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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警察局长与特务斗智


慧眼识奸计

  “二·七”大逮捕时,马广运被捕,并无刘海亭。然而夏琫瑛从卫戍部押解去羊皮巷军统看守所时,却在囚车上相遇。
  刘海亭从被捕到释放,是篇生动的传奇。
  北区警察局局长兼首都卫戍司令部北区指挥部少将指挥官刘海亭,并没有参加2月6日召开的南京民革的紧急会议。
  他另有一条联系线。
  1948年9月,刘海亭由朋友田竺僧(公开身份是南京中央商场总经理)的介绍参加了“民联”(即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民联”的中央总部设在上海,领导人是陈铭枢和郭春涛。同时刘海亭也参加了民革。
  “二·七”大逮捕时刘海亭在上海。
  去上海前,刘海亭向首都警察厅厅长黄珍吾请假。作为南京北区防务的负责人,他的行动并不自由的。
  “你为什么要去上海?现在防务这样紧急。”黄珍吾问。
  “我的妻子快要分娩了,现在在上海检查,可能是难产,妻子害怕,要我去。”刘海亭说。
  这样的理由是冠冕堂皇、合情合理的,黄珍吾没有理由不准。
  其实刘海亭的妻子当时还在南京,后来才去上海。
  和刘海亭同行的是田竺僧。去上海的使命,是把南京暴动计划向陈铭枢、郭春涛汇报。
  两个人扮作并不相识的样子,坐在不同的车厢。为的是防止特务的跟踪。到上海时也先后下车,分道扬镖。
  事前他们约定了会合的地点,是上海复兴公园。第二天,准时见了面。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环龙路(今南昌路)喜庆路坊10号一个普通的民居。这是民联的秘密接头地点。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陈铭枢与郭春涛来了。陈、郭两位民联的领导听了刘海亭对南京暴动的详细汇报。
  陈铭枢想了一下,说:“这问题由你们与地下党商量着办吧。”事关重大,陈、郭两人不好作决定。
  怎样找地下党呢?刘海亭想起了南京河北同乡会常务理事田绥祥(公开身份是国大代表兼国史馆庶务科科长),他可能是地下党。说来也巧,他这时就在上海。
  然而,上海滩茫茫人海,怎样找到他呢,只能投石问路。
  刘海亭在长春路336号,找到田绥祥的亲戚张恒源。这位张先生也许事先知道田绥祥和他的关系,坦率地告诉了田的住处——司高塔路3号,他按图索骥,费了好多时间终于如愿以偿,敲响了田宅的门。
  “是谁呀?”田绥祥的夫人沈赛珍问。她也是一个地下工作的同志,有很高的警惕性,她在门缝里张望。
  “是我,刘海亭。”他轻声说。
  她开了门,把他迎进去。走上一个踏上去就发出吱亚吱亚的楼梯,在低矮的楼房里与田绥祥见了面。
  “你来上海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田绥祥见到刘海亭劈头就问。
  “是的。这事非常紧急,要不然我就等你回南京时再谈了。”刘海亭道。
  接着他把准备在南京举行暴动的设想,详细说了一遍。
  田绥祥没有立即回答,连抽了两支烟,他才说:“你先回南京去,我再派人与你直接联系,来人拿着我的亲笔信。我可以帮助你们和江北的解放军联系。”
  刘海亭高兴地说:“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刘海亭告辞时,田绥祥又嘱咐他,说:“孟士衡与胡勤业这些革命人的积极性很高有勇气,但还要注意保密。我们在敌人心脏里工作,革命的警惕性很重要,不然就有可能有意外的损失。”
  “你的话是对的,我们应该注意。”刘海亭回答。
  田绥祥又把今后的联系的暗号告诉了他。
  谁知祸起萧墙,刘海亭还没有离开上海,计划中的暴动就失败了。
  2月28日,上海的《铁报》发表了京沪暴动案失败的消息。
  这无异晴天霹雳,把刘海亭惊呆了!
  回不回南京,他与田竺僧商量。
  “以我之见,你就在上海隐藏下来。”田竺僧说。
  “不,我还是回南京,听听情况再说。不然,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自我暴露。”刘海亭存着侥幸心。
  刘海亭和他的妻子还有田竺僧上了西去的沪宁列车。一路上他忐忑不安,南京的情况不知怎样了,不知最可信托的江任副局长是否会来车站接我……种种问题,齐上心头。
  南京站到了,等客人大部走光,三人才下车。
  刘海亭的目光搜索着站台,不见江任的踪影。他失望了,如果见到江任还能知道南京的情况。
  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勤务兵王忠良身上,他总要来接站的吧。结果还是失望。
  忽然,站台的一头,远远有人喊:“刘局长,你可回来了。”
  走近一看,使刘海亭猛然一惊。这喊他的人。正是他平日戒备的人,局里的刑事科副科长陈可友,这是个军统特务。
  刘海亭强作镇静迎上去。
  “我是特来给你报信的。你们的事情已经暴露,许多人都抓了起来。”陈可友迫不急待说。
  “你这样说,倒把我搞糊了,我什么事情暴露了呢。”刘海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嗳哟,我的局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现在马广运已经被捕,江任副局长也已逃跑,你还不走吗。你平日里待我不错,所以我担着危险来通知你。”
  刘海亭依然装胡涂,他说:“马广运他犯了什么案了?他和我是好朋友,他有什么事我该知道的呀,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陈可友又进一步说:“我是好意来劝你的,信不信由你。
  我再告诉你,现在胡勤业已经跑掉了。”
  “你的好意我感谢。不过,他们一定搞错了,等我搞清楚再说。”刘海亭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
  陈可友悻悻地走开。
  刘海亭回到北区警察局,见到勤务兵王忠良,终于知道刚才在车站,几乎中了特务的圈套。
  “局长,听说你今天回来,我是要到车站去接你的。陈“为什么?”
  “陈可友带着便衣特务和手铐去车站的。”
  “好险!”刘海亭心里想。
  如果刘海亭信了陈可友的话,真的逃跑,他就可以立即捕人。没有想到刘海亭坦然自若,好象没事人,陈可友倒不敢下手。
  不过,刘海亭还是没有逃脱魔掌。

假闹剧

  “难道江任真的逃跑了?”刘海亭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中。
  忽然,门上尖厉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局长呀,你要给我作主,我可受不了啦!”这女人大吵大嚷地跑进来。
  这妇人就是江任的妻子。
  “你坐下。究竟什么事,好好讲。”刘海亭招呼她。
  “这没良心的,江任要去上海搞小老婆。这个家他不要了。”她边哭边嚷。
  “他不是这种人,我不信。”刘海亭说。
  “这是真的,你还不信。看来你包庇他。”
  她拉着刘海亭吵闹起来。
  他们夫妻感情向来很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把刘海亭搞胡涂了。
  吵了一阵后,她轻声说:“你怎么先回来了,江任是到上海给你送信去的。”
  江任看到马广运被捕,感到情况不妙,决定赶去上海报信。但又怕就此露出马脚。故意演了一场夫妻吵架的闹剧。临走时恨恨地说:“到上海去弄个小老婆气死你。”
  这是遮人耳目,江妻在刘府吵闹同样是给别人看的。
  可惜的是刘江两人,一去一来,失之交臂。
  第二天,江任从上海回来。一场全武行在江家演出。他的妻子乒乒乓乓把东西砸得一塌胡涂。
  刘海亭与田竺僧到江家来劝架,这是特意的安排。田竺僧是江任的邻居,刘海亭回来后就被特务监视着,两人一先一后来劝架,外人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这样他们有了碰头的机会。
  “你还是走吧。情况是等不得了。地下工作的同志多宝贵,保存一个是一个。”田竺僧对刘海亭说。
  刘海亭的意见与他不同,他说:“现在的情况的确危险,我随时有被捕的可能,不过我现在一走就等于自我暴露,而且要牵连到马广运。”
  “你们可以放心继续活动,我在任何情况下决不会出卖组织。马广运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我了解他的,他也不会出卖组织。如果我被捕了,只希望组织照顾我的家属,我别无他求。”刘海亭说这番话时动了感情。
  “你真是好同志。”田竺僧紧紧握着他的手。
  当时的情况外松内紧。说松,刘海亭还自由活动。一方面,刘海亭造舆论,说马广运只是为人憨直,平时好放炮,得罪了警察厅长黄珍吾,稽查处副处长龚世故,说他是共产党那完全是无稽之谈;另一方面,他竭力辟清自己与胡勤业全无关系,要是真有关系自己也不敢回来。他这些活动,居然使一部分人相信。说紧,打从刘海亭回来起,特务就一直对他进行跟踪与监视,随时都准备逮捕他。
  刘海亭分头游说中央警官学校警政班的那些同学,组织营救委员会,营救马广运。他居然和一些同学闯虎穴去看关押着的马广运。
  马广运关押在特别警备大队,这个大队长薛凤是黄珍吾的亲信。与马广运素来有隙,所以看守颇严。但他看到来的是一批高级警官,不便阻拦。
  “我没有罪,你们为什么要关我!”
  刘海亭等人去时,马广运正在大吵大闹。
  去的这些人也是马广运的同学。七嘴八舌都来劝他。
  “广运兄,你莫急。事情总会搞个水落石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正在设法营救你。”
  “你看,刘局长已经回来了。有多大的事,你等着,我们会救你的。”
  众人说完,刘海亭大声说:“你这官司是冤枉的,他们搞错了,也可以说是误会。你和胡勤业也是为河北同乡会的房屋纠纷才有接触。现在胡跑掉了,怀疑我和你是共产党,岂不滑稽。好在真金不怕火炼,早晚会搞清楚。”
  他这一番话,一面说给警备大队长薛凤听,同时也是和马广运串口供定调子,万一他也被捕,这口径就好一致起来。
  关于河北同乡会的房屋纠纷确有其事。河北同乡会有些空房出租给别人住,这些租户既不出房租又不肯搬让。胡勤业找到刘海亭商量想借警察局的力量压一压住户。这些房子在中区警察局的辖区内。刘海亭就把胡勤业介绍给马广运。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离了警备大队部,刘海亭径自来见首都警察厅长黄珍吾,给马广运说情。如此这般,他还是讲马广运与胡勤业相识,起因就是河北同乡会的房屋纠纷。他为河北同乡做好事反受其害,对张部长也不好交待。他说的张部长就是内政部张厉生,这时接替张继任河北同乡会会长,是黄珍吾的顶头上司。
  这样一件牵动葫芦带动藤的事,把黄珍吾搞胡涂了。他觉得不插手为妙。他对刘海亭说:“你们这些事我也搞不清。况且这案子是卫戍总部管的,我也管不了,你还是去和副司令覃异之去说吧。”

单刀赴会

  刘海亭出现在覃异之的办公室,覃异之吃了一惊。
  “刘海亭,你的胆子可不小,还敢回来!”
  覃异之劈头就说。
  “为什么我不回来,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刘海亭解释道。
  “你和胡勤业有什么关系?老老实实讲。”
  覃异之板着脸说。
  刘海亭又把河北同乡会的房屋纠纷讲了一遍。
  “这可是真的?现在胡勤业已逮捕,你不讲他会讲,到时和你对质,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胡勤业明明已经逃掉,哪会来对质,他落得讲硬话,说:
  “我倒希望对质,也好把误会搞清楚。”
  “你回去吧!”覃异之把手一挥。
  要来的事情还是来了。第二天,刘海亭接到覃异之的电话:“马上开紧急会议,你就来!”
  “什么紧急会议,要副司令亲自打电话。这是要逮捕我了。”
  刘海亭对妻子说。
  “如果我真的被捕。你给我做两件事。一是把我关的地点告诉江任;二是送些佛经之类的线装书及日用品给我。”
  他抱着单刀赴会的心情去卫戍总部。刚走进覃异之的办公室,立即感到气氛不对头。
  一落座,两个特务上来缴了他身上的枪。
  “刘局长,对你客气是不行了。你今天交出胡勤业来就放你回去,不然你别想走。”
  覃异之铁青着脸说。
  “覃副司令,这可叫我怎么说。难道胡勤业有两个,既然胡勤业已逮捕了,还能再交一个?”
  这可把覃异之问倒了,他大怒,说:“你胡扯什么。你不讲清楚,休想回去。”
  “副司令要把我怎样,我也没有办法。”刘海亭无可奈何地说。
  覃异之问来问去还是问不出名堂,他一声喊:“把他带到胡勤业家里去。”
  两个特务应声而到。
  覃异之是想从刘海亭与胡勤业的妻子郭欣如的接触中找出线索。
  这郭欣如因丈夫的案子曾被关押,后来交保释放,本来就有一肚子怨气。看到特务又把刘海亭带来,她借沟出水大吵大闹。
  “你们把我的丈夫抓到哪里去了,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活下去呀!”
  她拉着一个特务哭着骂着。
  “活见鬼!你的丈夫不是跑了吗,还来问我们。”这特务无意中漏出话了。
  刘海亭与郭欣如听了都暗自高兴,说明胡勤业目前还是安全的。但郭欣如还是说:“我不信!”
  “大嫂,请你听我一句话。胡兄是不要紧的,总会放出来的。这是我多事,为解决同乡会的房屋纠纷,把他介绍给马局长,惹出这场祸。”刘海亭装着劝她。
  郭欣如也装着说:“这也怪不得你,这是他们不讲理。抓了胡勤业,又抓他的朋友。我去找张厉生部长评理。”
  ……
  在胡勤业家里又没有找到线索,覃异之把刘海亭交给政工处长罗春波。
  罗春波又唱文戏又唱武戏。
  一见刘海亭,罗春波显得异乎寻常的亲热。
  “嗳呀,今天可把你折腾了,老兄,还没有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罗春波叫人送来酒饭。他斟了酒:“请,请,我们今天好好谈谈。”
  刘海亭也一饮而尽。
  “我说老兄,你又何苦呢。我们是了解你的,你是交友不慎,你就把胡勤业交出吧。保证你没有事,不然我们也不好结案啊!”
  “罗处长也说得是。不过,覃副司令说,胡勤业不是抓到了吗。”
  “那是诈你的,胡勤业跑掉了。”
  “处座啊!他跑掉了,你们找不到,我到哪里去找呢?”
  不管罗春波怎么说,他都顶回去。
  文戏收场,开了武行。
  刘海亭送到稽查处。
  一到稽查处,他就被上了手铐。
  稽查处副处长龚世故是特务头子,他恶狠狠地说:“刘局长,你该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是再不老实说,莫怪我们手下无情。”
  龚世故刚说完,刘海亭就大喊:“我是警察局长,你们这样对我,我抗议,我要找覃副司令!”
  龚世故见状,只好打个电话给覃异之:“刘海亭没有口供,还大吵大闹,要与你通话。”
  “不行,我不和他通话。你们看着办吧。”覃异之在电话里说。
  刘海亭被送进稽查处刑讯室。
  “刘局长,这可是你自讨的,怨不得我。”龚世故一边发出阴惨的笑声。
  “来!给我压杠子!”
  两个如狼似虎的特务把刘海亭的脚绑在长凳上,用木杠往下压。压杠后又是上老虎凳,接着上电刑。
  他几次昏死过去。被冷水喷醒后,刘海亭依然说:“我没有说的。”
  第二天,刘海亭被押送羊皮巷保密局(即军统局)看守所。在囚车上,他见到夏琫瑛。

审讯失败获自由

  “刘局长,你怎么也关进来了?”对面牢房里有人问。
  刘海亭一看是东区警察局太平桥警察所的警员,他不愿答理他。
  “马广运局长也关在这里呢。”那人又说。
  听到这话,刘海亭来了精神。他想怎么和马广运通气呢。
  “父女们打鱼在河下,家贫哪怕人笑咱……”刘海亭大着嗓门唱起京剧《打鱼杀家》。
  果然有效,在牢房的另一头,传来马广运的大声咳嗽。
  在甬道巡视的宪兵跑过来:“刘局长,你不要再唱了,你唱,我吃不消。”
  “为什么不能唱,我是吃的冤枉官司,给河北同乡会解决房屋纠纷就连累我,这还有什么天理!”他故意大声说。
  在对面的牢房里,刘海亭发现民革成员许志远也关在那里。但是无法交谈,宪兵在甬道里来回巡视。
  幸而这样的情况很快改变。
  这个宪兵被抓走。特务在刘海亭的牢房里搜到报纸。这报纸是关押的跑单帮的商人带进来的。特务却怀疑到这个宪兵。这宪兵是北区宪兵团派来的,宪兵团长是北区副指挥官,是刘海亭的部下。特务怀疑这里有瓜葛。
  宪兵一走,刘海亭他就自由得多了。他身上有一笔钱入狱时没有被搜去,买通了送饭的,伙食与饮水得到改善,更重要的是可以不断看到报纸。朱蕴山拜访李宗仁这消息就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这给大家带来喜悦。通过送饭人,刘海亭得到书写工具与外界取得了通信联系,知道外面正在进行营救工作。牢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大家的斗争勇气也更增加。
  在舆论的压力和各方面的催促下,敌人终于在3月下旬秘密开庭。这也是夏琫瑛、马广运受审的一天。
  军事法庭由京沪警备总司令部、首都卫戍司令部、宪兵司令部、首都警察厅、中统局、保密局、总绕府等七个方面组成,以京沪警察总司令部为主。
  夏琫瑛与马广运受审回来已经半夜,外面雪下得正紧。忽然看守的特务喊:“刘海亭、许志远提审。”两人从各自的牢房出来,铐在一起。
  开审的地点不在卫戍总部,送到首都警察厅。这时已经深夜,特务们在连续审问后正在吃消夜。吃饱后,开始审讯。
  一个臃肿奇胖的人坐在主审台上,是从上海赶来的京沪警备总司令部军法处处长。陪审的有罗春波、龚世故、郑法明(刑察总队长)。
  对许志远的审问是快速度的,只有15分钟,他说:“我的问题很简单。”接着,刘海亭被提去。
  胖子法官咳了一声嗽,坐正,开始说:“刘海亭,今天是正式开庭,你要严肃对待。”又咳一声后,接着说:“你们的阴谋暴动案已经调查清楚。你要老老实实讲,讲清楚了可以放你回去;讲不清楚,我们想容情,但法律不能容情。你先把与胡勤业、孟士衡的关系讲讲吧。”
  “要问我和胡勤业的关系,我和他是因河北同乡会的同事关系而认识的。他是同乡会的常务理事兼秘书,我是常务理事。至于孟士衡我根本不认识。”刘海亭回答。
  胖子大喝一声道:“你真顽固不化,到现在还不讲实话,别想过门。”
  一旁的罗春波插嘴:“我问你,你平时生活俭朴,不喝酒,不抽烟,最近可常常打牌,是不是借打牌开秘密会议?”
  “是的,过去我是不喜欢打牌,当了局长难免要应酬。和我打牌都是同学、同事。你罗处长不是和我一起打过牌吗?”
  这样一答使罗春波哑口无言。
  “我问你,你生活向来俭朴,为什么又借了许多债?”又一个陪审的问。
  “现在物价狂涨,这一点薪俸与局长办公费怎么够用。你们各位难道够?”
  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刘海亭自然轻易回答。
  胖子又问:“你到上海去,说是照料你太太生孩子,但你妻子并非在上海,你是不是到上海开秘密会议?”
  “有没有开秘密会可以调查嘛!她先是准备在上海生的,我岳母要她来南京生,为着有个照应,她才回南京的。”
  接着又提出许多问题,都不涉及要害,刘海亭更为镇静。
  这时,墙上的挂钟敲了八下。黑夜过去了,黎明到来。这些审讯官个个哈欠连天,已很困倦。
  胖子连抽几根烟后,提足精神问:“你不要嘴硬,敢与孟士衡对质吗?”
  “这有什么不敢,我确实不认识他。”
  “把孟士衡带上来!”
  孟士衡一上庭,胖子指着刘海亭问:“这人是谁?你说!”
  “我不认识他!”孟士衡毫不迟疑地回答。
  胖子把桌子一拍,说:“你先前不是这样说的!”
  “这是你们要我这样说的。我不认识他,怎么硬说我认识呢。”
  对质又告失败,刘海亭被送回保密局看守所。
  雪还在下着,南京的街巷房屋全被雪盖着。面对此情景,刘海亭不禁感叹道“阳春三月,江南还下这样大的雪,可算得窦娥冤的‘六月雪’了。”
  许志远道:“你这样一说,我想起了金圣叹的《绝命诗》:“天公丧母地下忧,万里江山尽白头。明日太阳来作吊,家中檐下泪珠流’。”
  “不,你们说得大悲痛了。我认为,飞雪是迎着春天而来的。我们快要恢复自由啦!”
  夏琫瑛的预言,先应在刘海亭与马广运的身上。
  3月28日,刘海亭被交保释放,同时释放的还有马广运。
  巧妙的斗争与外面的营救,使刘、马两人恢复自由。
  刘、马出狱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照。刘海亭挥笔题了一首小诗。诗云:“携手闹革命,共同作楚囚。患难两相依,风雨幸同舟。”一位友人说:“这太露骨了,还是改一下。”于是刘海亭改为:“伤心话国事,从容作楚囚。患难两相依,风雨幸同舟。”
  刘海亭出狱后,他原任北区警察局长的职务已有人接替。经内政部长张厉生的推荐,新任首都警察厅长刘诚之任命他为特别警备大队长。马广运按地下党的意见,要他回湖南探亲。
  刘海亭到职两天后,4月23日南京就告解放。春天,真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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