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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节


  大水哗啦哗啦的冲洗她手中的餐盘,李宓的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完全没有察觉停驻在身后的脚步声。
  “你在哪儿学来的手艺?”
  “砰”的一声,李宓手中的盘子在水槽里碎成数片。
  “对不起!我以为你听到我的脚步声了。”江笙探了过来,试图用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替她捡拾碎片。
  “不用了,我自己来。”李宓拍开他的手,不想和他靠得如此贴近,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很阳刚、很男人的,总教她魂不守舍。
  江笙耸了耸眉,往后退的同时,却发现她手上那片白花花的光烁。
  钻戒?!戴在无名指上是代表……
  下一秒钟,李宓的右手被紧握的举在半空中,毫无预警的,她忍不住的抬头瞪他。
  “这是真的钻戒。”江笙确定自己的眼睛还很雪亮,“谁送给你的?”
  “男人。”李宓冷冷的抽开自己的手,美丽的黑眸里绷着即将沸腾的怒焰。
  “哪个男人?”江笙心中的震惊更深,不明白自己又一脚踩入李宓爆炸的临界点。
  “元井水澈!”李宓的目光是以逼退两百公分的巨人,“要不要连他的生辰八字都一一向你禀告?”
  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这么做。江笙咬了咬牙,没将这句话说出口。李宓太倔强了,他犯不着硬碰硬,这是经验谈,况且他不想逼走她。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江笙放缓了口气。
  “你讲话的样子,很像我以前的教官。”李宓斜睨着他,讽刺的撇了撇嘴角,“无论是高压或怀柔的手段,目的都是要我俯首认罪而已。”
  她受够了,扭紧水龙头,她旋身走出厨房,拿起沙发上的白色肩包,就要踏出江笙的地盘。
  然而大门敞开的那一秒,江笙那只包得像“木乃伊”的左手却阻挡了她的去路,然后她看见他那张痛得拧起眉头的表情——撞门的感觉大概十分不好受。
  “别记在我的帐上,这次是你自找的。”李宓忍不住尖酸刻薄的口气,执意忽略心中那份细细的心疼。
  心疼?!得了!就是因为心疼,她才会落到现在替他做牛做马的地步,谢了,从此敬谢不敏。
  “宓儿——”微风稍稍舒缓了江笙纠结的眉宇,“别把我和学校里的教官相提并论,我也没有要你俯首认罪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谈。”李宓冷冷的截断他的话,肩包一甩,双腿一跷的坐进沙发,“你爱怎么谈,我们就怎么谈。”说着,她顺手掏出一根香烟对着江笙吞云吐雾起来。
  果不其然,江笙眼底积蓄起一抹怒气,却出乎她意料的,他没有伸手夺走她的香烟,甚至连开口的语气都压抑得十分平和。
  “我很好奇你手中的戒指。”他记得下午她在厨房割伤的那一幕,那时还没有这个钻戒,“那个男人……向你求婚了?”
  李宓晃了晃白花花的戒指,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你——”他干么心口一阵扎痛,“你答应他了?”
  李宓忽然抬眼瞅着江笙,那黑幽幽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暧昧之余还多了份女人的妩媚,瞧得他一颗心莫名的晃啊晃的,快要透不过气似的。
  糗啊!活到三十一岁这把年纪,他还不曾这么坐立难安过,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妥当些。
  “还没有。”那张红唇轻描淡写的逸出了几个字,“他让我多考虑几天。”
  “是吗?”江笙的表情阴沉下来。
  他让她多考虑几天?他让她?活像她巴不得赶快投进那男人的怀里似的,元井水澈到底是何方人物?
  “元井……水澈……”这个名字艰涩的从他的嘴角吐出,“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国中的同学?高中同学?还是其他学校慕名追求她的学生?一连串的揣测掠过他的脑海,然而李宓的答案却让他的心脏差点休克。
  “不知道。”李宓的回答非常的理所当然。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的控制力已达到顶点。
  “不知道的意思是我只见过他两次,连认识都谈不上。”李宓盯着江笙那张骇然莫名的脸孔,似笑非笑的继续道:“如果你问的是他的职业——”耸了耸肩,李宓吐出一口烟,“黑七帮的新帮主,报告完毕。”
  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帮主?乱七八糟的组合几乎弄昏了江笙的脑袋,他惟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胸中愈涨愈高的怒气。
  “一个甚至称不上认识的男人,你——你竟然收下他的戒指?”江笙莫名其妙气得想揍人。
  天!这女人是笨蛋还是白痴?竟然还说要多考虑几天?
  “别拿你的行事准则来衡量我的标准,OK?”李宓拿起肩包,神情不耐的逼近江笙,“你是你、我是我,我今天之所以在这里替你做牛做马,是因为我的手下他×的砍了你一刀,但那并不表示你有权干涉我的行为举止。”李宓冷冷的眸子盯着江笙,冰冽的程度不次于敌人,“我不知道你自诩什么上帝拯救世人的任务,但是别拿我当试验品,别、插、手、管、我、的、事。”
  狠狠的丢下最后一句警告,李宓旋身走人,身后的江笙还来不及消化她话中的含意,只能跟着追了出去。
  “李宓——”江笙在竹篱笆前,终于成功的扳住了李宓的肩膀。
  “江笙。”同一时刻,另一个娇媚的隐含怒气的女人嗓音,适时的切入两人之间。
  “若采?!”江笙不信的瞪眼,看着那个摇曳生姿的女人走向自己,昏黄街灯下的容颜,的确是目前应该在北部公司坐镇的若采。
  若采?!李宓盯视面前有如时装杂志走下来的模特儿美女,在心中反刍着这个名字,一边在心中激起不小的反感。
  李宓?!若采微微眯起了那双美眸。她没听错,江笙口中喊的就是这个名字,李宓果真是女人的名字。
  “‘综艺门’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儿来了?”
  江笙的声音打破两个女人互相审视的迷咒,不待若采回答,李宓已先扳开江笙的大手,冷冷道:“不妨碍两位了,告辞。”
  “宓儿,等一下。”江笙急欲追上她的脚步。
  “江笙——”若采提高声调拉回了他的步伐,“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懊恼的目光瞪着李宓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尽头,江笙才微显不耐的转过头来,“谈什么?有什么不能等我回台北再谈?”
  若采深吸口气,眼光落在他缠满绷带的左手,眉头愈加紧皱,“谈我们两个人的事,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        ☆        ☆
   
  尼古丁的成分弥漫在阁楼的房间里,一张张报导江笙的剪贴,在那双纤细的玉指中一一翻掠而过,一向平静无波的深邃黑眸,异乎平常的涌上旁人难得一见的情感。
  这一年来的江笙,全都在她珍藏的宝匣子里,借着报章杂志上的点点滴滴,她得以揣想这七年来江笙的模样和变化,当然,也包括那个和他胼手胝足共创下“综艺门”江山的关若采。
  白子霖说得没错。她的确非常清楚江笙是做什么的,因为这七年来她始终不曾遗忘他,他回国的这一年来,她更没有遗漏半点有关他的传媒消息。
  江笙……这个名字几乎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惟一力量。
  “江笙!”李宓在朦胧的烟雾中,轻轻的逸出一声叹息。
  “宓姐……”阿咪犹豫的站在门口,再次轻敲房门提醒她自己的来到。
  李宓直觉的盖上宝匣子,却逃不过眼尖的阿咪。
  “宓姐……他到底是你什么人?”阿咪压抑不住心中长久盘旋的疑惑,直接跪坐在她面前,“我真的很想了解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你知道……你从来不曾这样——”思索半天,只怪自己的国文程度太差,阿咪实在找不出适合形容李宓这阵子反常的形容词,只好咬了咬下唇,“我们很担心你啊!宓姐。”
  望着那双明显毫不隐瞒忧心的眼睛,李宓脸上长久的冰冷融化了一丝,伸手抚弄阿咪凌乱的短发,“我没事,你们用不着担心。”
  “但是——”阿咪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你喜欢他,很喜欢他,是不是?”
  喜欢?很喜欢?李宓微微吃惊的注视阿咪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这个年仅十七的小女孩稚气的口气,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我喜欢你唷!很喜欢你唷!笙哥哥。”十二岁的她不懂得害臊,老是环着江笙的颈子,诉说着自己诚然无欺的爱语,而江笙总是笑呵呵的欣然接受,心下却从未当真。
  回忆的画面几乎濡湿了她的眼睛,李宓强自眨下心中伤感的泪意,微微一笑的颔首,“我喜欢他,很喜欢他。”
  阿咪震惊的瞪大眼睛,随即又笑成眯眯眼,他知道宓姐喜欢他吗?”
  “不知道。”童言童语他并不当真吧!李宓苦笑,“如果不是再度重逢,他很可能已经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宓姐你——”阿咪犹豫了一下,“你不准备告诉他吗?”
  “告诉他?”李宓怔怔的重复,视线调向窗外闪烁的星空。
  七年了,物换星移,就连天上的星星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方位了。
  “不一样了。”李宓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有他的世界,这样的我,是绝对不适合他的。”
  “你不适合他?”阿咪直觉的反应,“他适合你就行啦!”
  李宓微微怔忡了一下,迎视阿咪那双纯然的大眼,苦笑的摇了摇头。
  她在做什么?试图向一个孩子解释自己的感情世界?封藏了七年的感情,难道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找一个出泄口?
  飞车党的身份配得上江笙那样快速窜起的新锐导演吗?她不敢想,更不敢想像她杜绝了宫老贩卖毒品的契机,自己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境地?
  关若采……眼前又浮现那个守在江笙身边七年的女人,李宓再次抽动脸上的肌肉。
  江笙……应该是属于那个女人的吧!
   
         ☆        ☆        ☆
   
  “我不了解,我的的确确是不了解。”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咬牙切齿迸出的字句,若采愤怒可闻的沉重呼吸声,再再表明了她对江笙的解释视为荒唐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看看你。”美眸的焦点再次落向江笙受伤的左手,“那个女人害你的手废了,你竟然还想帮她导向正途?!”
  导向正途?!说起这四个字,她更有气。她到底是哪颗眼睛没长好,竟然会爱上这个冥顽不灵的男人?说什么他要将那个飞车党的小太妹拉出沉沦的泥沼?干脆教石头点头还不更省事点吗?
  “我的手没有废掉,是白子霖自作主张把它裹成这样的。”江笙纠正这个站在河东边怒吼的女狮子。
  “那又有什么两样?受伤了就是受伤了,别忘了你是左撇子,又是靠手吃饭的。”若采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
  江笙的眉头皱得更紧,却依旧保持风度,没把这个吵死人的母苍蝇给请出门外。
  他不讨厌若采,但却讨厌以江太太自居的关若采。他不是没想过婚姻,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女人,但是想像的结果却令他更排斥关在只有两个人的笼子。
  “江笙。”仿佛发现他紧得不能再紧的眉峰,若采终于放缓了语气,“现在就回台北,好不好?把你那些不必要的使命感都抛到脑后,那个小太——女孩没有你,这七年不都过得好好的?你又何必替她担什么心呢?”说着,她一手搭在他宽阔的前胸,有些委屈的柔声挨近,“你该关心的人是我才对,七年了,都没听见你对我有什么打算?”
  不必要的使命感?江笙厌恶的咀嚼她和白子霖一模一样的评语,胸臆间的恼怒和忧心逐渐高涨。
  口中喊着需要别人关心的人,其实最不需要别人关心,愈是假装坚强无伤的人,才愈是需要旁人的呵护和珍惜,而他的宓儿正是后者。
  “你先回去吧!”江笙轻轻推开若采不断向他偎近的身子,再次以行动暗示自己对她的疏离。
  “那你——”若采强自咬了咬牙,压下极欲爆发的怒气,心下明白江笙又不露痕迹的拒绝了自己。
  “我还有些事必须亲自处理,可能得在这儿多待些时间。”江笙淡淡的回答。
  “李宓的事?”若采讽刺的扬了扬眉,火气逐渐的膨胀,“你打算对她施恩到什么地步?救世主,供养她吗?她未必领情,是你想要她考上大学?她很可能会吐一口痰在你脸上。”
  大学?若采的讽刺仿佛是一线曙光,江笙眯了眯眼,原本他考虑的范围并没有如此深远,但重回学校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你不会是当真的吧?”若采太明白江笙这样认真严肃的表情,天!他不会当真费时又费力的去挽救那个小太妹吧?
  “我在认真考虑你的提议。。”他思索的沉吟开口,神情间已透露出他毅然决然的决定。
  “你——”若采倒抽口气,恨不得收回自己方才的嘲讽。
  半晌,她好不容易合起快掉落的下巴,忿忿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别忘了你那分身乏术的工作,别忘了‘综艺门’不只是我一个人能独撑,江笙,你没有权利置身事外,更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人生,你——”
  “我有我的分寸。”江笙的一句话截断她所有的指控。
  不信讶然的情绪再次涌上那双美眸,若采瞪视神情倔执的江笙足足两分钟,终于明白他不是在说笑,而她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
  “很好!”若采眼睛冒火的拿起桌上的皮包,高跟鞋蹬蹬有声的走到门口,握住门把的同时,又转回头闷哼的冷哼一声,“我等着看你的‘分寸’。”
  遇到好手了,那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小太妹,早在迎上那双黑幽深邃得莫不可测的眸子时,她就明白那女孩对江笙具有莫可言喻的影响力。
  源自女人的直觉,果然一点儿也不假。李宓,江笙青梅竹马的丫头,她和李宓是杠上了。
  若采愤怒的踩下油门,再次瞟向文风不动的竹篱芭大门——江笙没有跟上来,他甚至连解释和求和的情分都不给她。是该失望灰心了?可是她偏不。
  车子疾驰而出的同时,她暗暗在心中发誓:七年了!她远从法国追回台湾,她必须得到他,非得到他不可。
   
         ☆        ☆        ☆
   
  一走出阁楼的房间,一只大手便自身后捂住阿咪的嘴巴。
  “阿丰?你在干什么?”认出那只大手的主人,阿咪拽开他,连呸了几声怒冲冲的质问。
  “嘘!”阿丰皱着眉头,确定没惊扰到房里的李宓,才将阿咪拉至楼梯转角。
  “宓姐已经走了,你用不着这么鬼鬼崇崇的。”阿咪没好气的甩开他粗鲁的铁臂。
  “走了?”阿丰再次皱眉,“又回姓江的那儿去了?”
  “什么姓江不姓江的,他有名有姓叫江笙!”阿咪扬眉的吹着口香糖泡泡。
  “听起来,你好像和那姓江的站在同一阵线。”阿丰不悦的眼神扫着自己的伙伴。
  阿咪定眼注视他半晌,突然一扫方才的吊儿郎当,正经八百的指着他,“我劝你别对江笙耍花样,宓姐知道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他剑眉一挑,“替那家伙做牛做马的她就高兴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阿咪冷冷地说,“就算江笙装神弄鬼,手根本没废,这件事也轮不到你来出头。”
  “你也认为他在装神弄鬼?”阿丰扳住阿咪欲转身的肩膀。
  “我管他是不是装神弄鬼。”阿咪不耐的再次甩开他的手,“反正宓姐高兴照顾他就是了。”
  “什么意思?”阿丰终于听出了一些端倪,“宓姐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什么叫作高兴照顾他?”
  犹豫的瞪他半晌,阿咪坦白的撇了撇嘴,“他是宓姐的青梅竹马,这意思你明白了没?”
  “青梅竹马?”阿丰微微变了脸色,“那个老家伙至少大了宓姐十岁有余。”
  “所以他成熟、体贴、多金又有魅力啊!”阿咪故意触他的痛处,“比起你这个毛头小子,只要有长眼睛的女人都会挑他而不选你。”
  阿丰的脸色铁青了大半,表情僵硬的杵在那儿动也不动。
  阿咪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窜过的一抹感伤,随即又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喜欢宓姐很多年了,但是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她和姓江的就不勉强吗?”阿丰口气冰冽的打断她的话,“你以为那个姓江的真的了解她、爱她吗?那个家伙浑身天之骄子的气息,他真的能够明白我们这些逃避灵魂的人吗?”
  “你——”阿咪微怔的无言以对。
  “你什么都不懂。”阿丰激动的指着她,“你以为爱了就只是爱了这么的简单吗?你知不知道他们那种人对我们的评价是什么?要宓姐跟江笙,我倒宁愿她跟那个元井水澈。”
  有这么大的区别吗?阿咪怔忡的注视面前情绪激烈的好友,又回想起李宓方才遥远惆怅的神情。
  是她把爱情想得太轻易?还是这些人把爱情弄复杂了?爱并不是一种道理啊!又哪儿来这么多繁复的逻辑呢?
  “你还是不懂的,是不是?”望着那张有些慌茫的小脸,阿丰沉沉的叹了口气,“算了,我懒得再对你解释。”
  该怎么说呢?说他对李宓的感觉是可望而不可及,而李宓对江笙亦如是?无言的苦笑了笑,阿丰转身走下阶梯,丢下身后的阿咪。
  “放弃她吧!”阿咪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阿丰却恍如未闻的继续跨步。“阿丰……”阿咪的声音弱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已无人影的台阶,缓缓逸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我不是不懂爱情……为什么你不转头看看其他的女人呢……”
   
         ☆        ☆        ☆
   
  我将回家了,我已经服满我的刑期
  现在我知道什么是什么不是属于我的了
  假如你收到我告诉你我将自由的信
  那么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假如你仍然要我
  假如你仍然要我
  哦!就系一条黄丝带在老橡树上
  已有三年之久了,你仍然要我吗?
  假如我在老橡树上看不见黄丝带
  我将留在公车上,把关于我们的忘掉
  将责罚加诸于我
  假如我在老橡树上看不见黄丝带

  公车司机请为我看看
  因为我无法忍受我所可能看到的
  我确实仍身处监狱,而我的爱人他持着钥匙
  我需要来使我获得自由的,仅是一条黄丝带
  我已经写信告诉了他
  哦!系一条黄丝带在老橡树上

  已经有三年之久了,你仍然要我吗?
  假如我在老橡树上看不见黄丝带
  我将留在公车上,把关于我们的忘掉
  将责罚加诸于我
  假如我在老像树上看不见黄丝带
  现在整辆公车都欢呼了起来
  而我不敢相信我所见到的
  一百条黄丝带环绕在老橡树上……
  将“Tiea yellow ribbon round the old oak tree”的歌词翻译出来,江笙微微一笑的转向身旁的李宓,随即被她眼眶中落下的泪滴给弄得微微一怔。
  “怎么了?”他忙不迭的伸手替她拭去颊上的泪痕,不明所以的笑道,“沙子掉进眼睛里了?”
  “人家是——太感动了啦!”李宓抽噎的吸着鼻子,红咚咚的小脸几乎让江笙为之失笑。
  十二岁的小女孩就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区区一首情歌歌词就能让眼泪鼻涕淅沥哗啦的一并落下。
  江笙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有心抑或是无意的随口道:“这只是首情歌罢了,当什么真呢?”说着,他抬头望了下橡树顶上的温暖太阳,顺手抽出口袋里的口琴。
  “这就是爱情。”李宓稚气的声音突然迸出。
  江笙惊诧的顿住擦拭口琴的动作,有些愕然的注视李宓那张倔强固执的小脸,随即卟嗤的笑出声。
  “你懂得什么叫作爱情?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我当然懂。”李宓有些气极的反驳,“这就是爱情!如果是我,不只三年,哪怕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下去。”
  江笙怔怔的望着那双灵黠不似十二岁小女孩的深邃大眼,微笑的纹路僵在脸上,却笑不出声。
  忽然间,那张稚嫩的小脸变得有轮有廓起来,黑幽幽的眸子更加冷犀……是十九岁的李宓,不断的向后方退去……
  “宓儿!”江笙伸手想揽,却抱住了一堆空气……
   
         ☆        ☆        ☆
   
  “宓儿?!”
  近似呻吟的呼喊,将他自睡梦中惊醒。
  是梦?望着天方曙白的窗外,江笙甩了甩头,甩去心中那份莫名的惊悸,方才坐起身子,发觉自己梦了一身汗水。
  好怪的梦,十二岁的李宓忽然变成了十九岁,仿佛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她的确确明白爱情的真义,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又像是在告白某种情感……
  江笙再次甩头,甩开那股形容不来的怪异感,下意识的起身准备冲澡,行经客房,望着虚掩的房门,又顿了下脚步。
  是李宓!昨晚她去而复返?
  “宓儿?”轻敲了声门没有反应,江笙自然而然的推开虚掩的房门。
  乍见的景象令他倒抽了口气,却不能自己的退不开脚步。
  窗外明亮的光线,清楚的让他看见床上几乎一丝不挂的李宓,苗条却玲珑的身段胜过他摄影机里各国的名模,沉睡的面容美丽得恍若天使——那副景象足以让每个身心正常的男人喷出鼻血。
  潜意识下的举动,江笙捂着鼻子,急急逃命似的退出了客房,在转角的阳台,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同时在心中莫名所以的不断诅咒。
  房门是虚掩的,她就这么信任他?该死的,他又不是没有“行为能力”的男人,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江笙在心中喃喃的咒骂,然而更令他懊恼的是:十九岁的宓儿不再是个小女孩了,即使他百般不愿承认,却不能否认自己看见的,是一个属于成熟女人的饱满身躯,很诱人犯罪的美丽曲线。
  “嘘——”楼下突然传来口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笙诧然的低头望去,迎上了一张十分灿烂的笑容,似曾相识的凌乱短发五颜六色的像个大染缸一样。
  那个头发染缸一样的女孩对他勾了勾手指,要他下楼。
  江笙质疑的眯了眯眼,毫不迟疑的往下迈步。
   
         ☆        ☆        ☆
   
  老实说,她不知道自己来得对不对?事实上,也根本不可能有正确的答案。
  阿咪伸手爬过脑袋上乱得不能再乱的短发,有点儿紧张的冲着江笙笑了笑,看着他高大健硕的身子朝自己走来,她更加确定李宓的眼光的确不赖。
  这男人长得真像一幅好看的图画,远看、近看、侧看都带着一股非常男人的阳刚英气,即使他的左手缠满了绷带,也依旧挺拔得足以吸引每个人的目光。
  “你是——”江笙就连低沉的声音都很有魅力。
  “阿咪,宓姐的手下。”她爽朗的对江笙咧嘴微笑,很快的又回复原来酷妹的表情。“我——”她盯着他质疑的神情,迟疑再三的才鼓起勇气,“江——”
  “江笙。”江笙友善的替她解决称呼的问题。
  看得出来,这小女孩有点儿紧张,而且不管她打算对他说什么,他都相信她没有敌意——这点真令人欣慰,包括李宓和李宓身边的人,这小女孩是头一个主动对他微笑示好的人。
  “江……笙!”阿咪困难的发出两个音节,然后那双大眼不太肯定的瞅着他,嗫嚅的道:“你、你对宓姐要用点心,她是那种闷不吭声的人,什么事都只放在心里面。”
  江笙微微诧然的扬了扬眉,虽不明白她的用意,却点了点头,“我明白。”
  “其实——”阿咪咬着下唇,“她不是别人传闻的那个样子,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着阿咪那张迫切替李宓解释的诚挚表情,江笙微笑的对她再次颔首,“我相信你。”
  阿咪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长气,泛出了宽心的笑容,“知道你不是阿丰所说的那种人,我就放心了。”
  “阿丰?”江笙不解的挑眉。
  “就是砍了你一刀的那个家伙。”阿咪愧疚的笑了笑,“我和他都是街头游荡的混混,要不是宓姐收留了我们,现在我们很可能已经待在少年监狱。”
  江笙终于发现她身上的学生制服,“你——是学生?”
  “高职生,还有一份兼差的工作。”阿咪露齿笑道,“宓姐教我们必须自食其力,飞车党里的每个成员都不是无所事事的废物。”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明白。”阿咪对着他困窘的表情微笑,“但是我也明白一般人对我们的评价并不高。”
  “你是学生,那宓儿她是——”江笙提出心中踯躅已久的疑惑。
  “无可奉告。”阿咪转了转大眼的笑,“你为什么不亲自问她呢?那并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亲自?江笙微微皱眉,怀疑李宓会对他坦白的可能性。
  “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江笙还是猜不透她的用意。
  “告白。”阿咪那双大眼笑眯成一条线,“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的。”
  告白?江笙呆了呆。
  “宓姐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像是一道巨大的闷雷劈倒了大树,江笙震惊得无法动弹。
  “爱她的人很辛苦,你必须多担待点儿。”阿咪跨上一旁的重型摩托车,兀自回头对他一笑,“她不会出声,更不会向任何人求助,你必须看到她的心,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扬起的尘灰伴随呼啸的引擎声,阿咪的背影远离了他的视线,江笙却依旧怔怔的难移寸步。
  宓儿喜欢他?非常、非常的喜欢?江笙的呼吸变得困难而沉重,喜欢?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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