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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上帝说:人来自泥土,终要归于尘土。而他们,最后的宿命却是在海洋。
  谁能告诉她,痛苦、悲哀,以及惊天动地的爱究竟该何去何从,
  现在,他们一定倘佯在海洋中,不!或者是在天堂间?他们所见之处,完完全全都是亮丽的白色。
  他们死了,真的死了。
  她缓缓张眼,向明亮的地方望去,她死沉沉的眼珠突然像反光似的,眼瞳映出像天空般的蓝。
  令人融化的蓝,魅惑人心的蓝。
  她的眼睛刹那充满朝气,不知不觉流下泪,她虽死了,却还能见到蓝色,她激动得无法言语。
  耳际传来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不是她丈夫的。毕竟愿焰已经死在她的手中——
  这声音是一位慈蔼老人发出的。石川家康用着年迈关怀的口吻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醒了?什么意思?她目光呆滞,眼神循声往下盯,她真的见到石川这位老仆人。“你……”
  “你没有死。”老仆人慎重地说着。“愿焰也没有死,是我救了你们。”
  不是致命的打击吗?他们居然没有死?她或许有话要说,但是,严重的刀伤让她的喉咙无法言语。
  老人注视着她震惊不已的脸,面容忧伤,深痛欲绝道:“我一直怕这一天的来临,黑家的‘诅咒’会降临在你身上,如今,却真的应验了,你杀人又自杀……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我把你们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不懂他的话中话。他语重心长道:“我曾经想将这秘密守住一辈子,只是,既然你都已遭到报应了,我没有理由不再说出来。哎!人终究无法躲过注定的劫数、”
  黑家的诅咒?
  她面色灰白,石川紧握地的小手,目光遥远,往事历历在目,他一五一十地把夜慈母亲当年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她....
  原来,黑家的女人生来就要受诅咒,只要做了情妇,就必死无疑——她大彻大悟。
  她应该死的!不应该活下来!
  “你误会原焰了!”石川见她惊惊的瞪大眼睛,为愿焰澄清:“他是真爱你的,你一定不知道幽子后来的下场如何吧?”石川感伤不已。“她被你父亲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一向不准任何人背叛他的。他剜去幽子的舌头,又命令不同的男人凌虐她,最后,她不仅成了哑巴,也变成了精神异常的疯子,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被关在养老院中。当愿焰发现她时,也是她差不多要魂归西天的时候。”
  这也是做情妇的下场吗?她想起曾经对幽子下的诅咒,要她不得好死……万万没想到,诅咒竟成真?
  老人又继续道出愿焰内心的煎熬折磨和不知所从的真相。
  他不经意地责备起夜愁。“愿焰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对幽子的境遇无动于衷,那他才是真正铁石心肠的男人,这种男人就不值得你以身相许了,是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他旋身走了出去。
  留下夜愁一个人面对阴森的病房,以及变化莫测的蓝天。
  泪水滑下她的面颊,泪湿被枕。她现在知道了,只是,一切为时已晚。
  愿焰一定恨她,他一定恨死她。
  她是个双手沾满血腥、杀夫的女人……
  她最终还是与松虫草的命运一样,丈夫离开她,她要成为寡妇。
  这是杀夫的代价——她注定孤老一生。
  无声的夜里,她躲在被单里哭泣,任何言语也诉说不尽她现在悔恨的心情。
  她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再度陷入疯狂。
  没有了愿焰,她也不要活了。
  终于——
  她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她应该要追随那黑家的诅咒、再一次死在大海里…
  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石川每天来探望她,她的身体也逐渐复原。现在,她还活着,就是为了有勇气和体力,再一次走到大海边,再看一次湛蓝的大海——
  她终目不言不语,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躯壳。或许,直到她生命结束之际,她将一直如此。
  石川看在心底,虽然疼措,但也不愿再说什么。
  黑家的女人啊!石川感慨万千地自忖:她们的一生,都会为男人而活。只要还有爱,夜愁一定会为愿焰再活过来。
  石川轻轻叩门,拉开门把走入病房。望着再次死里逃生的愿焰空洞的眼神,让人感觉他像大海失水鱼的枯竭。“孩子,你——”石川欲言又止。
  愿焰不曾说话。千头万绪,教他苦不堪言。过去、现在、未来,全部夹杂在一起时,想不令人发疯也难。
  石川静静把黑家的诅咒告诉愿焰,他则面表无情地看着老人家。石川无奈地叹息。
  对于这样杀夫的妻子,做丈夫的能原谅吗?只怕难上加难。
  他们可能重新在一起吗?
  石川关上了房门,愿焰对着那扇门发起呆,他自言自语:诅咒?
  夜愁啊!你真是可怕得难以言喻的妻子,为爱生,也为爱死。
  因为误会、恐惧,你竟采用最极端的方式——同归于尽……
  他俩的爱——就像熊熊的烈火,灼烧心头,也照亮两人的生命,散发出活力动能。
  但是,如火旺盛表现强烈的感觉,却也因火的不确定性增添了爱的狐疑、猜忌和复杂,尤其是当火加上了欲念,更是具有加倍的冲击……
  他该拿她如何是好?他对着蓝蓝的天空苦笑。
  如果,你还是清妇,真的是“致命的情妇”就算了,但如今,你却只是我神武愿焰的妻子——
  不管如何,我还是如此深受着你……
  两个月的煎熬与等待,夜愁要出院了,石川向她道别:“不是我要离开,是愿焰也要出院了。”他的理由是:“我的义务尽了,没有理由再待在你身边。”他再次重复:“我说过,你需要我的话,我一定会出现的。”
  “是的。”夜愁哽咽感动道。“你是我永远的守护神。”她没有挽留他。现在她是一个罪人,没有资格向任何人要求。
  她向来不肯妥协,只是,当石川也离开了,坚强的面具卸下,她开始哭泣,泪水不断地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她离开医院,朝海边走着,毫无意识,天空开始变色,粉红的晚霞挂在远方,蓝色逐渐隐没……只剩下一抹酡色的粉红,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而她的心,还是像消失的蓝色忧虑。她就站在悬崖边。
  她不愿意再想,想把什么都遗忘。为了要处理沉重的包袱,人有时候会允许自己做一些既新鲜又不可思议的事——遗忘自己,这就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手段。
  她会这么做吧!只要跳入大海,她就能够忘记一切。
  她无意识地移动脚步。
  万万想不到,她身后却传来她前思暮想的男人浑雄的声音。“你又想干么?你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知道你一出院,就急着来找你,你却一溜烟不见了;害我找遍整个海滩,这会儿,你该不会是又要寻死吧?你既然已明白我没有对不起你,又有什么理由自尽呢?”
  她被他的声音吓得四肢无力,一不留神,脚跟发软,碎石声掉落海底的声音清晰可闻,她就要摔到海底!她尖叫,他又奋命抵死地救她,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腰,她则紧抓他的背脊,发现他还是习惯像渔人般地赤裸上身,她抓到他被盐酸烙下的疤痕。他们一下紧紧地抱在一起,除了旧有胸膛上的整条疤痕,还有新的痕迹,那是她下的“毒手”,留给他的记号。
  他们拼命地喘气。
  他开口碑哩啪啦地骂她:“你就是这样,我一不在,一离开我的视线,就惹是生非……先是刀,再来是盐酸,现在又要摔到海底——”他义正辞严,数落她一堆的不是。
  他深深将脸埋在她的发香中,她语无伦次,只是不断在他的胸膛上吸泣。“是你,真的是你,天啊!是的,我做了什么?竟然杀你……我杀了你……”她激动得全身颤抖。
  他感觉到她哭了,感触良深。“这也是黑家的诅咒吗?”他反问。
  她呜呜咽咽道:“我不知道……我曾经愤怒地诅咒幽子,但真的实现了——曾经,也有很多妻子对我下诅咒…我想我应该要死的。我应该死——”她低嚷:“我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应该受报应、受诅咒……”
  “只是——你每次要被杀或杀人时,我都会出来救你,身为你的丈夫是不会让你死的——”他一语双关道:“为了你的丈夫,你要好好地活着。”
  她哭得更厉害了。
  “哎,这时候你还像个小孩子般哭肿了双眼,可是,为何下一秒,你又变成一个拿刀要杀丈夫的杀人妇?”他实在不懂。“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他玩味道。
  “或许我只知道爱你、占有你,贪婪的我,只想掌握你的一切,甚至连你的细胞,都要吸入体内。”她哭的样子,真是令人怜爱。
  这就是夜愁——她认为爱就是她全部的生命,爱就是要他整个人、整个心、整个灵魂完全献给她。
  他为什么这时才发现到:她的心底藏着太多的悲伤,她的感受比任何人还强烈,比任何人还容易受伤……唯有带着她离开,让她跟随他到天涯海角,永远做她生命的支柱才能保护她。
  他豁然道:“你还不懂吗?我告诉你,你——就是要全心全意地爱我,全心全意地恨我。”
  “真的吗?”她哭得不能自已。“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说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挽回彼此间重大的创伤。
  只是,她的耳际却传来他柔声的话语。“但是,我爱你啊!”她整个脑子好像被炸开了,浑浑噩噩,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入他像天空蓝的眼眸。“我不可能不要你,就算蓝色无法变成玫瑰色,也不希望让它变成灰色!”
  “你…”她用力咬住下唇。
  “错不在你,是我。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不是躲避你,而是在想我们的未来,一切只是阴错阳差,才让我们几乎走上不归路。”他心有戚戚焉。“以前,我觉得要给你最好的,不愿让你分担忧愁——既然现在我们大难不死,又逃过死劫,这注定我们今生是一对的!”
  “所以,你甚至不告诉我幽子疯了的事实?”她终于懂了,他是这么的爱她。
  “是的。”他低着头,老实道:“我不要你跟我承受一样的压力。你只要分担我的快乐,不必分担我的痛苦,我希望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都献给你,没有忧伤的事。这是我爱你的表示。”
  “我不要你这样。我们是夫妻啊!你的愁苦我也要分担。”她楚楚可怜地说。“无论任何事,不要再隐瞒我。求你——”
  “我保证。”他握住她的手,芜尔道:“你不觉得夫妻就是这样吗?有时反目成仇,有时互怨互艾,有时欣喜若狂,有时眉开眼笑——”
  “我杀你的罪——”她难以抹去她的所作所为。“我觉得我真的不是人——”
  “这样我们不是互不亏欠吗?”他有感而发。“以前,我只知道一味祈求你原谅我的不忠,却发现那是一件多伟大的宽容,如今,你所犯下的措,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就当是让诅咒烟消云散吧!”他释然道。“诅咒就是你杀我而后自杀,一切随风而逝,但结局是——我们会浪迹天涯,至死方休!”
  “你真的不在意?”她还是打不开心结。
  “我在意的是——要怎样弥补对你的伤害。我知道伤你太深,所以,你才会用最极端的手段——一起同归于尽。”他完全看透她怕失去他的无助和紧张道。“如果,我们的世界就只有我俩,我想,这样你就能拥有全部的我。”
  她思付一会儿,义无反顾地点头,“是的,这样我就不会再整天疑神疑鬼,害怕差点失去你。”她自我解嘲。“我再也不会拿刀杀你——”
  “你啊!”他突然怜惜起她的痴情。“就是为我而活吧!”她扑倒在他怀中,无怨无悔道:“一点也没错。”
  他要带她到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去。
  他们搭上一艘豪华小轮,体积不大,内部装满却一应俱全,她的眼晴发亮。“你真的实现诺言了!这里——跟一般家庭没两样。”
  “这是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负伤中还亲自监督工人完成的喔!”他脸上发亮自豪。“这就是我们爱的小窝。”
  “原来,你不是不理睬我,只是在实现对我说过的诺言,给我一个只能容下两人世界的家。”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傻。“我却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啊!就是不能没有我。”他最后这么说。
  趁着远方黑夜的地干线延伸起,他们要离开这里,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实现他说过的话,带她环游世界。
  他们要在海上生活,生死与共。
  在大海消失的地平线上,他们热情拥抱。
  致命的情妇啊!这名字终将成绝响。
  有一种女人,为爱而生,也为爱而灭——
  对黑家第八个子孙黑夜愁来说,跟她的丈夫厮守一生,就是她最终的命运。
  而黑家的第九个子孙黑夜冷呢?她不仅是盲女,又是山上部落的巫女,在她诡橘黑暗的人生中,却意外地侵入一位骇人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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