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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编后记


刘碧玛

  我敬爱的父亲刘后一离开人世已经两年多了。两年多来,我经常思念父亲,也常常自责:假如那天我坚持不让他去参加那个科协组织的活动,假如我不是因为工作不能脱身而亲自陪伴他去,假如……他也许就不会突发脑溢血而匆匆离去。然而,父亲的脾气我是知晓的,他的一生与科普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这类劝阻面前他很少能“从善如流”。
  父亲是一位深受广大小读者爱戴的、著名的少儿科普作家,这和他无私地将自己的知识奉献给了“孩子们”不无关系。父亲希望孩子们热爱科学,乐于向孩子们传播知识,作为他的女儿,我是深有感触的。我是60年代初上的小学,那时候家里经济不宽裕,不能奢望买很多的书籍,但父亲经常为我从图书馆借来各类图书,满足了我的求知欲;10岁生日时他送给我的礼物——一本小英汉词典曾令我的同学们羡慕不已;任何时候,只要向他请教跟学问有关的问题,父亲绝对是诲人不倦的好老师!
  我最钦佩的是父亲的博闻强记和写作时善于旁征博引。曾有人这样评说他著的《人鼠大战》:“从五六千万年前的始新世谈到20世纪80年代,从亚洲谈到欧洲、澳洲和美洲,从动物学谈到化学、物理学,从《诗经》、唐宋诗文谈到鲁迅杂文,从《史记》谈到《圣经》,真可谓海阔天空,无所不包了。但他决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即使是谈《聊斋志异》中的科学问题,他的态度也是很严谨的。”如此深厚的功力,没有勤奋刻苦的精神是难以成就的。
  父亲自幼酷爱读书,但他小时候家境贫寒。由于他的父母去世早,他连课本和练习本也买不起,全靠他的姐姐苦苦挣扎着送他上学。寒暑假一到,他就去当商店学徒、修路工、制伞小工、家庭教师等,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好不容易读完初中,父亲听说湖南第一师范招生,而且那个学校不交学费、还有饭吃,他便去投考,居然“金榜题名”了。这是父亲生平第一件大喜事,也决定了他一生的道路。
  父亲之所以获得渊博的知识和后来写出大量的科普作品,完全是和他的勤奋好学分不开的。记得我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父亲经常不回家,有时候回家吃完晚饭后又匆忙骑自行车回到单位,为的是将当时我家非常拥挤的两间9平方米的房子让给我和两个妹妹写作业,而他自己只好不辞辛苦往返两小时回到他的办公室去搞科学研究和进行科普创作。70年代初期,父亲去干校劳动,在给家里的来信中,常常夹着他创作的科普作品,那是父亲要我帮他替写的稿件。原来,因为干校条件很差,父亲搞科普创作,只能在休息时进行构思和在笔记本上作一些记录,根本没有条件用稿纸来写作。《北京人的故事》就是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创作完成的。
  《“北京人”的故事》主要介绍了五六十万年前至18000年前活动在北京周口店一带的猿人生活情形,着重介绍了他们对火的认识过程,以及取火、保持火种、利用火来同野兽等恶劣环境作斗争的经过。该书1977年7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之后,北京电台马上选其制成节目,对首都少年儿童连续广播。故事的感人情节在广播员的动情讲述下,一下子把少年儿童吸引住了。一封封的信飞向电台,飞向作者,表达了少年儿童对故事的喜爱,也表达了他们热爱科学的心情。1979年10月,河北人民出版社将《“北京人”的故事》分为两本:《“北京人”的故事》(讲的是五六十万年前后的事情)和《山顶洞人的故事》(讲的是18000年前的事情)。该书曾获全国第二届少年儿童优秀文艺作品奖、河北文艺作品奖。
  《半坡人的故事》艺术地展现了六七千年前生活在陕西半坡一带的原始人的生活情形。详细地介绍了他们围猎、种植、驯兽、织布、制陶、交易的具体过程,从中读者还可以知晓文字的起源和数字的来历。该书1979年10月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初版,编入《少年自然科学》丛书,198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再版,将它编入《历史小故事》丛书。
  父亲这3本描写原始人生活的科幻故事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著名科普作家高士其写出了《推荐“北京人”的故事》的文章,发表在1977年《化石》杂志上;《人民日报》等报刊上也刊出了评论文章,如《一本少年儿童喜爱的读物——推荐科学小说〈“北京人”的故事〉》、《科普园地的可喜尝试——读〈“北京人”的故事〉》、《怎能忘人类童年的魅力——读〈半坡人的故事〉随想》、《饶有趣味启人智慧——〈半坡人的故事〉读后》等。
  曾几何时,社会上有过这样一种论点,认为人才有“潜”、“显”之分。“潜人才”对社会的奉献远大于从社会中获得的回报,而“显人才”却恰恰相反。一切客观公正的熟人都公认:“潜人才”这一称谓于父亲当之无愧。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父亲也并非“完人”。虽然他在科普创作天地中驰骋自如,但在现实的人际关系中却城府不深,缺乏圆滑的应变能力,这使得他与党籍、应属于他的职称失之交臂。为此,一些了解他的朋友都为他深感不平。
  然而,在父亲的心目中,身外之物远远不及他所钟情的科普创作重要,因此在种种不公正的待遇面前,他能够泰然处之,而不是患得患失。他所具有的风骨令我敬重,那就是“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窘困而改节”。记得他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搞古生物的人应该胸襟宽广、达观,因为宇宙无穷大,个人一生实在太渺小了,何必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神,而况思其智之所不及,忧其力之所不能也!(大意如此)这段话表明了父亲在名利面前的豁达大度,一直为我所铭记。
  父亲具有勤俭节约的美德,他生平反对浪费,虽然他享有“高于医疗待遇”,但他却在惟一的也是最后一次住院治疗时,拒绝了住高于病房的待遇,而是在6个人一间的病房中一住4个多月,父亲说这是因为他不忍心让国家为他支付更多的费用。父亲一生中仅科普著作就有40余本,光那本著名的《算得快》便发行了1000多万册,但他所得到的稿酬并不多。尽管如此,他经常拿出稿酬买书赠给渴求知识的青少年。他还曾资助了8个“希望工程”的小学生背起书包走入学堂,并将《算得快》、《珍稀动物大观》等书的重印稿酬全部捐赠给中国青少年基金会编辑出版的大型丛书《希望书库》。
  令父亲欣慰的是,对于他在科普创作中所取得的突出成就,党和国家给予了很高的荣誉,他所获得的各种奖励证书有几十本之多,1996年他还被国家科委和中国科协授予全国先进科普工作者称号。值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之际,欣闻湖南教育出版社将父亲写的《“北京人”的故事》等作品编入该社出版的《中国科普佳作精选》之中,我谨代表九泉之下的父亲在此深表谢意。
                       1999年4月14日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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