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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席薰雅前往美国进修了三个月,以加强英文能力,顺道又去日本旅行了一趟,把日语也练得更加口语化,回到台湾,刚放下行囊没多久,就接到丁伟岸的电话。
  “是你呀,有何贵事?”席薰雅不太关心,迂缓的问。
  “有两本很重要的英文著作想请你翻译,不晓得你有没有空?”丁伟岸在工作时十分认真,把嘻皮笑脸全收了起来。“听说你出国进修,好学之心令人激赏,我们正需要像你这种不断求进步的翻译人才,而我相信,你也需要机会一展潜能,现在正好有个机会能让你发挥,过来试一试如何?”
  “我只是出国散散心而已,不敢说学了多少东西,而且我这次回来,正打算找一份长远性的工作。翻译文章乃学生时代打工的事,我并不喜欢成天窝在家里爬格子,你另请高明吧!”她掩嘴小心打了个哈欠,一心只想上床睡觉。
  丁伟岸似有感应,笑说:“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聊。”然后很有风度的收线。
  席薰雅回房舒服地睡了一夜,直到次日十点才醒,觉得疲倦感已消失大半,窝在家中慵懒地过了一天,又接到丁伟岸的电话。
  他真不死心!国内的翻译人才全死光了吗?
  “薰雅,帮好朋友一次也不肯吗?”突然传来魏霞雨的声音。
  “霞雨!怎么是你?”
  “我现在是小丁的下属,他命令我挟私情逼你就范,可怜的我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薰雅开怀的笑出来。“多久没见,你也学会撒娇啦!看来丁伟岸终于降服你这头母狮子了,几时请我喝喜酒?”
  “才没有,我跟他只是同事。”
  “哪有员工直呼上司‘小丁’?”
  “唉呀!反正我亲自出马,你不给我面子不行啦!”
  “这句话就像魏霞雨的口气了。”薰雅怀念地一笑。
  “你不来,我亲自去抓你来哦!”她索性威胁薰雅。
  “算我怕了你,交友不慎。”
  约好时间,席薰雅换了衣服,搭计程车前往岑百慧的出版集团大楼,直上七楼的海外著作翻译部门。
  魏霞雨一见她,疾奔过来,对她再三打量。
  “天呀,薰雅,你变得更美了,出落到如此地步!”
  “不要你吹捧啦!我相信这一阵子你一定过足了美人瘾,因为在丁伟岸心目中,你才是天下第一美女。”乍见好友,薰雅轻松俏皮地说。
  “席小姐好聪明,说中了我的心事。”丁伟岸笑嘻嘻的走过来和她握手。
  “去你的,谁相信你的鬼话!”魏霞雨嗔道。
  “唉,别人说的你就信,我说的你便不信,真为难我了。”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和薰雅同学四年,我若还相信自己真是什么第一美女,不是疯了就是镜子坏了。”
  席薰雅一转眼眸,衷心愉悦地说:“我已经走出失恋的阴影,所以你们两人不必再辛苦的哄我开心了。我真的很高兴你们能在一起,宝一对,很相配。”
  “薰雅!”魏霞雨激动的拉住她的手,好高兴薰雅能重拾往日的笑容,然而细瞧之下,还是有些不同,大概长大了吧,清纯干净的气质不变,却多了一股浑熟的韵致,看得出女人味了,若说过去的她是开了一半的花,现在已完全盛开,迸射出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对男人更是致命性的诱惑。
  丁伟岸虽然深爱魏霞雨,不惜追到南非倾诉真心,终于感动她,提早回来和他热恋,但一双眼睛仍不时溜到席薰雅脸上,愈看愈觉得她美得有味道,即使不说话,只是两人相对看,三、五天不出门也开心得很。
  席薰雅却对魏霞雨拿给她看的两巨册四K硬壳原文书皱眉。
  “这是关于建筑现代史的专门书。”
  “我恐怕无能为力。”她后悔没在电话中问清楚。“你也知道,我只翻译过小说、散文和几首英文诗,所接触的不离文学面,像建筑史这种专业书籍,你们怎会想到找我呢?那些个专有名词,只要稍微解释不同,意思全变了,你们不怕闹笑话吗?”
  “起先我商请一位建筑设计师翻译,但他自认文笔不好,无法叙述生动,怕糟蹋了这两本名着。所以我和霞雨就想请你们两位合作,以他的专业知识佐助你的文采,不正好相得益彰!而且这位建筑师你也认识——”
  “Antonio,你来晚了。”霞雨对推门进来的男人叫道。
  “请原谅台北的可怕交通吧!”
  范逍飒风采依旧,潇洒不凡,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停留在薰雅身上,带着惊叹,也带着喜悦,低微地“啊”了一声。
  “范先生!”席薰雅稍微有些羞涩,似笑非笑的说:“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而且是在这里。”
  “我倒是盼望了很久。”他站在她面前,细腻地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范先生——”薰雅的叫声稍微高了一些,笑容收敛,转为一种淡薄的、似无若有的嗔意。“你又来了。”他不问场合的大胆动作老是吓着她,但一个吻手礼又使人不便小题大作,缩手也不是,不缩手也不是。
  范逍飒笑着缓缓松手,没想到她脸皮还这么薄,很容易脸红。
  “Antonio,克制一点啦,小心又把人吓跑了。”魏霞雨把席薰雅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范逍飒手脚俐落的帖着薰雅而坐,郑重地在她耳边笑说:
  “每次见你,你都比上次见面时更美。”
  薰雅顿时把身体竖直了,小心在不失礼的情况下保持距离。“是吗?”她漫应着。“在你的工作领域中很少有女性吧,所以稍具姿色的均成了大美人。”
  范逍飒笑意更深了,从她的举止可以看出她非常洁身自爱,不因恋爱一场而变得开放,他几乎要可怜牧千里了。
  丁伟岸清清喉咙,开始讨论合作事宜。
  “我这次来台,工作时间安排得很密,没时间坐下来一字一句的解释。”范逍飒摸摸下巴,对薰雅说:“这两本书我读过一次,专有名词不是很多,我们约个时间,我帮你讲解一遍,然后由你动笔,你再把写好的部分交给我,我有空便修改。日后出书,翻译人的姓名也是写你,我当顾问就好。”
  席薰雅有啼笑皆非的感觉,摇头说:
  “我还不能决定接不接这件工作,看来是项很巨大的工程。”
  “你不做,那我也不干了。”他倒开心。“干脆我们撒手不管,溜出去约会吧!冬天难得太阳这么温暖,到哪里玩都比窝在这里有趣。”
  “范先生……”
  “叫我逍飒。”他咬耳朵:“Antonio是一般朋友叫的。”
  丁伟岸敲敲桌子,再咳了一声。“要谈情说爱请私底下去谈,若是两位肯合作翻译这两册书,相信也能乘机培养感情。”
  席薰雅略有不悦。“原来请我翻译只是借口,牵红线才是目的。”
  范逍飒也不乐意。“这么做太不高明了。”
  “我要回去了,翻译工具书请找这方面的专才。”
  “薰雅,你别这样嘛!”魏霞雨不愿让她离开。“你们的私事我不管,小丁也只是开开玩笑,重要的是一时找不到适当的人选,不能请你勉为其难一次吗?”
  席薰雅轻咬下唇,她连口红也没擦,唇色却像上了口红般娇艳欲滴,小小一个动作,就教在场的男人心跳加快了一拍。
  “好吧!要做就赶快做完,找工作的事就挪到过年后。”
  范逍飒神秘地一笑,已在思考要怎么做才有办法让她放弃找工作的念头,这样风情万种却绝不风骚的女孩,看一辈子也看不厌,正适合娶回家当老婆,这次他不会再给其他男人有乘虚而入的机会。
   
         ☆        ☆        ☆
   
  生个病真是太值得了。
  台北的冬天没有纽约一半冷,他反而患了重感冒,送稿子过来的席薰雅得知他在此地已无亲人,朋友又忙着工作,说什么也狠不下心弃他不顾,充当起看护来了。
  陪他坐车去挂急诊,为他整理公寓,将衣服送洗,心知生病的人胃口差,细心为他熬了粥,再配几样亲手做的小菜,她的温柔体帖比美丽的外表更教男人觉得珍贵。
  患难中方见真情,以前范逍飒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欲得之才甘心,而今发自内心的真爱使他相信,即使她姿色平庸,他仍然爱她如宝贝。
  “薰雅,嫁给我吧!”他握住她的臂肘,认真地说,看她有些喘然,面颊又红了,他稍稍拉她挨近他。“得到千里结婚的消息时,我就想回来重新追求你,又怕你心情尚未调适过来,决定多等一、两个月,结果你却出国去了。这次接的工作原不在我计划之内,只想专心的追求你,可是转念一想,专程来台向你求婚,反而增加你的心理压力,教你不好意思拒绝了。我不要勉强的婚姻,宁愿慢慢展开追求行动,但是,你必须有反应才行啊!”
  “范先生……”
  “叫我逍飒。”他坚持。
  “好吧!逍飒,人生病时的感情比较脆弱,很容易受感动,我想你是因为我照顾你几天才产生爱的错觉。”她低微地说:“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要不是你不愿麻烦丁先生他们,他们如果知道你患了重感冒,一样会过来帮你的。”
  “然后错失我两相处的机会?我可没那么傻!”他手一使劲,她落坐于他腿上,她的下巴稍稍向上一场,表示不悦。
  “你太喜欢勉强人了。”
  “而你则太喜欢逃避。我相信你并不讨厌我,甚至有点喜欢我,才肯如此尽心的照顾我,那又为何不勇敢面对这份感情?”
  “照顾你是人情,你少得寸进尺!”
  她要起身,偏偏他双臂有如铁圈圈住她,带点胡碴的嘴唇在她耳鬓闻来嗅去,逗得她痒呵呵,气也气不起来,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若不是怕把感冒传染给你,我好想吻你,吻得你爱上我。”
  “你……你闹够了没?”
  她在他怀中挣扎,可是,那种挣扎似是虚应般,以安慰自己不是我主动的,软弱得完全不发生作用,反而愈发激越男人。
  “薰雅,接受我吧!”他舌尖微伸,添逗她的耳垂,她不能自禁地叫出来,感受到一股炽热,自耳垂直透心房,那像是舔着她颤抖的心哪,从未有过的燥热几乎使她痉挛了,终于软弱地投靠在他的怀中,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范逍飒稍微移侧了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也能尽情欣赏她含羞带娇的俏模样,一种极其特殊的美丽,感觉自己的心跳动得非常剧烈,同时激动地发现,她已无法抗拒他。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安排自己的心,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他的公寓。
  打铁须趁热,第二天没见她来,他自己找上门去。
  “你找小雅?”杨玉琢见他风采翩翩,猜也猜得到他打什么主意,再听他自报姓名,更错不了。“小雅去舞蹈教室练舞。”
  拿到地址,范逍飒转往一家私立舞蹈学苑,问柜台:
  “席薰雅在哪一个教室?”
  “现代芭蕾舞,在第三教室。”柜台小姐陶醉地望着他。“现在是上炉中你不能进去,如果有急事,我帮你通知。”
  “我等她好了。”他想趁此机会多了解薰雅的事。“她来道里几次了?”
  “很多年了!在这里她算是最资深的,所以老板对她很优待,她上炉时间没有固定,但只要有空教室就让她自由练习,像今天也是。”
  范逍飒若有领悟,她那身惊人的气质,一半靠天生,一半靠后天养成。
  “你是薰雅的男朋友对不对?”
  “你猜的?”他反问。
  “一定是啦!我来快两年了,都没见过有男生来接她,你是第一个,如果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才不会让你知道她人在这里。”
  范逍飒笑得仿佛整颗心都融化了。“我并不是她第一个男朋友。”
  “不是吗?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最让她安心的一个了。”那女孩很热心的说:“薰雅有空会和我聊几句,相处久了,常觉得她似乎在为自己的外表烦恼,不明白自己吸引男人的只有一张脸,还是男人也看重她的内涵。想想也对,一名女孩好看到让人看呆了的地步,还有男人会注意她脑袋裹的东西吗?”
  范逍飒也无法否认,他最初也是受她的外表吸引而来。
  “薰雅想必认清你不是那种轻浮的男人,今天她来的时候,看到墙壁也会笑,……啊,她走过来了。”
  席薰雅转出回廊而来——她穿着合身的毛衣和长裤,纤细的腰枝、隆胸丰臀的曼妙身段在保守衣着中自然显现,大衣和皮包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伸至脑后解下束发圈。
  她冉冉行来,步伐从容,瞧见他时,一对眸子突然明灿灿的、含情脉脉的凝视着逍飒,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看他。
  范逍飒贪婪地回视她,迎向她。
  “你没告诉我你喜欢跳舞。”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她的眉毛微细地向上一扬,嘴角现出一丝笑意。
  “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啊!”
  他带她到附近一家餐厅,点杯果汁给她补充水分,自己则要了一杯咖啡。
  “从小我就听腻了人家夸我好看、漂亮、美得不似真人,似乎除了这一张脸外,再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她翘起嘴,像小孩在使性子,范逍飒不由得微笑。“也不能说讨厌别人夸我好看,因为我也很爱漂亮,每天打扮得美美的让我心情愉快。只是,有点不服气,想证明自己内外兼美,所以自小爸妈安排我学才艺,我都很努力去学,后来学校功炉愈来愈重,时间不够,不得不有所取舍,我坚持别的可以中断,只有舞蹈不能间断,因为这是我学得最有心得的一样,也因为我体质不太好,幼年常生病,动不动便感冒,自从学舞蹈后,抵抗力增强许多,很少再生病,我怕一中断不学,身体又变差了,到时恐怕连书也读不好。”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纤弱、惹人怜爱,现在身体不要紧了吧!”他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指,一派西方人的作风。
  “和一般人差不多。”她抽回手,有点难为情。“不要在公众场合这样,有人在看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性感。“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很想直接求婚,又怕你说太快了。”
  “别开玩笑了,坐喷射机也没这么快。”席薰雅笑骂他不正经,拢拢发丝,带点严肃与凄美难分的表情说:“我不想欺瞒你,千里是我的初恋,我几乎付出了所有,但最后我失恋了,他选择了女强人作妻子。这给我很大的打击与伤害,甚至曾恼恨地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也会变成女强人,抢光于聆春的风采,打击千里集团的事业作为报复,就像许多小说上描述的女性复仇记。不要笑,我真的如此想过,可是,想归想,江山可改性难移,我天生不是当女强人的料子,光是我这副嗓子如果要用来指挥下属,没有人会害怕,一点权威也没有。后来,只有自己想开了,祝福他们,教自己死心,重新再开始。可是我又很害怕受到同样的伤害,所以,请你先问问自个儿的心,即使我没有半点事业成绩,你仍会全心全意爱我吗?”
  “你太傻了,为这个烦恼,我不需要女强人太太来帮我赚钱啊!”范逍飒光听她的声音就很开心,像撒娇似的,他虽然受西方教育,接触众多西洋女性,但仍希望娶中国女孩为妻,万万没想到最美、最媚、最像女人的女性在台湾,他可不要他像于聆春一样变得没有女人味。“小雅,我不像千里他们家富有,可是也不穷,事业做得顺利,我的太太只要偶尔陪我应酬,其余我上班的时间,她可以自己安排想做的事情。”
  席薰雅放心了,又忍不住俏皮地笑他:“听起来很像一则征妻广告呢!”
  “你要不要来应征啊?”
  “不行耶,我是独生女,不能抛下父母不管。”
  “这是小细节,我可以安排的。”
  两人坦诚相谈,爱的火花渐渐燃起。
  范逍飒在台期间,工作之外全用来陪伴又娇又柔的席薰雅,翻译的两册建筑史也很快就顺利完成,由薰雅把最后半本稿子送到出版杜去。
  魏霞雨过来接待她,一旁的丁伟岸不知为何事在安抚他异父姐姐冷玫瑰的情绪,扬手向她打招呼,笑一笑,分不开身。
  席薰雅发誓她一点也不好奇,拿了支票就要走,今晚她将盛妆打扮陪范逍飒出席建筑公司老板举行的宴会,他为她订的三件礼服前两天就已做好了。
  “等一下,你等一下!”冷玫瑰忽然奔上前抓住她的胳臂,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得够了,一迭声叫道:“阿伟,你该死!放着现成的人选也不告诉我。小姐,你是明星还是模特儿?奇怪,如果我见过你,应该不会忘记,你很纯,又很艳,天啊,这样矛盾的组合在你身上却显得很自然,简直是奇迹!快告诉我,你贵姓芳名,至于价码不是问题,法方代表只要见了你,相信绝不会委屈你,这支广告一推出去,保证你红透半边天。”
  席薰雅有耐心的听完,迷惑的眨眨眼。
  “请问,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        ☆        ☆
   
  法国百年老店法兰香水公司新推出“别恋”香水
  练完舞蹈的美丽女孩,沐浴后,换上礼服,准备赴约会了。坐在古雅造型的梳妆台前,却嫌脂粉污颜色,台面上只留一瓶“别恋”香水,及一只心形粉红钻戒,女孩的表情似乎在等待情人到来,又仿佛情愿他失约,神秘的光彩闪烁在眼里,这时,门铃响了——女孩震动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那只钻戒放在唇上,轻轻一吻,低语:“再见!我的爱。”钻戒收起,女孩动作优雅的喷上“别恋”香水,旋转身向门边的情人走去……
  “卡!”
  导演比个OK的手势,现场响起如雷的掌声。
  “天才!席小姐是我平生仅见的天才演员!排演一次就能正式演出,而且一次就OK,我导过这么多支片子,这回最轻松、省事。”林导演赞不绝口。
  “全靠导演教的好,还有大家的帮忙。”席薰雅谦虚的说,宛如仍未从剧情中走出,又幽幽道:“我觉得好像在演我自己的故事,很能明白那种不得不告别过去恋情迎向新生命的滋味,才容易演得投入。”
  “居然有人放弃席小姐这位大美女,我相信他离开你后一定很后悔,等这支广告一推出去,他更会懊恼不休!我真的没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孩。”
  “导演过奖了。”
  “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冷小姐和苏波那先生。”
  法兰西斯.苏波那是法方代表,现任法兰总裁的外甥,代为巡视亚洲分公司的经销情况。他原先中意一位已扬名国际的大陆女星来诠释这支广告,然而当冷玫瑰将席薰雅带到他面前时,他惊为天人,马上签约,并且对席薰雅展开热烈的追求。
  冷玟瑰也很惊讶薰雅的表现出人意料之外的好,不过,仔细想想,这个脚本简直是为她订做的,她刚从一场苦恋中挣脱出来,面对新的追求者,那种欲拒还迎、妾身千难的表情在短短两秒钟内流露无遗。
  这支香水的推出正因应目前速食爱情的潮流,爱情来匆匆去匆匆,随时都有可能必须告别过去的恋情迎向新的爱情,一上市,很受年轻女孩欢迎,而这族群正是香水市场的生力军。
  有趣的是,“别恋”两字,有人解释为“告别过去的恋情”,有人说是“移情别恋”,有人干脆翻成白话“不要恋爱、拒绝恋情”,用的人心情不同,意思也跟着变。
  无疑,这支广告是成功的。
  模特儿也水涨船高,跟着大红特红。
  画面上没有模特儿的姓名,但一位绝色美女上了电视和女性杂志成为产品代言人,有心人要查,很快就能将她的祖宗八代全查清楚,多少厂商和艺界经纪人急于争取她,多少记者想要专访她,她——席薰雅却销声匿迹了。
  法兰西斯.苏波那黯然神伤的回法国去了。
  冷玫瑰对丁伟岸、魏霞雨都说:“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温柔多情的金龟婿,她说不要;大好的演艺前程,她也白白放弃,每个人都看好她能成为国际巨星呢!范逍飒的魅力真够啊,或是他早向薰雅下了蛊?”
  “薰雅的个性温柔纯良,不适合争强斗胜的演艺圈,至于那个法国人,谁知道他家乡有多少女朋友?薰雅的选择我很赞同,范逍飒那么爱她,一定会好好待她,使她幸福。”
  魏霞雨的口吻很笃定,薰雅的选择早在她意料中。
  两个月后,她休假飞往温哥华,住在牧千里和于聆春的居处,名为度假,却是想办法找时间和牧千里独处,将一卷录影带和那只粉红钻戒交给他。
  “薰雅她结婚了。”魏霞雨没有遗漏牧千里脸上瞬间即逝、若有所失的表情。“她拜托我把这只戒指还给你。本来她舍不得,想留著作纪念,可是结婚前她拍了一支广告,她说她所有对你的爱都遗留在这支广告里,往后只能沉淀在记忆深处,不敢再想起。她说,她要好好爱她的丈夫,不忍心带着过去的旧梦嫁给深爱她的男人。她无力再争取你的爱,也不想再遭受不幸的打击,她说被爱才是最幸福的,所以她作了选择。”
  “他是谁?”他问。自己的心事,是不能向任何人诉说的。
  “范逍飒。”
  “是他,果然是他。”
  牧千里回答得很空虚,没作任何表示。魏霞雨悄然走了。
  夜深人静时,他才敢再次正视自己的心境,独自观赏那支广告片,整整三十秒,画面上全是小雅,小雅的笑容,小雅的忧愁,小雅的美丽……,思念又如潮汐那般起伏,让他的灵魂在深夜不得安稳地休息,过去的甜蜜回忆好像底片在他的脑海处放映了一遍,小雅如泣如诉的哀伤面孔始终徘徊不去……
  她,可还怨他?
  她,真的幸福吗?
  “小雅,”他抚弄那戒指。“小雅,小雅……”
  “怎么回事?”于聆春由楼上走下来,声音先到。“这么晚了,你在看什么?没画面了嘛,也不关掉。”
  牧千里已把戒指收进口袋,再拍录影带取出,转身准备上楼,他要把它们收藏在保险箱里,他一生最美丽的回忆。
  “千里!”聆春赶上他,挽住他的胳臂,欲语还休的样子。“我有一件喜事想告诉你。”
  “回房再说。”
  他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先进书房收好回忆,再进卧房。
  “到底什么事?”
  “我怀孕了。”
  于聆春又喜又羞的合眼沉醉,想像丈夫一定会忍不住兴奋的跳过来抱住她,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冷淡自然转为热烈……,想到美妙处,她睁开眼睛,只见牧千里的眼睛掠过她的腹部,没有惊喜,没有拥抱,太冷静了,他说:
  “很好,终于怀孕了,对爸已有了交代。”
  于聆春不了解作父亲的心情。
  “你呢?你似乎一点也不惊喜。”
  “女人怀孕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还嫌你太慢了点。”他笑了,宽心的躺上床,以手作枕,悠然道:“明天我立刻打电话给爸,他一定很高兴牧家有后了。”
  “去你的!我在乎的是你的想法。”
  “我当然开心,这往后,爸就不能再束缚我了。”
  “你说什么?怎么老是答非所问?”
  “你别管。你只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替我生个儿子就行了。”
  “我喜欢女儿。”于聆春有点赌气。
  “我不需要女儿。”
  牧千里心里想,如果为他怀孕的女人是小雅,他会乐上天,不管生男生女,他都会陪侍到底,小心翼翼的呵护她。
  “你先想想,要回娘家待产,还是让妈来陪你,我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你,而你是第一胎,还是找个有经验的人陪伴,以防万一。”
  于聆春当他是关心她,顺从的依偎在他怀里。
  他小心翻个身,背对她自顾睡去。
  冀求梦的羽翼负载着他的心魂,飞越关山万里,与她同在梦中重逢,重回过去共处的时光,两心共托明月为媒证:愿今生今世我两形影相依,不离不弃。
  梦啊,永远是最美的,宛如那个她。
  梦中的“她”呢?
  她挥挥衣袖,不理睬她所引起的种种骚动,远嫁到美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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