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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数


  
  方冰为了准备今天晚上的故事,昨天忙了一天。他先找了一些考古学书翻了一阵,那里面很少谈到计数的事。后来,他又在图书馆借了几本讲数学起源的书来看。
  吃完晚饭,黄爷爷在院子里摆了四把椅子,东火和小红把方冰拉到院子里坐下来,让他讲故事。方冰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讲了起来。

   
有趣的计数法

  农母不肯吃药,她的病日渐沉重了。
  谷母知道老还会跳神——曾经有人病了,他对着病人跳一阵,唱一阵,后来病居然好了,因此想叫他给农母跳神治病。她找女常、女瑶商量这件事。
  “哼,”女常说,“农母不信神,最讨厌这套鬼把戏了。他一跳,农母死得更快了。”
  女瑶说:“农母昨天还问起集市的事,要小蜊给她谈谈。说不定,她一开心,病倒好了。”
  就这样决定,小蜊今天没有跟老异他们去赶集,留下来给农母汇报这阵子集市的情况。谷母、女常、女瑶、小兔、小蛙也都陪坐在农母身旁,一面听,一面纺着线、织着布。
  小蜊说起各氏族计数的事,他说:“在交换的时候,最简单的数当然都是一。陶器一件,小野物一只,这都好办。换布怎么算呢?人们就将两手左右一伸,那么长叫一排,换谷子、野牛肉呢?就往背上一背,也就叫一背……”
  “哟,”女常叫起来,“大人小孩,手不一样长,力气也不一样大,叫小孩去换东西,不是吃亏么?”
  “多点少点,很多氏族倒都不计较这个。”小蜊摆了摆头,接着说,“一以上就是二,可是叫法不同。例如,鸟族的人,他们说二不叫二,却叫‘翼’或‘两’;鹿族呢,却又叫‘目’。”
  “我知道,”女瑶说,“因为鸟有两只翅膀,人有两只眼睛呀!”
  农母开始感兴趣了,但她见多识广,笑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说‘双’,不就是两只手吗?还有这个‘二’,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是怎么来的呀?”小兔连忙问。
  “二,以前说‘耳’,”农母说,“一个人不是有两只耳朵吗?”
  “啊,‘二’就是‘耳’呀!”小蛙恍然大悟地说。
  “还有,”小蜊接着说,“鹿族只能数到三,再数,就数不下去了,只会说‘多’。”
  “有一次,鹿族人扛来一只被打死的鹿,要换彩陶盆。我给他三只彩陶盆,他不肯,说‘多’,意思是还要多换点,我就给他四只。他一看,‘多’了,也就心满意足地放下死鹿,拿着‘多’只彩陶盆走了。”
  小兔、小蛙不禁都嘻嘻地笑了起来。
  “虎族的人精一点,能说到‘四’,再下去又是‘多’了。而且,他们说‘四’又不叫‘四’,却叫‘两个两’。”小蜊说的时候,故意拖长声音,学着虎族口音,逗得大家都笑了。
  “哼,”女常不满地说,“他们会骗人,你可要小心点!”
  小蜊点点头,接着说:“数多了,就扳指头计数,这跟我们是一样的。可是,从哪只手、哪个手指头扳起,各个氏族习惯也都不一样。我们不是从左手拇指扳起,扳完左手,再扳右手拇指吗?可是有的氏族从右手板起,有的从小指头扳起。”
  “狗族计数才奇怪哩!不仅扳指头,还扳脚趾头。说‘五’,是‘手’,这跟我们一样;说‘六’,叫‘另一’,意思是加上另一只手的一个指头;说‘十一’就叫‘脚一’;说‘十六’,就叫‘另脚一’了。这样,一直可以数到‘二十’。他们把‘二十’叫做‘一个人’。”
  “可是,连手带脚算的也有不同算法。有一天,来了两个人,也不知是哪个族的,抬来一头死牛,要换‘一手两脚’麻布衣。”
  小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看大家问道:“你们猜猜,他们是要换多少件麻布衣?”
  小兔、小蛙、女瑶立刻抢着扳起手指头和脚趾头来。
  女瑶最先算完,抢先说“15件!”
  “妙啊!”小蜊拍手笑道,“起先我也以为他们要换15件麻布衣哩!连忙说,不换,不换,太多了!”
  “可是后来缠了半天,他们把麻布衣摆好,我才闹清楚,原来他们不是要15件,而是7件。‘一手’是5件,加上‘两脚’,却是两件,总共7件。你们说,这算法不奇怪么?”
  农母听得感兴趣了,抬起了身子说:“二进位算、五进位算,开始似乎简单,可是后来麻烦了。两手两脚一齐算,一上来就麻烦,看来还是我们只用十个指头算比较方便些。”
   
数的来历

  谷母怕农母说多了话累着,便对大伙儿说:“我来给大家讲讲计数的故事吧!”
  小兔、小蛙拍手道:“好呀!”
  “轻一点!”女常大声斥责,“起什么哄呀!吵得农母心里不安!”
  谷母轻轻地用柔和的声音说:“计数的故事从哪儿说起呢?得从不计数的故事说起。”
  “从前的人是不计数的。”
  “是吗?”小兔不小心又问了一声,但她一看女常对她瞪着眼,似乎又要高声怒骂了,便立刻闭了嘴。
  “是呀!”谷母说,“人们每天到野外去,看见鹿呀,羊呀,猪呀,狼呀,果子呀,谷子呀。起先,他们给每个东西都起上个名字,比方鹿,这个叫‘大鹿’,那个叫‘小鹿’,这个叫‘公鹿’,那个叫‘母鹿’……后来见得多了,叫得多了,才出来个‘鹿’的名。可是谁见过‘鹿’呢?谁见过既不是‘大鹿’、又不是‘小鹿’,既不是‘公鹿’、又不是‘母鹿’,总之,什么也不是的‘鹿’呢……”
  “您干吗说这些呀?”小蛙听着听着,怀疑起来。她趴在谷母肩上轻轻地问:“这跟计数有什么关系呀!”
  “有关系呀,道理一样呀!”谷母抚摸着她的小手,轻轻地说,“人们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数,起先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数,可是他们照样生活着,采集呀,打猎呀,吃东西呀,打石器呀……”
  “不知过了多少年,这些事不知做过多少遍,人们终于发现,采一只果子和采几只果子不同,打一只兔子总是和打几只兔子不同吧!这样便发现了‘一’和‘多’的分别,也就有了‘一’和‘多’的说法。”
  “这个‘一’可是个大发现哩!”谷母郑重其事地说。
  小兔和小蛙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了,互相看了看,似乎是说:“还是大发现哩!”
  “是的嘛,”谷母说,“有了‘一’,才会有‘二’。这‘一’和‘二’,在我们现在看来是明明白白的,每个人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一张嘴,两只眼睛。可是当初,从认识‘一’到认识‘二’,却像爬高山似的爬了一座,又爬一座,不知爬了多少日子。”
  “以后便是‘三’和‘四’,也像爬山,爬了一座又一座,再爬,爬不过去,还是叫‘多’!”
  “接着是‘五’,一只手五个指头。”小蜊插嘴道。
  “接着是六、七、八、九、十,”女常一面纺着线,一面说。她似乎嫌谷母啰嗦,把一个简单的道理说得这么复杂。”
  谷母在地上捡了一些小石子,在地上摆成六个一行,七个一行,指着说:“你们看,六和七,或者八和九,可没有二和三、四和五那么一目了然。可是你们再看!”
  谷母举起左手,伸开五个指头,同时竖起右手大拇指说:“这是六!”
  接着她再把右手食指一伸,说:“这是七!这不是比较容易看清吗?”
  小兔、小蛙也跟着举起手指头,看了看,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我们总是扳着指头计数呀!”
  “是的嘛!”谷母点点头说,“还有一点要说清楚的是:从前人们说数,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单独地说哩!总是连着什么东西一起说的。比方说鹿,叫‘一鹿’、‘二鹿’,可是说羊,也许换个别的音,叫‘温羊’、‘杜羊’。以后才慢慢统一起来,逐渐摆脱实际东西,单单顾到数。指头、石头,也可以代替羊呀、鹿呀来计数了。”
  忽然,小蜊举起右手食指放在嘴上,对大家“嘘”了一下,又指了指农母,大家一看,原来农母睡熟了。
  大家便都不说话了。
  小蜊轻轻站了起来,跟着小兔、小蛙,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方屋子。
   
数陶盆

  小蜊跟着小兔、小蛙走出了方屋子,对她们说:“老异要我清点一下,我们还有多少陶器,我们一起来清点吧!”
  小兔说:“行!”
  他们一起走出村东门,走进了陶作坊里。只见那边角落里摆着几口陶缸,顺着排过来是一堆尖底水瓶、一堆陶盆和几行陶碗。
  小蛙说:“先从少的数起吧!”
  “对!”小兔说,“那就先数陶缸吧!”
  “行!”小蜊说,“你们来清点,我来计数。”
  小兔点着陶缸:“一个、一个、又一个……”
  小蛙在旁边扳着指头,跟着念:“一个、一个、又一个……”最后,左手五指叉开,右手还竖了个大拇指。
  小兔看了看说:“总共六口缸!”
  小蜊说:“没有超出两手之数,就不用扳指头了!”
  接着清点尖底水瓶,一看,明显超过了两手之数。
  小蜊说:“你们将它们一个个搬过去,我来数。”说着,他坐了下来。
  小兔搬过一只尖底水瓶,小蜊扳一个指头;小蛙搬过一只尖底水瓶,小蜊又扳一个指头。小兔、小蛙各搬了五遍,小蜊十个指头扳完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农母说了,只用十个指头算方便些,我们就不用扳脚趾头了。”说着,他从地上拾起一根竹子——前天他在这里做笔用剩下的,折成食指长的几段,放在身边,从中拈出一段,摆在面前地上。
  小兔、小蛙又一起搬了三次,尖底水瓶便都搬过去了。
  小兔问小蜊:“总共多少呀?”
  小蜊指着地上那段竹枝说:“这是一个十。”又举起左手说:“这是三个。总共一个十,又三只!”
  小蛙说:“哟,这么麻烦,就叫十——三只,不好吗?”
  “对!这么说好!”小蜊说,“尖底水瓶十三只。再数陶盆吧!”
  小兔将陶盆一只一只递给小蛙,让她摆在另一边。小蜊扳着指头,一个个数着。搬完了,数完了。小蜊面前的地上摆着两段竹枝,左手手指全扳完了。他大声宣布:“陶盆二十五只。”
  于是又清点陶碗。清点完了,小蜊面前摆着三段竹枝,左手伸出四个指头。他算着:“三个十,又四只,三十四只陶碗!”
  忽然老刑从陶窑那边走过来了。他问道:“你们干什么呀?”
  “我们在数陶盆哩!”小兔、小蛙不约而同地回答。
  “几口陶缸呀?”
  小兔、小蛙想了想说:“好像是六口吧!”
  “是六口!”小蜊点点头说。
  “几只尖底水瓶呀?”
  小兔、小蛙答不出,看着小蜊。小蜊想了想说:“好像是十——三只。”
  “陶盆呢?”
  小兔、小蛙和小蜊,面面相觑谁也想不起来了。
  “哟,你瞧!”老刑笑道,“数了半天,还是答不出来,这不是白费工吗!小蜊,你想法子记下来吧!”说完,他又上陶窑那边去了。
  “是得记下来,可是怎么记呢?”小蜊自言自语地说。
  “画符呀!”小蛙说。
  “对,”小兔也出了个主意,“你把小竹枝画上吧!”
  小蜊从屋角里找出一块大点的陶盆破片,又把上次画符的那枝笔和那碗黑泥浆都找出来了。
  他们又重新清点了一遍,将尖底水瓶、陶盆、陶碗一件件搬回原处,清一样,数一样,立刻记下来。
  当老刑再从陶窑那边走回来的时候,只见小蜊的“账本”——那块陶片上画着一些符号。
  “这是六口陶缸、十三只尖底水瓶、二十五只陶盆、三十四只陶碗。”小蜊解释道。
  “这算什么?”老刑笑笑说,“这叫不算数。”
  “怎么叫‘不算数’?”小兔、小蛙、小蜊都不懂什么意思。
  老刑见他们不懂,便解释说:“我们做了这么些东西,当然是有成绩啰。但我说‘不算数’,再多也‘不算数’,意思是说:切不要因此骄傲自满,我们要永远向前看!”
  
  故事讲完了,小红打了个呵欠说:“缺乏形象性,没味!”又说:“我最不喜欢数学了。”
  黄爷爷看了她一眼说:“是吗?这可不好,我们都应当学好数学,它不仅对我们未来的工作和学习有实际用处,还是一种‘思想体操’哩!”
  东火说:“我的数学虽然学得不太好,但是这故事听起来还是满有兴趣的。它告诉我们数的概念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在人的生活、生产中,从客观世界得来的。也说明人们由感性到理性、由具体到抽象、实践一认识一再实践的发展过程。”
  黄爷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方冰一眼。
  方冰想了一想说:“这个故事是一个测验。小红方才说的‘缺乏形象性’是对我的批评,我以后要注意文艺方面的学习。东火觉得满有兴趣,说明他培养了抽象思维的才能,可以更进一步发展这种才能,将来可以从事科学研究工作。”
  小红撅嘴道:“那说明我缺乏抽象思维能力,将来不宜于搞科学啰!”
  黄爷爷连忙安慰她说:“那当然也不是,才能是通过实践培养起来的,学问是学来的。只要刻苦钻研,谁都可以从事科学研究,对科学事业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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