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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凝侧过身子,望着身旁男子精壮的身躯,悠悠地叹了口气,不自禁地抚上他那带着孩子气的俊美容颜,描绘着他的轮廓。多令人心醉的容颜啊,只是,当他醒来,这一切便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令所有人又恨又怕的残酷。
  “雪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声音是平静轻松的,其中隐含的威胁却不容忽视。
  雪凝倏地抽回了手,瞬间抹去受伤的表情,翻过身子笑道:“王,我只是想看看你醒了没!”眼角瞥上他微扬的唇线,和那始终未曾睁开的双眼。
  他放开她的手,正确无误地搂住她的颈项,迫使她逼进他。“我不喜欢你这种把我当成情人的举动,懂吗?”他咬住她的耳垂,亲昵而残忍地说,倏然睁开的双眼并无一丝笑意。
  她垂下眼睫,不是害怕,而是不想让泪水自眼眶中涌出。
  “我不会再犯了,王。”她顺从地回应。
  一年前,他如狂风般出现在她眼前,当着众人的面前,以那一贯无视于他人存在的态度,附在她的耳上,用沙嘎的声音道:“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当下,她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黑风堡的黑王又如何,不过是个粗鲁无礼的男人罢了。但他暴怒的目光显示了他的尊严不容被侵犯,众目睽睽之下,他捉过她,在她唇印下一个热辣辣的吻,吻得她忘了身在何处,只能虚弱地瘫软在他怀里。
  吻毕,他一挥披风,无视于众人的惊愕,就将她抱在怀里走出红尘小筑,临行丢下一句话。“这女人我要了!”
  没有人敢阻止!就连她那素有红煞之称的父亲也不敢多说一句。名满江湖、才色兼备的红庄美人——郦雪凝,就这样成了黑王的禁肉。
  当晚,他便夺去了她的贞洁,换来的只是他在她颊上的一吻。“多意外的惊喜呵。”
  她该恨他的!
  她该反抗的!
  但——在她见到他的那一眼起,她就已经深陷而不可自拔了。
  她不懂,为何在所有的人眼中那么自尊自重的她,会在遇见他之后,一切都变了。
  在黑风堡,她失去的不只是她的家人,还包括她的思想、自由和……自尊。但她不悔。至少至今仍是如此。
  她看向他慑人的眼,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如果爱一个人真是这样的话,她真的怕极了去爱。但……又能如何呢,她已是那么的身不由主。或许是前世欠了他的,今生要来偿还吧。如若不然,那这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爱他。在知道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的情况下,她爱上了他;在明白他是多么残酷和自私的一个人后,她仍是爱上了他。
  但,她自己又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了吗?
  她没有把握。
  “很好,我一向喜欢听话的女人。”他微牵动唇角,压下她的颈项,需索地印上她的唇。
  他的眼底从来没有她!应该说——他眼中除了他自己,从未有任何人的存在!
  一个翻身,雪凝被锁在他身下,即使他的吻是强势而热切的,但他的目光从未有一刻驻留。
  承受着他的欢爱,雪凝紧紧攀住他。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接近他的时刻,即使他的心是如此遥远。她发出细微的呻吟,是为他的狂暴,也为了取悦他,她清楚地知道,顺从是让她留在他身边的唯一办法。
  他对每个女人都好,但厌恶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更痛恨他用过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拥有,所以,索求过多的。耐不住寂寞的,不是死在他的剑下,就是远远地被送离他身边,没一个例外。除了她。
  有时她会想。女人都爱他的什么呢?他所有的女人,包括她在内,全都死心塌地的顺从他,只为博得他的欢心。
  是的,他是俊美,美得英气、美得邪恶、美得令人心折;他有才气,一身武学至今无人能敌,他所作的诗画更是早已誉满江湖;更别说他身为黑风堡堡主所享有的地位和财富了。
  但她,不重色、不爱财,更对名利毫无所求,是爱上他的什么呢?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他重重地喘过气,汗湿的健臂搂住她。“我很喜欢你,但别让我生气,懂吗?”他笑了一下,旋即起身,一瞬间便已披上了衣裳、挂上了长剑。相对于她的身无寸缕,他显得更加强势。
  “我知道。”她起身,却也不敢遮掩,因为,他喜欢看她。他曾说过,不着寸缕的她,如洛水女神般令他心动。
  洛水女神?那是极高的称赞了!
  她私下为这话久久心悸不已。
  “今晚黑风堡要大宴宾客,我要你替我招呼客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雪凝知道,我不会令您失望的。”
  如果爱是盲目而愚蠢的。那么就让她盲了吧,她——心甘情愿。
  夜宴,杯觥交错,骆子京,黑风堡的黑王,放肆地伸展着四肢,调戏着身边的舞姬。大殿下的宾客亦享受着他所供应的醇酒、美人。
  今夜,是他一统武林的第一步。
  长久以来,武林纷乱。五十年前清林派掌门人弃武林盟主之位隐居山林后,盟主之位至今虚悬。江湖陷入群龙无首的纷乱时代。各派据地为王,各司其政。
  而他,骆子京,是何等的雄才大略。一个小小的黑风堡,不足以满足他的野心。他想要更多、得的更多。
  纵然,以他的目前的声名,俨然足可号令武林。但“名实相符”不正是先圣先贤的训示吗?他笑笑。所以,一统武林的盟主宝座,非他黑王莫属。
  “各位,请尽情享用,在黑风堡,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我骆子京向各位保证,只要你们愿意跟随我黑王,我当再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武林盛世。届时,四目所及,就都是我们的天下了。”他举起酒杯沾唇。
  “敬天下!”
  “敬天下!敬黑王!”众人回应。
  他满意地笑。
  “雪凝!”他唤。
  一声清笛同时响起,大殿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随着清扬的乐声,穿着火红霓裳的雪凝自偏殿舞出,乐声随而转为激越,只见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不断地回旋着,仿如一团火烧着了大殿,吸引住众人目光。
  她的脸红滟滟的,在大殿万枝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千娇百媚,这等出尘的绝色,令席间传来阵阵惊叹。
  殊不知,众人叹的不仅只是她的美,还有对这位红庄美人无限的惋惜。
  如此才色兼俱的女子,是该要受到万千宠爱的!却偏偏,被牢牢锁在黑王的囚笼里,不得自由。
  若以条件看来,论外貌、论财富、论地位,黑王都是万中选一的人才,再没人能与她匹配了,只可惜,黑王永远不会懂得他身边的这女子有多珍贵,因为他无心,也无情。
  乐声乍停,大殿上瞬间又恢复一片寂静,郦雪凝的喘息声细细可闻。她以一个极优美的姿态半坐卧在地上,脸上的笑意,是自信而又令人怜惜的。黑王盯着她如星的眸,露出了微笑,直至此时,全殿才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喝彩。
  雪凝仍维持一般地优雅站起,黑王对她伸出一手。
  “过来。”
  她垂首敛眉,缓步走上了他的王位,迎向他的邀请。正确说来,应该是命令。
  他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眼中的想法清晰可见。
  这女人的确很特别!他揽过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抱坐在膝上。
  一年以来,她总是如此顺从,亦聪明得不会违逆他的心意。有时,他几乎要以为她是个毫无脾气的温柔女子。但也只是“几乎”。他黑王是不会看上任何一个没有自我的女人的。这个女子,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有许多次,他都可以从她那漆黑的双瞳中发现她的不赞同、甚或反抗,但也只是一瞬,总在人们能发觉前被她成功的隐藏住,但他黑王不是“人们”,他,是黑王。
  就像方才,他对她伸出手发出命令的同时,她又出现了那样的眼神。他很好奇,她为什么压抑?更想知道,一个女人能自我控制到什么程度?很显然的,她并不是大家所看见的那种女人。
  就如同一只狩猎的猛虎般,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然后一举扑上前去撕裂它。这不是嗜血,而是——天性。
  否则,黑王会让一个女人留在他身边超过一年?!类似这样的狩猎纯粹是他生活中的调剂,而这女人,恰恰引起了他的兴致,所以这回,他玩得久了些。
  “黑王,郦姑娘的风姿舞技堪称人间一绝啊,不知咱们这些人是否有幸请郦姑娘再为我们舞上一曲?”席间,来自北方人间堡的李陵开日请求。
  人间堡堡主李陵,一个看似年轻英俊的文弱书生,而事实上却是身怀绝技。在江湖上素有“王剑公子”的雅誉。人间堡在他的治理下,足与黑风堡并列一二。此次夜宴,他正是黑王极力想拉拢的对象。
  事实上,李陵并无意和黑王合作,甚而对黑王的野心不以为然。
  若要说黑王骆子京是乱世的枭雄,那李陵可就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了。
  他尚霸、他重仁。这两个性格如此南辕北辙的能人,却又用各自的方式,创造出自己的堡垒;而且无人能及。
  对于黑王的邀请,他是于情于礼都不便推却。因而此次赴宴,只是为了一睹红庄美人的风采,别无其他。
  话声方落,附和的声音此起彼落。“是啊!是啊!请郦姑娘赏脸。”
  雪凝望了黑王一眼.面露难色.但随即又站起来,回应宾客的要求。
  “雪凝。”黑王在她腰间的手强硬地将她拉回,一个闪神,她又落回他身上。
  “王!”她惊呼。
  “你现在的身体——还能跳吗?”
  她惊愕得别转面孔,望人那深邃的黑眸。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近晚时她开始身体不适,还发了烧,但怕影响今晚的盛宴,她瞒过众人,以浓妆掩饰了病容。
  没想到,他还是发现了!难道是因为汗水让妆脱落了吗?她不经意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别担心,你的妆没问题。”他拉开她的手。“进去歇着吧!我会处理的。”
  她摇摇头,笑了。“我撑得住的,王,今晚的宴会对您来说非常重要,我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问她为什么甘愿留在他身边吗?这就是了。她知道,真正的他,并不是一般人所看到的他。只不过,想一统江湖的雄心淹没了他原有的一切,而她,在等,等待他回头的一天。
  “好吧!”他站起身来对着宾客道。“诸位的心愿就是我骆子京的意愿,今晚,雪凝将代我招待各位。”他扶着她的腰,对她示意。
  她朝他弯身揖了揖,翩翩走下大殿。“雪凝献丑了。”玉手朝偏殿一挥,乐声亦随即响起。姣好的身型在殿中飞舞,宾客们皆以欣赏的眼神仔细观赏,唯独骆子京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十分不满意她的表现。
  突然,一个旋身,雪凝的身子整个瘫软在地上昏了过去,引起席间一阵惊呼。黑王立即起身,却未奔至雪凝身旁。
  “来人!”他召唤侍卫。“把她带下去!叫大夫跟上。”命令简单明了,不带一丝情感。
  侍卫即刻依言行事,将昏迷的雪凝送进了寝房。
  “黑王,郦姑娘她……不要紧吧?”李陵忍不住开口问。
  黑王从不怜香惜玉的传言他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教他不敢苟同。这样的一个女子,竟得不到他半丝怜惜,真让人替她感到不值。
  黑王笑了笑。“没事,只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各位请尽情享乐,别为这事坏了大伙儿的兴致。”他拍拍手。“来人,献舞!”
  另一批舞姬上场,方才紧张的气氛才又随之淡去。
  “黑王,你难道不想去看看郦姑娘吗?”李陵在乐声中问了句。
  黑王的脸色骤变,但几乎是快得令人无法察觉地恢复了笑意。“看来,李堡主很关心雪凝?”他挑起一道浓眉,那俊美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他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这,不,我的意思是……”听了他的回话,他才发觉他的确是造次了。黑王的女人,他李陵管得着吗?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那样美好的女子,难道不值得更多的关心?“我是说,郦姑娘的病,全因我的不情之请而起,无论如何,我应该是要向黑王您和郦姑娘致意…·”
  “哦,是吗?”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李堡主真是怜香惜玉之人,相较之下,骆某就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不,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黑王您误会了。”李陵有些心惊。
  这骆子京的确不同于一般人。他那似笑非笑的话语、深不可测的表情,是在指责他逾越了?还是恼怒了?抑或——就只是句玩笑话?
  此时,黑王却突然大笑起来。“李堡主不必拘礼,骆某只是开开玩笑,既然堡主对雪凝如此关心,何不随我一同去看望她?”
  “我?”如此明显的暗示再度令他侧目。
  一个男人若愿意和另一个男人分享他的女人——尤其是像郦雪凝这样的女人。那么他不是无情无欲,就是视女人为无物。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女人来说是极其可怕而致命的。对男人来说亦复如此,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弱点。
  与这样的男人为敌,绝对会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当然,雪凝要是知道李堡主对她如此关注,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大夫的治疗下,雪凝悠悠转醒,第一个闪进脑海的念头就是——她坏了黑王的夜宴!
  她慌了。
  “青青、青青!快扶我起来,我要回到大殿去。”她唤着她的侍女,挣扎着要起身回到殿前。
  青青忙按住她。
  “小姐,你不能起来啊,大夫说你正发着高烧呢,求求您快躺下来歇息吧!”
  “不、不行!我不能让王失望。”她挣扎着。
  “小姐——”青青实在不知该怎么劝她。有人会这样完全不顾自己而去迎合一个男人吗?她真不明白。她的小姐,从不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啊。可是一碰上黑王,一切都不同了。“你的身子要紧哪,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惦着黑王呢?他对你又不好,我——”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一年以来,她跟着小姐待在黑风堡。黑王去找别的女人时,小姐就在夜里哭泣,见着黑王,却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让身为丫环的她看了就有说不出的心疼。
  打从八岁起,她就跟在小姐身边,至今已八年了,两人虽名为主仆,但大她三岁的小姐却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也因此,她对小姐有着很深的感情。如今见着小姐为了黑王这样伤害自己,她怎不感到痛心呢?
  她也知道黑王有多吸引人,但……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像方才小姐那样昏倒,他却一点都不关心,连派人来慰问一下都没有,这不是叫人寒心吗?
  这些连她一个丫环都能明白,为什么小姐就是参不透呢?
  “住口,别再说了!”
  “小姐,青青也是为你好啊……”青青垂下了头。她知道小姐不爱听这些,可她就是忍不住啊。
  雪凝别过脸,泪自颊边落下。她又何尝不明白呢?但她的一颗心,就是不由自主地悬着、依偎着他,任凭他如何残酷地对待,她仍是离不开他。
  “黑王到——”门外的侍卫喊了。
  “王,王他来了!青青快,快帮我看看我的妆、我的头发……”他的出现立即又让她慌了心绪,方才的一切全都抛在脑后。
  这一刻,在他面前,她要保持最完美的形象。
  “雪凝,李堡主来探望你了。”黑王笑着踏入她的寝房。
  雪凝强忍着晕眩,站在门边迎接。
  “王,李堡主。”
  “郦姑娘,你还好吧?”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李陵心中不禁有些不舍。她脸上的妆仍掩不住略见苍白的容颜。但尽管如此,她看来仍是美得动人心魄。
  “雪凝不碍事,多谢李堡主关心。”
  黑王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床前。
  她心焦地看向他。“王,我——”
  他伸出一指点上她的唇。“别说了,我没生气,只要你快把病养好就行了。”
  她一怔,他难得的柔情使得她惊喜得要落下泪来。“王——”她偎进他胸前,享受这短暂的眷恋。
  “好啦,你快歇息吧。”他轻轻推开她。“李堡主,我看你就在我黑风堡小住几天,等雪凝好了,我会要她多陪陪你,答谢你对她的关心。你说是不是,雪凝?”他抬起她的下巴。
  这话一出口,雪凝和李陵都愕住了。雪凝的脸色更是刷地惨白。
  “黑王,您的盛情在下心领了——”李陵推辞。
  这个男人,他知道自己在提议什么吗?!要自己的女人去伺候宾客,任谁都会想歪了。
  “李堡主,难道你不喜欢雪凝吗?”他抬起了雪凝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侧着脸看他。
  “不!我的意思是……”
  “那就是了,我会要下人替你准备间厢房的。”不待李陵的回答,他擅自决定了一切。
  他的决定就是圣旨,没有人能反驳。
  对于像李陵这样有力的盟友,他可以不惜牺牲一切来拉拢他,包括尚未令他感到厌倦的郦雪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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