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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动作快一点啦!”
  “我肚子饿死了!”
  “哈哈哈……”
  第一声抗议,来自坐在客厅里拉着夏雅妮说长道短的短发中年妇女。
  第二声抱怨,来自抱着枕头,脸上架了副盖住大半脸庞眼镜的年轻女人。
  第三声笑声,来自夏雅妮。
  原来在学校呼风唤雨的学生会执行秘书,在家是打杂小弟兼煮饭小儿。夏雅妮看着卫洋平高大的身影威胁地拿着锅铲走出厨房,忍不住又笑弯了腰。
  他穿着格子围裙的样子——好可爱哦!
  “我上次看到一件史奴比的围裙,很可爱哦!我下回买给你穿……”夏雅妮缩到沙发一角大声笑着。
  “笑笑笑,就只会笑!”卫洋平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作势要拿锅铲打她的头。“今天擦药了没?”
  她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些比较深的伤口,怕留下伤痕。
  “擦了。你好唠叨哦!”夏雅妮口中抱怨着,站起身抽了张面纸,递到他手中让他擦汗。
  在他妈妈还有姐姐面前,她不好意思帮他擦汗。
  卫洋平诡异的笑着说:“说我唠叨?我是为了我们将来的婚姻幸福着想。我可不想看到我老婆漂亮的身上左一个疤、右一道痕的,又不是野战队队员!”他挥着铲子,看着夏雅妮顿时不知所措的脸。
  “妮妮啊,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家是很开放的。我和洋平他过世的老爸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然后恋爱了二十多年。他们两姐弟,老是嫌我们两个说话太肉麻!”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来得年轻、时髦的柳玉真笑得开心,又塞了张面纸到夏雅妮手中,“帮他擦擦汗吧!看他一脸渴望的表情!”
  “我们家族有一见钟情的倾向。”卫洋平的姐姐卫静云撕开了一包巧克力糖,丢了一颗给夏雅妮,“多吃点。”
  卫洋平隔空拦截了糖果,剥了糖纸后,放到夏雅妮唇边。“我老爸、老妈结婚数十年还浪漫的像新婚一样。”
  “浪漫?拜托!”卫洋平教书的姐姐冷哼了一声,镜片后的漂亮眼睛却泄漏了她的笑意。“他们两个是把肉麻当有趣!我老爸三十五岁生日那年,老妈穿了件红色性感睡衣躲在衣橱里头,结果两个人躲在房间里整整十二小时。我没有再多个弟弟妹妹,也真是怪事一件。”
  夏雅妮瞠目结舌的回过头看着卫洋平,见他微笑地点点头,才真正相信这件事。他的家庭果真有趣,母亲和儿女就像朋友一样无所不谈,家中的气氛永远是自在、怡然的。即使父亲已经过世,却依然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这才是家庭的感觉吧!一种她全然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对她而言,妈妈如同那个人的受难体一样。也因为妈妈承受的苦难太多,所以她和劭光早已习惯把辛苦往肚子里吞,能够倾诉的人也只有他们姐弟彼此。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因为有了洋平。
  夏雅妮笑着踮起脚尖替他擦汗,悄悄地在他耳畔说道:“我喜欢你!”
  卫洋平手中的锅铲哐啷一声掉到地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柳玉真走到他身旁,把锅铲捡起来敲了下他的脑袋,“看妮妮看呆了啊?!”
  卫洋平搂住夏雅妮的腰,根本不在意旁边还有两个人,低头就吻住了她。
  夏雅妮抗拒的推着他的肩,觉得自己快要因羞愧死。
  “停!”柳玉真又拿锅铲打了下卫洋平的头,认真的看着夏雅妮,“我有件事一定要说。如果你不是真的很爱我们家洋平,那么千万不要跟他发生性行为。不要因为对彼此的感觉不错,就贸然去尝试它。一夕贪欢只是短暂的欢愉,唯有真正的爱才会让一切持久。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妈,你从事破坏啊!人家刚才好不容易才开口对我表白,我们正两情缱绻,你就棒打鸳鸯!”卫洋平嬉皮笑脸的抗议。
  “你先去煮饭啦!”夏雅妮脸庞微红的推着他的手臂。
  “难怪我肚子饿。”卫静云又吃了一颗糖果。
  “老姐,有没有搞错啊!以前国小课本都说爸爸早起看书报、妈妈早起勤打扫!你们这些女人不打扫也就算了,还指挥别人煮饭给你们吃,有没有天理啊!”卫洋平哇哇大叫。
  “这年头什么都讲求专业,我煮饭技术不好,你功力高深,当然是由你掌厨。”卫静云边嚼着糖边说道,“还有,你刚才说的那段不合理的课文,已经改成‘妈妈早起做早操’了!”
  “是啊!妈妈早起做早操,弟弟早起买汉堡。反正我就是苦命啊!”他垮着脸转向夏雅妮,“为人师表者竟然指使尚在就学的弟弟去买早餐,你说过不过分!”
  “乖!我想你以后不用去买汉堡了。”夏雅妮一本正经的对卫洋平说,娇小的身子偎在他的身旁,一双灵活的大眼转啊转地。
  “为什么?”卫家三人同时发问。
  “弟弟早起‘做早餐’不也很好吗?卫生又好吃……啊!”她突然尖叫一声,因为卫洋平开始呵她痒。
  夏雅妮跳了起来,在喘不过气的笑声中仍不甘示弱的伸出手想反击,只是手才举起来,卫洋平的魔手就紧追而至。她边尖叫着边往厨房跑去,“你不要闹了,我只是提供意见而已。”
  “出这什么馊主意啊!”卫洋平跟着她跑入厨房,在流理台前拦腰抱住了她。“收不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我喜欢你吗?”她装傻的皱皱鼻子。
  “那句话你永远别想收回去!”他抵着她的前额,让彼此的呼吸交融。他戏谑的轻咬她的鼻尖,将她的手摆在自己的心口,“那句话已经在这里注册登记了。”
  “谁理你这个欺负人的讨厌鬼!你老是在公众场合乱抱人、乱吻人,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她突然压低了音量,“赶快放开我啦!免得待会儿你妈妈还有大姐都不看电视,改看我们表演了!”
  “这里外头看不到。”他干脆一路吻到她雪白的柔颈,双手自她白色棉衫下摆伸入,抚上她的胸口。
  “不规矩!”她用力敲着他的肩头,阻止那双逾矩的大手。“我还是找罗本立好了,他起码不会这样对我。他比较像个君子!”
  卫洋平僵住身子,抽回了手,脸上的嘻笑一扫而空,“你如果在去找那个罗本立,我就把他的下巴打碎!”
  “你怎么这么暴力!”夏雅妮打了个冷颤。
  都说恋爱会让人冲昏头,她也是其中之一吗?否则她怎会全心为洋平倾倒,而没有注意到他偶尔的霸道,竟与那个曾经是她爸爸的男人有些相同呢?
  夏雅妮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低着头。
  卫洋平在心中咒骂自己方才的怒火,扶住她的腰将她抱起与他等高,“别生我的气好吗?我好不容易才将你留在身边,我不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会生气,是因为我嫉妒——他和你同校同班,和你认识的时间比我长。你当然有权利选择你喜欢的男孩子,只是我要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这件事就是——我是最好的!不选我,你悔终生。”
  “你……”她伸手抱住他的颈子,承受他深情的凝视。恋爱没让她冲昏头,只是让她确定了一件事——他不会伤害她。
  夏雅妮作势一拳打向他挺直的鼻梁,没想到他根本未曾闪躲,拳头就这么敲上他的鼻子。
  “哎哟!是谁暴力啊?小姐。”卫洋平放下她,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惨叫连连,“痛死了!”
  “对不起!很疼是不是?”她踮着脚尖,拉下他的颈子,亲了亲他发红的鼻尖。“我怎么知道你连躲都不躲!”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卫洋平捧住她的脸庞,抚着她的肌肤呢喃着,“所以,也请你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我宁愿受苦的是我自己,也不要你受一丁点的伤害。”
  “你一点恐惧都没有吗?人是会变的,现在的我爱你,并不代表以后的我也爱你。我们都还年轻啊,你以后进了大学,会遇到更多女孩子,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看过父母的婚姻,她并不相信永恒。
  倚靠洋平是件容易上瘾的事,然而因倚靠而产生的脆弱感,却是她心中最大的阴影。她不愿像母亲一样,成为攀附树干而生的菟丝花,在失去依附的对象时,即失去了生存的力量。
  她像坚强的独立,可是又想依赖他坚定的拥抱……也许他该找个全心全意以他为中心的女人吧!夏雅妮黯淡了脸色,咬住了唇。
  “我只要你。”他肯定的说。
  “你这个傻瓜!”她浅浅的笑了。
  时间应该会冲淡她的不安全感吧!
  “而你是这个傻瓜的老婆。”
  “谁要做你老婆?”她扮了个鬼脸。
  “你刚才打了我的鼻子,我想鼻子八成歪了,你要负责养我一辈子。”看她一脸的不相信,他把脸凑到她的脸庞前,“不信你自己瞧。”
  她眯起眼,往他的鼻尖凑近了一点,“哪有!你骗——”
  他张狂的笑了,将她话语的最后一个字吻入自己的唇间。
  “你住在这种地方?”卫洋平震惊的望着周遭的泥泞、垃圾与街头混混。
  夏雅妮快步走过一道写满了脏话的墙,没抬头让他看见她脸上被刺伤的表情。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这个肮脏、凌乱、充满了黑暗的地方,是她生存的世界。
  “小心。”他拉住她,阻止她踩上地面一包腐烂的食物。
  她依旧不发一词,只想赶快走回到自己的家门——不是因为自己住的地方有多高明,而是希望能早点远离他。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自卑,但她却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和他自在的相对。
  洋平的家是多么的明亮光彩啊!那顿愉快的晚饭真的只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吗?
  “我知道你接到你阿姨的电话,急这回家看看你妈妈,可是能不能麻烦你利用十秒钟的时间,回过头来注视一下这个心灵受伤的人?”卫洋平自身后拥住她的腰,不让她前进。
  夏雅妮回过头,勉强自己挤出一抹笑,“怎么了?”
  “不要把我排拒在外。我刚才的话不是侮辱,我只是担心。”卫洋平弯下身。让脸颊与她相贴,“或者我该说,我吓得半死!你每天上完家教,回到家都要十点多了。在这样的地方,太阳一下山,连七点都嫌晚!这条巷子狭窄得连摩托车都骑不进来,而你一个人竟然要在这种地方走上五分钟!”
  “‘这种’地方是我住的地方。”她僵着身子。明知他是好意,却仍无法不去深究他话中的含意。
  他猛地转过她的身子,炯炯有神的眼紧盯着她的眸,“别曲解我的意思。你今天就算是住在垃圾堆里,只要你还是你,我就永远不会嫌弃你!”
  “是吗?”她笑了,伸手与他温暖的手掌交握,靠着他的胸口,感受着被保护的安全。“卫洋平是个大笨蛋。”
  “是啊,近朱者赤嘛!卫洋平因为爱上另一个大笨蛋夏雅妮,所以愈来愈笨了。”他宠爱的拥着她往前走,对于巷弄间连路灯都挥不去的沉黯皱起眉,“你平常都一个人走回家?”
  “如果超过十点,我会到劭光上班的店等他,然后两个人再一块儿回来,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跟你扯了,我得赶快上去。没想到那个王八蛋竟敢跑进家里,打伤妈妈。还好赵医师立刻从诊所赶到我家。”夏雅妮说话愈来愈急促。
  一路上她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妈妈受伤的事,加上洋平坚持送她回家,都让她心慌意乱。她担心妈妈的伤,也害怕洋平看到这个地方之后会产生鄙夷——还好他并没有因此而厌恶她。
  卫洋平与她一同走到一栋外观已斑驳的公寓前面,夏雅妮推开了那道永远都会有人忘了关上的大门。
  “我跟你一块儿上去吧,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卫洋平弯身走进低矮的大门。
  “不要。”她连忙摇头。
  “为什么?”在昏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遂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打量她拒绝的原因。
  “妈妈怕跟外人接触。”她拉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置入他温暖的掌间。
  “谢谢你让我明白我的定位。”他僵直了身子。最怕自己的爱恋只是单向的付出,偏偏得到的还是这样的答案。
  夏雅妮着急的拉低他的脸,看到他抿起的唇及冷锋一样的眼瞳,心口一揪,“别这样对我。”
  “要我怎么对你?”他勒住她的腰肢,“是你把我当成外人!”
  “除了阿姨、我、夏劭光,还有经常来看病的赵医师之外,对她而言,任何没见过的脸孔都是可怕的陌生人。我当然会让你见到我妈妈,但不是在她情绪还不稳定的时候。因为长期被殴打,所以妈妈对男人都有些恐惧,何况你的个子又那么高大。再等一段时间好吗?”
  说完,她踮起脚尖,轻吻他的下颚。
  “别理我,我幼稚得可笑。”他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想……爱是会让人有些傻兮兮的。你快上楼吧,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你快回去吧,你们不是快模拟考了吗?”夏雅妮站在门口,催促着他离去,心里充塞了满满的感动。她是何等幸运!他总是能理解包容她的一切。
  “等着我拿第一名让你看吧!”卫洋平笑得开心,“不过我最好先把夏劭光、雷杰还有白奇打昏,免得他们来跟我竞争。”
  说完,他大手一挥,转身离开。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夏雅妮却突然有股不安的感受。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不敢再让自己胡思乱想,关上大门,立刻向楼梯跑去。
  一鼓作气爬上六楼,夏雅妮打开家中的门,气息未平的问道:“阿姨……妈妈……怎么了?”
  “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黄美惠拉住夏雅妮的手,眼眶仍因方才的哭泣而红肿着。
  夏雅妮脸色乍然转白,“赵医师呢?”
  “他诊所有一个急诊,先赶回去了,他要你晚一点再和他联络。赵医师帮你妈妈打过了镇定剂,他建议最好让你妈妈入院治疗。”
  “入院治疗?”妈妈的病已经控制得很好了,不是吗?她几乎是茫然的盯着阿姨。“那个人怎么进来的?”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去买菜,我应该等你或劭光回来再出去……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是那样又叫又闹的,而且……”黄美惠又开始流泪,泣不成声,“而且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衣服都被撕破了,还一直喊那个人的名字。”
  “夏庆元那个禽兽!”夏雅妮咬牙切齿的握紧双拳,愤怒的将背包往地上狠狠摔去,“他竟然撬开门锁!报警了吗?”
  “还没有。我只记得先打电话给你,还有赵医师。”黄美惠垂头丧气的道。
  “阿姨,这不是你的错。你一整天都在这里陪妈妈,已经够辛苦了,怎能要求你不出门呢?是我的错,我早该休学的。”
  “不可以休学,你有你的前途啊!”
  “再说吧!我先进去看妈妈。阿姨,打电话报警,我要他下半辈子都很难过!”她的眼中燃烧着强烈的恨。
  深吸口气,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转身朝房间走去。
  她才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房内立即传来一阵沙哑的尖叫:“不要!出去!出去!”
  “妈,是我。别怕!”夏雅妮快步走到妈妈身旁,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妈妈好不容易丰腴的脸庞被打得鼻青脸肿,右眼比左眼足足肿了两倍大!
  “妮妮,把门关起来,快点!不然夏庆元又要来了!我好怕……”柳成君一手死命的抓着夏雅妮的手臂,一手战栗地指着门口。“快去关门,夏庆元会跑进来打人!”
  夏雅妮安抚的拍拍妈妈的手,顺从的走去关门,只有握紧的拳显示了她的愤恨。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还痛不痛?”夏雅妮走回妈妈的床边,抱着她的肩。妈妈双手缠满了绷带,能不痛吗?
  “那个人打我!”柳成君像个孩子一样地哭诉。
  “我已经叫警察来捉那个人了。”
  “他头上戴着黑色套子,可是我知道他是谁!”柳成君眼睛大睁,惊恐的说。
  “戴黑色套子?”夏雅妮气得身子不住地发抖。那个人以为这样他们就无法指认他吗?她脸色不变,然而抱着母亲的手却轻柔的摇晃着,“你好勇敢哦!等劭光回来,我要他去买个蛋糕给你,好不好?”
  “好。”柳成君咧嘴笑了。
  “那个坏人说了什么吗?”她拿起一把梳子替妈妈梳头发。
  “他说这是我不好好教孩子的报应!他用手打我,还用脚踢我的肚子。我很痛,他还一直踢我!”柳成君抖着身子,“他一直踢我……”
  “他不会来了,警察会把他捉走的。”夏雅妮安抚着母亲。
  “警察会来捉他吗?”柳成君害怕的抓着女儿,“要是捉不到,他会不会又来打我?你不要走,待在我身边,不然他又会来打人。”
  “妈!”夏劭光突然冲进门,让柳成君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躲到墙角。
  “不要打我!”柳成君抱着自己的头,蜷着身子。
  “妈!是劭光啊!”夏雅妮迅速的跑到妈妈身旁,抱住了他。
  “是我啊,妈妈!”夏劭光也走到妈妈身旁,蹲在地上与她平视。
  “呜呜呜……”柳成君靠在夏雅妮的肩头,低低地啜泣起来,小小声的哭泣听起来让人心酸。
  “那个王八蛋戴了黑色头套,我们没办法指控他。”夏雅妮回头望向神情已然转为冷硬的弟弟。
  夏劭光伸出手握着妈妈冰冷的手,“我待会儿到楼下问问有没有人曾经在今天看到过他。他不可能一路戴着头套上来。”
  “这儿龙蛇杂处,没有人会自己跳出来惹麻烦的。他们躲警察都来不及了,哪可能出来作证!”夏雅妮坚定的看向他,“除非我们能全天候守着妈妈,否则那个卑鄙的家伙还是会来勒索我们。”
  “你的意思是……”夏劭光努力的保持脸上的平和,以免惊吓到母亲;而放在身侧的手却已经紧握至青筋毕现。
  “我们要离开?”
  夏雅妮微抬起下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心酸的感觉。
  舍不得啊!她不该开始这段感情的。在她还没有能力保护妈妈之前,在一切都处于不稳定的状况下,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呢?
  “离开”不过是两个中国字,为什么她的心却因为这两个字而疼痛不堪?
  “搬家有用吗?那个家伙知道我们读哪间学校,他可以到学校找我们,甚至跟踪我们。为了钱,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夏劭光极力让自己的声调平稳。
  “我指的是……离开这个都市。”她压低了嗓音,扶起妈妈疲累的身躯。
  夏劭光帮忙将妈妈扶到床上,为妈妈摆正了枕头、盖好了被,看着妈妈垂下眼皮,慢慢地陷入睡眠之中。
  “你要休学?”夏劭光不赞成的摇摇头,与姐姐并坐在床边的地上。
  “不休学,他还是会找到我们。妈妈没法子再经历一次惊吓!搬离这里,我可以插考其他大学。问题是你快要考大学了,那个人难道不会查榜单吗?”她用力的握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指节泛白。
  夏劭光拍拍她的肩,了解她现在的心烦,“这种小问题我两秒钟就可以解决了。”
  “怎么解决?”
  夏劭光伸出手,手心朝上,“看在你是我亲姐姐的份上,这个消息算你两瓶养乐多就好了。”
  “去你的!”夏雅妮浅笑着打了下弟弟的头,知道他努力舒缓着不开心的气氛。“外头冰箱还有六瓶,一瓶五块钱!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集满十二个空瓶,赠送夏雅妮照片一张。”
  “恶!”夏劭光翻了个白眼。
  “别闹了。解决方法是什么?快说啊!”
  “改名字啊!既然他找的是夏劭光这个名字,那我们到户政事务所改个名字,他就找不到了。想他也没钱找私家侦探追踪我们!只是……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离开这里,妈妈的病才能慢慢痊愈。否则那个人三天两头出现,妈妈的精神状况根本就无法稳定。”
  “要不我们干脆设个陷阱,让他下回动手时,直接让警察把他捉住。”
  “你是说让妈妈再见到那个家伙吗?如果只是口头骚扰,关不了他多久的,除非他对妈妈造成重度伤害,而且证据确凿,才可以关他好几年。你要妈妈再让那个混蛋揍吗?况且我们现在的积蓄足以让我们重新开始!现在不是以前,我们有力量反击了。”夏雅妮摇头否定弟弟的想法,神情非常激动。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走到什么地方?我们身上的现金够吗?要不要先带妈妈再去做一次检查?她的病历这里的医生比较清楚。”夏劭光翻开随身的大书包,把纸笔拿了出来——处于混乱状况时,他习惯把所有的东西化成纸上的条列项目。“还有,你要不要告诉卫洋平?”
  “洋平?”夏雅妮曲着膝,抱着腿,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才是她心烦意乱的真正源头啊!
  应该告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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