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2 留田突围之谜


  两军相遇智者胜。在长期的军事生涯中,罗荣桓以他的用兵如神的无穷智,创造了无数奇迹。
  1941年冬,日本鬼子不甘于失败,又调动了5万人马对我沂蒙山抗是根据地实行“铁壁合围”,进行空前残酷的大“扫荡”。在艰苦困难的50天反“扫荡”斗争中,“留田突围”是最惊险的一幕。

2.1 烟俊六的神话

  留田是沂蒙山区一个村镇,在现今山东沂南县。
  敌情十分严重。敌人这次对沂蒙山的进攻,在山东是空前的,在华北也是少有的。自从“皖南事变”后,蒋介石和日寇暗中勾结,准备妥协投降。日军从华中华南抽调大部分兵力,回师华北。半年多来,对我敌后各根据地,都进行了残酷的“扫荡”。这次侵华日军总司令烟俊六,亲自出马到了临沂,他的指挥所就设在汤头镇西头一家地主庄园里。
  烟俊六已经60多岁了,曾担任过台湾军总司令,推行殖民化有功,1937年起用为日本陆军教育总监,1938年又派往上海,任日本派遣军上海方面军指挥官。烟俊六官运亨通,1939年任日本阿部内阁陆军大臣,1940年又连任米内内阁陆军大臣,他还担任过天皇侍从武官长,与宫廷有相当亲密的联系。烟俊六是日本陆军中坚,正是他主张集中力量先进攻中国,解决中国问题以备进一步向世界扩张。由于侵华日军在各抗日军节节抵抗下,迟迟达不到军部的扩张目的,他只好亲自出马取代了原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他撤换了华北派遣军最高司令官多田,荐任冈村宁次继任。他派冈村宁次同汪精卫会谈,自己亲临华北视察,想通过日军与汪伪部队的协同作战,迅速恢复山东省的治安。
  这次他妄想乘我一一五师与山东纵队主力在山东北部反击时,消灭我山东分局和一一五师师部机关。烟俊六派山东日军司令官土桥一次中将亲自到前方督战,调动了第五、六、七、十混成旅团全部,二十一师团和十七师团的主力,三十二和三十三师团各一部分,加上各据点的守备队和伪军,共5万人向我发起了重兵围攻。
  11月2日,烟俊六的前进指挥所里,日军师团、旅团的主官们正在奉召进见。
  烟俊六示意参谋报告敌情,在座的人一个个屏息静听着。
  参谋指着地图说:“皇军自6月以来的扫荡已取得了成功,八路军主力已退守沂蒙山。现已查明,罗荣桓的一一五师师部、共产党山东分局在临沂北、莒县西一带,他们机关庞大,作战部队很少,凭他们为数不多的人枪要冲破总司令官的铁桶包围阵,完全是梦想!”
  烟俊六接话说:“诸位!现在4个师团,3个旅团加上五县守备大队和皇协军,还有刘桂棠的国民党暂编三十六师配合,总兵力5万人,已将这一决肥肉圈定了,到了各位下刀子割肉吃的时候了。诸位要不失时机建功立业,效忠于天皇陛下!”
  “哈咿!”众人一口答应,如同山里传来群狼的齐声嚎叫。
  “现在本司令决定!”
  众军官刷地起立。
  “从11月2日零时起,对八路进行合围。木村君!”
  “在!”
  “你的部队从大平邑向东进击!”
  “哈咿!”
  “鹫津君和河表旅团从新泰、蒙阴向南进击!”
  “哈咿!”
  “平村君的师团从临沂一线向北推进!”
  “哈咿!”
  “3方面同时发起进攻,如能围住,聚而歼之,围不住,网开一面。井出君!”
  “在!”
  “你的师团和内田、山田旅团在沂水、莒县一线守备,由内田君带部分兵力协同合击,留出河阳到蒙沟10公里空隙。”
  二十二师团长井出疑惑地问:“阁下的意思是由我们放一个口袋阵?”
  “是的!”烟俊六十分得意地说,“根据以往对八路扫荡的情况看,每次皇军出击,八路都要往滨海跑。所以我把装甲车和坦克、骑兵调给你们。沂河、沐河平原由他们作机动,加上师团、旅团的重兵,我想沂蒙山是八路的第1坟场,而你们那儿是八路的第2坟场!”
  烟俊六大有持强凌弱、胜券在握之势。他觉得自己就像横滨海滩上拉网的渔夫,围网撒开去,一点一点地回收,是一定能收到一些活蹦乱跳的大鱼的。
  合围于1941年11月2日子夜开始了。
  当时,罗荣桓带领着一一五师师部和山东分局机关,在特务营的掩护下,正从滨海地区北上,准备与山东纵队会合,组成反“扫荡”统一指挥部。当山东纵队在北面反击敌人的扫荡时,罗荣桓他们在南面突然遭遇到敌人的重兵围攻。经过几天的战斗,临、费、蒙、沂、莒各地敌人分11路在7架飞机、数十门大炮、10辆坦克的配合下从北边界湖,西南青驼寺,东边河阳、南边汤头、半程围向了距临沂40公里的山区小村留田、牛家沟。
  一一五师处于敌人的铁桶包围阵之中。

2.2 “敌进我进”的翻边战术

  牛家沟。地图上找不到的一个小山庄。人家依坡立户,参差不齐的石屋、草屋,家家都有树木枝条编织的篱笆,石板路曲曲弯弯。
  11月5日下午,村里的一间草屋里,正在召开高级军事会议。这是一次关系沂蒙山根据地存亡的会议,关系到几十万老百性的生存问题,也是决定这次反扫荡胜负的会议。
  草屋里挤满了人。中共山东分局和八路军一一五师的首长们:罗荣桓、陈光、朱瑞、肖华和陈士榘、司令部参谋人员,政治部的部长们,特务营的营长和教导员,一个个聚精会神,听参谋长报告敌情。
  敌情十分严重。5日早晨,特务营4个连同时在留田四周的山头和隘口同鬼子打上了交手仗,由于特务营预有准备,阵地一直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不过形势确实危急,从山上往下看,大路、小路、山坡、原野到处可见正在调动的鬼子兵。
  头上飞机像苍蝇嗡嗡盘旋,底下大炮像擂鼓一样轰鸣,鬼子步步向前压缩,真像一张步步收紧的大网。一次又一次进攻,像浑浊的浪头撞在岩礁上,碰得粉碎,卷着白沫退回去,重又酝酿更高的浪头,然而岩礁依然屹立着。
  从早晨打到中午,特务营没让鬼子突破阵地一步,而是让鬼子把一具具尸体留在阵地前。但鬼子也从如此顽强的抵抗和猛烈的火力觉察到了我领导机关之所在,所以紧紧咬住不放。到中午时分,敌主力两万多已将我们集结在留田一带的部队重重包围了。最近的离留田不过二三里,留田东北司马的敌人才隔5里远。西面双候一带也有敌人。
  形势危急还不在于重兵压境,令人头疼的是师部只有一个特务营的战斗部队,却背着师机关、分局机关和地方区常委等约3000名非战斗人员这个包袱。虽说这些人也可以武装,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患难方见真情谊,险境才知大将军。这个包袱的形成是有它的客观因素的,一方面地方机关精简工作没做好;另一方面大家相信主力,依靠主力,纷纷向主力靠拢,所以越滚越大。这确实是一个不能丢弃只能拼死加以保护的包袱。
  然而兵力相差太悬殊了,战斗力一比三百,就是人人都能拿起武器,拼死一决也是一比六之数,何况敌人是用飞机大炮武装起来的现代化的战斗部队呢!如何保全这支庞大的队伍是令每个指挥员绞尽脑汁的难题。
  “刚才接到最新情报,”参谋长陈士榘介绍完敌情,又指着墙上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从标明敌人十一路进攻方向的蓝箭头当中,找到两个黑圈圈,补充说到,“日军总司令烟俊六和十师团长平林,已经到汤头和沂水一线来了,距留田只有40里。敌人这次以两万之众对付我们这几千人是下了决心,花了血本的,他们把这次大‘扫荡’,叫做‘铁筒包围阵’,目的就是妄想摧毁沂蒙山根据地,消灭我军主力。因此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突围出去,如若拖到明天,等待我们的结局便只有全军覆没了。”参谋长语调严峻,使得房间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哈哈哈……”随着一功爽朗的笑声,大家听见一个湖南口音说道:“烟俊六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准备将来吃败仗,好向日本天皇报帐吧!”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人,四十左右,中等稍高的身材,体格健壮,穿着灰棉军装,扎着黄皮带,戴着护耳棉帽,打着人字形绑腿,脚穿一双用旧布条打成的草鞋,露着发黄的白布袜子。他正是一一五师政治委员罗荣桓。
  罗政委讥讽烟俊六的笑声,使草屋里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大家不由跟着笑了起来。罗政委接过参谋长的话头说道:
  “情况确实严重,今晚必须突围出去。大家研究一下,从哪个方向突围比较有利?跳到什么地方合适?”
  屋里的人们都沉思起来,这是关系到几千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也是关系到沂蒙根据地存亡的大事!谁也得审慎地思考。远处传来隆隆的飞机声,罗政委立即让值勤参谋传达命令,要部队隐蔽好,不要暴露指挥机关的目标。参谋出去了,草屋里更加沉静,草屋外的飞机声越响越大,每隔一会儿从头顶低飞掠过。
  “是不是向东突围好一些?”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草屋里的沉寂。发言的是一位参谋科长,他边讲边望着罗政委。罗政委示意他大胆说下去。
  “我看东面敌人的兵力比较薄弱,封锁线还没有形成。我们突出包围圈以后,再向东南转移到滨海区,那边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有利。”
  他的话大有抛砖引玉之势,大家马上加入议论,各抒己见,有赞成的,有的反对的。有的赞成西去抱犊崮山区和敌人周旋,那儿是一一五师的老根据地了。赞成北上的认为可以与山纵一旅会合,得到他们的援助。只有少数人认为,东边貌虚实实,不排除敌人根据我军以往规律重点布防,引我入阵的诡计。
  罗政委对争论没有表态,仔细地听着大家的发言和争论。
  他也蹙眉凝思着,“一个战争指导者,当谋略一个战略阶段时,应该计算到往后数阶段,至少应计算到下一个阶段。尽管往后变幻莫测,愈往远处看愈渺茫,然而大体计划是可能的。”
  退却必须想到反攻,反攻必须想到进攻,进攻又必须想到退却阶段,没有这种周详的计划,束缚于全战役计划,就是失败之道。他把思绪转向了明天、后天。
  看看大家说的差不多了,到了该作出决定的时候,;罗荣桓站起来,严肃而又平和地说道:
  “同志们!大家商讨了怎样突围,怎样保存自己,这是对的。但还不够,我们现在应该考虑怎样才能既能保存自己,又能粉碎敌人的大扫荡,保住我们的根据地。”说着,罗荣桓转身指着地图:“不少同志主张向东突围,转移到滨海区。根据侦察组获得的情报,东面沂水、莒县一线集结了敌人二十二师团、内田、山田两个旅团,表面看封锁线还没有形成,实际上很可能故意给我们一个错觉,让我们去钻口袋。有的同志判断这是敌人的口袋,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敌人已经摸到了我们的规律。东边虽然密云不雨,但正是雷暴聚集的征兆,侦察组已在台潍公路上发现了鬼子的装甲部队,沂河、沐河平原伏有骑兵,因此东边口袋钻不得!”
  罗荣桓流露出了坚定的信心百倍的神情,他说:“我同意同志们的意见,北面、西面都去不得。北面不但有日军,而且有国民党顽军,到北面容易受到敌顽的夹击。西面靠津浦路,敌人便于机动,要突破封锁很难。而且这几面既便突围出去,远离沂蒙山区,人民群众和主力相互脱离,敌人就可放手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摧毁我们的根据地了。”说到这里,罗政委提高嗓门:“我主张向南突围!”
  “向南突围?”
  这是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使在坐的人都感到吃惊,因为南边是鬼子的大本营,兵力最多,封锁也最严。
  “是的!向南!插到敌人的心脏临沂附近!”罗荣桓重复了一句,他加重语气接着说:“根据侦察队的最新情报,临沂之敌已倾巢而出,压向留田,集中兵力围我中心地区,敌人后方造成了空虚,就给我们闪出了突围的空隙。你捣我胸,我捣你屁股,我们趁机插到敌人的大本营,就能变被动为主动,就可牵着敌人的鼻子走,粉碎他们的大‘扫荡’。”
  罗荣桓的一席话,打开了大伙心里的天窗。这是罗政委特有的战法。罗荣醒根据毛主席敌后游击战争的方针,总结历次反“扫荡”经验,创造的“敌进我进”的翻边战术,已经成为对付敌人“扫荡”的法宝了。
  方向明确了,可是对于3000多人如何突出重围,大家还是忧心忡忡。没有底,因为这是往虎穴里闯啊!
  参谋长安慰地说:“大家一定担心南面是敌人的大本营,兵力较多,而且已经形成了3道封锁线,但根据侦察,敌人的封锁线还不是铁桶,还有缝缝。”
  “是的!有空子可钻,首先是心理的空子。大家都没朝南边这条路上想,我们的敌人呢?他更是想不到了。其次是布防上的空子,我们的侦察员就是从两个师团的结合部安然回来的。”政治部主任萧华也宽慰大家说。
  罗荣桓点点头说:“兵家主要讲一个奇字,我们就是要出奇不意,打敌人这个心理和布防上的空子。谁都认为是危险的地方,在特定条件下是相对安全的,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敌人的注意力在留田,重兵也调向留田,心脏就反而空虚,这就是意外。”细致的分析,洞若观火。坚定果敢的语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没有比长期革命战争实践检验树立起来的那种对指挥员的信赖更宝贵的了,他的分析解除了大家的顾虑,情绪也随之安定下来。从历次跟随罗政委作战的经验来看,大家都知道他在作出决定以前都要经过详细的调查和缜密的思考,每次他都能率领部队冲破惊涛骇浪,克服各种困难一步步走向胜利。
  高级指挥员们都佩服罗政委的见解,客观上谁也没有比这更深思熟虑的招数了。
  意见一致了,参谋长陈士榘请他下达行动命令。
  罗荣桓政委拿起红蓝铅笔,先在地图上画出三道弧形的蓝线,标明敌人的三道封锁线。接着先画了一个红圈,引出一道红线,穿过那三道弧形的蓝线,由南转西停下来,说:
  “这就是我们的突围路线。从留田穿过张庄,绕过高里,折向西南,然后越过蒙(阴)临(沂)公路直插诸满以南,到达汪沟停下来。”大家的视线顺着政委的笔头看,估计汪沟到临沂不过四五十里、真是到了烟俊六的鼻子底下了。只有到此时,大家才真正明白罗政委组织大家进行根据地大旅行的真正含义。
  “二十二师团和十七师团的结合部就在汪沟,这儿也是敌人空虚的后方。我们到达后有山区可以依托,还有群众可以依靠。”罗政委严肃地下着命令:“这次行动非同寻常,第一强调纪律,第二还是纪律。纪律就是3000多人的生命。每一个部分必须严格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不许说话,不许咳嗽,不许抽烟,不许有任何声响!各首长对所部着装要严格检查,战马一律裹起蹄子,对不能精简的能发出声响的东西要妥善包扎,违反命令军法从事!”
  干部们分头执行命令去了。罗荣桓留下了特务营的正副营长陈士发和黄国忠,给他们分配了具体任务:营长和教导员带一二连担任前卫;副教导员领着四连居中保卫机关,副营长带三连担任后卫,掩护部队突围,收容掉队人员。他再次重申纪律,要求枪上刺,弹满仓,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2.3 钻出“铁筒包围阵”

  黄昏后,留田周围的山头上,日本兵燃起一堆堆篝火,烧红了寒夜的天空。四周的敌人不断放起信号弹,好似流星划过天幕,枪炮声、马嘶人吆的声音不时随风飘荡过来。
  天大黑了。罗政委和师部的首长们来到了东汶河的沙滩上,人们都已集合在这里等待着出发的命令。罗荣桓从特务营的前卫连前面走过,来到侦察队跟前。
  侦察队站成一条线,清一色短打扮,每人两支大肚匣子,一把雪亮的匕首,一根坚固的皮条绳,还有简图、指北针。这在当时已是了不起的现代化装备了。
  侦察队长负伤没回来,由侦察参谋严虎带队。罗荣桓走到他面前按了按他的肩头说:
  “尖刀队,担子重!要胆大心细!”罗荣桓替他整整军帽,见他穿的日本军装便问:“会几句日本话吗?”
  “会,是反战同盟的本桥朝治教的。”
  “好!出发!”罗荣桓带着参谋、警卫员、侦察队和向导首先出发,每个人臂上缠着白毛巾,而每个机关人员的识别标志都别在自己的背包上。一个接一个,谁也不愿拉开距离。
  虽然有点幽幽的月光,但夜雾渐渐加浓,老天帮着加了一层伪装的纱幕。人们紧盯着前边背包上的识别标志,惟恐失掉了前进的目标。
  紧张!人人紧张得心都要蹦出胸膛。
  两山之间的幽谷黑黝黝的,队伍爬过了山坡,涉过了小河,翻过一座大山向南前进,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然而队伍是那样静,静得只听见脚下的沙沙声。
  到了台潍公路,路两侧各有一个带着机枪的加强班警戒着,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变。允许队伍通过的道路只有七八米宽窄,两名调整哨拿着指挥用的红白旗标定了界限,队伍就从这规定的隘口有秩序地通过,调整哨不断地挥动旗帜小声催促着脚步稍有迟缓的人:“快!跑步跟上!”
  几千人顺利通过公路后,沿右侧小道快速向南疾走。半小时后,我军正爬一个山梁时,忽然听到北边公路上传来隆隆的车声,伴着得得的马蹄声,清淡的月光下只见公路上刺刀闪着光,大队日军正向北急进。敌人并没有睡大觉,连夜奔向留田,梦想明天合击我们。
  铁山子。留田东南10余里的一个山豁子。旁边就是国民党保安新四师曾经驻扎过的张庄。这是鬼子第一道封锁线上的一个村落。周围大小山头上的篝火连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
  侦察队像箭一样射出去了,罗荣桓命令大队就地隐蔽休息。命令后卫三连迅速收容掉队人员。命令前卫一连向两翼派出排哨。
  侦察队派人回来报告:铁山子没有日本鬼子,只有伪军守务。这个消息和白天搞到的情报是一致的,罗荣桓当即命令撕口子。侦察员像一只只夜老虎,扑向守卫大堆的敌人。
  初冬寒夜,冷风瑟瑟。敌人点燃了大火便以为万事大吉,找避风窝酣睡去了,只有巡逻的哨兵在火堆之间游动,不时发出一两声一惊一乍的嚎叫。他们万万想不到面前会出现八路,想都未想明白,便悠悠然游地府去了。严虎几个手疾眼快地干掉了哨兵,正要弯腰去撤柴火,这时,旁边地窝子里跑出一个伪军班长模样的人来。
  “什么事!火都快灭了,怎么还不加柴禾?”他背着身在那里撒尿,侦察员也不吭声,取下腰上的皮绳,向那人走过去。
  “长官!没柴禾啦!”
  “奶奶!上村里拆房去!”
  “好嘞!”侦察员应着,不等他扎好裤扣,“嗖!”将皮绳兜脖套过去。
  “你!嗯……”那伪军手挣脚踹了几下,转眼就成了一条死狗。
  侦察参谋说声“快!”侦察员又扑向另一个火堆。
  火!一堆接一堆熄灭了。不到半袋烟功夫,铁山子被侦察队撕开了一里多的黑咕隆冬的豁口,火龙像被拦腰折断了。
  洼地里,罗荣桓不失时机地命令:“3路纵队!跑步通过!”
  “作好战斗准备!”
  口令简短而明确,语气坚定而果断。
  前卫连的干部战士像离弦飞箭,一手提枪,一手擎弹,跟着罗政委迅速肃静地向豁口猛插过去。后面的队伍紧跟着成三路纵队跑步前进。
  罗荣桓站立在突破口山坡的一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支烟放在鼻子跟前嗅着,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人们看见了他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神情。紧张的心情一下平稳下来了,他那种泰山崩坍于前也泰然置之的大将风度,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镇静素。
  一个小时以后,第1道封锁线没费一枪一弹安然通过了,不过人们没敢喘口气。队伍过了张庄,顺着蜿蜒的山路一口气又向南急走了七八里地,来到一条树木繁茂的小山沟里,为了收拢掉队人员,也为安排突破高里的第2道封锁线,罗荣桓下令原地休息。接着他又让侦察队派人到高里侦察敌情是否有变化。
  接受了命令,侦察参谋正要领着神行太保们急速奔向高里。突然,罗荣桓叫住了他们,指着远处不断升起的红绿信号弹说:
  “看见了没有,先搞清信号弹的秘密再说,或许有好事!”
  高里,是山区一个平凡的小村庄,附近的大小山头上也燃着一堆堆篝火。时已近下半夜了,夜雾消退,山洼霜降,初冬寒夜令人瑟缩,鬼子游动哨也不游动了,靠着火堆,拢着大衣取暖。严虎跟战友悄悄摸到火堆跟前,观察着敌情。由于内圈防守严密,加上外圈口子大的缘故,守敌很稀,只有几人一组的巡逻小组,不象内圈那样每个火堆跟前都有人。敌人认为内圈是万无一失的、中圈以游动哨和巡逻组相结合进行警戒,防范也是严密的。只要发现情况,哨声一响,村里的大队人马就会出动堵截。是啊!两万多人像铁筒一样困住了几千八路,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买卖。
  侦察员们并没有马上动手,他们根据罗政委的指示观察、捕捉着信号弹的秘密。
  “乓!”游动哨扣响信号枪,“咝—”一发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镁粉炽烈地燃烧放出耀眼的光芒,把四周照得贼亮。随着镁粉的燃尽,大地一下子又沉进了黑暗的深渊。这边信号刚灭,附近山头上也升起一条条绿色的光线,此起彼付似乎互为呼应。绿色信号弹打过以后,一切归于平静。如果偶尔远处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紧接着就会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如此两三番,侦察参谋心里有数了。他小声命令侦察员们动手。大家一起趁信号弹熄灭的瞬间黑暗扑了上去,日本鬼子稀里糊涂还不知怎么回事,几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捅进了他们的胸膛。
  侦察员们剥下鬼子的大衣穿上,戴上日式战斗帽,手持三八大盖,装扮成了鬼子巡逻兵。这时,附近山头上倏地又亮起一道绿光,侦察参谋忙抄起信号枪,“乓”地一声发射了一颗绿色信号弹,另一边高里村方向紧接着也打了一颗。谜搞清了,这是敌人报告“这里平安无事”的信号:在罗荣桓政委的提示下,他们找到了一把破敌的钥匙。
  生怕后面发生误会,侦察参谋派了一个便衣,打原路迎接大队人马。又派几个侦察员向南面小路两旁进行搜索。
  罗荣桓听了报告十分高兴,命令队伍加速前进:“强行军通过突破口!”他又对赶上来的政治部主任说:“要给侦察队记大功!”
  大队人马通过第二道防线,看见路口站着三个日本兵,嘴里不断喊着中国话:“跑步前进!”挥手叫部队向南,都感到莫名其妙。
  严虎看见罗政委跟着部队走过来,忙跑到政委面前小声说:“政委!信号弹的秘密破了!绿色平安无事!”
  罗荣桓笑着同他耳语:“好!这次你立了一大功:向烟俊六报告,这里平安无事!”
  “乓!”绿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曳光飞上了天空。
  3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大摇大摆地在这缺口上巡逻着。侦察员每隔十分钟,打出一发信号弹,这回可过足了信号枪瘾了。两边山头的鬼子兵,只见唰唰的跑步声,看见升起一发发报告“平安无事”的绿色信号弹,也感到莫名其妙,不敢向山下开枪。
  大队人马巧妙地突过二道封锁线,已经是下半夜了。
  月亮西垂下去了,星转斗移,队伍按罗政委部署时选定的路线折向西,向临(沂)蒙(阴)公路插去。
  不出罗荣桓神机妙算,敌人后方空虚,戒备松懈,第3道封锁线并不严密,黎明时分,3000多人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汪沟。
  吃过饭,同志们躺在松软的草铺上,忽听见东北方向传来了阵阵雷鸣般的炮声,那动静像是夏夜的闷雷。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们在笑烟俊六蠢得像头驴,用重炮轰击留田的石头能捡到什么洋宝呢!遇上我们的罗政委,只能是自找倒霉,到头来竹蓝打水一场空。
  一夜之间,我军没放一枪一弹,无一伤亡,安全地突破了五万日寇的“铁壁合围”,这真是一个奇迹,就连当时跟随一一五师一起突围的德籍记者希伯,也竖起大姆指,直称赞留田突围的指挥是神奇的,是一次“无声的战斗”。
  我军在罗荣桓率领下,胜利突出重围。敌人扑了个空,烟俊六十分恼火。这个侵华总司令亲临前线,费了一个月的心机,以二十比一的绝对优势兵力,梦想吃掉八路军的指挥机关,荡平沂蒙山区,很快向东京发出“赫赫战果”的捷报,万万没有料到结局会如此。他做梦也想不到我军会这样巧妙突破他的滴水不漏的“铁筒包围阵”,使他吹的牛皮忽然胀破了,叫他怎能不恼羞成怒?
  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罗荣桓纵横捭阖,游刃有余地运用毛主席的军事思想,出奇制胜,这才是他屡建奇功的奥秘所在。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