔了个四角朝天。
  “我忘了告诉你,本姑娘的柔道是上段的!”杏儿对面前目瞪口呆的大汉露出一个有够“无辜”的笑容。
  不过被吓到的不只是那个大汉,连冷筑、冷筝和冷笙也对这情况的转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哇!杏儿阿姨好棒哟!”小奇佩服得又叫又跳的欢呼。
  “你也不差,要不是你的弹弓这么准,我还没有机会摆脱这个人呢!”杏儿投给小奇一个合作无间的手势。
  “你不可能是麒玉公主!”那个被冷笙赶过来捆起来的男人忿忿地大喊。
  “我本来就不是麒玉公主,这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杏儿耸耸肩说,不过旋即她又淘气的对那个已经气得快吐血的汉子扮了个鬼脸。“不过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是不是?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这儿重新声明我真的不是麒玉公主,这下够清楚了吗?”
  杏儿的这么一席话气得那个被捆得像猪一样的男人只差点没冒烟,不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可发,只把自己的脸气得活像胀了气的河豚。
   
         ☆        ☆        ☆
   
  杏儿的视线由一句话都不说的冷筑转向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冷筝,然后又回到正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她的冷笙脸上。
  自从刚刚将那些不速之客丢进大牢之后,所有的人一回到大厅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杏儿知道这也不能怪冷筝和冷笙,乍然知道他们以为的大嫂却不是他们的大嫂时,任何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惊讶;但是至于裴冷筑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的沉默着,这她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你是从很久以后的世界来的?”冷筝听完了杏儿的解释之后,似懂非懂的出口问,毕竟这种事听起来实在太怪异了。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这是真的,你们想想看嘛,我看起来像公主吗?”杏儿几乎是用绝望的口气说着。
  她唯一能够回到自己世界的机会就掌握在他们大哥的手中,如果她连他们都没有办法说服,那就更别提他们那个看起来没有一点人性的大哥了。一想到这一点,杏儿就更沮丧了。
  “你真的不是麒玉公主?”冷笙皱着眉问了她这句话,但是不一会儿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让原本疑惑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
  “你们到底要我说几次?我都说我不是什么公主的,为什么连那个坏人都看出来了,就你们偏偏不相信?你们有看过哪个公主会像我这样,穿着这些长得可以上吊的鬼裙子,走三步就会跌两步的?还有虽然我不认识什么麒玉公主,但是我想她大概不会像我一样又蹦又跳,没事还会来个过肩摔、海扁人一顿吧!”
  该死!难道她还说服不了他们?
  杏儿忿忿地站了起来,一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怎么这么死脑筋!”说完还狠狠蹦了椅子一脚。
  这个不雅的动作惹得冷筝一声惊呼,但是冷笙却反而拍手大笑,他莫名其妙的笑声让心情不好的杏儿回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杏儿的口气含着浓浓的威胁,仿佛冷笙要是敢说错一句话,她一定会要他好看。
  “你说你叫江杏儿?那我以后可以叫你杏儿吗?”
  “什么?你是说……”冷笙突然的话教杏儿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她还以为她又失败了呢!
  “当然,原本我不相信麒玉公主会这么好心,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了好的解释;而且拿我姐姐来说好了,这年代根本没有几个女人会像你这样,更别说是公主了。”冷笙不知是褒是贬的耸耸肩。“你们那个年代的女人都像这样吗?”
  “那可不!”杏儿顺口接了一句著名的广告辞。
  “什么?”
  看冷笙一脸疑惑,杏儿挥挥手,“算了,那是一个烂笑话。”
  这儿的人连电视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别说明白这种“流行”笑话了。不过看在他终于信她话儿的份上,杏儿决定原谅他了。
  “那你真的不是我们的大嫂了?”冷筝有些失望的说,她才刚刚开始喜欢这个总是充满朝气的大嫂呢!
  “真的。”杏儿肯定的点点头,“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说服你们大哥,叫他把他的琉玉借我一下,只要一下我就可以回去了,他也没什么损失嘛!”
  “你要借大哥的琉玉?!”冷笙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他的琉玉作怪,我才不会不明不白的掉到这里来呢!向他借个琉玉也不为过吧!更何况我又不是不还他,他那个死脑筋硬是不相信我的话,讲到那个天杀的裴冷箫她就有气,但是心头却不知怎么的像有小鹿乱撞似的,杏儿认为一定是因为那裴冷箫实在太可恶了,所以让她一想到他就气得血压上升、心跳回速。
  “可是大哥决定的事一向没有人可以改变。”冷筝微咬了咬下唇说。
  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明白大哥说一不二的性子。她看了一眼像是泄了气的杏儿,心中又有些不忍,毕竟人家才从刀子口上将她救了下来,怎么说她也该帮这个忙。
  “二哥,你想由我们去跟大哥解释的话,大哥借玉的可能性大不大?”她转头向自始至终从未开口的冷筑说。
  杏儿也屏息的等待他的回答。太好了!这下至少有人愿意为她说情了。如果裴冷筑也站在她这一边,那她回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除非大哥自己想通,否则你们哪时候见过大哥改变主意?”冷筑微微的摇摇头,他觉得这件事希望不大,不是因为大哥做事很少改变主意,还有一点就是,他总觉得大哥拒绝原因可能不单纯。
  “杏儿……我可以叫你杏儿吗?”冷筝在得到杏儿的同意后微微一笑,“我会帮你的,但是大哥的个性……”
  “没关系,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大哥,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感谢了。”面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温柔娴静得令杏儿这个女孩子都会心疼;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胜得过她大哥的“淫威”呢?所以她豪气的对冷筝笑笑。
  看来这场仗还是得她自己亲自上阵才行。看着好了,她江杏儿可不是被吓大的,即使那个裴冷箫需要用三百吨的炸药才能开窍,那么她想尽办法也会弄上个一千吨的炸药——另外七百吨是免费奉送,以免药量不够——炸得他天翻地覆;到时他会巴不得亲手奉上那块“车票”让她离他愈远愈好。
  “不过……”
  裴冷筑的一个低低的“不过”,把杏儿得意的思绪一下子唤了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杏儿最讨厌人家什么话都讲一半,好像把人吊在半空中晃呀晃似的;不过冷笙似乎也有这种坏毛病。
  “二哥,你不要每次讲话都还有一个不过,真教人急死了。你的不过是不是有希望让大哥改变主意?”冷笙急忙插嘴。
  “我不是说这。”
  “那你是说什么?”杏儿一听有希望,整个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个刺客一下子就认出麒玉公主?”冷筑没头没尾的说。
  “我都说我不是什么公主了。”杏儿没好气的再一次抗议。
  “是!是!”冷筑连忙安抚杏儿。“我是说他认出了麒玉公主的脸……”
  “这有什么奇怪的?”冷笙不解的问。
  “平常人不可能看过麒玉公主,更不可能一下子就认出来。”
  “那二哥的意思是不是认为这刺客跟宫里有关?”冷筝当下明白了冷筑的疑虑。
  “可是你大哥不是和麒玉公主联姻了?李隆基派人来和冷竹岛做对,这不是有些说不过去?”杏儿不明白的说。这些日子听多了下人的闲话,对于裴冷箫和麒玉公主之间的关系,杏儿或多或少也有些头绪。
  “我没有说这件事和李隆基有关,你们别忘了,如今大宫中的势力还有一个太平公主的存在,冷竹岛和李隆基联了姻,自然而然也就成为太平公主篡位的眼中钉。”
  “太平公主?”杏儿微微皱了眉头,坐在这里和人讨论一些历史上的名字让她有一种不实在的感觉。
  “而且我怀疑大哥这次去调查的事件,可能与太平公主也有关系。”这就是他从刚才想到这一层关系之后一直皱眉的原因。
  “那大哥会不会出事?”这下冷筝和冷笙可急了,因为冷箫在他们心中一向是亦兄亦父。
  “我已经修书交代人带了过去给大哥,只希望来得及才好。”
  杏儿听了冷筑的话,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她不知不觉的求起她听过的任何神——耶稣基督、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莹■……
  莹■!
  怎么连那个精灵的名字都跑出来了?
  算了,管他是谁,只要能保佑那个裴冷箫没事就好了。杏儿转念一想,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呢?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大概是因为他握有她回二十世纪的钥匙吧!
  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这么的替他担心。
  嗯!没错!一定是这个原因!
  就是这样!
   
         ☆        ☆        ☆
   
  裴冷箫坐在岩口的小小船泊上,放下手中这些由探子收过来的情报,他几乎可以确定石泉号子几件不寻常退单的背后,是有人为的操纵,而且这背后的人来头还不小,极有可能跟宫里扯上些关系。
  裴冷箫心中明白,在李隆基已在自己身边布下棋子的此刻,断然不会和他扯破脸,那么现在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太平公主那一方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烦,其实他并不怕太平公主,这辈子看过了这么些大风大浪,这么点小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扳倒一个将近过了气的公主,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心烦的是和宫中扯上关系,他厌烦透了宫中明争暗斗的一切,不然当年他们裴家也不会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所以他才立下不在朝为官的家规。
  这一次为了父母亲的骨灰,他不得不答应和麒玉公主联姻,原本以为自己早无娶妻之意,那裴夫人的虚名给了她也无妨,他就当她是多出来的一个东西也就罢了。哪里知道自己沉寂多时的心竟会在看到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时,搅得像三月的融雪一般……
  其实早在助李隆基杀韦后的期间,他就见过那个有皇城第一名花的麒玉公主了,当时他也只认为她是一个美了些的女娃儿罢了;后来几次再见到她,发现她总是大胆的诱惑自己,这让他对宫中的淫乱更是厌恶了,连带的总是对她视若无睹。
  但是这一次……
  自从他将她抱上岸的那一刻,不!或许更早,或许在那一道光后他抓住她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改变了,或许是因为那个改变太微小了,以至于他不得而知,但是他就是知道那改变让他对她的感觉全变了。
  那个女人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点一滴的占领了他的心神,将她的身形硬是渗进了他的心中,让他惊觉——
  他竟然还有会跳动的心!
  裴冷箫将视线移至拍打船身的浪上,在漆黑的夜包围下,很难想像这水其实在白天会像晴朗的天空一样的湛蓝。
  难道他的心也像这水,其实只是在环境下变了颜色?
  那个女孩子说的会是真的吗?她真的不是麒玉公主,而只是一个跑错年代的“未来人”吗?
  裴冷箫不知不觉的握着怀中的琉玉,这会是真的吗?真会有玄奇的事吗?而他又该不该相信她呢?
  这么多的问题在裴冷箫的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反覆覆盘旋着,像弄乱了线的吞丝一般,一圈又一圈的紧紧缠绕住他,让他几乎分不出神来注意其他的事,所以当船身一个不寻常的摇动之后,他才惊觉四周浓烟密布,但这小船上只有他一个人,那火从何而来?
  他凝神一瞧才明白,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船四周的水面被人倒下了大量的桐油,这火就这么的从水面上一直延烧到船上来。
  真是有够狠毒的做法!他原想纵身上岸,但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浪让裴冷箫失了力道,一下子又跌回了船上,不过这一跌也让原本对准他心脏的箭偏差的射在他的左肩上。
  “该死!”冷箫暗暗的骂了句。他没想到这岸上还布了弓箭手,要不是这突来的浪让他顿了一下,这会儿他可能已成为火中的无名焦尸。
  在这情况下他仍能冷静的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隐隐的听到有人说“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格杀勿论”这些话,看来今天计划这场事件的主谋者是势必杀他不可了。
  但是裴冷箫可没兴趣白白的把命就这样送掉,他由岸上的人声估计对方至少有十几人,自己现在又受了伤,冒然上岸活命的机会定不大,于是他当机立思的砍断了船上的缆绳,让小船顺着水快速的离开。
  他咬着牙将箭头拔出,然后又撕了一方衣带紧紧的系住不断涌血的伤口,岸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裴冷箫的意图,紧追不舍着随水漂流的小船。
  随着时间的过去,裴冷箫的意识愈来愈模糊,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运气不错,在这个没风的晚上,浪竟然大得不寻常,不仅在刚刚救了他的命,现在还让水流得这么快。他看了一眼天上稍圆了的月,今天十一、十二了吧!想到这里他又想到那个自称江杏儿的女孩,和她说的那个琉玉、璃戒以及叫莹■的精灵。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精灵这种东西吗?
  等等!
  他是不是失血过多昏了头,他竟然好像看到船的前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而且还是一个有翅膀的女孩?!
  他一定是被那个女人烦过了头,竟然会幻想出她所描述的精灵!裴冷箫笑着摇了摇头,这突然的移动让他下一刻就沉入了昏迷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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