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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夫人?夫人,该起床了。”
  拉喜迷迷糊糊睡梦中让小扯子给扰醒,她揉着眼睛推开温暖的被毯,依然处于茫茫然的状态中,不知所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个腰儿,揉揉酸麻的颈。
  “夫人,我帮您端来热水,您快点梳洗梳洗,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忙的事还很多呢!”
  拉喜勉强自己伸腿下榻,看着小扯子像只忙碌的蜂儿满帐子乱窜,害得她才刚醒的头又晕起来,“小扯子,究竟你在急什么?什么时候不早了?我看天儿也才刚蒙蒙亮吧?”
  “不,早就日上三竿了,夫人。”小扯子扶她起身说:“您都不晓得这天亮得有多早,我可是整整担心一晚上,幸好主子没有对夫人怎么样,对吧?”
  主子?拉喜猛的忆起昨夜儿发生的一切,哗的红潮涌上她双颊。
  “夫人,大人您怎么了?您的脸儿好红喔!”
  拉喜低着头走到青铜镜台前,“帮我拿那套蓝袍来,扯子。”
  “不,不成,夫人今天可要打扮得漂亮些,可不能让可汗宫中的贵妇给比下去了。”扯子单手支颐想了又想:“啊,就穿那套雪色粉缎袍吧!那套袍子绣满各色珠宝,才能配衬出夫人的身分嘛!”
  “你在嘀咕什么?小扯子,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拉喜双手鞠水洗掉一夜的辗转难眠,取过铁架上素色小手绢抹去脸上水滴后说。
  小扯子捧过一杯盐水与清新口气的甘草片递给夫人,并说:“方才小扯子接到主儿的命令,要我替夫人准备准备,大人等会儿要携夫人入朝晋见。或许,可汗将会举行酒宴或是竞技等等,您和大人会在可汗宫中逗留几天。”
  拉喜才忆起兀尔提过这件事。
  记得昨夜见受此一打击之后……自己曾想要离开突厥、离开兀尔,让他得愿以偿——她认输的离开。
  直到现在她心中还是打着那个念头,可是有一点她非问清不可……“扯子?”
  “什么事,夫人?”
  “如果女人家圆了房,是不是就会有孩子了?”
  “唉呀!”小扯子捧着脸摇着头说:“人家是还未出嫁的姑娘家,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呢?夫人真讨厌。”
  拉喜不相信的看看她,“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当然是——假装的啰!因为大娘告诉小扯子从今而后要装小丫头装得像一点,才不会给夫人添麻烦。”小扯子傻笑着说:“这种简单问题小扯子自然晓得,这可不是臭盖吹牛的,我常听我娘和我姨娘们在讲这些事情。像是怎么样会生女娃,怎样会生男仔,还有初夜通常会很疼痛、落红等等问题,我可真不是盖的,……”
  拉喜愣了一下,第一次会痛?真的?昨夜她为什么没感觉到半点疼痛?落红又是什么?
  “……凡是这种问题,问我小扯子准没错!”扯子没半点察觉到夫人脸色的异常,“圆房不一定就可以生孩子,要看运气。有些人一举就得子,有时要要做个两三月或上年的。”
  原来,圆房是每个人都不同?那么她不痛也该是正常的。“怎么样才知道有孩子?”
  “女人家每个月的那个……在怀孕之后就不会来了。”
  拉喜对这消息也是瞪大眼睛,充满惊奇。
  换成小扯子对夫人大摇其头的说:“为什么堂堂的公主,会连这类事情都不知道呢?”
  “这你就不晓得,小扯子,本来每位公主出嫁前我们母后或是妃子,都会将生儿育女这等大事以书画传授给我们。可是这回我出嫁得突然,根本没时间请教这种事,什么都一无所知。我也觉得颇不方便。”
  “原来如此。”小扯子说:“公主就是公主,真是不简单。”
  太好了。那么只要再过几天她每月的日子报到了,她会知道是否怀了兀尔的小宝宝。没有宝宝,她便要回巴兰去。
  因为这样,他才会高兴。
  拉喜微笑的走到衣箱前,预备更衣,低头瞧着身上单薄的罩衣,她突然想到:“小扯子,昨天你还曾回帐内吗?”
  “不,没有。扯子一整夜都被人关在仆人住处。”
  难道会是他吗?拉喜心中微微希望的想着,会是兀尔在她睡着之后,又回帐内,并把她抱回榻上睡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关心自己或……
  “准备好了没有?”
  真是说人人到,拉喜心一悸,不想不愿也不敢回身去面对兀尔,怕自己想起昨夜羞人的一幕幕情景,她怎么会那么……不知克制的喊叫呢?
  但他自动的移向帐内,站到她的身前,“我已经吩咐人备好马车在外,今天我与你乘车前往可汗宫中。”
  不得已,拉喜终究要抬头看他。
  他好英俊,自他微扬的眉、蔚蓝眼到帅气高贵的突厥部族大人打扮。
  她,为何一脸的害怕呢?她有没有发觉她的情书失踪?是否许多的罪恶填满她的心,所以让那一双美丽的眸子,闪烁着逃避?她为何不敢看他?兀尔想要伸出手去狠狠的揪住她、逼问她,谁是她最新爱慕的人?她何时移情别恋的?她怎么敢背着他——
  但理智阻止他的莽撞,他需要好好想过一遍,弄清自己心中缠着一团搅和不休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他想要什么?拉喜或是报复,报复或是拉喜?
  “很快就好了。”她先转开眼低声回答,避开他锐利的眸子。
  为什么经过昨夜他好象更生气,他后悔圆房吗?她太糟糕了,是不。那可真失礼,因为她可是初次!拉喜有点恼怒的想,她为什么要低声下气的为自己的不熟练而道歉?
  他有红帐子的花娘可练习,她可找不到男人陪她练习。她爱上兀尔是事实,但他有时候真像个……像个……该死的鞑子!
  “我,在外面等。”
  他拋下这句话掉头就离开,倒教拉喜与小扯子松了口气。
  “夫人?你和主儿真的没有问题了吗?”怀疑的,小扯子问道。
  没有问题?嗤,真是天都要塌下来。“快快帮我把袍带系好,我不想让夫郎久等。”
  “遵命,夫人。”小扯子很勤快的动作起来。
  好不容易,环带七彩宝玉、衣履纤雅秀丽的娉婷佳人,万事都准备妥当。
  “夫人慢走。”小扯子在后面,高兴的挥手说。
  “我走——”拉喜话说一半,却急急转身奔回帐内的书案上,“咦?我昨夜做的一副字画到哪里去了?小扯子你有没有看见?”
  “字画?什么样子,多大的?”
  “这么大这么长,上头画的是两匹马,我提了首小诗在上面呢!”
  “那字画很重要吗?”
  拉喜微红了脸,她怎么说出口——那上面是她的心与她的爱,她原本打算把它留为自己在突厥的回忆,大胆的把自己对兀尔的恋恋之情都化为一首情诗留念。
  若是让外人看见她私密的角落,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也算不上是重要。”
  “小扯子会帮夫人再找找看,可您该出去了,亲王一定等得极不耐烦。”
  拉喜就这么被小扯子推出了帐到外头去。
   
         ★        ★        ★
   
  一路上,兀尔都极为沉默。
  拉喜不停的绞着手,思索着要怎么把她的决定告诉他。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兀尔终于开口说:“再绞下去,你的手都要打结了。”
  拉喜叹口气,小脸认命的抬起来,看着他那双变成冰天雪地的蓝眼,“我保证我会说得很快、很短,一口气道完它。”
  他安逸的抱胸以待。
  “我……我决定……你赢了。不用一年,我可以很快还给你自由。”
  他锐眼更寒的瞪着她。“话要说清楚,拉喜,你在计划什么?”
  离开他,投入情夫的怀抱中吗?在那瞬间,兀尔才领悟他早把她视为自己所有物,任何想要擅夺拉喜的人,都要付出重大的代价——生命。
  “我、我想清楚了。待在你身边,固然是爱的表现,可是如果你那么不快乐,我再强求也没有意义呀!就连圆……房那种事都要可汗逼你,你才愿意去做,这又是何苦呢?我离开后,就不会有傻妻子呆呆的闯进红帐,给你惹麻烦或到可汗面前告状,不是吗?你应该要很感激我,为什么你还要用杀人的目光瞪我?”
  兀尔的确想杀人,她居然提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世上只有休妻没有休夫!她“必定”是移情别恋了!
  “唉,罢了,剩这些天你都不愿意恢复和解中的样子,我也没办法。说实话,我从小到大,都是人人称赞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家,虽然很丑又一无是处,但是起码我从不惹人厌,除了你。这是不是一物克一物呢?我敢打赌你是世界上最难讨好的人,我说要留下你就要我离开,我同意离开……你又一脸臭臭的。我真不明——”
  “不许再说一字。”兀尔低吼嗓音中蕴藏很大的控制力。
  拉喜噤声,两眼瞪大的看着他。
  “我只说这么一次,公主,当你可以离开时,我会让你知道。在那之前,我不要听到任何与离开有关的事。”
  拉喜感觉自己好意被人糟蹋,“夫君,你没有发烧吧?我说我要——”
  兀尔用力拉过她的一腕,偾张的鼻息说明他的怒,“我很好,亲爱的娘子,有问题的只怕是你才对,告诉我——谁让你——”
  就在兀尔让怒气冲昏头打算逼问拉喜谁是她情郎之际,马车也抵达了宫前大庭。
  “蔚大人,我们到了。”
  兀尔才隐忍住这股气放开拉喜的手,“如果你敢在可汗面前提半句离开的话,我发誓我会打得让你跨不出帐门半步,懂吗?”
  他的威胁让拉喜不平的回瞪他一眼。
  “懂吗?”他又摇摇她问。
  拉喜气极推着他的肩,“让开,你想让人看笑话,我可不想!”
  “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去。”他撂下话后,才让拉喜离开。
   
         ★        ★        ★
   
  可汗与可汗长子、子媳与一班大臣都在宫殿之上,闲话家常嘻笑谈论着。
  拉喜随着兀尔进殿后,再度见到那位胡子翘翘的仁兄——可汗本人。
  “来来来,朕要这位奇女子坐到朕身边。昨夜朕告诉可敦,说兀尔的妻子跑进红帐内学习如何成为个好妻子,她怎么也不相信朕的话。现在,来,你亲口告诉可敦吧!”
  可汗身旁坐着一位圆胖丰润的女子,神色仁慈对着拉喜微笑着。
  拉喜脸真丢大了,看样子全殿上的人都晓得这桩奇糗无比的大事。“可汗殿上不会有地洞可钻吧?”她充满希望的问着兀尔。
  兀尔板着脸说:“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怎么会呢?”可敦插口说:“现在拉喜夫人是我们突厥贵妇中的典范,以后可汗要是天天往红帐子跑不回后宫,我就要闯到红帐子去‘见习’一番。”
  “哎呀呀!瞧瞧你给本可汗带来什么坏典范,拉喜夫人!朕应该要处罚处罚你才好。”
  拉喜低下头说:“拉喜知错,可汗尽管处罚吧!”
  “他不会的。”可敦热情的拉过她的手说:“你会是个有趣的敦,拉喜夫人,兀尔这个人孤家寡人的日子过得太久,已经忘了怎么去爱个女人,但是哀家相信你会重新把活力带入他的生活。你与兀尔是哀家见过,天作地合的一对呀!”
  “可敦真好,如此给拉喜安慰,可是拉喜知道我只会带给兀尔麻烦,他并不——”
  兀尔突然递上一块甜糕说:“这个不错,拉喜吃。”
  “我——”拉喜正想说她不吃糕,兀尔已经把糕点塞到她小嘴里头,差点没让拉喜噎到,她连咳了数声,兀尔很有弒妻嫌疑的猛拍着她的背。
  “请可汗容许拉喜告退,她很不舒服。”并且自作主张的说。
  可汗点头正要答应,半路却杀出一位程咬金,失声的笑着,“哈、哈、哈,连吃块小糕都会被哽到,可真是个柔弱的女子!真没想到蔚大人最后娶到一个没人要的弱女子。我想巴兰国必定举国欢腾,用这种货色钓到我们突厥境内数一数二的蔚大人。”
  所有的人都静下来,可汗的脸色更是转变得铁青。“注意你的行为举止,文苑夫人,朕不希望在宴堂之上,有任何扫兴的事发生。”
  “自然,可汗说的对,是文苑这厢失礼了,蔚贝拉喜夫人。”
  那名冒出讽笑的女子眼中带着刀口中含着鎗,明里暗地无一处不对拉喜带有敌意。拉喜一头是雾水,她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位贵妇人?她外表原是十分娟秀,若不是那厚重的敌意破坏了气质,也该称得上美女吧?
  “哪里,”拉喜应酬的笑笑,“我们素昧平生,何以夫人对拉喜如此不满?”
  “不满?有吗?拉喜夫人多心了。”女子走到拉喜座位旁,挥手招来人端上一杯马潼,“先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包涵了,我是可汗长子拙陆之妻——拙陆曲文苑。
  身为蔚大人之妻,拉喜夫人若是喝不下这杯,那就太让大人没面子了。”
  拉喜从没喝过马潼,据说这种突厥特有的发酵马奶,比最强劲的白干、女儿红都要更为浓烈数分。她接过那位拙陆之妻递上的牛角杯,“拙陆夫人的姓名倒很奇特,曲可与高昌国王曲文泰有关?”
  曲文苑眼中寒光微闪,“拉喜夫人真聪明,我长兄文泰王实拜贵国摄政之所赐,英年早逝、家破人亡!”
  那就难怪了,摄政王当年受巴兰国王之托与高昌对战,一役下来……高昌破灭,巴兰国自然取而代之成为关外四小国之首。她竟是文泰王的亲妹妹,那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看来这杯马潼是拙陆夫人给拉喜的下马威。
  拉喜不会对文苑感到同情,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况且当年也是文泰王先示意开战的,“此言差矣!拙陆夫人,巴兰摄政王没有赐给贵兄家破人亡的命运,而是身为高昌的文泰王自己作出的选择,胜败天定。不过现在既然拙陆夫人这么盛情,我拉喜自然盛情难却,我先干为敬吧?”
  “拉喜,”兀尔担忧的皱起一眉,“你确定?”
  “没有关系。”拉喜心想,最糟糕的结果,顶多是昏倒而已,不喝的话……会让兀尔及远在巴兰的亲人蒙羞。
  深呼吸一口气,她举起牛角杯,豪饮下一口酒。马潼浓烈的奶味与入口绵密火热的发酵酒气,迅速的让拉喜发热起来。
  “才一口就脸红了?拉喜夫人。”
  曲文苑的取笑口气真让拉喜气不过,所以又接连了好几口把马潼喝干,拉喜倒倒杯子口向下说:“该、该、该你了,文苑夫人。”
  这下曲文苑的脸色可有够难看,她也不干示弱的举起同样大杯的马潼一口气饮下。
  她也一脸全烧成红苹果般,双眼晶亮的说:“敢不敢再来一杯啊?”
  拉喜立刻像是好斗的初生小犊,迎接挑战的站起来。
  “够了。”可汗不悦的说:“一大杯马潼连个壮士都要醉倒,朕不许你们斗气。”
  “禀可汗,媳妇儿还能……再、再、再喝它个几杯!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高昌女人可不像那些巴兰来的笨——”曲文苑口齿不清的说着。“咦,你们笑什么?”
  哄堂大笑让曲文苑搞不清楚方向,拉喜很好心的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说:“喂,那个不是可汗,你正抱着一只狗在说话呢!文、文苑夫人!”
  “狗?好大胆,你竟敢骂可汗是只狗?”酒力发作,曲文苑醉胡涂的嚷说:“来、来、人!快把她给我架出去!”
  可汗摇摇头说:“拙陆,把妻子带回去吧!”
  “但,父汗我等一下还要参加竞马赛,回到我府内太费时了。”
  “那就让文苑在后宫的帐内休息吧!”可汗伸手说:“来人,带文苑夫人下去。”
  两个侍女急忙的奔上前,左、右扶着曲文苑,把她拉开了那刻有盘龙踞凤的廊柱,带她下去休息了。
  “你觉得怎样,拉喜夫人?你也可以和文苑一样先休息一下。”可汗和蔼的笑问。
  拉喜昏沉沉的说:“不,我很好。”
  教兀尔相信她的话才有鬼,她眼皮都快合上了。“拉喜,不许逞强。”他低声警语说。
  摇摇头,拉喜为兀尔挟起一块糕点说:“吃糕长高高,张开嘴——啊!”
  兀尔不知该笑还是该打她屁股,明明就是醉昏头了满嘴胡言。他拿开糕点,向可汗说:“我要带拉喜先回王府去了,可汗。”
  “不、不,不用,”可汗摇手说:“让可敦照顾拉喜,我等一会儿要与你商量出使大唐的计划与人选。我已经想好要用什么手段取得李世民与突厥合盟。”
  况且,可汗也吩咐可敦执行一样重要的任务,拉喜能留在后宫是最好不过的。
  兀尔正想说明天再谈也可以,却听到拉喜叩的一声瞌睡撞到了桌子,她已经呼呼大睡起来,小脸儿再也没抬起来。
  所有堂上大臣都为娇俏可爱的拉喜夫人而笑着。
  “兀尔兄,你这回可真娶到好贤妻。喝醉酒不乱性的女子,是少见的好女子呀!”
  佐政大掌官微笑的说出大家的看法。
  兀尔发觉自己心中坚硬冰冷的墙似乎一块块的崩落下来。
  “就让拉喜在这儿休息吧!哀家会照顾她的,兀尔。”可敦带着两名宫女扶起了拉喜说:“你们男人去聊你们的,哀家们先告退了。”
   
         ★        ★        ★
   
  拉喜昏睡到何时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之醒来时她坐在美仑美奂的帐内,四周燃烧着有香气的薪火,明亮亮的帐子中有无数的帘子垂落,如梦似幻的。
  “拉喜夫人,你醒来了?我去请可敦过来。”
  可敦?疑问才刚冒出拉喜的心头,答案已经自动走过来,杂沓的脚环叮铃声传来,一张亲切的笑脸,拉喜当然记得可汗的妻子。
  “拉喜?觉得如何?哀家真讶异你居然有胆子喝下那么一大杯马潼。”
  “可敦面前闹笑话了,不好意思。”拉喜红着脸垂头说。
  “不,喊我眉娘吧!那是在我嫁给可汗之前,哀家的闺名。我很喜欢你,想把你当个可爱的小妹妹来疼爱。说实话,你可以当我的女儿呢!”
  “可……眉娘太客气,你还这么年轻的模样,拉喜怎么会是你女儿呢?”
  眉娘摇摇头,眉宇间一抹惆怅,她转身对宫女们说:“全都退下,我与拉喜夫人要单独说说话,谁都不许来打搅。”
  宫女们都退下后,眉娘才说:“我自可汗仍旧是个部族大人前,就跟随他,足足也有十几年了,可是半子一女都没有,不像是去世的前可敦,她头胎就给可汗生了个儿子。也因此我在拙陆面前没什么地位,他那个长子并不把我这后妻放在眼中。算起来,我是拙陆的姨妈,因为我姊姊去世太早,我父亲才把我补嫁给可汗,算是填充他的损失。”
  “拉喜懂了,很遗憾提起夫人的伤心事。”
  “不。”眉娘笑一下说:“虽然我不能生育,但可汗依旧极为宠爱我。后宫固然有数不清的佳丽绝色,但他待我的心是真的。”
  “拉喜真羡慕眉娘。”
  眉娘点头说:“我晓得你与兀尔间的问题,可汗与我商量,希望你能够坦诚的告诉我——拉喜,兀尔有没有同你圆房?自从婚礼后到现在。”
  一颗泪珠不知怎么滑出了拉喜的眼眶,但她强自微笑说:“有。”
  “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问,但——真的吗?可汗很清楚兀尔有多固执,他一旦下定决心不受逼迫,他可以做得很绝。你别袒护兀尔,如果你们尚未圆房,可汗与我会帮你的。”
  拉喜叹口气说:“那夜可汗问过兀尔这问题之后,他就……抱了拉喜。他说完全是奉可汗之命才——”
  眉娘握住拉喜的双手说:“我了解。那么,你现在是兀尔的妻子了。”
  “他并不喜欢。”拉喜沉重的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像眉娘讨得可汗欢欣一样,让他高兴。兀尔他讨厌我。”
  眉娘沉默了很久一会儿,“我不认为他真的讨厌你,拉喜。方才他呵护的模样、紧张你的表情,甚至是保护欲。我想这里面有点问题。”
  拉喜并不相信眉娘的话,怎么说她也不相信兀尔会紧张、或对她呵护。他根本不懂温柔是为何物。
  “我猜我必需放弃他了。”拉喜垂下双肩说。偏偏兀尔禁止她向可汗请求离婚。
  眉娘下定决心要帮一帮这惹人怜爱的姑娘,她起身走到一旁精美的木箱,翻了又翻,好不容易拿出一本线捆书,递给了拉喜。“我要将这本书送给你。”
  拉喜好奇的看着那以牛皮为封面的厚册子,很沉很结实。她翻开第一页就吓了一跳,竟、竟、竟然是个裸女。
  “这是我阿史德家传的宝物,只有三本,向来只传给身为可敦之女的阿史德公主。我没有女儿,就把它送给你吧!它上面记载的是女子手中拥有的权,你可以为丈夫传宗接代,也可以带给他喜乐。如果你真想讨兀尔的欢欣,按照书上写的做就对了。”
  拉喜脸红心跳的又翻了一页,上面记载着:
  第一式,男如卧虎……
  她不敢相信这本书上画的大胆插图,可是……真要那么做吗?她忆起圆房那夜所发生的事。怎么和书上画的大不相同?
  拉喜指着男子赤身露体的那张图说:“眉娘,这里的,是什么?”
  眉娘讶异的张大眼,拉喜指尖所指的,不正是男人家最宝贝私密的地方吗?
  “你圆房后,难道还没见过兀尔的身子吗?”眉娘怀疑的问,“你应该晓得的,这个……就是让你……让男人……”说得眉娘都要不好意思起来,“你这样才能受孕啊。”
  拉喜一愣,有事情不对了。她迅速的翻了好几页,得到了结论——兀尔那晚上并未与她真正结合——起码不该是用手指!
  “有什么问题吗?拉喜?”
  有东西哽住她的喉咙,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摇摇头,好半晌才说:“没什么。”
  隔着几重绘i鶪坏~,背着身子假装睡着的,是曲文苑。
  好极了,贝拉喜我要你好看!就算马潼醉不死你,我也要让你觉得生不如死,不——更好的,我要让你被拋弃被遣送回国,让你身败名裂。突厥没有你这巴兰小鬼的立足之地。
  我曲文苑没有机会宰杀黑蛟龙那奸贼,拿你贝拉喜封喉也是一样。
  若是有幸借这刀杀了你这丫头,我还会亲手拍掌叫好。
  曲文苑整颗心被报复的黑云笼罩,完全失去她本性,眼中只道有个人也会很希望能报复蔚兀尔及贝拉喜,她晓得那人是谁。一个被可汗斥责并被降爵的人。
  一定会成,可敦送给贝拉喜的礼物,恰巧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        ★        ★
   
  在可汗大殿上。
  “兀尔,本汗最可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有勇有谋,必定能完成以假求和亲之名,实则送达本汗与李世民太子建邦谊之讯息。”
  若换成半月前的兀尔,必定没有二话当下答应。
  “朕也晓得,在你新婚燕尔之际,就派你出这趟艰辛的任务,是有些不妥。然而若不是我与大臣们左右思量后,认为既通汉语又擅各式兵器的你,是能顺利完成任务的不二人选。你曾两次三番越过东突厥的境内,不曾让他们发觉,就是最好的证明。”
  兀尔怎能在拉喜偷情的事尚未水落石出前,放任她一人留于王府呢?万一要是她与“那混蛋”私奔或是更进一步的——
  “说出你的意思,兀尔。”可汗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说:“朕原以为你会一口答应。”
  有个方式能把拉喜囚禁起来吗?
  “可汗无需担心,兀尔自当为可汗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出使大唐的使者任务由兀尔接下,但请可汗答应兀尔一件事。”
  “什么事,直说无妨。”
  “兀尔希望能由自己决定出发与归来的时间,亲手挑选卫士与路线、补给。”
  “可以。”童叶护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反正我起初也要让你来做这次任务的总指挥。我手下的禁卫精兵你尽管挑。”
  “谢可汗。”
  兀尔心中只惦挂着,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完拉喜,再前去进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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