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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曼哈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们正由卡内基音乐厅鱼贯而出,所有的人被才结束的音乐熏得陶然,嘴角勾着如梦似的微笑。
  只有一个人紧绷着脸走出音乐厅,带着东方血统的他,穿梭在白皮肤的人潮中显得相当独特而醒目,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搭配着年轻冷峻的面容,吸引了不少前来搭讪的女孩,只见他拧着两道黑眉,口气不耐烦的打发她们,根本无视她们失望的眼神。
  热力穿透他的全身,让他烦躁的想大吼。
  该死的夏天!
  纵然是夜,依旧热气袭人。
  “展尘!等等我啊!”身后红发绿眼的蓝桀赶了上来。
  展尘连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前走去。
  “嘿,叫你等一等,不是要你赶着去投胎啊!”蓝桀努力的穿过人潮,终于赶上他,叫道:“整场音乐会你都在睡,只有在拉奏威尔第四季的小提琴协奏曲的时候,才清醒了那么一下下,拜托,展,你也好歹对医学以外的东西有点兴趣,好不好?”
  虽是同龄十九岁,同为医学院的学生,但展尘优异的成绩却是令他望尘莫及的,这小子不但跳级修完大学学分,还一路搭上顺风车,考上医学博士,不管是内科、外科或是医学研究,他都该死的游刃有余,各国的医学院所都想网罗这位精英中翘楚,让他这个同院学生恨得牙好痒啊。
  什么叫做天才,他活了十九年总算是见识到了!
  展尘在他提到小提琴时,心莫名的紧抽了一下,冷冷说道:“你还有话说。要不是你,我现在也不必忍受这种闷热!”
  “冤枉啊,我是好心纠正你这个厌夏癖,只要夏天一到,你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窝在家里,这是不正常的。”
  “听你的话来这种地方,我才是该死的不正常!以后夏天别找我出来,否则后果自理!”
  蓝桀闻言,哇哇大叫着,“你当我胆子真的这么大啊?身为你的好友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时候你的脾气最大?老奶奶真没意思,这种苦差事还要我来做——”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展尘停步,怀疑的瞪着他。
  “呃,我有提到谁吗?”蓝桀抓了抓自己的七分头,无辜的反问。
  “蓝桀!”
  “好!好!我说就是了。还不是你家老奶奶要我带你来音乐厅多了解一点古典音乐吗?”他老老实实的招供,怕极惹火这个死党。尤其在夏天,谁敢惹火展尘,就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老奶奶跟夏天的展尘?他会靠向谁,还用说吗?
  “她的目的是什么?”展尘的脸沉了下来,已经猜到几分。
  “你不知道吗?老奶奶想要拉拢你与德森制药的千金,听说对方一看到你的照片就中意得不得了,对于这点,老奶奶她当然是很高兴啦……”蓝桀试图含蓄的说道:“德森制药的千金是布鲁克林音乐学院的学生,所以老奶奶才会要我带你来……了解一下她的兴趣。”
  展尘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我早就要她别再干扰我的生活。”
  “唉,别生气嘛,毕竟老奶奶她年纪大了,想抱孙子也是当然啦……”
  展尘对他的长篇大论听而不闻,闷热与怒意窜起,让他的心口如岩浆般的沸腾,直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吸引了他的注意。
  猛然回过头,循着那视线望向对方,圆滚清澈的黑眸对上他的视线。
  刹那间,他仿佛窒息了。短暂的震撼过后,是心头莫名的鼓动,他眯起眼看着她及腰的长辫,小小的瓜子脸少了以往的稚气,蜕变为少女的娇美,眼里熟悉的热切竟然让他滚动的怒气慢慢的降温下来。
  是她——
  忽然,她的眼中露出迟疑,随即调开视线,转身隐没在街道里。
  “别走!”他怒叫,然而叫声被车声给吞没了。
  蓝桀及时拉住他,避开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展,你找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再晚一秒钟拉你,你就得去见上帝了……”他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东方女孩是谁?”
  “不知道!”展尘瞪了他一眼。
  “嘿,朋友,别这么小气嘛,虽然我偶尔会花心,但是哪一回恋爱我不是专心一致的,好吧,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想办法!”
  “你想追她?”
  展尘的脸色变得阴沉,让蓝桀心里更加好奇——一向对女性都不假辞色的展,对那个女孩好象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意思咧。
  他不怕死的夸张道:“我想我是恋爱了,我对东方女性向来难以抗拒,尤其是身材袖珍的东方女孩……你一定没听过一则问卷调查吧?听说身材越娇小的女性,越是热情如火,她一定……好痛!”连话尾都还没有说完,就被狠狠打了一拳。
  “我不准你打她的主意!”展尘怒气冲天的说道,不等蓝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蓝桀吃痛的差点掉出眼泪来,可怜兮兮的摸着下巴。“我干么这么无聊啊,闲着没事去撩拨他?”可是……他好奇啊!没见过展对哪个女性会有格外的注意以及……这么可怕的妒忌,还是在夏天发生的呢!
  与生俱来强烈的好奇心和挨拳头的拔河,最后终究是前者胜了,他喃喃道:“哦哦,不想让我知道她是谁?可偏偏我的好奇心就像打不死的蟑螂耶。”为了探寻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他提起脚,勇敢且不怕死的跟了上去。
  苏青玫一路跑向一座大宅,及腰的发辫有些松散的飞起,直到关上了门,她还觉得心儿怦怦的跳着。
  “苏,你怎么了?”宅里的女佣人安娜问她,“你的脸好红。”
  “没……没事……”她捧着脸,感觉双颊发热。
  “你好象很高兴啊?”
  高兴?岂止是高兴呢。无数喜悦的泡泡从她心里泛滥开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天可以看见他——
  三年了,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被这个远亲收留后,她以为昔日的青梅竹马早就忘了她——
  “他没忘了我,他还记得我呢。”不然他的视线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当时,她多想冲上前抱住他,可是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当日的苏青玫了。
  “苏,明天晚上要开宴会,老麦的假请到后天,如果你有空——”
  “我去整理花园。”苏青玫笑着接道,同时放下先前买回来的东西。
  老麦是乔家的园丁,而她……虽然名义上被乔家收留,但事实上在这里的生活跟一个佣人没有差别。
  爸爸在世时,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一号远亲,也没有见过爸爸跟他们有来往过,他们肯在爸爸妈妈去世后,愿意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苏!”安娜小声的叫住她,欲言又止的。“你……你最近要小心点。”
  “小心?”
  “就是……咳咳……最近多避着少爷点……”见这个东方小娃娃一脸困惑,安娜不由得叹了口气。
  相处三年,她很清楚这个东方小娃娃对乔家的少爷一点戒心也没有,反而十分感激乔家的收留,其实说是收留,对乔家来说,等于是多一个佣人。
  如果只是帮佣,那也就算了,但是最近乔家少爷亚力的眼神频频注意着苏的一举一动,苏十三岁来时,还是个小孩子,引不起乔家人的注意,但过了三年,十六岁的苏青玫在他们西方人的眼里,虽然比不上西方同龄少女曼妙的身材,但却也出落得可人娇柔,尤其是她那股清纯的气息偏偏对了少爷的胃口。
  “少爷有什么不对吗?”苏青玫眨了眨眼。
  “呃……你要我怎么说呢?说得太明我就倒楣了,这么说好了,你喜不喜欢少爷有事没事就盯着你,有时还抓着你的手不放,甚至称赞你的小手又柔又软直想将你吞了下去?”
  连她都看过少爷那股大胆又极度裸露的目光,谁都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淫秽事。
  本来安娜的说法太仔细,让苏青玫以为她在开玩笑,后来想想,乔亚力的确好几次一直故意找机会握她的手。
  “我……不太喜欢,不,我想我是很不喜欢。”想到那时候的触感,苏青玫的手忍不住往长裤上拭去那种令她寒毛直竖的感觉。
  “那就是了,既然不喜欢,也不能跟他扯破脸,只能多避着喽,下回啊他要是再这样,你就藉口……不过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安娜不放心的叮咛。苏只来这里三年,并不清楚乔亚力的个性跟精神状态……老爷要他们保密不能乱传,如果有风声传出去,乔家一干下人都得喝西北风了。
  “反正,你自己要小心点,能避开他就避,不要正面对他就好了。”
  “嗯,我知道。”苏青玫认真的回道。
  安娜耳提面命的说着,而苏青玫频频的受教直点着头。
  唉,希望苏真能如她所教的机灵点,千万别落入大野狼早已张大嘴的口中啊。
  蓝桀一打开门,一阵足够冻死人的气流吹来,让他抖得哇哇大叫,“搞什么啊!这只是夏天,不是刚死了人耶!”还好他早有准备,赶紧把厚重的大衣穿上,才敢走进展尘的地下实验室。
  他慢慢的走下楼梯,看着下方宽敞的场地与精密的仪器,忍不住再次赞叹展的能力。
  展虽然是医学院中年纪最轻的博士,但他完全不依赖家里的经济资源,以数年前暑期打工的一千两百元美金作本金,运用他擅于理财的分析力及精准的直觉,当然,还包括那个该死的超级好运,让他的财富成数百倍的成长,如今他虽然年纪颇轻,但在财富方面却已经是全美十名之内,钞票的数量目前还在递增当中——
  什么叫做天之骄子,他可是从展身上见识到了。
  展在医学方面的成就也不可小觑。在几次的医学报导中提及展的成就,几乎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但却从来没有在外界媒体曝光过。
  展极度重视隐私,就算是朋友,也不容得对方违背他的规定,这么狂妄自负的个性简直是让人打从心里的讨厌,偏偏没有人敢当着展的面表露出来关于这一点,蓝桀非常佩服自己,竟然能对展的脾气逆来顺受,也许,天才就是这样的吧!
  没有点狂妄自负,还真不像是天才呢,不过,难道自己就因为脾气太好,所以一直只能当庸才吗?蓝桀摸着下巴忖思道。
  “你要是来发呆的,就滚出去。”
  蓝桀被凶巴巴的语气拉回注意力,连忙讨好的笑道:“展,我特地来,是为了你啊。”唉,果然只有他能忍受这个可恶又可恨的东方人。谁叫自己从认识展之后,就发现自己有被虐待的倾向呢。
  “我?”展尘从显微镜上抬起头,看见蓝桀自动自发的拿起咖啡壶,他哼了一声。“又是谁让你来当说客的?”
  “你放心。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就算是违背你老奶奶的意思,我也不敢再出卖你了。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将功赎罪的吗?”见展尘没有理会他,蓝桀只好摸摸鼻子,继续说道:“好吧,我就坦白说了,我又看见她了。”
  “她?”展尘对他拖拖拉拉的态度感到不耐,脸色沉下来。“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滚出去,烦!”
  “好,我说,我是说,我昨天又遇见那个在音乐厅前的东方洋娃娃,你还记得……”话都还没有说完,蓝桀就看见展尘激动的跳起来,就连差点打翻培养皿,都没有注意到。
  “你在哪里碰到她的?”展尘瞪着他问道。
  “我……”蓝桀可不敢老实的坦白,其实自那天后,他知道展这几天差不多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徘徊,好象在找那个东方娃娃,所以他基于朋友的义气,每天开车在附近绕来绕去,总算让他撞见了。
  他不敢邀功,因为他怕展尘知道他偷偷跟着他。
  “到底在哪里?”他揪着蓝桀的衣领。
  “好吧,展,你要我说可以,但是你要先告诉我,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随着领口被展尘越扭越紧,蓝桀只能张着嘴,像条金鱼似的直喘着气。
  “邻居!”展尘的脾气已经濒临爆炸边缘。“在哪里?”
  “邻居?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原来如此啊,你很喜欢她?难怪从来不理老奶奶介绍给你的千金小姐……”随着缺氧,他的脸越胀越红。
  “谁说我喜欢她了?”展尘沉声说道。
  “不是吗?”蓝桀装得一脸吃惊。“不然你从来没有理过其他女人,为什么独独对她特别?执意要得到她的消息?她只是一个青梅竹马耶,算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如果没有特别的意义,你也没有必要去找她吧?”
  “我……”展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蓝桀的话就像是投下一颗炸弹。其实,他从来没有深思过他跟那个小不点之间的关系,只是这几年每到夏天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渴望听到一丝琴音,甚至看见黑发的辫子,也会让他引颈回望……
  喜欢她?
  有可能吗?
  展尘突然想起那天看见她的心情。因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遇见她,那时他脑中一片空白,目光瞬也不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抓住她!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展?”
  展尘回过神,看见蓝桀那张嬉皮笑脸的脸,他更使力的揪住蓝桀的衣领,怒声问道:“她到底在哪里?”
  “别,别……再用力了,我……我就坏断气了……你这是对待我的方法吗?我现在可是珍贵的情报人员……”最后他只能发出细细的尖叫。
  “在哪里?”
  吞咽开始有点困难的蓝桀立刻识时务的答道:“她现在被德森制药的乔家给收留了……”
  “乔家?”为什么会是收留?当年听下人提起苏家搬走是因为破产,但她的爸妈呢?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好不容易领口的压力没了,蓝桀松口气的咳了几声。
  这小子真是没人性,真是为色不惜杀友啊。
  虽然不平,他还是不敢再惹毛他,老老实实的回道:“是啊。其实说收留是好听,他们根本把她当成乔家的帮佣,昨天我偷偷一路跟着她回乔家……哎呀,我忘了说,她那时出来是为了采买,当时正好中午,天气热得连我也受不了,后来我躲在乔家围墙外偷看,看见她在整理花圃……你说,这跟佣人有什么差别。”
  一想到她拉小提琴的那双葱白小手竟然被乔家折磨,展尘心口无来由的涌起一团怒火。
  他对下人没什么偏见,但是让她来做,他心里就是不爽。他脱下手套,连外头是不是酷夏也不管,拿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
  “没必要跟你报备!”
  蓝桀追着往外头冲的好友,“你等等啊,你是要去乔家吧?这样莽撞的去不好啦!乔家今晚有宴会,你看,我都为你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了,帮你拿到邀请卡……等等,展!别跑啊!你当我是不是朋友啊——”
  反正,自从跟展认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被虐待的倾向了嘛!这种朋友简直是他一头热,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展这小子!
  这小子看起来像是有两颗脑的天才,脾气也古里古怪,凡举天才该有的火爆狂傲自负的脾气,展都有!但是,没有人知道,一个天才总是寂寞的……唉,还好他不怕被欺负的缠上去,想一想,他也是很伟大的呢。
  戴着工作帽,扎着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苏青玫身穿白色T 恤,淡蓝泛白的短裤配上胖胖的跑鞋,站在一层楼高的铝梯上,努力的修剪枝叶。
  “还好吧?苏。”
  “我很好啦,温特伯伯,你不用担心我。”苏青玫低头笑了笑。
  前头的大厅传来美妙的音乐声,让她轻轻哼着歌。
  夜晚的风柔柔吹拂,晚上工作比起白天,真的是舒服许多。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白天在屋外的工作可以挪到晚上呢。
  “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点。”
  “好,再见,温特伯伯。”她没有低头的说道。
  今晚乔家为女儿开生日宴会,她虽然待在离主厅很远的后院,但是夜风仍然传来音乐声,让她想起爸妈在世时,曾经也为她开过一次生日舞会,但她天生害羞,与其与一些泛泛之交共度最重要的生日,她宁愿跟爸爸妈妈一块度过,所以后来她的生日就再也没有办舞会,生日的那天她拉小提琴,唯一的听众只有爸爸跟妈妈,其实她的生日还想要邀一个人,只是每一年他都不理不睬的。
  一想到展尘,儿时的回忆就不由得全数涌进心头。展尘的生日跟乔家一样,都是大开宴会,来的贵客都是大人,那时她不懂为什么展尘的朋友都是大人,后来才知道连展尘也不见得认识那些大人,那些人都是展家商业上的朋友、敌手,甚至是有求于展家的,那时,展尘酷得都不理人,宴会进行到一半,他就不见人影,只有她知道每次他都躲在温室睡大觉,她只好抱着小提琴待在温室外面拉给他听。
  苏青玫想到这里,露出甜甜的笑意。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零零碎碎的回忆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温暖。
  他,现在过得还好吧?
  也许,那天她应该上前像一个普通朋友问他近况的,只是现在她的身份……
  她用力振作起来,不愿自己再哀怨下去,开始哼着每年他生日时,她演奏的曲调。
  只不过沉浸在音符中的她,根本没发现由前头主厅走出的人影在瞧见她后,藏身在树影之间,她哼的乐曲令他一僵。
  威尔第四季的春之乐章……
  展尘的脸色阴晴不定,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更为深邃。这种曲子想忘也忘不了,从她呱呱落地开始,就喜欢上音乐,她出生后第一个摸的就是小提琴,当她会拉曲子时,第一个听众就是他,就算本来他对音乐一点也不懂,在她烦人的熏陶下,多少知道了一点曲子,何况是这首每年他生日时,她固定拉奏的曲子。
  他凝视的打量她。有别于三年前少女青涩的身躯,如今的她,变得成熟而美丽了。
  美丽?哼,他怎么会把这种形容词冠在她身上?他应该想起她就觉得烦啊!为什么会一知道她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来乔家?
  难道,蓝桀说得没有错?
  狗儿的汪汪声闯入苏青玫哼着的音符,她困惑的张开眼,发现一条杜宾狗在铝梯旁打转时,顿时吓得回神过来。
  “左……左尔敦,是谁教你出来的?快回去,好不好?”她发抖的说道。
  狗儿又威胁的吠了几声,接着试图撞击铝梯。
  后院了根本没有人,离主厅又远,就算她喊救命也没有人会来。左尔敦一直看她不顺眼,平常除非遛狗的时间到了,否则左尔敦都关在笼子里啊,是谁忘了把它锁起来?
  “好狗狗,别撞我,我马上就下去,你别撞我,好不好?”她紧紧抓着铝梯,怯怯的跟它打起商量来。
  狗儿不买她的帐,突然叫了一声,用力往铝梯一撞,苏青玫惊叫出声,觉得自己抱着铝梯往下掉,她吓得闭上眼睛。
  一个熟悉又狂怒的声音在她上方爆开——
  “你这个笨蛋!在危险的时候要张开眼睛,才能判断该怎么办,这种基本常识还要人教吗?还是你又要让我帮你背疤?”
  苏青玫一震,脑中想起儿时有一次她从树上掉下来,展尘从下头及时抱住她,却受了伤……随即她又发现这怒骂的声音好耳熟——
  不会是他吧?
  她轻轻张开眼,赫然发现朝思暮想的面孔离她只有但公分!
  她又惊叫一声,直觉的用双手捂住脸孔,不敢相信他就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抱着她!
  “你以为把自己藏起来,我就会消失吗?”望着她逃避的举动,展尘不以为然的说道。急喘的耳鸣还没有散去,刚才还好他眼明手快,不然依这个笨蛋的跌势八成早就断了背脊。
  从小,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乖乖听话,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抗拒的能力。于是,她只好认命的放下双手,怯怯的说道:“谢谢你……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他没有理她,直接抱她往附近的小厅走去。
  “我工作还没有做完,不能休息的……”她嗫嚅的看他一眼。
  “你这么拼命也不会有人颁奖给你,你安份点,别动!”展尘低喝一声,将她放在小厅里的沙发上。
  “可是我浑身都脏兮兮的,沙发会弄脏的啦……”
  “苏青玫——”通常他用这种声音叫她,就表示她的麻烦大了,他的耐心也告罄了。
  “东西在哪里?”
  “什……什么东西?”她没胆的瞄他一眼。
  “急救箱啊!”
  “你受伤了吗?我去拿……”她神色焦急的由沙发上爬起。
  “你给我躺下!”这个笨蛋!果然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非惹得他生气不可!
  苏青玫被他吼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委屈的窝在沙发上,指了指一旁的矮柜,看着他气冲冲的去拿急救箱。
  “手伸过来!”
  “我没受伤啊……好痛!”手背上被双氧水刺痛到差点掉眼泪,她这才呆呆的发现刚才跌落时手被树枝刮伤了。
  “没伤?”他冷冷哼一声,看她一眼——心里莫名的觉得她楚楚可怜的表情竟然刺痛他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对她一向是不假辞色,而且是非常讨厌的啊。
  “很痛?”他没好气的问。
  “不,一点都不痛。”尽管眼里的水气早已无所遁形,她依旧咬着唇,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否认。
  “我向来不喜欢有人骗我!”
  惊觉他逼近的瞪视,她又屏息的屈服在他的气势下,小声的改口承认,“我……我没有骗你,刚才是你听错了,我是说好痛,好痛喔——”
  他又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点头。“痛就要说出来,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谎,懂吗?”
  “好……”她的思绪偷停在“以后”这两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字眼,他……是随口说的吧?以前,他最讨厌她说以后怎样怎样的。
  满满的问号让她一时之间只能呆呆的注视他低垂着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她不敢发问,怕这个由魔法奇迹变出来的男孩消失无踪。
  展尘没服务过人,更没有上过药的经验,好不容易才很粗鲁的上完药,又发现这个笨蛋的手臂好细好瘦,像是衣索匹亚的难民!
  难道苏爸苏妈没给她饭吃吗?他没好气的想到,肚子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吃饭?”
  “有啊……”被他可怕的眼神瞪得心里直跳,她只好改口,“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吃,所以……会不小心忘了……可是,我至少有吃一餐啦……真的……”说到最后,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没有胆再看他一眼。
  “苏爸怎么就任你这样?”展尘气得站起来,在十八世纪法国绣花毯上不停的来回走着。
  就算是破产了,也不至于到三餐不济吧?
  这个笨蛋不懂得照顾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苏爸苏妈也任她这样胡来?
  可恶!他竟然感到心疼起来了,甚至从他们搬离之后,每一年的四季都像可恶的盛夏令他难熬,如今见了她……他心里感到十分惊讶,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那种令人讨厌的热气消失了大半?
  “说啊?怎么不说话?”
  “爹地跟妈咪……在三年前就已经因车祸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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