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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旁白:不知为什么,猫是母亲最恐惧的动物,自从母亲被立为皇后,猫也就在宫里挖了踪迹。这条不成文的忌讳,直到你奶奶仙逝那年才被解了禁。母亲常说:猫的目光贪婪阴险,却长着一副笑脸,牙齿犀利尖刻,却长着一嘴迷惑人的诚善胡须……

  1.庭院两边夜晚外景

  武则天梦境。
  一只面相凶险的黑猫安宁地卧在一个白衣大人的怀里。它的身形懒惰,眼神却不见丝毫倦怠,霍霍的放着光,带着游丝般的杀气。
  猫的主人全身着白绸,连头都裹了白绸。夜风嚣张,扯动着她的衣袖。于是,人就更显得轻盈打娜没了重量。从背后看,倒更像是一片在风中随遇而安的白叶,或宽袖下的黑猫扯起的一面雪白的旗帜。
  宫女太监们似乎和她有了默契,照面儿时笑得一脸诌媚,扬起手为她指方向,脸被灯笼映得忽明忽暗,如夜一般动荡。
  她望着几步之遥的武则天幽暗的寝宫,停下来。看不清她的脸,头巾的走势像是风的伎俩,固执地遮住她的面容,只有头发张扬着传递着表情。那表情一定很复杂,隐晦,正如她夜幕下的心情。
  门口的侍卫恭敬地为她开门,她款款步入。

  2.武则天寝宫夜晚内景

  房中撒了一地冷月,武则天睡得还算安详,轻吟着翻了个身。
  白衣女人放下头巾,面目原来如此凄美忧郁。她缓缓地逼近武则天,微笑着俯在武则天耳边。萧淑妃:我为你带来一只黑猫,专吃你这鼠精!
  说完就走,风一样飘向门口。
  武则天惊醒,望着她的背影。
  武则天:萧淑妃,……萧淑妃,抓住她,抓住她!
  萧淑妃已没了影子。武则天慌忙地侧头,发现床头一双眼睛,她惊叫一声,“啪”地一声铜镜摔在地上,她惊魂未定,半倚着床喘着粗气。突然又发觉地上克影憧憧,此起彼伏地晃动着身体,再看窗外,窗纸上也映着一片动荡的鬼影。
  武则天:来人,快来人!
  太监疾步而入,跪在地上。
  太监:皇后有什么吩咐?
  武则天:院子里有人!点灯,把院子里的灯都点亮,快去!
  太监疾步而出,嘈杂声渐起。

  3.庭院夜晚外景/内景

  寝宫阴冷和凄凉,武则天面对孤灯独影,长夜难眠,武则天起身,步态威仪地行至门口。
  太监:皇后还有事儿吗?
  武则天:把太平抱过来,陪我。
  太监:遵旨。

  5.武则天座宫在晚内景

  武则天望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太平,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
  武则天:太平,妈妈刚才做了个恶梦。
  太平:(迷迷糊糊)什么噩梦呀?
  武则天:我梦见一只黑猫,长得的凶的,吓死我了…
  太平:猫还用梦见,我白天都看见过…
  武则天:什么?在哪儿?在哪儿看见的,告诉妈,快告诉我…
  武则天情绪激动地摇醒太平,太平睁开眼,不知所措,弄不清什么使母亲如此慌张。太平在凌烟阁后的宫墙上,韦姐姐也看见啦!
  武则天:(关切地)什么颜色的?
  太平:黑,黑的。
  武则天:后来怎么啦?它去哪儿啦?
  太平:让神策军乱箭射死了,中了好多箭,像刺清似的,妈妈,你怎么啦?猫有什么好怕的,那么小,伤不了您!
  武则天:没什么……没什么,妈最近总是很怕,心慌慌的,没什么,睡吧!
  太平反而彻底清醒了。
  太平:(关切地)妈妈,你怕什么?
  武则天:没什么,……太平,你父皇和我,你更喜欢谁啊?
  太平:我……我都喜欢!
  武则天:如果父皇废了我,你跟我走,还是留在父皇身边?
  太平:什么是废了呀?
  武则天:废了,就是不要我了,我就再也不是皇后了。
  太平:不可能,父皇不可能废你,你不是说过我们住在塔顶紧挨着父亲的一层吗?你要走了,父皇就要摔下来,他不会那么傻的。
  武则天很仔细地听太平的话,好像受到了启发。
  武则天:对,我走了,皇上就会摔下来,摔得很惨,我怎么能走呢?我不能走!
  武则天望着太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武则天:(慈爱地)睡吧,太平,我的小公主。
  太平重新倒在床上,用手搂住武则天的脖子,口中念念有词。
  太平:我喜欢你,妈妈…
  武则天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武则天:这宫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妈妈最爱你,因为妈妈有一天会很老,到那时,你就是我推一的依靠,惟一的指望了。
  她例头望着已经酣然入睡的太平,俯下头爱怜地吻了吻她娇嫩的额头。

  6.后宫前这白天外景

  春光明媚,太平跑着,手里挥着一只皮影。路上,宫女太监们依次向她施礼,她就一路喊着:免礼,免礼,免礼……

  7.尊民殷白天内景

  室内光线幽暗,门窗都被大丝绒布围得很严,严格地挡住光线,只有一块白布映现着亮光。
  皮影戏演得正热烈,白布上升起一轮太阳,百花齐放,鸟语花香。
  幕后演皮影的竟然是李治和贺兰氏,他们演得十分投入,好像自己就是剧中之八。这是一出哀婉的千古爱情绝唱(采桑女)。
  但是,台下的观众寥寥,只有显、三和韦氏坐在当中,几个太监在不远处低头观望,三个孩子不像台上表演者那么投入。他们的情绪和台上形成强烈的对比。
  贺兰氏:(悠扬、凄婉地)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凑凑抖动,如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轻拂悠悠碧水,搅乱了苦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运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幕后的贺兰氏操纵着皮影,表情陷入忧伤与思念。李治看着她,恍如是她企盼多时的郎君。
  李治: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为了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为了满足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现在终于锦衣还乡,又遇上这故人般熟识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清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夜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
  台下的显心不在焉,拿出一只香囊递给韦民。显(低声地)这是我新配制的百花香,你闻闻。是不是有早
  春的香气?贺兰姐姐今天用的就是这个香。
  韦氏和显热衷于他们的游戏,小声嬉戏着。
  旦的目光虽然始终如一,但灵魂似乎已游移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台后的情绪依然是热烈的。
  李治:(望着贺兰氏,动情地)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贺兰氏:(声音千娇百媚)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
  李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脸色红润,目光和贺兰氏相遇,不回避地看着她。
  李治:(声音轻柔,充满真情)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
  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身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这时,门口出现韩国夫人的身影,她似乎已经站了多时,从李治和贺兰氏热情洋溢的言辞中,她体味的是与众不同的感觉。只有她知道台后面的情形,知道那令她担忧的事情已经在她女儿和皇上之间发生了。她微锁眉头,心中泛起忧虑的哀情。
  贺兰氏:(异常娇媚,更加诱人)快快走远点吧,你这轻浮的汉子,你可知调戏的是怎样多情的一个女子?她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丈夫,已经应掷三年,把锦绣青春都抛入无尽的苦等,把少女柔情都交付了夜夜空梦。快快走远点吧,你这邪恶的使臣,当空虚与幽怨已经把她击倒,你就想为堕落再加一把力,把她的贞洁彻底摧毁。你这样做不怕遭到上天的报应…
  显和韦氏偷偷地离开座位,溜了出来,从韩国夫人身边跑走了。
  大殿里只剩下旦一个观众。
  台后的李治和贺兰氏完全沉浸在彼此的情意中,旁若无人。
  李治:(画外音)上天只报应痴愚的蠢人,我已连遭三年的报应。
  为了有名无实的妻子,为了虚枉的利禄功名。看这满目春光,看这比春光还要柔媚千倍的姑娘……
  太平随着一道明媚的春光急火火跑入。
  太平:(对韩国夫人)姨妈,您怎么不进去看?
  韩国夫人看了一眼太平,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快快地离去。
  太平:不明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随即入殿。
  李治:(画外音)……想起长安三年的凄风苦雨,恰如在地狱深渊里爬行。看野花缠绕,看野蝶双双追逐,只为了凌虚中那点点转瞬依恋,春光一过,它似就陷入那命定中永远的黑暗。人生怎能逃出同样的宿命。
  太平坐到旦的身边。
  太平:(看一动不动的旦)是父皇在演吗?
  旦不置可否地朝她笑笑。
  台后,贺兰似乎忘却了是在演戏,面色绯红。幕布上的皮影捂住了郎君的嘴,他们的身体相距咫尺,有片刻的静默,俩人相望着对方,几乎停住手中的动作,渐渐地,贺兰氏开始说话,话语中增添了几分调情的隐喻,代表了她此时的心情。
  贺兰氏:(眼盯着李治)快快住嘴吧,你这大胆的罪人,你虽貌似天神,心却比铁石还要坚硬,双目比天地还要幽深。看鲜花缠绵,我比它们还要柔弱;看野蝶迎风飞舞,我比它们还要纷忙迷乱。看在上天的分上,别再开启你那饱满生动的双唇,哪怕再有一丝你那呼吸间的微风,我也要跌入你的深渊,快快走远吧,别再把我这个可怜的女子纠缠……
  太平懵懂地听着戏文。
  旁白我并不明白,为什么韩国夫人看到父皇和贺兰姐姐演戏不高兴,我也不懂戏中说的意思。但是,我感到父皇和贺兰姐姐都演得十分投入,好像他们真是那两相恩爱的情人。在我长大之后的日子里,当我也有了爱情的经历之后,我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才体味到父皇和贺兰姐姐的戏词中,倾诉了他们之间的爱恋之情,以及父皇心中的苦闷和哀怨。我才知道他们在偷偷地相爱。这种危险关系威胁到了母亲以及姨妈韩国夫人……
  李治:看野花缠绵,我比它们还要渴望缠绵;看野蝶迎风飞舞,我的心也同样为你纷忙迷乱。任什么衣锦还乡,任什么荣耀故里,任什么结发夫妻,任什么神明责罚。它们加起来也抵不上你的娇躯轻轻一颤。随我远行吧,离开这满目伤心的地方,它让你我双双经受磨难…
  李治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贺兰氏,口中不断地重复着:随我走吧……
  戏演不下去了,李治把手中的皮影交给了旁边的太监,抓住了贺兰氏的手,贺兰氏激动而又羞怯地听从着摆布。他们朝后面的小门走去。
  台上的皮影消失了,太平惊奇地站起来。
  太平:怎么了?人怎么都摔倒了?父皇呢?
  说着朝后面跑去。
  后面,太监细声细气地继续着下面的戏文。李治和贺兰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太平:父皇,你们去哪儿?贺兰姐姐,你们去哪儿?

  8.韩国夫人辑家白天内景

  韩国夫人病倒了。她满面憔悴,斜倚在床上。李治坐在她的身边,桌上放着一只药盅,他们相对无言。
  韩国夫人凝视李治,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水。
  韩国夫人:(酸楚地)贺兰昨夜伺候得还好吗?
  李治稍许显得慌张,他望着韩国夫人,知道秘密已经不在了。
  李治:还好…
  韩国夫人: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也算是贺兰修来的福分。她年纪还小,不谙世事,还请皇上别怪罪。
  李治欲言又止。
  韩国夫人:自从正德二年入宫,算来已经有十年了。十年来。承蒙皇上体恤爱护,臣妾自是感激不尽。现在看来,我陪伴您左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治:别胡思乱想,你只不过是偶染风寒,静养几天,应无大碍。
  韩国夫人:我自己的病,心里最清楚,您就别再宽慰我了。今后皇上一定要多保重。您的头疼病最忌思虑过度,现在朝中的事已经够多了,千万别再徒增烦恼。
  李治:(动情地)后宫粉黛三千,知我心意的只有你一人。
  李治拿过药盅,轻吹了几下,递给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抿了一口,放下药盅)我十八岁嫁人,二十七岁改嫁,前两个丈夫都是薄情寡义之徒,而皇上您儒雅温柔,让我体验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快慰。十年了,知道您心中有我,就从未有过其他非分之想。现在,希望皇上一定要答应我惟一的请求。
  李治:你说吧!
  韩国夫人:我死后,务必命贺兰扶我灵柩回并州老家。我知道皇上您喜欢她,您要真的喜欢她,就不要把她留在身边。
  李治面露疑惑与不悦之色。
  韩国夫人:父亲早逝,我自小与妹妹相依为命。她的性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现在时日不多,有些话不得不说了。媚娘自幼争强好胜,又城府极深。记得小时候,父亲送了我一瓶玫瑰香精。妹妹知道以后,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我把香精送给她。她说姐姐的心爱之物妹妹不能要。我们相持不下,最后她说既然姐姐也不肯收回,那么就都别要了。她竟然把香精打得粉碎……
  韩国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治低下头。
  韩国夫人:(缓和一些)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又缺少几分心机。这些年来,我一直蒙皇上宠幸,妹妹不是不知道。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切都在她的眼中,我想她对皇上是一片忠心,对我也是非常忍让的。她为皇上日理万机,不论后宫朝堂,事事都为皇上分忧解难,满朝上下无人不服。说来也很不容易了。就她的性格,是不会容忍我们的。媚娘的心思有时候真让人猜不透。真不敢设想,我一旦不在,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皇上,您要是真的喜欢贺兰,就千万不要让萧淑妃的惨剧降临在她的身上。
  李治:你太多虑了,我一定会照顾好贺兰的。
  韩国夫人还想说什么,但满腔忧思,却被剧烈的干咳打断了。

  9.议事殿白天内景

  上官仪及几位老臣一见李治,都齐齐跪下,且皆面色凝重,神情庄重得令李治略显诧异。
  李治:上官大人,出什么事了?
  上官仪:臣有一密折相奏!
  李治:(不解地笑)奏折?明天呈不行吗?干吗这么急急火火的?
  上官仪:二圣临朝,堂上不是事事都能讲的,且此事事关大唐江山杜稷,如皇上不当机立断,则后患无穷,悔之晚矣!
  李治:这么严重?
  上官仪:臣主张立即废后,事不宜迟,以防江山旁落。
  李治听罢一愣,心中立刻翻滚起来。
  上官仪:臣已连夜联络了几位老臣,拟好废后诏书,就等皇上的御登了!
  李治惊异地看着眼前跪拜的重臣们,一时不知何以回答。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身旁只站着王伏胜及一位年轻的太监。
  李治:伏胜,这儿用不着你们了,下去吧!
  王伏胜及年南太监转身下。但到门口,王伏胜却突然站住,看着小太监走出寝宫。
  李治:伏胜,怎么回事,我让你下去!
  王伏胜转身,跪在重臣旁边。
  王伏胜:皇上,废后诏书我也参与了。
  李治:(惊讶)怎么?你们…开什么玩笑!
  上官仪:臣等绝无心情开玩笑!皇上最近龙体欠安,又恰逢韩国夫人病重,内忧外患,眼睛就疏忽了,对许多事也没了戒心;而臣等却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排精竭虑,为社稷安稳寝食不安!
  李治:你们看见什么?上官仪“病龙不长久,朝堂飞凤凰。日月当空照,终究是明月!”皇上恐怕是第一次听此歪诗,这已经成了最近京城市井最险炙人口的歌谣了!

  10.武则天宫官白天内景

  武则天与道士都行真面对面相坐,周围墙上挂着八卦图,四处飘着画有道答的黑色长纱。
  武则天:(看着眼前的郭行真,笑)没想到那个二十年前并州清平观的小孤儿,眉清目秀的。如今也得道或低了!
  郭行真:得道成仙不敢讲,但二十年潜心读经,耳听目染,的确长大了不少,粗略明了些事理!
  武则天:我是喝执业河水长大的,班里蕴藏的是并处的禀性,记得那年就是全真道长送我入的官。宫中几十年风雨,出门有人抬,八门有人传,耳边尽是“千岁,万岁”的呼声,鸟声就被冲淡了,和家乡一起渐渐没了踪影,梦一样,只是被人像仙一样供着,心里总有些不安,很想做点什么,不知道这二十年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道长的一番语重心长!是否对得起大唐子民的心思指望?!
  武则天的语气逐渐深沉,心事就沉重地流了出来。
  郭行真:皇后,臣一路行来,眼见天下太平,人民安康;家家夜不闭户,人人路不拾遗;啸聚山林的响马盗贼尽被剿灭。一路赏心悦目,无所用心,只做了一场清梦,等一睁眼,就到了长安。不过,臣做的这场大梦却颇为有趣。臣梦见百鸟竟会人言,争相对我诉说他们的离惜别绪、喜怒哀乐。我问这些鸟儿,跟我说些什么?它们说:望真人在凤凰面前为我们美言。可见大唐国运昌盛,皇后功不可没。连鸟兽都知道您的美意,渴望在您的翅膀下得到庇护。
  武则天:(笑)你的梦做得果真漂亮伶俐。但愿现实真如此,也就没亏待我几十年的精气神儿……
  武则天抬眼,看见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神情慌张似有话说。
  武则天:你进来吧。
  小太监(与王伏胜同在李治处的),轻步上前,在武则天耳边耳语,武则天脸色陡变,半天没出声。
  武则天:……知道了,你下去吧!

  11.议事殿白天外景

  李治明显比刚才烦躁不安,来回踱步。
  李治:就这么几句狗屁不通的顺口溜,能把朝廷搅到哪儿去?上官大人过虑了吧!
  上官仪:那就请皇上微服出宫,当下满街流行《病龙歌》,公开叫嚣皇后篡位,连孩子都朗朗上口。
  李治:胡闹!传我的旨,凡唱此歌传此谣者,杀无赦!
  上官仪:皇上,屠杀百姓无济于事,这不是个办法!
  这时,老臣裴贞进言。
  裴贞:臣有一重要物证呈皇上过目。
  李治接过绢相。
  裴贞:皇上请看此绢帕纹理细腻,经纬呈米字交叉,是内务府专供后宫的上等羽纱,而所谓(病龙歌)文字粗浅,华靡不实,颇似宫内下流小调的曲风韵脚!
  李治:这么说歌谣是由后宫炮制,然后传入市井的?
  裴贞:皇上明察!您还记得贞观末,有太白星昼现,当时众星官皆云钻‘女主昌”的征兆,民间又有妖书(秘记)流传,称唐三世之后,异姓女王主有天下,当时,长安城术上云集,人人皆设坛作法,妖言惑众。
  李治:记得,不都给杀了吗?当时城里一时血雨腥风,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裴贞:您记得当时的太史令李淳风进言说,这妖主已进入太宗
  皇帝的内宫,可不知为什么后来就没有追查下去。
  李治:先帝认为那些低微的才人富娥没有翻天动地的能量。
  上官仪:可是今非昔比,对势造人啊!如今城里又出现了一批妖言惑众的路胜术士,又抬起贞观末年的老调子!
  李治用手抚颜,看出他的头疼痛又犯了。
  李治:她的性格家赋,所作所为我都很清楚。可是,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患难与共……
  裴贞:现在城中术士再次云集,无风不起浪…
  上官仪:这些妖言必有主使,否则成不了这样的声势!
  李治:亲情与社稷,孰轻轨重,我还是能够分清的。
  李治心中充满矛盾,他对武则天的心情是复杂的,因此他难以决断。
  王伏胜:圣上,最近皇后那来了个道人,神神秘秘的,连贴身宫女太监都近不了身,您看……
  李治:(轻声嘟囔)媚娘……媚娘…你们要我怎么样?!
  王伏胜:(小心地)您看是察,还是……
  李治终于爆发了。
  李治:(大喊)去察呀!给我察!
  他的声音陷入绝望,随即更用力地揉着双额。
  李治:我的头疼病最忌思虑,这么多年的血亲相残,让我实在……你们应该体谅我的心思,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上官仪:皇上还是痛下决断的好,否则臣下们更加为难。
  王伏胜拉了拉上官仪的衣袖。
  王伏胜:皇上的意思我们都领会了,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14.武则天寝宫白天内景

  武则天当堂正襟危坐,盘腿于蒲团上,双目微合,全身素白,不施脂粉,头发披散。
  道士郭行真手持一个装满花叶的竹编值箩,手杨撒着篮中败叶。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
  武则天头上肩上都歇着零星的花叶,宛如处于静立于腐花秋叶之中,很美。
  小太监疾步而入,话说得断断续续。
  小太监:皇后,……皇后,上官大人他们来了!一伙子人,正急急地往您这走呢!
  武则天:(镇定)还有谁?
  小太监:还有……皇上!皇上也来了,带着王伏胜,王师傅!
  武则天:知道了……你下去吧…行真,继续。

  15.宫南道白天外景

  李治身后跟着王伏胜,上官仪及几位心腹大臣,走得气势汹汹,个个峨冠傅带,神色威严,全然不及两侧纷纷跪拜的宫内侍从。

  16.武则天盛它由天内景

  武则天:行真,兴许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回并州了。回去以后,我就买几亩地,日出而作,回落而息,就住在视里,粗茶淡饭,潜心读经。
  郭行真:皇后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您的命与淡泊相冲,我倒是看见您居间紫气冲天,预示着您的个数才刚刚开始!
  武则天:你怕吗?行真。
  行真:皇后忘了吗?臣是道行中人,得知世事纷来四险,是为常情。应付世界,贵有一定之规,以不变应万变,如湍流中的一片孤叶,几经沉浮,终能化险为夷。况且贫道是并州人,生下来就已经成了恐怖的敌人…

  17。后宫市退白天外景

  李治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下来了,后面的人也跟着压下脚步,面面相觑渐露焦急,李治轻抚额头,干脆停下了脚步。
  王伏胜:皇上头又疼了?
  李治:有点儿……现在是什么年?王伏胜磷榕元年李治域德元年,十九年,算来媚娘与我有十九年了。伏胜,你肯,肯定皇后……
  王伏胜:臣肯定。
  上官仪:当断不断,遗患无穷,是上,去晚了恐怕那道上就要溜了。
  李治:(打断)走吧!一行人纷沓而行,很急的样子。

  18.武则天寝宫白天内景

  太监:皇后,皇上已经过了牡丹园,中途停了一会儿,好像头疼病又犯了!皇后,您赶快拿个主意,最好让郭道上避一避,免得给人口实。
  武则天:你先下去,就在院子里等着,别动!
  武则天深呼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脸上突然有了游戏的神情。
  武则天:行真,还记得家乡的(花儿)吗?唱一首给我听听,就唱(彩云飞)吧!
  郭行真先是一愣,然后清了清喉咙。
  行真:(唱)……左边的黄河右边的崖,山头口里(哈)有一朵朵彩云。
  武则天陶醉地听,不自觉地和着唱起来。
  武则天:(唱)云彩搭桥你过来,心上的花儿(哈)清慢慢来……
  李治一行此时已进院子,听到歌声,略迟疑了一下,李治皱紧了眉头。
  武则天和郭行真看见了满脸怒容的李治,连忙收敛了歌声。
  武则天:(笑容宜人)皇上……
  行真:贫道郭行真叩见圣上!
  李治不容分说,劈头盖脸一通责难。
  李治:廉——胜——之——术!贞观末年,长安城内妖气纵横,术主集结,借析福占卜的名义大行不义,纷纷设坛作法,搅民心恍惚,民智钝结。先皇调此术颠倒天地正气,张扬魔界渊书,遂下旨明令禁止魔胜繁衍,并列入唐律,持续至今。法典清明,难道皇后认为大唐法律只对平民,对您就可以熟视无睹,无动于衷吗?!
  武则天收了笑容,神情异常庄重,慢慢起身。
  武则天:皇上想废我,随手就可以拈来种种理由,干吗非得捏造罪名?!皇上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清平观,那个叫郭行真的孤儿吗?就是他,今天已经长大成人了。
  武则天回敬的一番话让李治摸不着头脑,如同干柴掺水,点不着火星。
  武则天:我最近噩梦缠身,心智烦乱,就从老家寻来一个道主,一为祛魔,二来为了听听久违的乡音,怎么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难道家里来个道士,还远非术上,就成了大搞露胜之术,就罪大恶极,如贞观末年的妖术之灾了?!
  李治一时语塞,他转脸望着上官仪。
  武则天:其实我知道皇上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还带着这么多人。您贵为天子,立后废后,理当易如反掌,如排去袖上的微生,何必劳驾众多老臣陪驾。其实,我早已备好了行囊,就准备明天一早同都道士在锦还乡,安稳地过我的并州小女子的清贫日子。沉默。怒气由于没有遇到抵抗而显得无的放矢,沉重地僵在那儿,压得每一个人说不出话来。只有上官仪干咳了两声。
  武则天:上官大人,您一向慈眉善目,今天怎么也竖起了眉头?真是奇怪了,难道这宫里果真如郭道士说的,有股子邪气?
  上官仪振作精神,开始陈述。
  上官仪:立后废后不像皇后说的那么简单。虽为皇上家事,但关系着社稷利益,皇后可否知道近日流行于长安市井的…
  武则天:(掏出一绢帕)大人指的可是这首(龙眼)吗?如果大人非要把废后扯为国事,要为我出宫找个理由,那我就不得不理论,省得出了宫还留个骂名!王伏胜…
  王伏胜:(心头一惊)臣在。
  武则天:我平日待你如何?
  王伏胜:皇后向来待我不薄,这是有目共睹的。
  武则天:那你为何以冤相报,以仇相答?
  王伏胜:我不懂皇后的意思!
  武则天:不懂?得利,你送来。
  小太监入,不敢看王伏胜的眼睛。王伏胜汗如雨下。
  武则天:得利,你把实话说给皇上和上官大人听。小
  太监:(跪下)皇上,这诗是师傅差人写的,后来流传出它,满世界都是了,写诗的人也是太监,师傅把他送走了,再也没见过他。
  李治怒视王伏胜。
  李治:王伏胜,这可是真的?
  王伏胜低头不语,李治和众人都感到受了愚弄,面面相觑。气氛顿然紧张而尴尬。
  裴贞:这不可能……
  上官仪:王伏胜,你……
  王伏胜:(爬至李治脚下)皇上恕罪!饶命!王伏胜…
  李治把所有的恼怒、窘迫和受人摆弄的怨气发泄在王伏胜身上。李治把他给我拉下去。
  王伏胜叫嚷着被拖走了,所有人没了声音。局面急转直下,武则天占了上风。
  武则天:皇上,我同意上官大人的观点,立后废后虽为家事,亦为国事。皇上毕竟天子之身,婚丧嫁娶也就不能地或相对。我这个皇后是否称职,自己无权断言,标准在皇上那儿!但是,我推一敢断言的是自己毕竟正在为做一个称职的皇后而努力。如果我与皇上有对意见相左、甚至相冲,那是因为我除了作为皇妻,也是朝中之臣,论纲议政是我的责任,也是一个称职皇后的责任。如果是上借此希望我从此对前改线口不言,那我实在做不到,也不符合我的本性。请皇上现在就废了我!
  李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向身后退了一步,看着跪下的武则天。
  武则天:算来我服侍皇上已经十九年,就这么走了,于心不甘…
  武则天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强笑,李治心软了,上前扶起武刚天。
  李治:媚娘,都是误会,你这么…
  武则天起身,她开始发起进攻。她转身对上官仪微笑。
  武则天:上官大人手里拿的是什么?
  上官仪:……没什么,新近作的一篇文章而已,不足挂齿。
  武则天重又恢复了和善。犹如在欣赏一出表演。
  李治对窗背手而立,似乎没勇气转过身来。
  武则天:早听说上官大人学富五车,思如泉涌,是当朝少有的儒雅才子。太平也经常在我面前夸赞您讲课博古通今,妙趣横生。早就想见识您的飞扬文采,今天可算有了机会。上官大人能不能赏我个面子,让我也领略拜读一下您新作的文章?
  说着,把手伸向了上官仪。
  上官仪最后瞟了一眼李治,看到的依旧是一个背影。他无奈地苦笑了,然后,反而镇定了。
  上官仪:皇后,我入宫时为贞观二十三年,当时任河北道宣慰安抚特使,七品,芝麻大的小官儿。那年,太宗驾崩,高宗即位登基,我有幸荣临登基大典,空前盛景至今不敢忘,一切皆历历在目。我清晰地记得当时山呼万岁的心情,觉得能生于如此辉煌的时代,如此昌格成宏的国度,实属三生有幸。这点心绪至今未改,整整陪了我十五年。我出生旺族名门,自幼自视清高,自然就也得罪过不少官场对手。然而我有幸十五年来宦海只浮不沉,仕途畅通,除如皇后所言,得益于学富五车、思如泉涌,也幸亏我大唐政体康健,识得真英雄!我始终认为这天下无数俊杰才子,能与我相匹者凤毛辍角。因此,钦佩是从来不属于我的感情。而今天,我不得不破了我几十年的规矩,说一句话:皇后,我佩服您。尽管我始终坚持认为您是天下显成熟阴险的野心家,李姓王朝最危险的敌人。这不是您的过失,您生就如此……(递过诏书)您拿去看吧!
  太平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站在人后,目睹所发生的一切。
  武则天:上官大人果真出口成章,这最后一句还欠斟酌。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自打入宫就被人这么说,都大同小异,但您是第一位当面说的。我佩服您的胆量,也算回报您对我的钦佩……太平,来,别那么傻站着,过来,今天我考考你的学问。这是你老师新作的文章,念给我听听!
  谁也没有料到武则天这一手,连李治都不禁转过身去。
  太平傻傻地接过诏书……
  太平:可…我好多字还没学过呢!
  武则天:没关系,不识的字就空过去,好文章不在于一两处晦涩费解的字词。太平,念吧!
  太平:诏……曰,皇后武则天,出身微寒低…贱,本是商家之女,全无淑什么风范,深受商人见利忘……义,薄信…寡义之恶习什么染……野心勃然昭彰,施建成于内宫,搅……国政于朝野,致使朝纲混乱,人心思变……
  上官仪知道一切都完了。太平稚嫩的声音,冗长的陈词如一把利剑,本是为武则天准备的却刺向了自己,一切都显得悲壮而无奈。上官仪仰天长叹。
  李治:(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别再念了!
  武则天:(平静地)念,太平!念下去!
  太平:(害怕地)伪临朝武氏,性非温顺,地实寒微。掩袖工什么,什么媚惑主……妈妈,我不认识。
  武则天:(强压怒火)平儿,就念最后一句吧!
  太平:神人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朕谓此书,痛定思痛;忍痛割爱,废后悦天……啊!妈妈,父皇真的要废你?
  武则天没有回答,接过诏书,反复看着。
  武则天:文章果真写得好,不愧是一代文豪!辛辣刺骨,意犹未尽。上官大人看来是有点儿恨我了,皇上!
  武则天看着李治,眼中有了泪水。
  武则天:皇上,您是明天上朝宣旨,还是现在就算宣了?
  李治无地自容,他愤怒地看着上官仪、裴贞,痛恨他们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李治甩袖而去。
  武则天笑对上官仪等。
  武则天:上官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武则天话音刚落,一队武装的侍卫已冲了进来……

  19.大明宫勤政形白天内景

  李治与武则天一左一右正襟危坐,太平坐在武则天身后。她透过帘子向下看着,目光—一扫过群臣。
  今天的朝堂气氛森严,无人说话。寂静的大殿,如同静默的反抗。
  突然,太平的声音显得特别响亮。
  太平:上官仪?父皇,上官老师怎么今天没来?
  李治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群臣们都心头一紧,无人敢正视此时的李治。
  太平:(轻声)母后,上官老师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武则天流露了一丝微笑,马上严肃起来。
  武则天:(声音沉静,铁一般坚决)上官仪被你父皇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太平:为什么?
  武则天:因为他不听话,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朝廷是一个有规矩的
  地方,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许说话。比如说现在,你要是再这样不守规矩,有一天也会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去。
  太平被武则天言语中的寒意震慑,不敢出声,似懂非懂地看着面色威严的母亲。
  群臣依旧站在那儿,望着李治。
  李治:(烦躁)你们如果没有什么要议,就散朝!
  旁白多少年后,我的敌人仍把上官仪的流放算做我的罪过,都是因为那一纸废后诏书。想起来好笑,我当时连字都认不全。母亲终没被废掉,从那以后,父亲也就再也没动过那样的心思。据你奶奶后来讲,她一生由衷钦佩两个文人,一个是上官仪,另一个就是后来的骆宾王。只可惜两人都决意与她作对。王伏胜自杀了,那年秋天,韩国夫人也病死了,父亲就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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