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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一个明智小五郎破案立功的故事。 这个案件是我认识明智一年左右的时候发生的。它不仅充满着戏剧性的情节,引人入胜;还因为当事者是我的一个亲戚,更使我难以忘怀。 通过这个案件,我发现明智具有猜解密码的非凡才能。为了引起读者的兴趣,让我将他解破的密码内容,先写在前面。 “早就想看望您,但始终没有机会,延至今日,非常抱歉。连日来,天气转暖,最近一定前去拜访。,前赠小物,不成敬意,蒙你礼赞,深感不安。手提包是我闲来无聊,为了解闷才拙手绣成的。甚至担心会受到你的批评呢。时令不正,请多多保重身体。再见”。 这是一张明信片的内容,一字未动地抄下来了。从文字的涂抹到各行文字的排列,一切都保留了原文的样子。 那么,让我来讲这个故事。当时我为了防寒避冬,同时也带了一点工作,正住在热海温泉的一家旅馆里。每天除了洗洗温泉外,就是外出散步或静卧休息。同时也利用空闲时间写点什么,过着极其悠闲舒适的日子。当我洗完温泉出来,心情愉快地、暖洋洋地坐在向阳走廊的藤椅上,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当天报纸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条重要消息。 当时在东京有自称“黑手帮”的一伙强盗,为非作歹,肆无忌惮,虽然警方多方侦察,但始没有破案。昨天刚抢劫了某某富翁,今天又袭击了某某贵族,而且传说又愈来愈离奇,弄得首都人心惶惶。报纸的社会版上也每天不断地大登特登这方面的消息。今天继续用特别引人注目的《神出鬼没的怪贼》这样的三栏大标题加以喧染。由于我看惯了这一类的消息,因而它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但是在那条消息的下边,在有关黑手帮的被害者的各条消息中,使我非常吃惊地看到了“xxxx氏遭到袭击”的小标题下登出的十二三行消息。我所以感到吃惊,是因为消息中提到的xxxx氏是我的伯父。消息写的很简单,只说是xxxx氏女儿富美子被怪贼拐骗,赎金1万元也被骗去。 我出生在一个极其贫困的家庭。在来温泉休养之前,一直靠卖文为生。但不知为什么伯父却是一人很富有的财主,担任两三家大公司的董事。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条件成为黑手帮的目标。伯父过去事事都非常照顾我,所以不管怎样我也必须赶回去看一看。真怪我粗心大意,伯父家的这场意外灾祸,甚至赎金都被骗走这样的事,当时我竟全然不知道。我想伯父一定往我们住处挂过电话,由于这次旅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没有办法和我取得联系。因此我只是在报纸上发表了这条消息之后才知道的。 我匆忙地整好行装赶回东京,立即跑到伯父家。到那里一看,伯父夫妻二人正在佛像前笃诚恭敬地敲着太平鼓和木梆子,反复念诵“南无妙法莲华经”七个字。我知道他们一家都是日莲宗信徒,对佛祖非常虔诚。在念经时间如果不是事先约好就是最熟悉的人也是不准出入的。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当时并不是念经的时间。上前一问,原来事件还没有解决,尽管赎金已经按照强盗的要求交出,但是那个宝贝姑娘还没有给放回来。在精神万分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反复念诵《南无妙法莲华经》,以求佛祖保佑,搭救他们的女儿。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黑手帮。那是几年前的事,有的读者还可能记得当时的情景。他们总是先把被害人的子女拐骗走,作为人质,然后要求巨款赎金。他们在恐吓信上详细地指定某月某日某时,携带现款若干元到某地。黑手带的头目准时地等在那里。就是说赎金要由被害人直接交给强盗。这是多么放肆和大胆;不过他们在行动上却十分谨慎,不论拐骗也好,恐吓也好,接受赎金也好,干的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如果被害人事先到警察署报告,交赎金的地方埋伏有便衣警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决不到那个地方去。而且那个被害人的人质随后就要遭到残酷的迫害。看来黑手帮案件不像是社会上犯罪青年那样轻举妄动,肯定是一些有头脑而且极为大胆的家伙们。 且说被强盗光顾的伯父一家,从伯父伯母开始,个个吓得张皇失措,面无人色。一万元的赎金交出去了,可是女儿并没有回来。这使得在实业界被称为“计谋多端的老狐狸”我的伯父,也柬手无策了。这就是他一反常态,肯于向我这样一个小毛孩子商量求助的原因。我的堂妹富美子当时十九岁,长得又很漂亮。所以,当交了赎金之后还没有放回人来,自然使人担心她会不会遭到强盗门的毒手。否则,便是强盗们看到伯父容易被敲诈,一次不满足,就两次、三次地威胁,继续要赎金。不论怎样,对伯父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担心发愁的了。 伯父除富美子外还有一个儿子。可是他刚念中学,做不了什么事。这样,我便充当了伯父的参谋,同他一起商量对策。经过仔细地打听之后,我发觉强盗的作法不像传说那样的简单,而是非常巧妙,甚至有些像妖魔鬼怪一类怕人。我对犯罪、侦察这类事情具有异乎寻常的兴趣,在大家所熟知的《D坡杀人案》中,有时我甚至想去冒充业余侦探。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还想和那些专职侦探较量一下。当时尽管我动了不少脑筋,可是最后并没有成功,因为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次,虽然伯父也到警察署报了案,但靠警察能解决问题吗?至少从到今天为止的侦察情况看,是没有把握的。 这样,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我的朋友明智小五郎。如果委托他办这个案件,肯定会弄出个眉目来的。我便把这个想法说给伯父。伯父这时的心情是能请来商量的人愈多愈好。再加上平素我己多次讲过明智的侦察本领,因此,尽管伯父还不十分相信他的才能,但还是让我请他来。 我乘车到那家熟悉的纸烟铺去,在二楼那间装满各类图书的因铺席半的房间里见到了明智。碰巧的是他从几天前已经着手搜集黑手带的材料,正在对材料进行他拿手的推理。从他的口气听来好像已经理出了一些头绪。我把伯父的意思一说,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实际案例,于是他很爽快地应诺下来。我立即带他一起到伯父家去了。 不一会儿,明智和我便同伯父面对面地坐在伯父家那间修建得非常考究、摆设又十分风雅的客厅里了。伯母和寄居在伯父家的学仆牧田也出来参加谈话。牧田作为伯父的保镖在面交赎金那天曾一同去过现场。他是为了补充情况被伯父叫来的。 忙乱中送上来红茶、点心等。明智只拿了一支待客用的进口高级香烟,彬彬有礼地吸着。伯父身材高大,又兼营养过多和很少运动,所以非常肥胖。他不愧是实业界的老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减少他平素的威严。.伯父的两旁坐着伯母和牧田。由于两个人都长得很瘦,尤其是牧田,异乎寻常地矮小,这就愈发衬托出伯父的魁梧。双方见面略事寒暄后,尽管事前我已经简要地介绍了情况,但明智仍提出希望再详细地讲一讲事件的经过,于是伯父便开始介绍起来。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6天前,也就是13日那天中午,我的女儿富美子说到朋友家去玩,便换了衣服出去了。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这时由于我们已经听到黑手带的可怕传说,我的妻子首先担心,就往女儿的那个朋友家打电话询问,回答是今天根本没有去过,我们这才慌了神。接着尽我们所知,给她所有的朋友家都挂了电话,回答都是她没有去。后来又把学仆和经常来往的车夫都召集起来,四面八方到处寻找,整个夜晚眼也没合的过去了。” “对不起,我打断了您的话。请问,当时有人确实看到小姐外出了吗?” 明智这样问后,伯母你替伯父回答说: “啊?据说女佣和学仆他们确实都看见了。特别是一个叫阿梅的女佣说,她记得亲眼看到了小姐出门后的背影,可是……” “以后的一切便不清楚了,住在附近的人或来往走路的人,也没有人看见您家小姐吧?” “是的,”伯父回答说。“女儿没有坐车,是走着去的,因此,如果遇到熟人是会被看到的。正如您所见到的,这条街是个僻静的住宅区,虽说是住得很近的邻居,也很少有人出来走动。我也尽可能地到处打听,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我的女儿。因此,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到警察署去报案。就在第二天中午刚过,收到了大家都担心的黑手带来的恐吓信。果然不出所料!当时确实是惊恐万分。我的妻子他们竟哭个没完没了。恐吓信也顾不得送警察署了。信的内容是携赎金l万元,于15日午夜0时,到T草原的一棵松树下。送款人只限一人。如果报告警察署,则杀死人质,作为报复……收到赎金后第二天,将送还你家小姐。写的大概就是这些。” “这封恐吓信,经警察调查结果,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啊,据说没发现任何线索。用的是到处都出售的一般信纸和茶色单层的、很便宜的信封,也没盖邮戳。刑事警察说笔迹也没有什么特征。” “警察署对检查这类东西有很完整的设备,大概不会错的。不过邮戳是哪个局呢?” “不,没有邮戳。因为它不是邮来的,是谁投进门口的信箱里的。” “又是谁把它从信箱里拿出来的呢?” “是我。”学仆牧田突然用异乎寻常的声调回答说。“信件都是由我归拢一起交给太太的。那封恐吓信就夹在13日午后第一次送来的信件里。” “究竟是谁把它投进信箱里的,这个问题……”伯父补充说:“我问过了附近的交通警察。虽然经过种种调查,情况却一点儿也不清楚。” 明智这时陷入沉思之中,他好像要从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简单的问答中努力发现什么似的。 “那么,以后又怎样了呢?”不一会儿,明智抬起头来接着问下去。 “我甚至想到警察署去报案,让他们侦缉处理,但我想虽然是强盗的一封恐吓信,他们说要女儿的命,也不是做不出来的。这时,我的妻子也出来拦阻。我也认为没有什么比女儿更宝贵的了。因此,虽然有点舍不得,还是决定出1万元赎金。 “恐吓信的规定,方才已经说过是15日的半夜0点,地点是T草原的一棵松树下。我稍稍提前作了准备,把百元一张的钞票1万元,用白纸包好装在衣袋里。恐吓信中写着必须一个人去。由于妻子特别不放心劝我带一名学仆去,想来也不会影响强盗的活动。于是便带了牧田,以便一旦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可以保护我。这样我和牧田使到约会的那个偏僻冷静的地方去了。说来可笑,我活到这么大年纪第一次买了一支手枪,然后把枪让牧田拿着。” 伯父说着苦笑了一下,我想像当天夜里那种惶恐的情景,禁不住地要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我仿佛看到身材魁梧的伯父,带着矮小丑陋、又有几分迟钝的牧田,在漆黑的夜里战战兢兢地向现场走去时的奇特情景。 “我们在离T草原四五百公尺前下了汽车。我打着手电照着路,才勉强地来到一棵松树下。因为天黑,牧田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尽量顺着树荫,保持十多公尺的距离跟在我的后面。你知道一棵松树周围是一片灌木林,也不知道强盗会藏在哪里,真觉得毛骨惊然。可是我忍耐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足足等了30分钟,牧田,你在那段时间做什么来着?” “是,我在离主人20来公尺的地方,俯卧在繁茂的树丛里,手指抠着手枪的枪机,眼睛盯着主人的手电光。时间相当长了,我觉得像等了两三个小时似的。” “那么你说一说,强盗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明智热心地问着。他显得非常兴奋的样子。我从他开始用手搔蓬乱头发的动作中觉察到这一点。 “好像是从对面来的,也就是说从我们来路的相反方向来的。” “他的衣着举止怎么样?” “没有看清楚。好像穿一身黑衣服,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只是脸的一部分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发白。我没看清楚,因为当时我怕强盗生气而把手电筒闭了。这样,我默默地把钱包交给了他,本来想问问女儿的事,刚要开口,那个强盗立刻把食指竖在嘴前,用力地发了一声:“嘘!”我认为这是暗示我不要开口,于是便什么也没有说。” “以后又怎样了?” “就是这些了。强盗用手枪对着我,退着走去,慢慢地远了,消失在黑暗里。我一时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的站在那里。那么呆了一会儿,就向后面小声地叫了一声牧田。于是,牧田从树丛中悄悄地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问我:已经走了吗?” “牧田君,从你藏身的地方也能够看见强盗的身体吗?” “呵,一是因为天黑,二是树木太密,所以没有看见强盗的身体,不过我听到了好像是强盗走路的声音。” “以后又怎样了呢?” “所以,我刚说咱们回去吧,牧田又说要检查一下强盗的足迹,他的意思是以后报告警察时那会成为很重要的线索。是这样吧?牧田!” “是!” “找到了足迹吗?” “这个吗伯父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说:“我非常奇怪,竟没有发现强盗的足迹。这个我们决没有看错,听说昨天刑事警察也去了现场进行侦察。由于地方偏僻,其后也没人去过,我们两个人的足迹还都清楚地留在那里,此外,没有任何别的足迹。” “啊!那可太有意思了,能不能请你再详细地讲一讲。” “露出地面的只是一棵松树下那块地方,它周围有的地方堆着落叶,有的地方长着青草,是留不下足迹的。在露出地面的地方只留下我的木履的痕迹和牧田的鞋印。不过强盗为了走到我站着的地方采取钱总该留下足迹的,可是却没有。从我站着的地面到长草的地方距离最短,但也是有一丈多远。” “那里有没有什么类似动物的足迹?” ·明智有意的又问了一句,伯父显出惊讶的样子反问道: “啊I你说什么动物?” “比如说,有没有马的足迹和狗的足迹或别的什么?” 我听了这个问答,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斯特兰杂志或别的什么书上看过的一篇犯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把马的蹄子绑在脚上往返于作案现场,因而巧妙地避免了怀疑。明智一定也是想着这种可能性。 “呀!这样事我可没留心,牧田,你注意了没有?” “是,我也想不起来了,好像并没有那样的足迹。” 明智又陷入沉思。 我开始从伯父那里听到这件事时就想过:这个案件的中心是没有强盗的足迹。那的确是令人可怕。 沉默长时间的继续着。 “然而,不管怎样,”伯父又接着说了起来:“这个事总算过去了,我便放心地回了家,相信第二天女儿会回来的。因为我很早就听说,愈是厉害的强盗,就愈能信守诺言,这是强盗的道德。我认为他们不会说谎,因而放心。可是结果怎样呢?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女儿还没有回来,真的叫人无话可说。再也不能默不作声了,于是,昨天把详细情况报告了警察署。可是警察也因为有许许多多的案件要办,没有把这个案件放在心上,正在这时,听家侄说和你是好朋友,就一切拜托你费心帮忙了……” 伯父讲完之后,明智对某些细节提出了种种疑问,又把事实一个一个地加以核实,这些就不必细讲了。 “可是,”明智最后问道,“最近你家小姐这里收没收到什么可疑的信件?” 对这个,伯母回答说: “凡是寄给女儿的信件,一定都要由我先看一下,因此假如其中有可疑的情况会立即发觉的。可是,最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不,就是极平常、无关重要的情况也好,希望把你注意到的情况如实地谈一谈。” 明智好像从伯母的谈话里发现了什么似的,接二连三地问个不停。 “不过,我认为这些都和案件没有多大关系……” “总之,请你说说看。有些情况常常会预料不到的给我们提出线索。” “那么,我就说一说。大约一个月前,从一个我们过去从未听说过名字的人那里经常地给女儿寄来明信片。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有一次我曾问过女儿,来信的是不是学生时代的朋友,女儿只是“嘿”地答应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似的。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想再仔细地问她一次,这期间就发生了这个案件。有些具体情节已经记不清了,听你方才一说才忽然想起来,就是说,女儿失踪的前一天,收到一张奇怪的明信片。” “那么,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张明信片?” “当然可以。大约放在女儿的文件匣里。” 于是,伯母把那张奇怪的明信片找了出来。一看那上面的日期,正像伯母说的那样是12日,发信人由于匿名的缘故,只写了“弥生(阳历三月)”,而且盖有市内某邮局的戳记,信上写的就是故事开始写的,“早就想看望您……” 我也曾对那张明信片,反复地揣摩,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只不过有些句子的确不大像少女应该说的话。但是,明智怎么想的呢?他把它当成一件大事似的,用非常郑重的语气说要暂时借用一下那张明信片。当然这是不会遭到拒绝的,伯父立即答应了。我对明智的想法一点也不明白。 这样,明智的问话终于结束,伯父迫不及待地忙着问他的意见。 于是,明智想了又想,回答道: “不,我只是问您一些情况,还说不出有什么成熟的看法……总之,做一做看,说不定两三天之内能把小姐给你们送回来。” 且说,由伯父家中出来,我们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向归途。那时,我准备了很多话想了解一下明智的想法。可是他却说,侦察只不过刚刚有了点头绪。至于今后怎么做,他一句也没有说。 第二天,我吃过早饭,立即到明智的住处。因为我非常想知道他对这一案件的想法,以及解决这个案件的途径、办法。 我想像着他埋首在书籍堆中,聚精会神、冥思苦想的样子。由于我们俩关系非常密切,我只和纸烟铺的老板娘打下个招呼,就急着要登上去明智屋子的楼梯,这时有人叫住了我。 “啊,今天他不在呀!很少见的今天他一大早就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多少有点吃惊地间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据说并没有留下什么话。 大概已经开始工作了吧,尽管这样,经常早晨睡懒觉的明智,这次能这么早地外出办事是过去很少有的。我这样想着,又回到我住的公寓。因为我有些不放心,隔一会儿又来找明智,但是去了几遍明智都没有回来。最后等到第二天的中午,还没有见他回来。我有些担心起来。纸烟铺的老板娘非常着急,到明智的屋子里看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字条,结果也没有。 我觉得应当把这个情况告诉伯父,便马上到伯父家。伯父伯母夫妻两人还是那样在佛祖前念经呢。我说明情况,伯父、伯母大吃一惊,这回不是连明智也被强盗弄走了吗!因为是请他侦察这个案件的,所以连我们也有很大责任。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对明智的母亲可怎么交代呢?伯父全家又慌张起来了。我本来对明智十分信赖的。认为他万无一失,不会出什么问题,却也被周围的恐慌情绪所感染,也担心起来。在柬手无策中时间滑过去了。 可是,当下午我们齐聚在伯父的饭厅里,正左思有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送来了一封电报。 “富美子同行现出发。” 这出乎意料的电报是明智从总带千叶拍来的。我们都高兴得情不自禁地喊起来。明智平安无事,女儿也能回来。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一家立刻变得活泼热闹起来,就像要迎接新嫁娘一样。 我们都焦急地等待着。当笑容满面的明智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脸庞稍稍有些消瘦的富美子跟在他的后面。由于伯母怕富美子疲劳,只让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休息。为了表示祝贺,我们面前送来了事先准备好的酒菜。伯父夫妻殷勤地握着明智的手让他到上座,千百遍地说着感谢的话。那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案件,对明智的感激是毫不过分的。对手是动员了国家的警察力量也长期未能奈何他的黑手帮。尽管明智是侦探名家,但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女儿领回来,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明智不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把案件解决了吗!伯父伯母像欢迎凯旋归来的将军似的,盛情款待,这是完全应该的。他是一个多么令人钦佩的人啊l这次就连我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大家都凑过来想听听这位大侦探的冒险故事。以便了解黑手帮究竟是怎么回事。 “非常抱歉,我什么也不能讲。”明智表现出有些为难的样子说。 “尽管我多么卤莽,但一个人总是不可能把那些强盗都逮捕起来的。我经过种种考虑的结果,想出了一个极为稳妥地把你家小姐救出来的办法,也就是说让强盗无条件地退还一切的办法。这样我便和黑手带有了个约定,即黑手帮方面送回你家小姐退还1万元赎金,同时保证将来也绝不对你家动手。我呢,不仅有关黑手帮的事一概不对外人讲,同时保证将来出绝不参与逮捕黑手帮的活动。我想只要府上蒙受的损害得到补偿,那我的任务就算完成。所以我想适可而止,免得稍一疏忽出现不好收拾的局面。于是我便答应了强盗的要求回来了。因此,请你们不要向我询问关于黑手帮的一切情况……这是那笔1万元现款,请你查收。” 这样说着,他把用白纸包着的1万元交给了伯父。特别感兴趣的侦探经过算听不到了。但我并没有失望。对伯父他们也许不能说,再怎么严肃的约定,对于像我这样的好朋友,他会如实地告诉我的。这样一想,我便急不可耐地盼着酒宴快点结束。 对伯父夫妻来说,只要自己一家平安,逮捕不逮捕强盗,那是无关紧要的。为了表示对明智的谢意,不断地交杯敬酒,酒量不大的明智立即双颊通红,那总是笑呵呵的脸现在更是满面春风。热烈地交谈着案件之外的闲话,客厅里一片爽朗的笑声。在酒宴桌上大家都说了些什么,没有记在这里的必要。只有下面的一段对话,我想多少能引起读者各位的兴趣。 “不,您就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了。我在这里发誓,将来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不论多么难办的事,我一定尽力完成,你看怎么样?现在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吗?” 伯父举杯向明智敬酒,笑容满面地说。 “那多谢你了!” 明智回答说: “举个例子说怎么样。我的一个朋友某君,非常羡慕你家小姐,不知道能不能把你家小姐嫁给我那个朋友?” “哈哈……,你真有办法。不过只要你保证那个人的为人,我是不会拒绝把女儿嫁给他的。”伯父相当认真地说。 “我的朋友是基督教徒,这一点你以为如何?” 明智的话作为即席凑趣给人的印象是有些过于严肃。虔诚的日莲宗的伯父稍稍表现出有些不快。 “好的。我是非常讨厌基督教的。不过这次不是别人而是你提出来的要求,让我考虑一下看。” “那就多谢了!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求婚的。请你不要忘记你方才说过的话。” 这一段对话,使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把它看成是开玩笑当然可以。但如果讲的是真话,也很有可能。这时我想起了巴里摩戏剧中易罗德·霍姆斯,通过一个事件认识了一个姑娘,以后相互爱恋,最后终于结婚的故事情节,想到这里我偷偷地笑了。 伯父一直热情招待,诚恳挽留。但由于时间太久了,便告辞出来。伯父把明智送到大门后,说:“为了略表感谢的一点心意,也不管对方怎样谢绝,硬把装有2000元的钱包塞进明智的衣袋里。 “不管你和黑手带有什么约定,总可以把情况告诉我吧!” 我从伯父家里出来,迫不及待地向明智问道。 “啊,当然可以。”出乎意料,他很轻快地答应了。”那么让我们一起喝点咖啡,再慢慢聊吧!” 于是,我们走进一家咖啡后,选择了一个靠里边的偏僻的地方坐下来了。 “这个案件侦察的出发点,就是从现场没有脚印那件事开始的。”明智要过咖啡之后,开始讲他的侦探经过。 “那件事至少有六个可能。第一种解释是:你伯父和便衣警察没有发现盗贼留下的足迹,因为贼是可以用兽类或鸟类的足迹欺骗人们的。第二种解释是:这个想像也许有点离奇——比如盗贼用在一个什么地方或是走钢丝,总之是用一种可以不留下足;迹的办法来到现场。第三种解释是:你伯父或牧田把强盗的足迹踩掉了。第四种解释是:也许是非常偶然的巧合,你伯父或牧田的鞋和强盗的鞋一样。这四种,经过现场的仔细侦察是可以弄明白的。再有第五种解释是:强盗并没有到现场来,也就是说你伯父出于他的什么需要而演出了这场独角戏。第六种解释是:牧田和强盗是一个人。 总之,我感到有到现场侦察一下的必要。就在第二天立刻到T草原去了。如果在那里没有发现第一到第四种情况的痕迹,那么就只剩下第五和第六两种可能,这样侦察的范围便可以大大地缩小。 可是,我在现场有一个新的发现。那些警察有一个很大的疏忽。原来地面上有许多被什么尖硬的东西扎了似的痕迹,特别是这些痕迹全都藏在你伯父的脚印(更多的是在牧田的鞋印)之下。乍一看是很不清晰的。看到这些,在我脑海里萦回的种种想像中,忽然想起一件事。真是一个出色的想法呀,那就是和学仆牧田的瘦小身躯非常不相称的宽大的丝绸腰带,不是打着一个很大的结子捆扎起来的吗?从后面看起来稍稍显得有点滑稽。我偶然想起了这件事,这样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 明智这样说着,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不知为什么用一种令人焦急的眼光看看我。遗憾的是我缺乏那种能力,可以跟得上他的推理进行思考。 “那么,结果怎样了呢?” 我由于恼恨自己而大声喊起来。 “总之,方才说的六种解释中第三和第六都说对了。换句话说,学仆牧田和强盗是一个人。” “是牧田我不禁叫出声来。这是不合情理的,那样一个憨厚的、诚实的男人……” “那么,"明智沉着地说:“把你认为不合理的地方一个一个地说说看,让我来回答。” “那多得数不胜数。”我稍加考虑后说。 “第一,伯父说强盗比他这个大个头还高二三寸。那样就应当有五尺七八寸。可是,牧田不正好相反是那样矮小的男人吗?” “相反,正因为是这两个极端,所以才有加以怀疑的必要。一边是日本人少有的高个汉子,一边是近似畸形的矮小男人。这的确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可惜的是鲜明得有些过份。如果牧田使用再稍短一点的高跷,我也许会被他迷惑或欺骗过去。嘻嘻嘻嘻, 明白了吧!他把高跷弄短后事先藏在现场,不用手拿着而是绑在两只脚上,就凭着这个干的。因为是大黑夜,又离你伯父有五丈多远,具体情况是看不清的。他在完成了强盗的任务之后,为了消灭高跷的痕迹,才又在那里借口调查强盗的足迹来回走动的。” “像这样骗小孩子的勾当,为什么你伯父竟没有看穿呢?第一、强盗穿的是黑衣服;而牧田平时却总是穿一身雪白的乡下手织布。再有便是那条丝绸腰带。真是一个好办法。用那样宽的黑绸从头到脚地团团围起来,牧田的小个子当然便看不出来了。” 因为事实过于简单,我有一种被人捉弄了似的感觉。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牧田就是黑手帮一个成员。真奇怪,黑手帮……” “咳!你怎么还在想那样事?今天你的头脑反应有些迟钝。你伯父也罢,警察也罢,甚至连你都毫无例外地患了黑手帮恐怖症。当然,由于当前的形势,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能够像平素那样的冷静,根本用不着等我,你自己也完全能够解决这个案件。这和黑手帮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的确,我的头脑真的糟透了。愈听明智的说明,对事件的真象反而愈发糊涂起来。数不尽的问号,一团浆糊似地塞在我的脑袋里,甚至不知应从哪里问起。 “方才你说和黑手帮有了约定,怎么又说这些荒唐无稽的话呢?第一,我不明白,如果是牧田干的,他这样默不作声地听之任之不是很奇怪吗?其次,牧田那样的人,是不会有拐骗富美子、并把她藏了几天的本事的。不是说富美子离家那一天,他整天在我伯父家中,一步也没有外出吗?像牧田这样的人,究竟能否干出这样的大事来,还有……” “确实是疑问重重,漏洞百出。不过如果你能把明信片上的暗码文章解开,或者至少你能认识到这是一篇暗码文章,也就不会那样感到奇怪了。” 明智这样说着,拿出那一天从伯父那里借来的那张署名“弥生”的明信片。(各位读者,对不起,还要请你们重新读一下开头那一段文字。) “如果没有这个暗码文章,我肯定也不会怀疑牧田的。所以,应该说这次破案的起点是这张明信片。但不是一开始就明确地认为它就是暗码文章,只是对它有些怀疑。怀疑的理由是这张明信片恰好是在富美子失踪的前一天收到的;其次是字迹虽然经过精心的模仿,仍然总有些像男人手笔。再有是当你伯母问到富美子时,她的表情有些异样等等。不过,你再看看这张明信片,就像在原稿纸上抄写似的每行各写十八个字,确实写得很工整。不过,在这里让我们横的划上一条线看。” 他说着拿出铅笔,在原稿纸上画了一条横线。 “这样一来就容易理解了。你顺着这条线横着看下去,哪一行都夹杂有一半左有的假名但是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沿着最高的这条线各行第一个字都用的是汉字。 “一好割此外叮袋自吒歌切" “噢,是吧!”他用铅笔横的指点着说明,“把这个完全看成是一种偶然,那倒有些奇怪了。男人写的文章姑且不说。一般说来假名多于汉字的妇女文章中,是不会出现这样各行头一个字清一色用汉字这样的写法的。因之,我认为有研究一下的必要。那天晚上回来之后,我集中地思考这个问题。幸而我对暗码做过一些研究,所以比较容易地解开了。让我再解一下。先将汉字的第一行择出来加以研究。表面上看来好像是扶乩猜会似的,一点也弄不懂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和什么汉诗和经文有关系,经过查对也不是。在进行各种猜测过程中,我突然注意到有两个字被涂抹掉。在写得如此干净漂亮的文章中,竟有这样被抹掉的地方,我感到有些奇怪。而且两个又都是第二个字。我凭过去的经验知道,用日语写暗码时最困难的是浊音和半浊音的处理。抹掉的文字会不会是为了它上面的汉字的浊音而耍的花招?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汉字应当是每个字都代表一个假名。想到这种程度是比较容易的,但再往下接着推理就困难了,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头暂且不谈,让我先说说结论吧!总之一句话,这个汉字的笔画是钥匙,而且汉字的左偏旁和右偏旁都分别计算。例如“好”字左偏旁是三画,右偏旁也是三画,所以就组合成33。把那张明信片的各行头一个字改成数字表则是这样: 一好割此外叮袋自吒歌切 左偏旁0103100503031106031002 右偏旁0302020202 020402 “看这个数字表,左偏旁数字大到11,右偏旁数字则只到4,这是不是符合于一个什么数?例如是不是表示把五十音按照什么样的形式排列起来的顺序?可是把五十音图的字母横排起来一看,数字恰好是0,这也许是偶然的巧合,但试试看。假设左偏旁的数表示子音(横读)的顺序;有偏旁的数表示母音(竖读)的顺序,这样一来,"一"只有一画,没有右偏旁,则是‘啊行’第一个字即啊。‘好’,因为左偏旁是三画,所以应是‘沙’行;右偏旁三画则应是第三个字‘斯’,这样猜对下去、译成假名则成为: “啊斯伊齐鸡心巴西也基……” 果然是暗号密码。翻译过来就是“明日一时新桥驿。这个人对密码也是个内行。使用密码通知时间和地点给一个年轻的姑娘,而且那手迹多半又像出自男人之手。在这样情况下,只能认为是男女幽会的联系,还能有别的什么考虑吗?因此这个事件就不象黑手帮干的了。起码在缉捕黑手帮之前要调查一下这张明信片的发信人。可是这个发信人除了富美子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可使人有点为难,但是如果把这件事和牧田的行为连结在一起加以考虑,疑团便迎刃而解了。我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富美子是一个人由家里逃出去的。她总会往父母处写封道歉的信,这一点和牧田管理收发信件的工作联系起来看就发生了曲折的情节。结果信是这样:牧田注意到了富美子在谈恋爱,像他那样有生理缺欠的人,猜疑心特别重,于是他把富美子寄给家里的信撕掉,然后把自己写的黑手帮的恐吓信送到你伯母那里。这和恐吓信不是从邮局寄来这一点也是一致的。” 明智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 “真没有想到。不过……”我还有许多疑点要问。 “你等一下。“他打断了我的话又继续说了下去。”我检查了现场,然后顺路到你伯父家门前等候牧田出来。随后,他像被派出来到哪里办事的样子出来了。我巧妙地把他骗到这家咖啡店,正好是我们坐的这张桌子。我一开始就和你一样,认为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所以我以为这个事件可能潜藏着什么更隐蔽、更奥秘的内幕。于是我让他放心,保证为他保密,根据情况还可以给他以必要的帮助。最后他终于交代了全部情况。 “你也许认识服部时雄这个人吧,由于他是基督教徒的关系,不仅对富美子的求婚遭到了你伯父的拒绝,而且还不准他到你伯父家里来。他那个可怜的服部弄得毫无办法。这样的老人真太糊涂了。但是,就连你伯父那样的人,也没发觉富美子和服部正在热恋。当然富美子也由于年轻不懂事,本来即使不这样离开家,自己是亲生女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姑娘的心太单纯了,她认为尽管有宗教的偏见,如果木已成舟,你伯父也就不会硬结拆散。于是她想出了一个狡猾的办法,用突然出走吓唬一下你那顽固的伯父,迫使他同意这桩婚事。总之,两个人手拉手地偷偷地到服部的一位住在农村的朋友家里快乐去了。据说从那里也发出了几封信。这些信都被牧田撕碎扔掉了。我为此到干叶县去,这一对男女对家中发生的‘黑手帮’事件毫无所知,完全陶醉在甜蜜的爱情里。我苦口婆心地整整劝了他们一个夜晚,这事办起来真困难。最后,作为条件是必须想办法让他们俩人结合在一起,这才好不容易地使他们离开,把富美子带回来,不过,这个条件看来也好像能够办到:从今天你伯父的口气看。” “那么,现在再说说牧田的事。这里也涉及到男女关系的问题。他很可怜地巴达巴达地掉着眼泪。别看那样的男人也有个恋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还不知道,估计多半是被商人或别的什么人引诱上了圈套。总之,为了要把那个女人搞到手,需要一大笔钱。听他说还打算在富美子回来之前先行逃走。我深深地感到爱情力量的伟大。那样一个愚蠢的男人竟能想到这样一个巧妙的骗人的办法,可以说这完全是爱情的力量……”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难道这不是发人深省的事情吗? 明智大概也谈得很累,显得精疲力尽。两个人长时间地沉默着面面相舰。 不久,明智突然站起来说: “咖啡完全凉了,咱们回去吧!” 于是我们分别各就归途。在分手之前,明智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方才从伯父那里收到的装有2000无的钱包交给我说: “在你得便的时候,把这个交给牧田吧!告诉他这个做为他的结婚费用。你说呢,他是一个可怜的人哪!" 我愉快的答应下来。 “人生真有趣!我今天竟当了两对爱人的月下老人。”明智这样说着,发自内心地笑了。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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