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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桑榆晚景


     庄园老翁无空闲,余热发挥不避嫌;
     忙忙碌碌度晚景,惨遭毒手方歇鞍。

  布罗德兰兹庄园在汉普郡,它是埃德维娜的外祖父凯赛尔爵士生前建造的几座庄园之一。凯赛尔爵士去世后,这个庄园归到了埃德维娜的名下,而埃德维娜病故后,庄园自然就由蒙巴顿来继承了。

  庄园里的几幢房子造得十分宏大壮丽,但又有些阴森可怖。女儿们起初不愿意老父亲去住,说那里有一股邪气,怕蒙巴顿也遭到什么突然性灾难。老军人出身的蒙巴顿,对此却满不在乎,坚持搬进去住。

  蒙巴顿从13岁入奥斯本海军学校起,50多年来一直过着一种严格的有规律的生活。对于习惯于这种生活的人来说,退休是可怕的。退休初期,由于心理上还没有完全做好退休的准备,蒙巴顿显得有些无所事从,不知该干点儿什么好:他不再以读书为乐事;除了自己涂抹的水彩画,谁的作品也很少欣赏;除了几支舞曲,很少听音乐;英国绅士们传统的追求与爱好,他也不再感兴趣。他不去栽花种草,对赛马也厌倦了,钓鱼也失去了耐心。虽说对马球运动仍有浓厚的兴趣,但他的体力又不允许了。他认为,这就是退休生活。

  女儿们觉得老父亲陷入了认识上的误区,赶紧来规劝他重新找回生活的乐趣。蒙巴顿是善于接受别人意见的,特别是他觉得这个意见有道理时。于是,生活在布罗德兰兹庄园附近的农夫们开始看到蒙巴顿——一个经常穿着古怪的服装、骑着装饰漂亮的战马的人,每天都缓行于乡间小路上。

  他还想使庄园变成一个经济基地,因为他现在感到有点儿缺钱用了。当然,蒙巴顿不愁吃穿,生活仍是阔绰的。与一般人相比,他的“缺钱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比如,他曾对是否花1万英镑买一幅上个世纪的油画感到犹豫;对该不该花3万英镑重新铺设庄园南道,一时拿不定主意。为了使偌大的庄园成为他的资财宝库,蒙巴顿建立了一个委员会来帮助他进行管理。他在日记里说:“虽然我的召开庄园委员会的建议一开始不大受欢迎,但是我想现在每个人都会同意这是管理这个大庄园的最好的办法。”他还发挥了特别喜欢制订计划和方案的专长,从买卖一座农场到装修一间厕所,无不像准备打仗那样,事先鼓捣出一套方案来。不过,这倒确使庄园经济兴旺起来,其中,它的成功除了委员会之外,更多的还有其女婚约翰·布拉伯恩的一份功劳。蒙巴顿对农牧业一窍不通,如果不是女王告诉,他甚至不知道奶牛是先产小牛,后下奶。但他的无知丝毫不妨碍他在整体规划方面发表高见,而且往往还确有奇效。

  然而,外面的世界不允许他沉溺于自己的庄园事业,雪片似的信件和各种各样的邀请向他袭来了。一位政府高级官员想让他出来担负一件新任务,蒙巴顿写信告诉他:“我想你并没有料想到我现在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吧?我有4位每天高度紧张工作的雇员。我经常一天写30、40甚至50封信,每周被请去做3次、4次甚至5次讲演。”邮袋里还常装着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的来信,这些人刁难每一位有名望的人。对付他们需要小心翼翼,因此蒙巴顿还总得亲笔回一封信不可。

  蒙巴顿退休以后,英国政府觉得不能让他白领一笔优厚的养老金,要利用他极高的声望和遍布世界各地的熟人好友关系,使他成为国家的一位不可多得的解决麻烦问题的专家和非官方使者。因而,他被频频叫出布罗德兰兹庄园,以“私人”身份去扩大英国的影响。

  1966年1月,女王要蒙巴顿去参加印度总理夏斯特里的葬礼。葬礼期间,他与很快要成为新总理的英迪拉·甘地举行了长时期的会谈;还与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进行了长时间的会晤。他后来回忆与苏联领导人的交谈时说:“我告诉他我祖上许多亲戚曾嫁给俄国皇帝。他说显然我们家族有着悠久的不劳而获的历史,而他的祖祖辈辈都是彼得堡最普通的劳动者。我说你作为劳动者的后代是多么幸运啊,现在可以轻松地工作,而对我来说开始学着去工作是多么困难啊!这些玩笑太过分了,逗得他们不时大笑起来。”

  从1965年退休到1979年遇害身亡,14年里他总共访问了36个国家。不论走到哪里,蒙巴顿总是准备着手解决那里各种奇特的纠纷。在马来西亚,他得知一位在该地区的英联邦军队的澳大利亚少将没能抓住一次与总理拉扎克会晤的机会而遗憾。蒙巴顿立即给他的老朋友拉扎克打电话,告诉他这位澳大利亚“小青年”是如何招人喜欢。拉扎克为难了,看在蒙巴顿的面子上不得不同意。于是,双方举行了会晤。

  1973年9月,蒙巴顿的姐夫、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去世了。蒙巴顿代表英国女王参加了古斯塔夫的葬礼,之后,又协助死者的孙子卡尔·古斯塔夫登上了王位。由于卡尔还未成婚,他又设法拉来一位罗马尼亚退位国王的公主介绍给卡尔。然而,卡尔没接受他这番好意,要了一位漂亮的德国平民女子西尔维亚·索莫拉丝为王后。

  在西班牙,独裁者佛朗哥已经选定了蒙巴顿的一个外甥——年轻的王子胡安·卡洛斯作为西班牙国王和他的继承人。但是,王子的父亲唐·胡安认为没有理由把他甩在一边,国王应先由他来做。蒙巴顿又出面了。他先对姐夫唐·胡安作了番说服工作,然后又敦促外甥在即位时给自己的父亲颁发一份合法的退位证书,以安慰父亲。由于父子俩一条心,没有起内讧,使佛朗哥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让卡洛斯王子顺利当上了西班牙国王。

  历史上欧洲各王室之间通过联姻,形成了一个结构非常复杂的成员网,外界人一般很难弄清楚它。而蒙巴顿有整理档案的癖好,像他的先辈一样,他把每一张与家族相关的纸片都保存起来。结果,他成了鉴别那些被革命推翻了的欧洲王室后裔们真伪的权威。譬如,他对一个自称是阿纳斯塔西娅并要求王室身分的人持否定态度;对外界关于安娜·安德森是他的侄女和俄国十月革命中幸存下的沙皇公主的传闻,他认为是一场骗局。他几次从布罗德兰兹庄园里跑到法庭上,与自称是俄国公主的女人当庭辩论:“我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不是我的侄女,她和我们骨肉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为了欧洲王室的荣誉,他写信要求英国广播电台不要跟着传播谣言,他认为某些记者和作家只不过是想借编造有关王室家族的书信、札记、文章和戏剧等赚点钱而已。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退休也不意味着他与毕生为之奋斗的海军事业的诀别,蒙巴顿仍一如既往地关注着海军事务。围绕航空母舰的作用问题当时军界内部进行了多年的争论,由于他不再担任国防参谋长这一职务,使他更有精力以超脱的地位参加这种争论。早在退休初期的1966年,蒙巴顿就反对削减航空母舰,做为英国上议院的当然议员,他在那里的首次演讲,就以航空母舰对保卫英国东苏伊士政策的重大作用为主题。演讲前,有人竭力劝阻他放弃演讲,因为大选在即,而这个问题是竞选中的一部分,现在谈论此事将会卷入党派之间的政治纠纷中去。他不听,还是照讲不误。

  1969年,令他恼火的事情又发生了。政府在垂直起飞的“鹞式”飞机还没有研制出来之前,就决定让“鹰”号和“方舟”号两艘航空母舰退出现役。蒙巴顿选择了一次文学午餐会的时机对该计划进行抨击。他要求这两艘航空母舰不但不能退出现役,还要拨款6000万英镑进行现代化改装。1970年6月,希思在大选中获胜,新政府决定不废弃这两艘航空母舰,甚至还同意拨6600万英镑改装它们。蒙巴顿很高兴,他从布罗德兰兹庄园里采摘一篮鲜花并附上一封信称颂希思:“你干得真不错!我非常高兴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因为我是坚信你能取胜的人之一。我盼望保守党取胜的最大目的是改变在过去几年内搞得越来越糟的防御策略。”

  做为军人和王室成员,蒙巴顿要在英国两大政党——工党和保守党之间保持中立,但他内心是倾向于保守党的。蒙哥马利晚年加入保守党时,曾也想拉他一起参加,被他拒绝了。因为蒙哥马利退役后就是一介平民,而蒙巴顿则还要受王室成员身份的约束。

  在布罗德兰兹庄园里,他还频频向在任的海军首脑写信,把自认为“纯粹的天才”的亲信们一个个推荐到海军的各重要岗位,惹起过人家的反感。不过,他惹过的最大一次麻烦是在1968年,蒙巴顿被英国舆论认为,他要在伦敦发动一次军事政变。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这年5月,蒙巴顿在新闻界的一位密友休·卡德利普来布罗德兰兹庄园做客,客人谈起了民族道德日益沦丧的问题,于是俩人试图找到一位有雄心和热情的人来重振国家的精神。蒙巴顿认为前社会事务大臣巴巴拉·卡斯尔是这样的人物。不久,卡德利普又把国际出版公司的主席塞西尔·金,以及索利·朱克曼也拉到庄园来,一起讨论如何“振兴国家精神”的问题。据说讨论时,金首先站起来严厉抨击工党政府的昏庸愚蠢,为工党勾勒出一幅难堪的画面:分崩离析的政权、大街上的流血和罢工闹事等。接着,金问蒙巴顿是否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出面做全国政府的头面人物。蒙巴顿转身问朱克曼。朱克曼说:“这是一种谋反行为。我是一名社会公仆,决不干这种事情。你也不能干,迪基!”之后,朱克曼离开了庄园,几分钟以后,金和卡德利普也带着蒙巴顿彬彬有礼而又坚决的拒绝而离去了。

  可是后来金说,讨论是在蒙巴顿的要求下举行的,而且当他提出“某种有名望的人”需要出来领导全国联合政府的时候,蒙巴顿没有表现出对此不感兴趣的意思。朱克曼也说:“事实上,迪基确实对年让他做个‘政府’首脑的建议颇感兴趣。如果我当时不在场,迪基也许真要有所表示。”

  这件事被捅出去后,一时间舆论界纷纷传言,退役的海军元帅要发动一场军事政变。威尔逊首相的政治秘书福尔肯德夫人,在接受《星期日日报》的采访中,认为蒙巴顿伯爵是一项企图推翻政府的军事政变计划的主谋,还煞有介事地描绘说:“蒙巴顿在他庄园里的办公室墙上挂了一幅地图,上面显示着应该怎样行动。”而这些话被记者登在报纸上时更甚了一步,说那次庄园会晤已经讨论到如何进行军事行动,甚至地图上都已标明在哪里架设机关枪。

  幸亏威尔逊首相认为蒙巴顿没有那种狂妄的野心,至少他认为随便闲聊与真正的阴谋夺权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这次风波暂时被平息了,但是它使公众中那些爱打探耸人听闻消息的人,有了这么个模糊的印象:即无风不起浪,至少蒙巴顿表现得不够慎重。

  蒙巴顿退休后的另一件大事是,给自己立传。他对自己的文笔没有信心,又不想马马乎乎地对待这件事情,于是总想我个专门的传记作家为他提刀代笔。

  早在40年代,就有许多传记作者找蒙巴顿,请求为他立传。那时,他选中了英国有名的作家福雷斯特。蒙巴顿写信对他说。“如果要写我的传记,我觉得我最乐意请你来写,因为你比我认识的其他作者更能捕捉到大海的灵魂。”不幸的是在蒙巴顿退休的第二年,给他立传的福雷斯特就先走进了天堂。蒙巴顿得再找一位作家为他写传。其实,他更愿意在他死后,再由人家来写。一则可以写出他完整的一生,二则他还活着,就得给执笔人做没完没了的介绍和解释,而且又得要人家相信,又得叙述得体。而实际上这种解释将不免夹杂着某种程度的自吹自擂。这样就会遭到人们的非议,说他过分强调个人的功苦。结果,在他生前,蒙巴顿个人的传记迟迟没有写出来。

  但是,这并不说明蒙巴顿不愿意在历史上给自己留下一幅叱咤风云的肖像画。他非常欣赏一本名为《黑夜中的自由之光》的书,这本书虽不是他的单独传记,但书的作者是以“他在印度的成功”为轴线来写的。他花钱从该书作者拉里·柯林斯和多米尼克·拉皮埃里那里买了好多捆,赠送给所有的亲朋好友,甚至还送给女王一阅。他对亲朋们称:“这本书史卖准备无误,每读起它,便把我带回了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年代。这本书在美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畅销了50多万册,而在英国却没什么人买,好像这里的人们对我在印度的成就根本不理会。”

  与文字书籍相比,蒙巴顿更愿意通过银幕来展现自己过去的成绩。他一直喜欢看电影,并且在20多岁时就参加拍摄过英国第一部军事教育片,他认为把自己拍进电影里,影响的范围会更大,许多人不见得爱看书,但肯定会愿意舒舒服服地坐在影院里看电影。他退休后不久,著名导演兼制片人约翰·布拉伯思就找到了布罗德兰兹庄园,请他参加一部有关他生平的系列片拍摄工作。这正中他的心意,立即表示赞成。不过他提出要求说,他不仅要在系列片里自扮自演蒙巴顿,而且还要参加系列片的导演工作,以免被别人捉弄。布拉伯思为难了一阵子,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自己演自己,这在当时还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并非专业演员出身的蒙巴顿,自然有时显得很蹩脚,吃了些苦头。在马尔他,有一段戏是反映蒙巴顿在英国地中海舰队司令部工作时情形的,其中一个镜头拍了17遍,最后导演才通过。在冷嗖嗖的海风中,被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的蒙巴顿却不感到受苦,为了使自己的银幕形象更完满,他对现场围观的人们说:“我听说就是超级影星,这种情况也会有的。”

  由于拍摄的需要,蒙巴顿跟着剧组几乎跑遍了他工作过的所有地方。在那里,他见到了数不清的旧交故友。他重新踏上当年战斗过的土地,仿佛过去权倾一时的好时光又都回来了。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当片子拍好后,代表英国政府负责审片工作的伯克·特伦德不仅要求审看电影,还要审阅每一集的剧本。蒙巴顿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他拒绝说:“我相信你会同意这一点,一位前最高司令、总督、第一海务大臣和国防参谋长,是必须被允许自己决定自己的问题、自己承担来自各方面的批判的。”

  英国政府要求审查影片和剧本,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部重点反映蒙巴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用和业绩的系列片,虽说主角是他个人,但必然要涉及到许多国际问题。果然,这套片子放映后,法国人抱怨它歪曲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法国的形象;美国人指责它贬低了麦克阿瑟和史迪威。就连毫无疑问是侵略战争发动者的德国,也有人抗议这部影片“表现的导致二战爆发的事件不公正”。为了平息这些不满和抱怨,英国政府以及蒙巴顿本人,又不得不费了不少唇舌和笔墨去做解释工作。

  应当说,这部名为《蒙巴顿伯爵生平纪实》的系列片是成功之作。它是经过精心写作和摄制的,其中包含有大量珍贵的历史照片和记录。它的构思很有趣味,但并不庸俗化。因为这部12小时的片子是自传体,所以许多重要人物的活动都集中在与剧中主要人物蒙巴顿有关的事情上,而其他与主人公无关的事情都被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并且为了尽量减少招惹麻烦,许多蒙巴顿置身其中的复杂事件也被大大简化了。但是尽管这样,它在英国播映时,几乎所有的电视台还是不顾蒙巴顿本人的强烈抗议,把它安排在每天晚上10点30分以后映放下流色情节目的时间里播放。由此也可以看出,英国官方对这部系列片持有的态度了。

  当1970年的元旦钟声响彻英伦三岛的时候,正在布罗德兰兹庄园里跟家人一起吃团圆饭的蒙巴顿,突然对长女帕特里夏说;“我预感,我不会听到1980年的元旦钟声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衰老了。尽管他还不大服老,整天四处去忙忙碌碌,并且干了些净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这年7月,英国国会举行隆重而庄严的开幕仪式,70岁的蒙巴顿被恩准手持国剑,侍卫伊丽莎白女王步入国会大厅。这是英国国会开幕式的传统仪式,手持那柄长而重的国剑的人,必须是为大英帝国立下过卓著功勋的人,这是一种荣誉。但是,手持者必须笔直地举着它,而且在女王发表冗长的讲话时,也必须纹丝不动。那一天十分炎热,为了拍电视,灯光把蒙巴顿照得雪亮。“突然,整个地面开始像浪潮一样向前奔涌,我知道自己要昏过去了。”诺福克公爵立即命人冲上去扶住他,而蒙巴顿则挣扎着,一直坚持到典礼结束。

  转年的国会开幕式,他还想享受一下手持国剑的荣誉,但女王坚持要他做这次苦差事之前检查一下身体。蒙巴顿非常自信地做了检查,结果查出了心脏病。这样,手持国剑的荣誉转给了陆军退役元帅哈丁。“蒙巴顿伯爵先是感到失望,后来像一头豹子似的叫嚷道:‘哈丁比我更老,他都80岁了。你看,他长袍一抖一抖的,差点绊倒两次。我要告诉女王,如果我明年恢复了,还要重操旧业。’”其实,他知道他在自我解嘲。尽管他总是竭力挺直身躯,有时甚至用双肩顶住墙壁,不让人看出他的弯腰驼背,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老了。

  蒙巴顿开始偶尔设想一下葬礼方面的事情了。1971年9月,张伯伦伯爵与他闲聊时,问他将来希望安葬在哪里,开始他选择了怀特岛,准备和父母安葬在一起,后来又说罗姆西更合适些。他问过国防部,一个陆军元帅的葬礼将规定多少人参加,然后又明知故问道:“过去真的有2500名海军将士参加了一位海军元帅的葬礼吗?”并且追问英国退役军人协会主席,这个组织在一位海军元帅的葬礼中将发挥什么作用。尽管人家对他的罗嗦有点儿厌烦了,但还是一次次地回答了他应享有的葬礼规格。

  事实上,说着说着,死神便一步步地逼近了他,并且是以一种非常残忍的方式把他带进了天堂。

  爱尔兰共和军是一个著名的恐怖组织,它自成立之日起,就以用暴力手段推翻“英国在北爱尔兰的殖民统治”为目标。由于它的这一目标,在爱尔兰人中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尽管英国政府多次动用军警力量去镇压和追捕,这个组织也一直没有被剿灭,70年代中期以后甚至还很活跃。他们的恐怖矛头首先是对准英国王室和英国高级军政官员。由于女王周围警卫森严,再说暗杀一国之元首必然会引起受害者举国上下的愤怒,因而共和军选中了蒙巴顿。蒙巴顿是英国王室中年纪最大的成员,并经常以王室的代理人自居,铲掉他,同样可以起到打击英国王室、震动整个英伦之目的。

  1978年,蒙巴顿就感到自己处在危险之中。这一年,他的德国远房侄子、住在黑森州卡塞尔的莫里茨王子遭到共和军的绑架。虽然交完赎金被很快释放,但绑架者要莫里茨王子转告他的叔叔,共和军的主要目标就是蒙巴顿。

  政府派给蒙巴顿的保镖总共有28名,他们日夜守卫在布罗德兰兹庄园。警方要求,蒙巴顿晚上睡觉时一定要锁上房间,并且在身边装上通往男管家和保镖卧室的警铃。蒙巴顿一一照办了。而遭到过一次绑架的莫里茨王子认为这还不够,告诉叔叔最好的做法是每晚睡觉时带上一支散弹猎枪,那要比左轮手枪的火力猛烈的多。蒙巴顿也照办了,每天都拖着支装满子弹的猎枪爬上床睡觉。不过,他认为从道理上讲,自己不应当是共和军暗杀的对象。他这时只是偶尔与一些学校和慈善机构打交道,而不是国防大事或爱尔兰问题,凭什么理由对方要绑架或杀死一位年近80岁的老头呢?

  1979年8月27日上午11点半左右,蒙巴顿在马勒莫小码头登上了“阴影V”号,这是一条29英尺长的由渔船改装的游艇。一同上船的有布拉伯恩公爵一家:公爵的老母亲、夫人和一对14岁的双胞胎儿子。蒙巴顿的长女帕特里夏和她的丈夫约翰,为了照顾老父亲也登上了游艇。蒙巴顿还特意邀请了一位爱尔兰小男孩,跟他一起往大海里玩玩。

  当游艇离开码头后,便开始加大油门向大海深处驶去。蒙巴顿穿着一件短袖汗衫,上面印着“战斗第五”的字样,这是他为纪念那艘心爱的“凯利”号驱逐舰沉没而专门请人印制的,穿着它,可以使他经常想起那次罹难的老部下,感到自己还跟“凯利”号水兵们在一起。不过,他这身打扮是家里人从未见过的,是不是它预示着什么?

  他们这次来海上的目的之一是逮龙虾。前几天,他们曾在海里投放了一些陷网,这次要去看看网里面钻进去了多少。当“阴影V”号接近第一张陷网,正要关掉发动机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被共和军偷偷安放在游艇里的炸弹爆炸了。整条船立刻被炸成了几截。布拉伯恩公爵一家,只活下来一个孩子;帕特里夏和她的丈夫被从水中捞起后,浑身血污,两人的腿都被炸断了。那个爱尔兰小男孩也被当场炸死。蒙巴顿的尸体漂泊在几码远的水中,他的脸部朝下,四肢居然还很完整。

  他死于一瞬间的爆炸中,这种死亡方式虽然残忍,但却事先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并且又是在他最喜爱的人的陪同下,在他最热爱和迷恋的大海里死去的。这或许是这位海军元帅的理想归宿方式。这一年,蒙巴顿刚好79岁。

  暗杀成功后,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分子随即给伦敦的几家大报寄去了一份声明,宣称:“这一举动就是要引起英国人民的注意,只要他们仍然占领着我们的国土,我们就要撕碎他们的帝国主义的心脏……”

  与此同时,整个英国悲恸了。伊丽莎白女王和菲利普亲王,以抽噎的啜泣声来表达对他们叔父惨遭杀害的悲痛;英国政府拿出巨额悬赏,发誓要捉获凶手。欧洲各国所有在位或不在位的王室,都对他们失去了这位德高望重的代表和纠纷调解人而备感凄凉。世界各国的几乎所有报纸都在显要位置上,登载了蒙巴顿被暗杀的消息。在他率师征战过的缅甸,仰光的英国大使馆里,一本厚厚的簿子打开着供人们签字献辞。连续4天,前来吊唁签字的人们排着长队站在大使馆前,有时队伍像一队长龙一直排到花园里。在印度,尽管“蒙巴顿方案”遗留下缺憾和纠纷,但印度人民还是记得这位在他们国家独立时奔波忙碌的英国人。印度政府宣布举国哀悼一周,首都的许多娱乐场所都停止了营业。各大国的领导人和尚健在的盟军将领们纷纷发来唁电,表示哀悼之情。

  蒙巴顿的葬礼是隆重的。正像他生前所要求的那样,参加葬礼的大多数人是英国陆海空三军将士,其中又以皇家海军的阵容最为庞大和醒目。在女王仪仗队打响的隆隆礼炮声中,载着他遗体的灵车缓缓驶进了墓地。正是:

    贡献毕生留英名,不幸罹难世人惊;
    自古英雄多建树,功过是非后人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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