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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岩——科幻是一种生活


  ——读《生死第六天》有感
                    李慰饴
  吴岩年轻得令人羡慕,但更令人羡慕的是他的丰富的阅历和作品;他是专攻心理学的,却有着很好的文学造诣。吴岩待人谦虚、热情,治学勤奋、认真,给我很深的印象。去年末,他几乎同时出版了分别属于不同领域的两本书——《领导心理学》和科幻小说《生死第六天》。从严谨的学术研究到恣肆的文学想像,吴岩都能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从吴岩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的多方面的追求和横溢不禁的才华,但比较起来,我更喜欢他的科幻创作、他关于科幻的研究,以及他为科幻事业所进行的大量活动。
  至少对我来说,吴岩的名字是和科幻连在一起的。《科技潮》杂志一直有意发表少量科幻作品,以示提倡。这曾引来某些人的非议,似乎综合性科技刊物不该“屈尊”于“小儿科”,对这种看法我们不敢苟同。正是通过科幻,我认识了吴岩,并且常就有关问题交换意见。后来,我们编辑的潘家挣科幻小说集《一千年前的谋杀案》得以出版,宋健同志亲自为这本书写了热情洋溢而又寓意深刻的序言,我们的提倡总算得到真正权威的理解,从而受到了很大鼓舞。吴岩为我引见了一批在北京的“科幻迷”,这是些非常可爱又有才气的青年人,他们怀着对科幻的痴情走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网络,经常聚会、联络,切磋科幻创作的问题,甚至自费印刷了一份刊物,发表他们的习作。他们之中一些人成了真正的科幻作家,是中国科幻创作的新生代。在这些青年“科幻迷”中间,作为指导者和支持者的吴岩,受到理所当然的尊崇。吴岩不时把他们的好作品推荐给一些报刊(包括《科技潮》)。我曾对我国科幻事业的现状十分忧虑,想以《失落的幻想》为题写一篇专题报道,正是吴岩和他介绍给我认识的这些“科幻迷”,才使我感到欣慰,相信“幻想”不该失落,也不会失落。
  吴岩说过,科幻是一种生活。拥有这种生活的吴岩是幸福的。
  人的思维活动多么丰富而神奇!有时如经纬纵横的网线,严密地编织;有时如行云流水,舒缓地流淌;有时会如雷电风暴,强烈地进发;有时又会如柔静的小花,温存地微笑。而当痛苦和欢乐在岁月的积淀里发酵,当激情的溪流汇聚成汹涌的瀑布奔泻而下,当过去的体验和对未来的追求像隧石般碰撞,当渴望和期盼在煎熬中沸腾,明亮的、绚丽的火花便在冥思中闪耀,幻想的太阳便从思维的海洋中灿烂地升起……
  幻想是风,幻想是歌。幻想是我们沉重生活的翅膀,载着智慧和爱恋向着自由的王国飞翔。幻想是人类重要的精神活动——文学赖以存在的重要基础。对那些以幻想的奇异性与惊险性为主要特征、对人与世界的现状和发展进行开放性地再创造的文学作品,我们不妨称为幻想文学;与之相对地比较真实地再现生活的文学,可以统称为写实文学。幻想文学的历史几乎与人类自身的历史一样久远,包括口头形式的和文字形式的,如神话、寓言、魔怪小说、童话、宗教文学及部分武侠小说等等。时至今日,各种幻想文学,包括现代化了的幻想文学,仍然层出不穷。当然,纯粹的幻想文学与纯粹的写实文学是不存在的,它们之间往往互相影响和渗透。发端于近代工业社会的科幻小说,正是采用严格的写实的形式与狂放的幻想相结合。在科幻小说中的幻想,与过去的一切幻想文学的幻想属于不同的系统。传统的幻想(如神话)是人对自己生活能力的有限性的逃遁,即从现实的无为状态脱离出去的一种形象化的张扬;而科幻小说的幻想则是基于人对自己创造能力的无限性的认知,即从改造现实的有为状态延伸出去的一种预测式的表征。所以,我们可以说,神话是现实的梦化,科幻是优化的现实;神话展示的是永恒的不可能性,科幻展示的是假定的可能性。
  吴岩在科学和文学两个领域方面的出击,也许是他的科幻创作更为耐读的原因。这正是他较之那些“单打一”的文学青年作者更为优越之处。科幻必须依靠丰富而坚实的科学知识基础。在吴岩的作品中,科学与文学的结合是完整、紧密而自然的。他的学术著作展现出亲切的人文色彩,形成一种一般理论作者很难企及的优雅的文本。而他的科幻小说则富于严格的内在逻辑,在生动的叙事结构中显露出对科学的理解,对科学发展的信念,当然还满含着他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生死第六天》是一本会为所有成年人和少年人爱读的作品。那些读过一些科幻小说的人,会发现这是一本真正的科幻小说,同时又很有特点和新意;那些一向不大读科幻小说的人,会发现这是一本有趣的书,不知不觉地陷入他设下的“陷阱”,也许从此便会爱上科幻小说。
  《生死第六天》是根据他曾获得银河奖的一个短篇小说改写的长篇小说,讲的是人类怎样从我们生存的宏观世界进入微观世界、又从微观世界回归宏观世界的奇妙故事。从事星际探险工程的一位工程师在进行工作时,连同他正在其中工作的长约50米的巨大TNT-3飞船突然消失,原来是在50万高斯的巨大磁场和其他高强能量的作用下缩小了100万倍。这艘被高度缩微的飞船连同其中的7个人,通过所谓人造“蛀洞”的通道,进人了被打开的卷曲的第五维度。这时的飞船比夸克还小100倍,是处于极不稳定状态下的被伪真空膜包围着的反物质,并处于负的时间系统中。但这种状态会发生衰变。第一次衰变时突破伪真空膜,从反物质转换为真实的物质,变得大了一些,到了一个小学生的大脑中,通过专门的仪器(COBT)检查,从计算机屏幕上发现了它的位置。而根据科学家计算,在10天之内将完成第二次衰变,实际就在发现后不到7天的时间内,将恢复原来的形状和大小。如何在第二次衰变前从大脑中取出这艘“炸药”飞船(恰好它被称为TNT-3),就成为极其紧迫和困难的问题。这惊心动魄的6天,被吴岩写得活灵活现。宏观世界的人们紧张地寻找把飞船引导出“脑”的方法,而微观世界的7个活人(其中6人已因时空转换、能量突变、强特反应等等而疯狂)则经历着“脑海”(脑脊液从微观世界的人眼睛看来就是波澜壮阔的海洋)中的风浪和险阻。这真是奇特的历险。直到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人们终于用注射器从孩子的脊柱底端将小飞船吸出。当注射器被远远地扔到安全空地时,正是飞船完成衰变的瞬间,它突然恢复了原来的大小。科学制造了灾难,又是科学消除了灾难。
  这是一个假定发生在2054年的事件。整个故事建立在国际科学界一系列最新前沿理论——超弦理论、婴儿宇宙、VR技术、混饨分析、多维时空、虫洞传输等等之上,加上作者自己假设的“强特转换”、“霍金转移”等等“理论”构成了未来世界科技发展丰富多彩的图景。作者把这一切描绘得十分逼真,并且使情节具有了动感。我们被他构造“假定真实”的能力所欺骗,跟随他进人他愿意弓旧我们去到的那个未来世界。这里有强烈的现场感受,也有复杂的心灵震撼。我们和书中的人物一起“生活”,因而我们相信这是“可能的真实”。
  吴岩说过:“科幻小说由于具有时空超越的奇幻流动性,可以将人类的思维、想像和情感带到非常遥远的境地,而这样的引领,无疑给人以丰富的灵感和奇异的感受。”但正如布莱特说过的:“科幻是科学以及由此产生的技术对人类影响所作的理性推断为基础的小说。”因而,“丰富的灵感和奇异的感受”都基于对世界的真实发展及其可能性,基于对科学的力量也就是对人类的力量的信心。
  吴岩不但善于说故事,即“制造”情节,而且也善于刻画人物,善于运用对话。在《生死第六天》中,汪洋、邢静、陈聪秉、兰星烈、季伦博士等人物都各具特点,个性鲜明。注重文学性,注重人物的心理描绘,这是优秀的科幻小说必须具备的。吴岩显然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证明科幻在文学殿堂中应有的地位。
  科学既然成为我们生活中无所不在的现实,科学幻想既然成为当代人们思维活动的一个必然内容,科幻小说的存在和发展也就是必然的了。吴岩认为在强调科学发展重要性的同时,科幻事业被冷落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但,吴岩不止于感慨,而是用自己的努力去推动科幻创作的繁荣。《生死第六天》标志着他的科幻创作进行到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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