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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阿瑟对布里尔顿、布雷迪和远东航空兵令人震惊的表现火冒三丈。在公共场合他却为他们辩护。他总是不让他的下属受他所谓的外人的批评，包括陆军部的高级指挥官。当阿诺德要求了解克拉克机场发生了何事时，麦克阿瑟轻描淡写地回答说，远东航空兵已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损失完全是因为敌人占绝对优势……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更好，它们的勇敢精神十分突出，做事效率也很高……你可以为他们的行为而骄傲。”①但他在私下里称，布里尔顿和布雷迪是“装模作样的傻瓜”，并想在他们造成更大损失之前把他们增出菲律宾。 战争刚一结束，布里尔顿就发表了《布里尔顿日记》，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鲜有读者意识到，有关菲律宾的那一节根本木是根据日记所写，而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后写成的。其目的是维护布里尔顿的声誉，虽然很虚伪，但在很大程度上成功了。我在研究一本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航空兵的书《战鹰的胜利》时，读了1000多名美国陆军航空兵军官的会谈和汇报记录。其中几十人曾在布里尔顿手下服役。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名合格的指挥官。很多人都痛骂“路易”。他懒惰、放纵、平庸。只因他是阿诺德的亲密老友才免于蒙羞而退。他所谓的日记记叙的1941年12月期间的事情无凭无据，纯属无稽之谈。当然这并没有妨碍这本日记被两代作家和历史学家奉为经典，好像它对菲律宾航空大战的叙述真实可信，栩栩如生。 在日军发动进攻以后的头几天，尽管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布里尔顿的截击机飞行员还是升空与日军战斗机搏斗，远东航空兵还能飞的B一17都用于对付敌军舰队。我们现在知道，它们的威力并不大，但在当时，它们被认为是毁灭性的武器，而且轰炸机机组信心百倍。麦克阿瑟下令远东航空兵立刻颁发服役优异十字勋章和飞行优异十字勋章，以便他们光荣的事迹还没有丝毫褪色时就得到嘉奖。 数量锐减的B一17轰炸机主要是些C型和D型，在敌人性能极佳的战斗机面前没有一点机会，对移动目标，如运动的军舰几乎不起作用。即便如此，B—17的飞行员科林·凯利上尉成了这场战争的第一个美国英雄。他的飞机被认定（有误）于12月10日击沉了日本战列舰“滚名号”，然后受到一群“零”式战斗机的攻击。子弹打穿了装满燃油的机翼，他的B一17燃起了大火。凯利命令机组人员跳伞。他一直待在飞机上，直到他们全部安全跳伞，但他和飞机一起栽进了海中。麦克阿瑟亲自给凯利机组颁奖，并给凯利追授了一枚服役优异十字勋章。“我非常荣幸地把这些勋章戴在你们胸口上，”他对他们说，“在人们眼中，它们永远是奉献。刚毅和勇气的象征，你们就是这样为祖国而战。科林·凯利不在这里，我深表悲痛。我不知道凯利上尉生之伟大，但我了解他死得光荣。他死得无怨无悔，对最终的胜利充满信心。上帝把他迎进了天国，他是一名不辱使命的勇敢士兵。”⑤ 凯利是在吕宋北部那里有一条简易跑道海岸的阿帕里攻击日军舰队，阻击日军登陆时牺牲的。部署在海边的菲律宾陆军部队干脆逃掉了。日军到阿帕里后，紧接着在附近的维甘进行了第二次登陆，但维甘既没有飞机跑道，也没有一兵一卒防守。 麦克阿瑟对这些登陆的反应是按兵不动。如果他派温赖特的北目来支队去阿帕里和维甘作战，一旦日军主力登陆，他们的退路将被切断。他很自信地估计日军主力将在目来西部林加延海湾漫长而平坦的海滩某处登陆。阿帕里和维甘被放弃了，但命令要求征集吕宋北部山中矿业公司的炸药，用它们炸毁所有通往南部道路上的桥梁和河流上的码头。 击溃了美国运东航空兵后，日本人还需打垮美国海军。12月11日，日军对马尼拉以南7英里处的甲米地海军基地狂轰滥炸。锡德·赫夫向麦克阿瑟叫喊日本飞机正在向马尼拉湾飞来时，麦克阿瑟正在办公室，门开着。他走出他办公室，来到外面的城墙上。他两腿分开，双手叉腰，望着大队的日本飞机从东北方向越过海湾，飞过他头顶，向尼科尔斯机场的远东航空兵司令部扔下几颗炸弹，然后把如倾盆大雨般的炸弹扔向码头、工厂、储油罐、发电厂和第16海军军营区的营房。 第二天，日军3000人在吕宋岛南端，距马尼拉200英里处的黎牙实比登陆。麦克阿瑟仍没有大动作。他向迷惑不解的记者们解释了他的意图。“带兵打仗的基本原则就是保存实力，后发制人。”他还在等待日军的大规模登陆，威洛比预测登陆将在12月28日左右进行。 战争刚开始时，由巡洋舰“彭沙科拉”号护航的7艘船正在夏威夷西南海面向菲律宾驶去。船队运送了约5000士兵，18架P一40，52架A－24飞机，20门大炮和成千吨弹药。战争一打响，船队掉头驶回了夏威夷。12月13日，麦克阿瑟接到了马歇尔发来的令人高兴的消息，由“彭沙科拉”号护航的船队受命重新驶向菲律宾，只是要绕道澳大利亚东北部。 麦克阿瑟去见哈特。海军能保证“彭沙科拉”号船队安全到达吗？哈特眉头紧皱，一筹莫展。麦克阿瑟气急败坏地回到维多利亚一号堡，立刻给马歇尔发去一封长长的电报，对哈特的悲观情绪怨气冲天：“他对形势的估计是，船在到这儿之前，海上将被完全封锁……他似乎认为菲律宾注定是死路一条。” 整个1941年，美国都在和美国讨论，如果美国参战，应采取何种战略。结论是，对德国采取战略进攻，在太平洋上美国则采取战略防御的姿态。然而，这一决定并未被批准，麦克阿瑟竭力请求不要批准这一决定。“如果日本人占领了这些岛屿，要想夺回来，其困难之大难以想象。如果要拯救西太平洋就必须现在拯救…… 盟军陆、海、空军的全部力量都应立刻以绝对优势集中到这儿，”他对马歇尔说，“菲律宾舞台上的行动事关成败，我请求对整个形势重新做战略评估，以免犯致命错误。”马歇尔三天后答复说，总统意识到了菲律宾的战略重要性，并将尽全力援助。但是，哈特仍不愿采取措施，保护部队安全到达菲律宾。 12月16日，日军轰炸了马尼拉码头。这次轰炸肯定会刺激这座城市早已绷紧的神经。在一片猛烈的爆炸声中，麦克阿瑟拨通了菲律宾英文报纸《马尼拉先驱报》的编辑和发行人卡洛斯·罗摩洛作的电话，命令他第二天报到服役。17号一大早，罗摩洛到美国远东陆军司令部报到，穿着一套借来的军装，戴着菲律宾陆军后备役的上校徽章。 麦克阿瑟热情地迎接罗摩洛。“卡洛斯，我的孩子，祝贺你！这套可笑的军服是谁给你做的？”他让罗摩洛作迪勒的助手。他的工作是让马尼拉人民了解形势，反驳全城四起的谣言，如关于间谍活动，第5纵队，以及成千上万的日本伞兵的谣言等。“让他们了解情况，”麦克阿瑟说，“但别让他们吓坏了。一定告诉他们真相，人民不怕真实的东西。” 麦克阿瑟还在考虑，如果日军设法登陆，并从陆上威胁马尼拉，他该怎么办。他别无选择，只得放弃这座城市。只要不给日本人留下海湾码头，城市本身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他让锡德·赫夫去见奎松和塞耶，告诉他们接到通知后4／J’时去科雷吉多尔。奎松十分震惊。他从未想过他会被迫离开马尼拉。他要求在马尼拉宾馆见麦克阿瑟。 两人当晚在封得严严实实的舞厅衣帽间见了面。要是奎松拜访了宾馆顶楼，第二天早上全城都会知道。衣帽间门的另一边，人们正在欢笑、饮酒、跳舞，玩得正开心。麦克阿瑟和奎松步入宾馆的花园，在黑暗中信步，低声讨论。奎松不难想象结局：落荒而逃、寻求庇护的政治家，把他的人民抛给残暴贪婪的敌人。“我要和人民在一起。”他固执己见，“与他们同命运，共存亡。” “总统先生，我知道您这样勇敢的人会这么回答。”麦克阿瑟答道。但马尼拉落入敌手后，危险的不是奎松个人的安危，而是菲律宾政府的存亡。他对奎松说：“我的责任就是不让你落入敌手。”言下之意，他准备履行他的职责声 12月20日，日本部队在棉兰老岛的达沃登陆。当晚后来有报告说，日军大型船队正驶向林加延海湾。报告有误，但12月ZI日晚，“红鱼”号潜艇追踪到一支船队，至少有80艘船。这肯定是主力。12月22日凌晨，当入侵舰队靠近时，哈特派了6艘潜艇到林加延海湾。天亮时，满载步兵的日本登陆艇轰鸣着冲上了海滩。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天早上来自华盛顿的首批电报之一是宣布麦克阿瑟被提升为上将。哈特打电话表示祝贺。麦克阿瑟道谢后说道：“我很高兴我应得的军衔回来了。” 海岛的防御几乎总是要依赖于对航道的控制。木管麦克阿瑟怎么认为，也不管他怎么做，海军决定放弃菲律宾并撤走，这意味着他们的败局已定。海军决心已下，哈特甚至都没有在林加延湾布雷，虽然他和麦克阿瑟都很清楚，这儿将是入侵的主力舰队停泊的地方。 麦克阿瑟没有提出布雷。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尽管他和他的部下都应该想到这一点。真正让他焦心的是哈特的潜艇没起作用。美国亚洲舰队的水面舰只已经撤走，但其29艘潜艇仍在菲律宾附近海域活动。当时，林加延海湾有80多艘日本舰船，但哈特的潜艇连一艘都没有击沉。“汤米，你的潜艇怎么了？”麦克阿瑟问道，半是奚落半是着急。 他回去接着读情报，研究地图。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懊丧地对萨瑟兰说：“这对潜艇简直就是一盘丰盛的菜！”“麦克阿瑟不可能知道，潜艇正在袭击日本运输船，但他们的鱼雷有一个磁性引爆装置，那是哈特原来负责鱼雷厂时开发的，可这些引爆装置失灵了。又过了18个月，海军才弄清楚为什么这些鱼雷，平均击中12艘日本舰船才只能击沉一艘严 麦克阿瑟既沮丧又吃惊，他给陆军部发了一封电报，请求派一艘航空母舰到菲律宾，给他送战斗机来。他大概也知道，这个请求是徒劳的。 他桌上的电话一整天没停，战地指挥官们不断向他汇报。在没有听电话也没有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踱步，头微垂，神情焦虑，脸上的皱纹日益增多，脸色也更苍白。在阵阵告急声中，他作出了决定，并且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起草了一份声明，宣布马尼拉为不设防的城市，然后让萨瑟兰打电话给科雷吉多尔的指挥官，通知他，美国远东陆军司令部就要搬过去。 麦克阿瑟叫来锡德·赫夫，告诉他：“我忘了给琼买件圣诞礼物。”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赫夫会有主意的。 麦克阿瑟是最近设法得到赫夫的，赫夫是名退休海军军官，在陆军中被任命为中校。新任务没有难倒赫夫，几小时后他回来了，带着包装漂亮的大盒子，用丝带捆着，里面是从琼经常光顾的那家店里买来的时装和内衣。麦克阿瑟把它们带回家，让琼现在就打开——圣诞节除夕她不会再有机会打开圣诞礼物了严 次日早上，美国远东陆军司令部不断接到从林加延湾登陆日军向内陆推进的报告。麦克阿瑟给陆军部发了一封电报，虽然悲观但很不服气。他估计入侵的日军约有8一10万人。“我在吕宋岛有约4万军队，装备不齐……力量的巨大悬殊迫使我边打边撤…… 退守到巴丹半岛的最后防线，以保卫科雷吉多尔岛……我准备撤走高级专员和政府。我还打算固守科雷吉多尔。”＠ 日军的主力是第14集团军，由本间推晴将军指挥，其真正人数只有麦克阿瑟估计的一半。所谓吕宋岛上只有4万军队一说也不对，实际上麦克阿瑟有约7万人。但他只有4万人防守林加延湾到马尼拉之间的地区。尽管回过头来看，他给华盛顿的数字不对，但他的基本意思没错：他将被迫边打边退到巴丹。 那天下午消息传来，日军已经向内地推进了20英里，到达通向南方的主要公路。麦克阿瑟让萨瑟兰向所有的战地指挥官发令：“3号橙色作战计划生效。” 12月24日凌晨，7000日军开始在吕宋岛东海岸的拉蒙湾登陆。麦克阿瑟的部队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钳形攻势之中。未来的战斗任务就是要避免他们被歼灭。守住马尼拉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由于敌人具有空中和坦克优势，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部队要在吕宋平原中部的开阔地作战也很困难。对于他那些没经过训练的新兵，这根本就不可能。他们要么当逃兵，要么白白被打死。但是，假如他能让他们在巴丹半岛崎岖的地形上挖好战壕，他就能赢得时间请求华盛顿支援。麦克阿瑟通知马歇尔，他将把他的司令部搬到科雷吉多尔。 他还打电话给哈特通报了这件事。若美国远东陆军撤出，哈特的人员别无选择，只得撤出。哈特怒气冲冲，要求面谈。麦克阿瑟说现在没有空严 然后，他叫赫夫去通知奎松和塞耶，要他们准备好坐下午2点钟的“马荣”号渡船到科雷吉多尔汗 他派人找来布里尔顿，告诉他把他的司令部转移到澳大利亚。布里尔顿惊呆了。他要求留下来，愿意按麦克阿瑟的吩咐作一切事。麦克阿瑟没告诉他，他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踢走布里尔顿。在过去的一周里，他一直在想办法打发走布里尔顿和他的参谋长弗兰西斯·布雷迪。麦克阿瑟惟一用得着的航空兵指挥官是哈尔·乔治，他刚把他提升为准将。他想留下乔治，打发走布里尔顿。 “不，刘易斯，”麦克阿瑟说，“你到南边去。你在那儿用你剩下的那些轰炸机和不久以后要得到的轰炸机对我的帮助要比你待在这儿大。” 布里尔顿弄不懂麦克阿瑟的真正意图，于是起身告辞。麦克阿瑟伸出右手，说：“我希望你能告诉外面的人们我们所做的一切，维护我作为一名战士的名誉。” “将军，您的声誉无需任何人维护。”布里尔顿说。 麦克阿瑟准备圣诞除夕离开，琼也在准备。要去科雷吉多尔的美国远东陆军司令部成员，包括麦克阿瑟在内，每人只允许带一口箱子。她在箱子里装上衣服和罐头。琼正要走，突然想起将军的纪念品对他是多么重要。她冲回公寓，拿起金指挥棒，打开书房里的陈列箱，抓起他的勋章，包括一号紫心勋章，用一条一面绣着闪闪发光的“马尼拉宾馆”的毛巾裹起来。其他备受珍爱的传家宝都被抛弃了，其中有亚瑟·麦克阿瑟的命令集和勋章。 麦克阿瑟一家将乘坐另一艘渡轮“唐·伊斯特班”号去科雷吉多尔。下午6点，距渡轮出发还有一个小时，麦克阿瑟走出办公室，来到罗摩洛的办公室。麦克阿瑟即将离开马尼拉和奎松身穿美军军服、头戴钢盔已经离开马尼拉的消息尚未发表。麦克阿瑟站在罗摩洛的桌子边，低声告诉他，他马上要离开，去科雷吉多尔建立美国远东陆军前方指挥所。副参谋长理查德·J·马歇尔将暂时留下。罗摩洛也将留在马尼拉处理新闻事务。麦克阿瑟给了他一个密封的信封，只能在接到命令时打开。然后，麦克阿瑟握着罗摩洛的手，反复低语：“我会回来的，卡洛斯。” 回到办公室，他最后看了周围一眼，然后招来军土保罗·罗老战士永不死杰斯，与萨瑟兰一起的文书。他的眼光凝视着整面墙上壮观的各种军旗，它们把一个战士的一生凝聚在一面面锦缎上。他向最后的一面小军旗端详了一会儿，那是一面有四颗星的美国陆军上将的小红军旗。它被系在旗杆上，占据了屋子的一角，和墙上的排列的旗帜不在一起。这面旗帜曾飘扬在他任总参谋长时的座车前保险杠上。他用手一指：“罗杰斯，把它取下来给我。” 罗杰斯没动。他在想上哪儿找刀子。麦克阿瑟不耐烦地重复道：“罗杰斯，把它取下来。” 军士灵机一动，他抓起旗杆，解开皮套，把军旗一叠，交给麦克阿瑟。麦克阿瑟把军旗往腋下一夹，说了声：“谢谢。” 他向外走进接待室，萨瑟兰跟在他后面。“好了，迪克。我想该走了。这儿已没什么可做的了。”他们走下台阶，钻进等候他们的轿车，穿过浓烟滚滚的院子开了出去。院子中央的一堆大火正在吞噬着成千上万的机密文件。轿车从马尼拉内城城墙上维多利亚一号堡下方的城门洞驶出。 当他们到达码头时，哈特正等着与麦克阿瑟谈话。他们沿海边走了15分钟，哈特生气地责怪麦克阿瑟没给他几个小时准备时间就让他放弃马尼拉。但现在已别无他法。麦克阿瑟对亚洲舰队的表现也颇有怨言。他们就此分手，再未见过面。 7：00稍过，“唐·伊斯特班”号出发了，跨越海湾27英里的航程去科雷吉多尔岛。船离开的情景像梦一样，是船上所有的人都未曾料到的，也许除了麦克阿瑟。城里城外的各种陆海军设施，凡是可能对日军有用的，都被付之一炬。整个码头边都是大火。甲米地的储油罐被点燃了，油墨般的圈圈黑烟直冲云霄，地面上是巨大的橘黄色火焰在飞舞。 头上，夜空清澈明亮，繁星点点。那天白天很热，夜晚的温度仍接近华氏80度。船上的很多人都到前甲板上享受晚风。他们聚在一起，动情地唱起了歌。《寂静的夜晚》和其他圣诞歌曲飞上天空，消失在远方。黑暗的地平线上，马尼拉的大火摇曳闪烁。 麦克阿瑟坐在休息室里，用手捧头，沉浸在深深的、难以言表的痛苦中。 科雷吉多尔是马尼拉湾中一个购解状的小岛，长近4英里，距巴丹半岛南端仅两英里。岛的西端主要是马林塔山，山中有一条又高又宽，1500码纵深的坑道。这条坑道是麦克阿瑟下令修建的。他任总参谋长后不久开始修，他离开华盛顿到马尼拉后木久完工。山顶是一个小城堡，有阅兵场，营房和六、七栋军官住房。这个地方被叫做“顶峰”，是前指所在地。麦克阿瑟第一次世界大家被安排进一栋小而舒适的白房子，他和他的司令部在混凝土营房的最边上一间建起了他们的办公室。 最初的一周里，日军向马尼拉推进缓慢，他们与马尼拉还通过电话，渡船定期往返。日本人还准备在吕宋中央平原展开一场大战，麦克阿瑟后退到巴丹半岛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到科雷吉多尔两天后，麦克阿瑟派锡德·赫夫回马尼拉宾馆的顶楼。在卧室里，他找到了麦克阿瑟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老式军帽和柯尔特式手枪。麦克阿瑟想在这次战争中一直带着它们。 同一天，他给罗摩洛发报：打开密封信封，发表其中的内容。结果里面是麦克阿瑟12月22日写的一个声明，宣布马尼拉为不设防城市。 12月28日，麦克阿瑟情绪又高涨了。马歇尔通知他“总统已亲自命令海军尽一切可能支援你。你尽管放心，陆军部将全力以赴，在远东以最快速度建立具有绝对制空权的空中力量。”12月29日，罗斯福又发来了更令人鼓舞的电报。总统语气乐观；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向菲律宾人们庄严地保证，他们将重获自由……这个保证受到全美国人民的支持，以美国所有的资源为后盾……美国海军正在与日军进行一场激烈的，计划周详的大会战，这将导致保卫菲律宾的有利态势。”有记者问，“重获”是否意味着要先失去，罗斯福的新闻发言人保证说，总统并无此意。 与此同时，马歇尔给麦克阿瑟发来了进一步保证支援的电报。其中一封说：“我们正竭尽全力为你提供援助。”紧接着一封电传告诉他，将派来一大批轰炸机、战斗机和舰只，以形成“在西南太平洋上的早期优势。我们将集中兵力，给日本舰队以决定性打击，迫使其向北撤退。”＠ 12月29日，麦克阿瑟发布了征粮令。他的运粮官刘易斯·毕比和美国远东陆军军需官查尔斯·德雷克还在维多利亚一号堡，负责征集驳船和渔船往巴丹半岛运给养。由于缺乏运输工具，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巴丹半岛运足给养很困难。虽然马尼拉有充足的食物，但麦克阿瑟不准毕比和德雷克搜刮这座城市。他决不能为了给巴丹半岛上的部队提供食物就让马尼拉居民挨饿。 29日午后不久，日本飞机飞临科雷吉多尔。它们对“顶峰”轰炸了3个半小时。当一群炸弹呼啸着落下时，麦克阿瑟正站在一片开阔地上。一枚炸弹掀掉了他的房子，幸好琼和亚瑟空袭时都躲进了坑道。周围的大地都颤动起来，麦克阿瑟和他的传令兵，菲律宾先遣队军士多明戈·安德维沙里奥趴在树篱边的一条浅沟里。即使是轰炸最猛烈的时候，麦克阿瑟也拒绝戴头盔。安德维沙里奥军士脱下他自己的头盔扣在麦克阿瑟头上。一块弹片划破了安德维沙里奥的手背。他们站起来后，麦克阿瑟给他包好伤口，后来给军士同时颁发了紫心勋章和银星勋章。 第二天，奎松宣誓继任菲律宾共同体总统。马林塔坑道的入口处搭起了一个小棚子，里面是美国远东陆军司令部。在简短的就职演说中，奎松引用了罗斯福的电文，他把它看作是援助的保证。麦克阿瑟发表简单讲话，赞扬了奎松。当他的讲话接近尾声时，他的声音颤抖了，他做了件在公开场合从未做过的事。他一贯坚强的外表崩溃了，他在大家面前哭起来。眼泪顺着他脸颊流下来，麦克阿瑟抬头向天祈求：“啊，主啊。把这个高贵的民族从死亡峡谷的阴影中拯救出来吧。” 奎松刚宣完誓，罗斯福就敦促让他撤到美国。麦克阿瑟本来每天早上与奎松碰头，但这一次他召集了萨瑟兰，威洛比，奎松和塞耶，大声宣读了罗斯福的电报。然后，他宣读了他拟定的回电，说撤离对奎松来说太危险了。而另一方面，奎松的战时内阁又催促他能走则走。 日军作好了元旦进入马尼拉的准备。麦克阿瑟把美国远东陆军司令部的后勤机关撤到了科雷吉多尔。他的全部军事家族都安全地进了固若金汤的山中坑道。 在科雷吉多尔岛上的第一周，麦克阿瑟最大的问题是把他的北吕宋支队和南吕宋支队撤入巴丹半岛。”如果北吕宋支队向南撤到巴丹半岛的速度太快，则追击温赖特后撤的日军将在北上的南吕宋支队进入巴丹半岛之前把它截住并吃掉它。 麦克阿瑟的撤军战略是让凯西的工兵部队为后撤的部队修防御工事，阻击日军，使日军发动正面进攻前必须花时间来调整部署。在此期间，工兵则在后方约10英里处修筑另一道防线。在日军进攻他的前沿阵地之前，麦克阿瑟命令部队撤至后面的新防御阵地，使日军的进攻处处扑空。温赖特的北吕宋支队在撤离吕宋中央平原时5次运用这一战术，掩护了南吕宋支队撤入巴丹半岛。 军队转移时最困难的就是且战且退，这已是多少年来关于地面作战的老生常谈。巴丹撤退成了军事行动的经典之一，被战后指挥与参谋学校的学生们细心研究。 1月2日，麦克阿瑟告知奎松，撤退不久即将完成，没有大的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同一天，日军进入马尼拉。一面巨大的太阳旗升起在马尼拉宾馆的顶楼上。麦克阿瑟用望远镜可以看得见，这多半正是他房间的新主人本间将军想要的效果。 在套间的门厅处有一个巨大的花瓶，那是1905年日本天皇送给他父亲的，上面还有日文。麦克阿瑟想到本间遇见花瓶时的样子就禁不住发笑：“我怀疑他会不会鞠躬？“＠ 撒入巴丹半岛的行动完成后，麦克阿瑟告诉奎松，他想在那儿建立指挥部，亲自到半岛指挥作战。奎松吓坏了，他请求麦克阿瑟再考虑考虑。偶尔面临危险是不可避免的，也许还是必要的。但在前线与部队整天冒生命危险就太鲁莽了，简直是不负责任。奎松恳求他别这样。 虽然撤退是个不小的胜利，但半岛的形势仍很严峻。约60万人的菲律宾陆军部队，10000名菲律宾先遣队和10000名美军在半岛险要地带挖战壕。当麦克阿瑟下令“3号橙色作战计划生效”时，那只是意味着撒入半岛。撤退并没有严格按3号橙色作战计划进行。这一计划只被看作是让菲律宾师和一些小股正规部队从林加延湾撤到半岛。它并没包括成千上万的菲律宾陆军部队，甚至根本就没有提及这支队伍的存在。3号橙色作战计划还要求部队进入半岛前疏散平民。相反，现在有2．5万难民进入了巴丹半岛。部队和平民加起来，在巴丹半岛上总共有10．5万人张着嘴巴要吃饭，而不是橙色计划原来预计的4万人卢 6个月来，德雷克和毕比已基本满足了3号橙色作战计划要求存储《万部队口粮的目标，但要为10．5万人提供口粮，则粮食严重不足。麦克阿瑟把每天的食物配给减少了50％。巴丹也许能守到4月份。 1月10日，他乘巡逻艇到巴丹亲自视察。他见到了温赖特并向他表示祝贺。“乔纳森，你的撤退以及掩护南吕宋支队撤退是历史上最出色的行动，”麦克阿瑟说，“我将为此保举你为正规少将。” 与温赖特的将领们简短交谈后，他转过头来问他：“你的155毫米炮在哪儿？” 温赖特解释道，他的6门155毫米炮有两门在附近，并建议过去看看。麦克阿瑟摇摇头：“乔纳森，我不想看它们。我想听听它OJ。＂④ 麦克阿瑟给温赖特和他的部下带来了令人鼓舞的消息。飞机正源源不断到澳大利亚，凯西正在棉兰老岛准备机场迎接它们。日本人从北面进入菲律宾，美国的增援也正在从南面进入。他预计总有一天会进行反攻。 麦克阿瑟向温赖特和他的部下仔细询问了各种情况：给养，土气，战术，地形，据点，弱点，日军的强项和弱点。然后他去看部队。敌人的飞机在头上盘旋，寻找目标，而狙击手在远处的树林中射击，但麦克阿瑟从一条战壕走到另一条战壕，鼓舞士气：“士兵们，辛苦了！……坚持住，伙计们！……” 回到科雷吉多尔后，他又开始了新的日常工作。“顶峰”上的房子被炸后，他在马林塔主坑道中轴向后45度角一侧的平巷里分到了两间房。房间只有9X7英尺大，粗糙的水泥墙面和拱形屋顶，用从医院授来的一桶漆刷成白色。但麦克阿瑟拒绝在坑道里睡觉。坑道里伉淡的空气使本就患有肺结核的变松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里。麦克阿瑟的肺也很容易被感染。 他决定冒冒险，住进了将近一英里外的一栋小房子里。空袭期间，琼、亚瑟和中国保姆阿朱占据着两间小屋。其余的时候她们和他待在那栋房子里。空袭时他到隧道口去看，随着轰炸点延伸，他似乎就要走出去，好看得更清楚些。在上次大战和这次大战中，他都不相信敌人的炮弹或子弹会打中他。 麦克阿瑟和萨瑟兰在3号平巷的入口处建起了他们的办公室，他的桌子就放在萨瑟兰桌子的后面。桌子后面一边一张金属双层床。麦克阿瑟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之间踱步，两眼看着地面，脑子里转个不停。 他每天上午8点左右来上班，得意洋洋地在胳膊下夹着他母亲的手杖，看上去很快活，说起话来也很乐观。他以前那种一尘不染的外表有了些退步。和每个在科雷吉多尔岛上的人一样，他用盐水刮胡子。结果满脸胡子拉茬。他那曾以一丝不苟而著名的军装现在又脏又皱。只有那双擦得干干净净的鞋子还保持着原来的光彩严 他不踱步的时候就坐在桌子后面，一只脚翘在半开的抽屉上，读战报，拟电报，或研究巴丹地图。他不辞辛劳地在这张地图上用铅笔标出当前的位置。每一条新线都比上一条更往南。 他一般和琼一起吃午饭，坐在坑道入口处伪装网下面的野餐桌旁。琼对目前的困境毫无怨言，而亚瑟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环境给他带来的激动和新奇，他已经从对、家伙”升至“军士”。麦克阿瑟一天对罗摩洛说：“他在科雷吉多尔岛上茁壮成长！” 麦克阿瑟曾是“好运”香烟的世界级烟民，现在每天只配三支香烟，外加晚餐后的一支雪茄。他一般午饭后点一支“好运”，这时他要为和他一起躲在坑道里的六七名记者召开非正式新闻发布会。 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巴丹半岛上的战斗。只要有人从半岛回来，他总是问：“孩子们如何？” 视察巴丹半岛后几天，他收到了马歇尔的一封电报。“我们的重型轰炸机正在以一天3架的速度出厂……7000人部队昨天离开了旧金山—…·1月21日，2．1万人离开了东海岸—…·1月30日，载有1．4万部队的舰队将离开西海岸。”③ 麦克阿瑟以为这些部队都在向菲律宾进发。他深信，日军的海上封锁不过是张“纸”。但作战计划处研究了援助麦克阿瑟要付出的代价，得出了相反的结论。盟军缺乏足够的海上和空中力量把足够的增援送到菲律宾，去拯救他们免于被征服严然而没人告诉麦克阿瑟这一点。也没人向他说明，派往太平洋的部队不是为了保卫菲律宾，而是为了保卫澳大利亚。 读了马歇尔的最新电报后，麦克阿瑟拟了一封鼓舞士气的电报，命令发给巴丹半岛所有的部队：“增援就要到了……成千上万的部队和上百架飞机正被调过来……他们将冲入包围圈……我们必须坚守到这些增援部队到来……我要求巴丹半岛上的每一名土兵坚守阵地，打退每一次进攻……附则胜，退则败。”围 他给战场上的军官们另发了一封电报。他提醒他们，除了负有士兵保卫国家的使命外，他们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不要丢失“自信的风度，自强的作风和沉着的行为，这是文明人与生俱来的特征，是美国军官的特殊标志。” 他告诉司令部的人，他为什么觉得有必要给部队发去激励土气的电报，并严厉地提醒前线军官“完成任务”。“巴丹半岛的防线任何时候都可能崩溃。”他对他们说，“土气已经低至危险的程度。”一名战争开始前木久还在华盛顿总参谋部的军官沃伦·克利尔上校提醒说，也许他对马歇尔的电报期望过高了。克利尔说，从他与罗斯福白宫里最有影响的顾问哈里·霍普金斯的谈话看，对菲律宾进行援助显然远没有对英国进行援助重要。克利尔不相信援兵是冲着菲律宾来的。 麦克阿瑟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你是对的，那么历史将首次有这么庞大而勇敢的一支军队被无情地抛弃！” 虽然士气经常令人担忧，菲律宾陆军的战斗精神却令人赞叹。大部分动摇的人老早就逃跑了。虽然只经过零星训练，留下来的人证明他们靠一支步枪和一些弹药也是一支不屈不挠的保家力量。他们服从命令，无怨无悔，作战勇敢，但时常忍饥挨饿，疲惫不堪。 半岛上的部队被分为两部分，西边的第1集团军由温赖特指挥，东边的第2集团军由乔治·M·帕克少将指挥。理想的情况是，横跨巴丹半岛应有一条连续的防线。然而在第1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之间实际上却有一个7英里宽的间隙，那是一片山区。温赖特认为那里的坡太陡，雨林大密，无法穿插。 尽管温赖特很勇敢，但他很可能不是守卫巴丹半岛的正确人选。他是骑兵出身，只懂得浅近纵深的作战，对如何正确利用炮火，如何建立交叉火力网来防守前沿阵地，以及构筑纵深防御阵地的必要性知之甚少。他还极为错误地认为7英里的间隙敌人无法穿插。1月21日，约500名日军出现在第1集团军右后翼一英里处，在巴丹半岛惟—一条像样的南北向公路上设置了路障。 麦克阿瑟派萨瑟兰第二天上午去查看形势。毫无作战经验的萨瑟兰被这一情况惊呆了。他不是组织猛烈的反击，消灭楔入之敌，而是告诉温赖特后撤，就地构筑新防线。这一决定颇有争议，而萨瑟兰也许不是作这一决定的最佳人选。现有的防线值得一守。温赖特别无选择，只得听从萨瑟兰的命令，因为他代表麦克阿瑟说话。第1集团军后撤，迫使第2集团军也后撤。温赖特被迫丢弃了他大部分的火炮。“ 这时，日军采取了另一个运动——在半岛两侧登陆，地点在温赖特退守的下一道防线的后方。麦克阿瑟命令他亲自指挥，把日军从这个滩头阵地上赶下海卢 日本人进一步向巴丹半岛步步推进，把美军退到了最后一道防线，麦克阿瑟连续向陆军部紧急求援。他十分惊慌，以致悲观地电告马歇尔，“若我牺牲”，推荐萨瑟兰为代理人。 处理陆军部与麦克阿瑟通信的是艾森豪威尔。珍珠港事件后一周，马歇尔把文森豪威尔调进了作战计划部，给他的任务是设法援助菲律宾。马歇尔已经意识到战役的必然结局，但他告诉艾森豪威尔：“尽你的一切力量救他们。”＠ 麦克阿瑟的老上司帕特里克·J·赫尔利被任命为准将，派往澳大利亚。他的任务是找愿意冲破口军封锁线的船和船员为麦克阿瑟运送武器、食物和医疗品。艾森豪威尔给了赫尔利1000万美元的黄金和现钞。尽管开价不菲，赫尔利只找到6组船员愿意试试，并且其中只有3组成功。这第二次没有人再愿意去了。 在艾森豪威尔力图给麦克阿瑟送去援助期间，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于是他在日记中发泄他沮丧的感受，这成了日后人们说他反麦克阿瑟的当然证据。他在好几处骂麦克阿瑟：“麦克阿瑟还和以往一样不明事理……他仍旧喜欢拍他马屈的人……他还是拒绝面对现实……麦克阿瑟不知所措了。”诸如此类骂人的话。 可是，艾克当时身体欠佳，但又被迫承担他一生中最艰巨的任务。他发现这是件令人厌恶的，令人沮丧而最终又不会有结果的工作。他不仅身体不好，而且每天有16个小时繁重的工作，一周工作7天。此时他父亲又病危。父亲去世后，艾克忙得连葬礼都没有参加，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1942年初的几个月里，他不仅骂麦克阿瑟，几乎什么人他都骂。他咒骂和他共事的人都是些说大话的人，不是“实干家”。他骂美国航空兵无能，英国人懦弱。他蔑视海军，并说“能帮助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办法之一就是让人杀了海军上将金。”一段时间他声称：“远东是关键”；而另一段时间他又说远东毫无重要性。1942年初的文克日记中有很多话都近乎歇斯底里，而当时他正在全力以赴要帮助麦克阿瑟，尽管明知道注定要失败。 虽然他说了些蔑视麦克阿瑟的话，他还是很感动地承认道：“麦克阿瑟干得不错。”l月25日，他给麦克阿瑟发了一封电报，祝贺他62岁生日，说T·J·戴维斯也一道“以最热烈的方式祝贺您的生日……我们骄傲地向您和您创下的鼓舞人心的记录敬礼……我OJ衷心地祝福琼、亚瑟和您永远安全健康。” 蔑视麦克阿瑟的话是一个受到很大压力已经疲倦的人，在看到他所熟悉的人面临死亡和有被俘的危险而自己却无力帮助他们的情况下写出的。史汀生对菲律宾人的悲剧态度比较冷静，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冷漠地写道：“有时候必须有人去死。” 太平洋舰队在珍珠港的惨重损失排除了任何救援菲律宾的可能性。同时，罗斯福与丘吉尔1月初达成的“德国优先”的全球大战略协议也排除了这一可能。盟军将继续对德进行战略进攻，在太平洋保持战略防御。麦克阿瑟非常怨恨这一决定。这不仅把他放到了战争的次要舞台上，而且因为他一贯坚信，美国的长远未来将更紧密地与太平洋周边地区的活动息息相关，而不是与日益衰落的欧洲的痛苦磨难联系在一起。 陆军部认可了“德国优先”的战略后，就可能接受菲律宾的必然陷落。人们开始想方设法从废墟中救出点儿什么。1月13日到麦克阿瑟手里的电报原文中曾有：“我们正在考虑命令你离开菲律宾到澳大利亚指挥正在那里集结的美国军队……”这份电报拍发之前删掉了这句话，但重新提及这件事只是个时间问题广 1月底，温赖特设法攻克了日军在巴丹半岛的滩头阵地，这是日军自第二次大战以来的首次失利。但奎松变得越来越难以预测。日本人建立了一个傀儡政府，以他的前秘书乔格·瓦尔加斯为总统，并向菲律宾人保证，只要他们停止战斗，他们将立刻得到独立。奎松建议把自己交给日本人，这样他就能检验他们的诚意。麦克阿瑟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曼努尔，日本人不但不会让你住进王宫，反而会割开你的喉咙。你的建议真是荒唐。”日本人不会建立一个真正独立的菲律宾。麦克阿瑟对他说，如果他向他们投降，他们将把他监禁起来，以他的名义发号施令，这样会使他们更容易地控制整个群岛。“我们会回去的，”他向奎松保证，“我将用刺刀护卫你凯旋马尼拉。”＠ 然而，奎松不再相信罗斯福的援助保证。他发了一封电报直言不讳地询问道：“华盛顿是否已经认为菲律宾无足轻重……因此近期不会有任何援助，至少是抵抗队伍弹尽粮绝之前不会有？” 罗斯福的回答无可奈何：“我无法确定援助到达菲律宾的日期…… “换句话说，群岛将落到日本人手里。但是罗斯福保证，美国将“最终”解放他们广 麦克阿瑟给马歇尔发报，告诉他现在该计划把奎松转移到安全处。可陆军部内部更关心的是把麦克阿瑟弄出来。艾森豪威尔确信，他宁愿死在科雷吉多尔岛上也不愿投降，但马歇尔害怕的不是他被杀而是他被俘。让爱克阿瑟落到敌人手里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那将使菲律宾的陷落给美国的土气带来加倍的伤害，给陆军带来永久的耻辱。2月4日，马歇尔建议麦克阿瑟到澳大利亚，在那儿建立一个新的指挥部。麦克阿瑟拒绝考虑这个建议。相反，他再次请求海军向西突破日军封锁线。 与此同时，变松正为罗斯福令人丧气的电报而烦恼。他自己制定了一个结束战争的计划。他将请美国给菲律宾以自由，然后谈判群岛中立的事宜。美、日军队都撤出，让菲律宾脱离战争。塞耶或多或少支持这个想法。他发电报说：“如果美国的援助没有希望近期到达，我认为奎松总统的建议……是合乎逻辑的选择。” 麦克阿瑟不愿把奎松的计划发给华盛顿，但他无权审查或否决菲律宾总统和美国总统之间的通信。他还是发了，并给马歇尔加了备往，说他缺乏海、空军，无法防守科雷吉多尔岛。“无论如何，你必须考虑这个指挥部可能会覆灭。”至于奎松的建议，“菲律宾人对美国的耐心几乎已到了极限”，他们怨恨美国把他们拖入战争，而后不仅没有迅速来帮助他们，反而把其大部分努力用来援助别的国家。而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提出如果菲律宾人停止战斗，就可以立刻得到独立，这给人以巨大的诱惑。 麦克阿瑟尽量木直率地同意奎松的观点，但他评价道，从纯军事的角度看，试试奎松的建议也不会失去什么。如果日本人同意了，将无需以长时间的代价高昂的战争来解放菲律宾。如果日本人拒绝了，这场战争将会作出它的必然结论。 罗斯福对奎松计划的答复迅速而斩钉截铁。他通知麦克阿瑟，如果菲律宾陆军想撤出战斗，他们可以这样做，但“只要还有一名士兵，美国军队将继续保卫在菲律宾飘扬的国旗。”总统建议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麦克阿瑟应撤走他的妻子和儿子。 麦克阿瑟把罗斯福的建议告诉了琼。她拒绝考虑。她说：“我们同饮一杯水，三人永不分。”麦克阿瑟把这个意思转告了白宫，说他的家人准备和他一起“与兵营共存亡”，他将与“他的指挥部共存亡”圆 接到罗斯福回电后几小时，马歇尔发来一封电报，命令麦克阿瑟撤出奎松。奎松与麦克阿瑟和他的内阁谈过之后，他决定现在该付给麦克阿瑟曾在1935年许下的酬金了。2月13日，萨瑟兰拟定了菲律宾共同体一号行政令。奖励麦克阿瑟50万美元。萨瑟兰将得到75万美元，理查德·马歇尔4万美元，锡德·赫夫2万美元。罗杰斯一边打印，一边想：“上帝，我也愿意做将军！” 麦克阿瑟看完命令后对萨瑟兰说，这还不及他任军事顾问得到的多。麦克阿瑟似乎胃口太大，但如果我们想一想他拒绝接受给他的回忆录的巨额预付款，想一想有人给球一大笔钱让她写她与麦克阿瑟一生的书，以及1935年以来他放弃的公司董事的位置和其他有利可图的事业，也就不足为怪了。而且他的商业价值扶摇直上。马林塔坑道内的交易后不久，维京出版社给他100万美元买他回忆录的版权，他故意置之不理。 当他从奎松手中接过50万美元的那一刻，他也许不无嘲讽地在想，就在他、他妻子和他儿子都面临惨死或长期的、被人凌辱的监禁之时，他变富了。他拿到了钱，却难以花掉它。 一号行政令是麦克阿瑟漫长而丰富的一生中最具争议性的插曲之一。奎松以这种方式补偿麦克阿瑟，似乎整个菲律宾防御计划已经完成。他接受的钱包括10年来每年800万防御预算1％的46％（36．8万美元）外加1942一1945年间每年3．3万美元的薪水和补贴（13．2万美元），共50万美元。 很多学者都认为这是一次肮脏交易。甚至连麦克阿瑟的维护者都不明白罗斯福为何允许这样。＠答案在1935年9月陆军副官写给麦克阿瑟的信中。这封信允许他完全自由地接受菲律宾政府任何数额的金钱。这封信还特别提到，陆军部长事前已同意未来增加金额，但这封信从来没被撤销。麦克阿瑟1937年退休时，马歇尔的前任，总参谋长马林·克雷格曾建议总统考虑宣布这封信作废，但罗斯福有意让它保持有效。他既然当时就了，现在更不好再拒绝这么做户 然而，给萨瑟兰、马歇尔和赫夫的钱疑问就大了。他们公然违反了陆军军规。麦克阿瑟给自己安排的一揽子特许并没有说给他的部下付钱。可罗斯福没有干预整个交易的达成，麦克阿瑟也没有对这些额外付款提出疑问。它们不过把他们从共同体得到的年薪增加了10％。 奎松2月20日乘“剑鱼”号潜艇离开了科雷吉多尔岛。他简单而深情地给麦克阿瑟道了别，取下他的图章戒指交给将军，作为不朽尊严的象征。奎松仍希望重建他的政府，也许会是在菲律宾群岛中部的米沙部群岛。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会看到，麦克阿瑟把他撤到了澳大利亚。奎松最终将从那儿飞往美国。他慷慨得几乎到了挥霍的地步。他到华盛顿时，试图给艾森豪威尔6万美元，以报答他在30年代末为共同体所做的贡献。艾克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 奎松离开后不久，塞耶也离去了。麦克阿瑟亲手交给他一份礼物，到华盛顿时呈交总统：在巴丹半岛上被击毙的日本军官的一把日本军刀。它最终被留在海德公园。 奎松要撤离时，马歇尔试图说服总统命令麦克阿瑟也撤离。罗斯福不听。从政治的角度看，这么做似乎是个重大错误。“这将意味着白人在远东丢尽脸面。白人会去战斗，但他们不会逃跑。”麦克纳特同意他的观点，史汀生也是。” 马歇尔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但最终改变罗斯福主意的是英一澳关系突变，几乎威胁到盟军在西南太平洋的防御策略。白宫自己应对这次分裂负部分责任。2月22日，罗斯福决定派麦克阿瑟到澳大利亚作为补偿。澳大利亚首相约翰·柯廷当时说，澳大利亚正在盼望美国支援。派麦克阿瑟到澳大利亚是一个木言而喻的许诺，澳大利亚没有白盼望一场。 第二天，马歇尔通知麦克阿瑟，“总统命令你到棉兰老岛……尽快……从棉兰老岛你将到澳大利亚，在那地指挥所有的美国部队。”这份电报被送到他的小灰房子，他一读电文，脸上顿失血色。他毫无知觉地走来走去，像疯了一样。几分钟之内他好像老了几岁。撤离的命令对他的打击不亚于痛失爱人的消息。” 他脑子里一团糟，在走廊里和琼坐了很长时间，诉说自己的苦恼。他对琼说：“我生在美国陆军，长在美国陆军，一生习惯于服从上级命令。但这条命令我不能服从。”然后他哭泣起来。 当晚他就拟好了给总统的回电，解释了为什么不能离开菲律宾的原因。他给自己的部下看了这份电报，希望他们同意他，但他们一致坚决反对。他必须服从总统的直接命令。而且，他必须活着，继续与日军作战。争论一直延续到深夜。他的一些部下争辩道，如果你不服从，你很可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如果上军事法庭，你几乎肯定被判有罪。如果你被判有罪，你的一生将在耻辱中结束，你又能成就……什么呢？最后他被说服了。但咽下这枚苦果的痛苦丝毫不能减轻。第二天一早，他回电马歇尔，请求由他自行决定何时以何种方式撤离。请求得到了同意。 巴丹半岛的防线仍未被突破。日军在半岛战役的指挥很拙劣，3月初甚至有传言从马尼拉传到科雷吉多尔岛，说本间不愿忍受被解职的耻辱，剖腹自杀了。麦克阿瑟说道：“我猜他把我的浴室弄得一团糟。”。 虽然巴丹半岛守住了，但由于食物短缺，4月份肯定会陷落。麦克阿瑟要离开菲律宾就必须在此之前，但他不想乘潜艇离开科雷吉多尔岛。他一生都讨厌封闭的空间。他宁愿在开阔的大海上冒生命危险，也不愿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被关在潜艇封闭的狭小空间内。最后决定3月11日夜间乘巡逻艇离开，那是个月光黯淡的夜晚。惟一的问题是琼不知道她和亚瑟能否在巡逻艇上经受长时间艰苦而危险的航行。一天下午，麦克阿瑟让约翰·巴尔克利中尉带她绕科雷吉多尔岛短途航行。琼回到马林塔后告诉麦克阿瑟，她不反对坐巡逻艇快些跑。当晚，麦克阿瑟带着巴尔克利一起散步，当他确信没人能偷听他们的谈话时，他告诉巴尔克利，马上有一个撤退计划，但必须高度保密。“总统专断地命令我离开。”麦克阿瑟告诉海军中尉，一点也不掩饰沮丧之情。他说他自己宁愿到巴丹半岛去和日本人打仗，在那儿捐躯，但这未被批准。 随着撤退的时间临近，他又一次陷入了混乱。他每晚在房间里踱步数小时。琼有时候起来试图安慰他，但她一回到床上，他又开始踱步。 3月9日晚上，他派人去叫温赖特，后者次日早上到了。他们坐在门廊里，他向温赖特解释“根据总统的一再命令”他要走了，这话有些夸张。“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我要么服从，要么离开陆军。我想让你告诉所有的部队，我是在不断地抗议下被迫离开的。” “我当然会的，道格拉斯。”温赖特说道。 麦克阿瑟解释说，他将继续指挥菲律宾，不过是从澳大利亚。群岛将被划分为4个地区，温赖特将指挥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地区，吕宋；实际上，他现在就负责巴丹半岛和科雷吉多尔岛。 “如果我能闯过去，我将率领尽可能多的人马尽早打回来。”麦克阿瑟说。 “你会闯过去的。”温赖特答道。 “还会回来。” 他们谈了一会儿纵深防御和炮兵的应用。然后麦克阿瑟进屋去拿出一盒塔巴卡里拉雪茄和两罐剃须膏作为分别礼物。 危险的是，麦克阿瑟撤离的消息将使巴丹半岛的防线崩溃。饥饿已经使土气低落。麦克阿瑟没有返回前线，像温赖特那样看望伤病员，没有和士兵们，哪怕是短暂地，共同承担战场上的风险，这也令土气低落。 虽然麦克阿瑟外表雄伟魁梧，但他害怕医院。无论平时还是战时，他都避开医院。但1月10日以后，他为什么没去巴丹半岛上看望作战部队呢？因为他1月15日曾大言不惭地宣称：“援兵就要到了……”许下了援兵的诺言，他无法面对那些寄希望于此的人们，那些相信他的人们，那些正在流血、受伤，面临被俘，甚至可能是折磨和死亡的人们。 他曾谋谋不休，怨气冲天地批评海军，在东京玫瑰电台讥讽哈特逃跑到爪哇的丛林躲起来时，他还会心大笑，如今海军则回敬他一首歌谣《防空洞里的道格》，这首诗成了战时诗歌中的经典作。巴丹半岛上的美国人几乎没有不会几句《防空洞里的找道格》的。事实上，这首歌谣贬低了麦克阿瑟的勇气，尽管很荒唐，但这并不能减轻它带来的痛苦。它像一把刀子。试想想，他如果现在去看望巴丹半岛上的部队，他将告诉他们什么呢：援兵没上路？ 对他没回巴丹半岛的惩罚是《防空洞里的道格》的嘲笑伴随了他一生，他终生挥之不去。 3月11日晚，巴尔克利的巡逻艇靠近了科雷吉多尔岛北面的码头。麦克阿瑟、琼、亚瑟、阿珠、萨瑟兰、马歇尔、赫夫、凯西、哈尔·乔治、威洛比以及六七名其他参谋军官和文书罗杰斯军士将分乘《艘巡逻艇去棉兰老岛。B－17将从那儿把他们带到澳大利亚。 夜幕降临时，他的弹痕累累的“克莱斯勒”轿车停在小灰屋外，麦克阿瑟在门廊里等着，他叫妻子：“好了，琼。该上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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