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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特大走私汽车案



                陈文刚等

  建国以来罕见的一起走私798辆小汽车的特大案件, 终于水落石出了。即将坐在被告席上的,是几个单位的法人代表:广西钦州市物资总公司总经理裴裕春、中国人民银行钦州分行下属钦州地区对外经济贸易公司第二十贸易部经理陈祖享、北海市工业供销公司经理罗鹏和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公司经理曾彪等。由于无视国家法律,伙同不法港商胆大妄为地进行走私活动,他们编织得天衣无缝的发财梦,最后还是以破灭而告终。

  惊动全国上下的汽车走私案

  1993年4月25日和27日, 两艘分别为瓦努阿图籍和巴拿马籍的“胜萨库拉”号和“冬海”号货轮,徐徐驶入广西防城港。它们分别载有189辆和609辆进口小汽车。汽车直到5月4日才卸完。一时间,防城港到处都充塞了小汽车,连职业学校的操场也摆满了。据称,这是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公司以易货方式代理进口的小汽车。

  细心的防城海关人员发现, 银白色的车徽“H”有疑点:上宽下窄,于是疑心其中有诈,怀疑是韩国产的“现代”牌汽车。“H”是“HYUNDAI”的第一个字母,即“现代”之意,南宁涨关接报后即派员下查,感到问题严重,迅即请示海关总署,海关总署指示:“暂不放行,就地封存,严加看管。6月7日,区党委书记赵富材主持召开自治区党委、自治区人民政府领导办公会议。南宁海关通报了近期几起走私案情况, 其中汇报了“798”走私汽车案。自治区领导认为案情重大,当即指示由区纪委牵头查处此案。区纪委会同监察、海关、公安、银行组成联合调查组,决心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初查期间,6月24日,海关总署传来我国驻朝鲜大使馆的协查结果:朝鲜无“现代”汽车分厂,申请人向海关提供的产地证明是伪造。此时,调查组已拿到此宗交易是现汇贸易,并非易货贸易的部分证据。

  6月30日,自治区纪委正式立案调查,区党委书记赵富林再次批示:尽快查清。7月中旬,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通知广西分行领导上京汇报钦州分行动用外汇进口798辆汽车一事。 朱镕基副总理尤为重视,7月14日批示:彻底查清,迅速处理。与此同时,中纪委、公安部也掌握了此案线索。

  7月29日,区党委、区政府领导听取了查处“798”案的进展情况汇报后,明确指示:公安机关介入此案,为了避免案件主要当事人潜逃、串供和发生意外,决定由公安部门依法收审主要当事人;《广西日报》31日发表此案的消息。

  会议结束后的中午,公安厅厅长急召钦州地区公安处处长、钦州市公安局局长到首府听命。下午,两人赶回钦州组织警员分三个小组,一组连夜赶路,天亮时即达柳州市,立即收审了曾彪和其他两名责任人。另一组当天下午赶到北海市,第二天抓住了刚从北京回来的北海市工业供销公司副经理宁英俊。30日下午,裴裕春和陈祖享也分别被公安人员带走。

  6名当事人被收审后, 公安部门立即进行审迅。案犯先前订立的攻守同盟从此全线崩溃。 8月23日,公安机关开始立案侦查,检察院、法院也提前介入此案。调查组在柳州、 钦州、 北海、南宁和北京、天津、广州、昆明等地调查了41个单位160人次,取得了大量证据。国庆节前夕,“798”案侦查告终,定性为“钦州市物资总公司、中国人民银行钦州分行下属钦州地区对外经济贸易公司第二十贸易部、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司、北海市工业供销公司的法人代表,在不法港商宁燊的密谋策划下共同搞起的法人走私案件”。走私汽车数量多、金额大,影响危害巨大。主要责任人罗鹏,于10月14日亦被收审。

  密谋走私于光天化日之下

  1992年6月, 我国和有关国家可以以易货贸易方式进行出口贸易的政策出台,这是搞活外贸工作的一项措施。

  时隔8个月, 1993年2月某日,在香港定居才4个月的宁燊打电话给宁英俊,叫他到北海机场接机。宁燊原为钦州格发玉器珠宝首饰公司副总经理,现在是香港义生企业发展公司代理人。见面后即到“小三元”餐厅喝茶。两人做生意相识,谈话问题自然离不开赚钱。宁燊提到香港有一批韩国产的“现代”牌小汽车,问宁英俊有没有门路做这笔生意。宁英俊感到为难:“手续麻烦,进口许可证搞不到啊。”宁燊启发说:“不是可以搞易货贸易嘛!”宁英俊又提出他们公司没有对外贸易权,宁燊又进一步启发“可以委托人家代理嘛。”

  一条非法走私汽车的思路,就这样在杯着碗盏间初视端倪。俩人同时都想到了络远珍这个女人,想通过她去找找打通海关的办法。

  骆远珍原是北海海关货管科副科长,因不服从工作调动而被除名。骆说:“我和北海海关已经闹僵了,柳州海关我倒是有办法。”两宁听后心中有了数。

  宁英俊所在的公司,因连年亏损,在市里一直拍不起头来。宁英俊刚调来不久,很想露一手。他带宁燊见了经理罗鹏。宁英俊说:“过去我们只能赚些手续费,大生意让人家做了,这次赚大钱的机会来了。”罗鹏一听两宁的策划,就兴奋起来,便布置宁英俊马上去找有进出口权的代理单位,自己着手去筹集资金。宁英俊很快就在北海找到一家公司,该公司与宁燊共同签订了一份易出白砂糖7021.5吨,易进所谓朝鲜产“现代” 牌小汽车986辆的易货合同。到北海海关申请时,两宁都碰了钉子。海关以未能提供“原产地证明”加以拒绝。宁燊去找老客户裴裕春,两人同做过几笔生意,一拍即合,一同找到防城海关,亦被防城海关以同样理由挡回。

  就在这时候,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化司业务二科科长吴景琴到了北海,她和骆远珍早相识,见面后就不客气地对骆说:“有什么生意给我拉过来呀!”骆即把进口汽车之事相告,吴回柳州请示经理曾彪。曾彪一口应承。就在宁燊感到走投无路时,接到了曾彪同意代理向柳州海关申请办理进口汽车的信息,马上打电话叫宁英俊、骆远珍赶到钦州。宁燊、宁英俊、骆远珍坐小汽车,连夜赶到柳州市,天刚亮3人就住进了柳州饭店。 骆远珍丢下行李就拿起了电话筒:“景琴吗?我们到了!”那边的吴景琴高兴了:“我们马上过来。”不一会儿,曾彪和吴景琴到了饭店,突然想到搞这笔生意得靠外贸一科协办,即打电话叫一科副科长刘惠明赶来。

  早茶席间,曾彪就分好了工,林若一推便分头行动。吴、刘带着宁燊和骆远珍前往柳州海关“探路”。骆远珍到柳州海关如到家一样,见人就打招呼,一直找到了副关长。吴景琴也是海关家属,熟人好说话。当海关方面同样提出要易货合同和货物产地证明时,骆远珍说:“合同马上拿来,产地证等东西来了我们一定提供,不会叫你们为难的。”

  一行人赶回公司办公室,就着手炮制假易货贸易合同,宁燊拿出某公司原来签订的以白沙糖易进汽车的合同书,将986辆改为686辆,易出白沙糖改为锌锭。经篡改后的假英文合同书马上交刘惠明打印出来,连编号也是原某公司的编号。该由曾彪和宁燊签字时,俩人都推说不懂英文,全由刘惠明提笔代劳。

  就这样,只几个小时,一份以易货贸易进口朝鲜产汽车假合同书即炮制出台。下午送到柳州海关, 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进口2.0“现代”牌小轿车100辆,1.6“现代”牌小轿车120辆,12座“现代”牌面包车466辆的《进出口货物征免税证明》,编号:柳税免字9313。

  为了偷逃关税,易货合同中有意将汽车价格明显压低。

  27日下午,《进出口货物征免税证明》一到手,宁燊、宁英俊和骆远珍即刻登上汽车,连夜赶回钦州。

  极端利己主义将走私推向高潮

  这次走私行为,在不法港商宁燊的策划下,裴裕春、陈祖享、罗鹏、曾彪等人为了部门利益,在见利忘义的思想驱动下,愈演愈烈。

  他们都是法人代表、共产党员、国家干部,都熟悉国家有关法规和贸易业务,但是为了追求小团体的高额利润,置国家法规于不顾,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在柳州办理申领“进出口货物征免税证明”过程中,为提取高额的好处费,曾彪就向宁燊提出要30万元的“手续费” 。以裴裕春领衔的公司,为了突破今年3个亿的贸易额,不顾一切地想做大生意。

  罗鹏掌舵的公司复苏不久,也想据此一搏,使企业再上一层楼。为了解决中国人民银行钦州分行在建的办公大楼资金不足,行长黄昌海同意陈祖亭集资联营。这是以一条走私黑线挂起来的几只“蚂蚱”,一开始就在践踏国家法律的“旋律”中蹦达。

  取得了柳州海关签发的《进出口货物征免税证明》后,裴裕春、陈祖享、宁英俊即和宁燊凑在一起,订出了接投数额联营分成的协议。

  3月8日,在宁燊操作下,裴裕春以本公司名义拟定《代理进口协议书》电传至柳州;曾彪签字盖章后由吴景琴送至钦州交裴裕春签字。并同时电传钦州市物资总公司给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公司的保证函: 货到3天后汇出人民币30万元给该公司。 3月13日,宁英俊经罗鹏同意后作甲方,裴裕春作乙方,代表本公司签订了联营协议,规定甲方出资人民币4000万元,剩余资金由乙方筹集。4月20日,裴裕春、陈祖享代表自己公司签订联营协议,规定由陈祖享所在公司办理银行借款、调汇的一切手续, 并对外出开信用证作保证金。在各方多次商讨汽车价格后,3月25日,各方在宁燊的钦州家里签宁现汇交易的执行合同9303025号《成交确认书》,规定买方于4月3目前将信用证开到卖方, 4月13日~20日货物离港,最迟29日运达防城港。卖方定为香港义生企业发展公司,买方定为钦州地区对外经济贸易公司第二十贸易部、钦州市物资总公司。宁燊、裴裕春、陈祖享都签了字。“确认书”总价达1200多万美元。“易货贸易”的进出申请,是一直按现汇贸易的密谋在进行的。

  “确认书” 到手后,宁燊说回港组织货源,却一直跑到了韩国。3月底,宁燊打来长途电话,说货源充足,已接洽将两艘外籍货轮运输,一艘装不下,两艘又装不满, 于是车数增至798辆。他兴高采烈地说:“图个吉利数,‘持久发’嘛!”并告诉吴景琴,再补办一份112辆汽车的易货合同和《进出口货物征免税证明人3月30日,又一份柳税免字9342号“征免税证”又到手了。货到后,曾彪据此返索20万元好处费。

  筹集资金同样在钦州等地紧锣密鼓地进行。在国家和各地建设资金异常困难的情况下, 他们只用1个月时间就筹集到上亿元的资金,完全叫人费解。陈祖享通过该行外汇调剂中心,向云南文山、曲靖,浙江海宁,贵州黔东南州,广西钦州等地金融机构,共拆借220O万元人民币,钦州物资总公司转入1440万元。北海市工业供销公司转入3800万元。

  在国家外汇紧张和外汇交易管理严的情况下,他们竟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到大量外汇资金,作为中国人民银行钦州分行外汇调剂中心主任的陈祖享,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他的带动下,向钦州地区物资经营总以司、地区农行国际业务部、广东梅县中行共借到380万美元。 并通过中间人用7440万元人民币,分别向成都、北京、天津。云南、南宁等地,购买外汇823.965万美元。

  在筹集外汇的过程中,他们先用人民币黑市买进外汇,然后谎报购进不属国家限制进口的三类物资,假签成交合同委托另家公司将外汇汇出。2月8日,宁燊以义生企业发展公司名义与天津工艺品进出品公司假签购进高压聚乙烯的合同和成交确认书, 以534万元人民币购买60多万美元,于5月3日汇进香港义生企业发展公司帐户,同时付给中间人18万元人民币作介绍费。以同样的手法,宁燊与云南五金矿产化工进出口公司假签购进碘化钾20吨合同,以435万元人民币购买50万美元,于4月14日汇往香港,被中间人索取介绍费11万元人民币,云南五金矿产化工进出口公司从中收取了7500美元的好处费。

  4月2日和3日, 陈祖享还分别通过区建行国际业务部和区农行国际业务部,申请对外开出不可撤销的信用证,金额分别为320多万美元和近500万美元,受益人均为香港义生企业发展公司。在给区农行国际业务部开证申请书上,陈祖享明确注明,进口汽车产地为韩国,发运港为“金山”和“蔚山”。

  货到港后,区建行国际业务部和区农行国际业务部于5月8日将韩国“现代”公司出具的产地证、提单、装箱单等交陈祖享审查确认后,将外汇付至香港义生企业发展公司。直至联合专案组冻结汇款时,已向义生企业发展公司汇出了11210110美元。

  走私败露后的拼命挣扎

  798辆走私汽车分两批到达了防城港。 宁燊即派骆远珍急速从柳州接吴景琴和刘惠明来南宁,带着由曾彪认可伪造分章字样的报关申请表,向南宁海关申请货物转关至柳州海关办理报关手续,南宁海关货管处见手续齐备,同意转关。

  5月初,798辆走私汽车在防城港卸地后,防城海关查验结果,到岸货物产地与申报不符,急速报至南宁海关。南宁海关作出规定:暂不放行,查明产地。

  货物被截后, 这伙人慌了神。5月中旬,宁燊、裴裕春、骆远珍、宁英俊、曾彪、吴景琴、刘惠明、罗鹏等齐聚南宁,商量对策。决定先由曾、吴、刘到南宁海关探虚实,并争取放行。南宁海关坚持要出具汽车使用说明书、生产厂家证明、生产厂家上一级主管部门批件和经营公司证明等单证。从海关回来后,宁燊马上打电话到香港义生企业发展公司,要求将海关所需的单证传真至南宁,又从防城港将涂改后的汽车使用说明书带来南宁,由吴景琴送至南宁海关。连不懂英文的吴景琴也心想:“产地证太假了”,半路折回。众人不懂英文,宁燊急招港商范绍彤,借了朝汉字典,炮制了一份朝文的“产地证明”。由于街上找不到朝文打字服务,宁燊急了:“就这样吧”,于是盖上现刻的伪造印章,由吴景琴再送海关。

  5月23日, 罗鹏执笔以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的名义,起草了一份《关于尽快解决易进汽车事宜的报告》,与此同时,钦州、北海公司也分别向南宁海关送交《关于进口朝鲜产汽车的情况汇报》,依然在谎报走私真情,企图蒙骗过关。6月9日,宁燊等人伪造的朝鲜商人金德正的名片传真至南宁,由曾彪转交海关调查人员。6月10日, 裴裕春又伪造了一份《委托书》二将原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公司委托钦州市物资总公司购买朝鲜产汽车686辆的条款, 倒置为由钦州市物资总公司委托柳州市对外经济贸易公司化工支公司, 委托日期倒签为1992年12月8日。此委托书也由吴景琴转交至海关。以上这一系列活动,他们已经是机关算尽,黔驴技穷了。 5月下旬,宁燊揣着曾彪的名片,带着裴裕春和宁英俊北上北京,进了海关总署的大门,继续谎报情况,掩盖贸易性质,企图疏通上层,促使南宁海关开绿灯。

  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不管“798”走私案的犯罪分子如何“亡羊补牢”,终究无济于事。

  近日,对这起全国罕见的汽车走私大案,区纪委、区监察厅对八名责任人分别给予党纪、 政纪处分,4名主要责任人将被司法部门追究刑事责任。一记响亮的警钟又敲响了:违法经营者不管如何精心策划,终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全书完)

              (阿蕊工作室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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