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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冷玉尘仰头饮下一杯酒,才让侍女继续为自己着衣。"三护法回官了吗?"
  "是的,殿主。"柳满皇在另一头回答着。
  "哦?怎么没有人通知我?"淡然的口吻听不出是否不悦。
  "这几天殿主都在兰使房里。"
  冷玉尘冷冷斜睨了他一眼,"他现在人呢?"
  "在戚夫人那里,殿主。"
  英挺的浓眉闻言扬起一边,冷玉尘挥手退下两旁侍女,面无表情的斟了杯酒,道:"让三护法到书房来见我。"
  "是。"
  "你所言不差?"
  "是的,夫人!此乃蓉儿无意间听到大护法与三护法之间的谈话。"
  "哦?没想到她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戚夫人冷哼一声。
  "既然未尽其职责,竟还接受殿主的恩宠,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还有羞耻心……"
  接下来的对话已经变得模糊,不过也已经足够了,兰冰寒着一张脸从阴暗角落现身。一名巧遇经过的侍女,让突然出现的她吓掉了捧在手心的桌布。
  "……兰使?!"
  "三护法在哪里?"冷峻的声音如冰划破空气。
  "三……三护法刚刚往后花园走去……"侍女话还没讲究,兰冰转身就走。
  花团锦簇的后花园,亭阁内。
  千秋雪绽露迷人的笑容,忙着和漂亮的侍女调情,"你美丽的笑靥好似我手中的——小心!"
  "啊——"在侍女的尖叫声中,千钧一发之际,千秋雪以扇子化开凌利逼近的杀气。
  "等等!兰使有话好说!"千秋雪连忙接下对方的第二次攻击。
  "废话少说!看剑!"
  "等……"一个闪神,他的左袖被削下一大块!千秋雪进退数十步,试图避免这一场毫无胜算的打斗。"兰使,我是无辜的!你——"
  "尽着使出全力!"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妥协。
  天啊!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苦于使用暗器的干秋雪不敢贸然使出袖箭,唯恐不小心伤了兰冰,但兰冰招招欲取他的性命,情急之下,他拾起根竹棒勉强应对。内心暗自叫苦不已:殿主啊!你会害死我!
  "何事这般慌张?"一名侍女险些撞上了柳满皇。侍女惶恐的叫了起来:"大……大护法!三护法和兰使在后花园打了起来!你赶快去阻止他们!"
  三护法和兰使?!笨重的体型不影响他的行动,他拧眉赶往打斗地点。他远远地便看见亭阁内的两人打得纠缠不清。柳满皇挑眉地纵身飞奔过去。
  "住手!"随声而到的钢鞭及时隔开致命的一剑,
  兰冰后退一步,喘息地瞪着摹然阻隔于自已和千秋雪之问的柳满皇。
  "你早该出现的!大护法。"千秋雪丢开竹棒抱怨道。还好!除了袖口被划破几处之外,他这俊男仍完好无缺。
  "三护法,殿主在书房等着你。你先走吧!"柳满皇头也不回的道。
  "嗯……"
  直到千秋雪走远了,柳满皇临走前去下一句:"殿主不会喜欢听见这件事的!兰使。"
  过了好一会儿,兰冰才面无表情的收回软剑,毅然转往另一头。
  而他,才是那最该死的男人!
  宽敞书房,藏书万册,其间回荡着云雀如天籁般的清脆。
  "三护法叩见殿主!"突然闯入的一声破坏这份难得的宁静,吓得云雀眨眼间消失于天际,不见踪影。
  冷玉尘悻悻然离开扶窗旁。
  "三——是兰使的杰作吗?!"瞧见千秋雪一身狼狈样,冷玉尘微感吃惊的扬眉。
  "是的!属下刚从兰使剑下逃过一劫,若不是大护法及时出现的话!殿主。"千秋雪无奈的一笑。那女人刚烈的性子真教人担心……
  "柳护法,兰使人呢?"冷玉尘轻蹙眉的盯着紧跟着出现的柳满皇。
  "殿主,小的刚和兰使在后花园分手。"倔强如她,不难想像她的下一步行动。
  "大护法,麻烦你去一趟马厩,如果瞧见兰使的话,就将她带过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柳满皇离开后,冷玉尘立刻面色凝重的转向千秋雪。
  "三护法。"
  "是的,殿主。"千秋雪敛起神色,严谨地以双手将秘籍献上。
  随手翻阅,只稍一、两眼,他使知此秘籍货真价实,因为他是如此熟悉它。
  "瞧见你,那家伙有什么反应?"语气状似漫不经心。
  "那表情就好像看见了他老娘般,殿主。"但谁不知道上元镖局总镖头王文广的老妈子早化为一堆白骨了!"尤其是在属下向他提出将秘籍乖乖交出时,他那错愕不已的反应……殿主,你想那家伙可清楚自己要护送的实际上是这本秘籍,而非那一箱金银珠宝?!"
  "王驾生性多疑,我怀疑王文广知情。"
  "嗯……但是上元镖局总镖头是出了名的难缠人物,殿主为何不让属下顺手了结这个麻烦?"
  "不需我们动手,此人命不久矣。"冷玉尘冷冷地道。
  王文广在客栈里冷汗涔涔的由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想下床喝杯茶,掀起床帐,这才万分惊恐的发现椅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个人!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你把秘籍遗失了?"
  王文广在床边僵硬了身子。"我……"
  "确有此事?是否看清劫镖之人的真面目?"
  "他……当时一片漆黑,我……不过除了那本秘籍之外,你的一箱金银珠宝,毫发无伤。"
  他的委托人缓缓起身,然后沉默地盯着他。不知为什么,王文广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这你就错了,它足以让你这条狗命不保!"
  银针霎时锁喉!
  "你——"王文广伸长的手指离宝剑寸许而已,双眼一翻,倒在床上,一命呜呼。
  "哼!蠢材!"眨眼,从王文广房里跃出的黑影,迅速隐没于夜色里。
  冷玉尘以优雅闲散之姿,盯着在这时让柳满皇"护送"进来的兰冰。瞧那对眼晴……啧啧啧!生气时更加迷人!
  "你们退下。"
  "是,殿主。"千秋雪小心避开兰冰那对进门至今早已杀了他千刀万刀的目光。柳满皇则对刻意绕向一旁的他的行径皱起眉头。
  "除了你的主人之外,你不该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他男人看!兰冰。"
  她终于将目光望向书桌,只是她的视线不在他俊美的脸庞,而是落在桌面上的书册。兰冰是以质询的眼神看着她的主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怒火更加高张。"为什么?既然三护法远比兰冰更能胜任此次任务,何需再派兰冰去自取其辱?"
  冷玉尘蹙起眉。天晓得!他为何要纵容这个女人放肆的对自己这般大呼小叫。"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事实上,起初我并不很笃定它会在何人身上?于是,我便在三护法与你之间各下赌注,不过结果显示,你的运气比较差罢了,你毋需觉得自己能力受到轻视,兰冰。"
  骗子!鬼才相信他这番话!
  "我明白这样的说辞一定很难令你信服,不过,不管真相如何?现在都已不再重要了。倒是你——"冷玉尘微微眯起黑眸,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一声不吭的下山?"
  她仍是以沉默作为回应,并以挑战的眼神迎视他的。
  "而我又该拿你这样的行径与擅自挑衅三护法一事如何处置?"
  无事先预警,一把锐利无比的小刀就这么平空出现于兰冰的纤指间,刺向颈项——
  冷玉尘早料到她会有何种反应,在凝脂雪肤被划破之前由他指间弹出一道气功,"钉"的一声,小刀下落于角落。兰冰尚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她轻巧细致的下颚眨眼间已遭攫获!她再次望入他的眼底。
  冷玉尘脸色微愠道:"记得当年你仅为了一招'白虹贯日'而对自己所做的折磨吗?若非我及时发现,你这双手恐怕早已残废了!我费尽心力将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并不是想让你有自残的机会!就算有,在你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这个权利就属于我的,也只有我才能操纵你的生死!我说过,你这种要不得的刚烈性子会是一大致命伤,得收敛几分,看来你并未将我的话听入耳内,这是你该受的惩罚。"
  只见黑眸眼底眸光一闪,刹那间她已跌进冷玉尘的胸怀,教他以吻封缄!惩罚性的一吻,吻得十分彻底。火辣、持久!几乎要了她的呼吸,也同时灭了她的气焰。
  一如以往,他轻易地就点燃兰冰内心深处连她都不自知的热情。当她忍不住的就要回应他之际,他却轻轻推开了她。"下次你若再敢负气行事,我发誓我会……"他轻声在她柔软耳畔旁承诺着。
  兰冰美眸霎时微瞠,虽然她的双腿被吻得虚软无力,她仍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不过,兰冰很快便发觉自己这么做是不智的!摇晃的脚步让她反射性的抓住他的胳臂,因此又跌入刚逃离的胸膛。面对冷玉尘唇角若隐若现的笑纹,兰冰面红耳赤的别开视线。一旦找回气力,她立刻离开他的怀抱。
  冷玉尘注视她透露抹漂亮嫣红的脸蛋许久,不语的走向窗前。
  她逃离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跟随了他英挺的背影。其实这男人比她还固执。高耸的颧骨,强而有力的下颚,高雅挺直的鼻梁,还有让天下男性羡煞的完美肤质……相对之下,她就显得平凡无奇。这一刻,兰冰似乎能了解戚夫人为何老摆脸色让自己瞧!
  相处这么多年,她还是不了解他!一如此刻。兰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誓言至死效忠的男人,跟自己一样是不开心的,因为那对浓挺剑眉不觉轻蹙起。这是她对他唯一的收获。
  她曾见过他如何冷酷无情的下令一刀斩毙对自己忠心不二的部属,只为他不小心冒犯规条;也会见识过他怎样无动于衷的看着一名自己曾相当宠幸的女子在他眼前仰药自尽,毒发身亡而无任何表示——这名女子为了博取冷玉尘全部的专注,而毒杀了另一名女人。
  而她藐视了他兰陵殿主至高无上的权威,罪足以致死,却得到火热的一吻?她看着他失了神……
  "兰冰,将桌面上的锦盒拿过来。"
  短暂的魔咒被打破了!虽然心中十分清楚他不可能发现到她的蠢样,但她仍是心虚的微微躁红了脸。
  瞧见盒内之物,兰冰先是一楞,不禁瞧了他背影一眼。雪白的绒布中躺着一只造型十分奇特的耳坠子,垫子上镶刻的双龙吐珠更是栩栩如生。
  冷玉尘拿起它。"你离开那里确实也够久了,不过,我不希望你将它给忘了。"
  他撩动耳畔发丝的双手透露出的温柔,令兰冰平静的心起了小小的骚动。
  兰冰盯着他隐藏于发后,那戴有另外一只相同耳坠的右耳瞧着。她不清楚这对耳坠子的来历,因为冷玉尘从未提起过。但是依柳满皇第一次看见她左耳挂着这只耳坠时其掩藏不住的惊讶表情来推测,这对耳坠对他必是有着非凡意义。
  几天前,她才从马上取下耳坠交还给他。这是一种习惯!每当她离开之时取下;而当她回来后,总是亲自为自己再次戴上。这耳坠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她无法挣脱的锁链。
  "兰冰?"
  她愕然望入他眼中。
  "瞧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我——"
  冷玉尘扬眉举手打断了她。"我明白你心有不甘,但如果你私下想找王文广算帐,你大可不必走这趟路,因为那家伙可能无命留到你出现。至于王驾那边——"他额头蹙起。"还是那句话:没我的指示,不准任何人动他分毫!你只要记得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就行了,别再用那种叛逆的眼光看我,我要你的保证,兰冰。"
  "是,殿主!兰冰遵命。"她敛起锋锐光芒,眼睑半垂。他若有所思的又静视她片刻,这才从她身前走开。"你可以离开了。再过几天就是这个月的二十五,你别忘记,兰冰。"
  八月二十五日!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天的。兰冰走在书房外走廊的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他竟提醒她?清丽冷绝的娇容软化了下来……不!那是不可能的。此刻,她冰冷的神情远比在她踏出门槛之前更加令人难以接近。
  驻守在书房门外的柳满皇,为此而好奇的挑起浓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整面墙的大型书柜,在其主人熟悉的触动下,悄然的分为二,露出一道石门。
  冷玉尘由袖口里取出根细长的铁针,对准只有他清楚的石门机关触钮,小心将铁针插入。宴时,紧闭的石门应声而开,在石门后方则是间宽敞的密窒。
  密室内部干净整洁,除了一张石桌,两张石倚以及石床上打坐用的床垫外,能引起人注目的就属那置有七个长形锦盒的贴墙长石桌。
  冷玉尘扬袖轻轻一挥,眨眼间,四方角落烛火已照亮幽暗密室。他不疾不徐的走向长桌,然后在由后头倒数的第四个锦盒前停下脚步。
  冷玉尘将千秋雪交予他的秘籍置入盒内,才抬首看着前头另外三个空的锦盒。很快的,它们也会找到它们的主人!
  灯火辉煌的怡春坊本该是觥筹交错,笙歌不断的,然而今儿个晚上却是出奇的安静,一股浓厚的火药味正在前厅迅速酝酿着。
  两名男子隔着桌子,以眼互相较量着对方已有段时间。一张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椅子躺在男子脚侧,男子背后伫立两名年纪相当的同伴,胸前抱剑,表情是一样的挑衅!相对的,在他们对面的男子神情就显得自在多了。
  望着这几位害自己今晚做不成生意的"主凶",远远躲在一头的金姥的脸色简直比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还难看几倍。
  "金姥!"既然人家都点名了,她想不现身都很难。金姥瞪了身侧两旁中看不中用的打手一眼,再次走出藏身之处。
  "是……大爷。"
  "立刻去把火云姑娘给我叫来!"
  "这……"
  "那!金姥,你怡春坊做生意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对吧?我可是在此等了个把个时辰了。"
  "是……这……"金姥支吾其词。
  "金姥!你当真是敬酒不喝,想喝罚酒,存心与本大爷过意不去?"
  "啪!"又是一张椅子无辜惨遭摧毁。
  "等等!这位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深怕她的怡春坊就要让人给拆了,情急之下,金姥一时忘了自身安危,慌忙挺身而出。"两位大爷对我们火云姑娘的厚爱,金姥感到受宠若惊!只是火云最近身体欠佳,已有多日不见客,大爷何不另觅他日再来?要不,咱们怡春坊的姑娘美不胜收,就让金姥亲自替两位大爷挑选几位如何?"
  自已岂是这么容易就打发得走的?李管冷哼一声。"今天没让我见着火云姑娘一面,你这怡春坊的生意往后还做得成吗?"
  闻言,金姥大惊失色,心中暗叫。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的姑奶奶!你要再不——
  "姥姥,发生何事?"低柔的女声让金姥倏地喘了口大气,面露喜色的急急走向布幔后方的惰影。
  "哎呀!火云,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歇着,受寒的身子好些了吗?"金姥随即贴着垂幔窃窃低语抱怨。"我的姑奶奶,这些天你上哪去了?你要再不现身的话,外头那几位客馆就要将你姥姥我的屋子给拆了!"
  低垂的帘幔遮掩不住她腥红罗衫下玲珑曼妙的身段,一件若隐若现的亵衣,更是敌人瞧了忍不住双眼喷火!
  李管不禁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同伴亦看傻了眼。"金姥,还不快快为我介绍介绍!"大美人那!李管咧嘴笑了开来。
  "呃,是,大爷!火云,这位是李大爷……另外这一位是——"金姥在李管蓦然丢来的一记怒视下顿时消了音。
  "在下姓谢。久闻怡春坊的火云姑娘才貌兼备,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无一不通,琴艺更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就不知谢某是否有幸能在今晚一偿宿愿?"无视身旁男子一脸准备厮杀样,谢飞絮上前一步,微一躬身。
  布幔后方一对清澈的美眸,先是冷冷看了温文有礼的男子一眼。缓缓的又移回一手已按在剑柄的李管身上,然后不疾不徐的开口了。
  "难得谢公子赏识,火云也就不怕献丑了。姥姥,李大爷就劳烦你招呼。谢公子这边请,火云佳酒款待。"
  "火云姑娘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丫头不是从不……
  "臭老太婆!你不是说你们怡春坊的火云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这下好了!你倒好好给我解释那小子怎么破例成了入幕之宾?他妈的!你摆明是在耍本大爷!"
  金姥惊恐万分的盯着逐渐逼近的李管高大的身躯……天老爷啊!谁来为她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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