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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旁白:你从未见过弘,我的哥哥,……很久没有见他了,即使在梦里。他是那样一个男人,活得隆重而典雅,并且时刻都在动员一切热情来呈现一个帝国太子所应有的骄傲与风采。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似乎永远在担心他会突然失声痛哭。因为我分明感到那隐蔽在他优雅眼神深处的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与尴尬。弘是悲伤的,他内心荡漾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类似秋水般深刻的孤独,这观感源自一个女人天生的直觉。弘当了太子,终日履行着新的身份所规定的繁忙。我们很少再见面,但我想他……

  1.弘的寝宫白天内景

  弘庄重地端坐于妆台前,身后是举童合欢。镜子很大,可以全面地看见身后的情景,包括正后方半掩着的门。
  弘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合着眼睛,静谧得仿佛仍在熟睡。合欢正在一侧静静地为他梳头,口中含着发卡,他目光明亮清澈,专注地看着自己长长的手指鱼一样俏皮地出没于手中的乌发。他不时地瞟一眼镜中的弘,风情在光滑的镜面上蔓延。弘睁开眼睛,望着镜中合欢热辣的眼神,目光有一丝迟疑。
  弘:合欢,帮我修修鬓角吧!
  合欢:(抚摸着弘的鬓角,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镜子)前天才剪过,今天就这么长了,而且长得没什么规矩,荒草一样。
  弘:(笑)长得确实欠规矩,但也不至于像荒草,我还没那么老!

  2.弘的寝宫白天外景

  太平和韦氏捂着嘴,强忍着笑从半掩的门口向里窥视。
  韦氏:(小声地)看他们俩的样子,像小夫妻一样。
  太平:(学合欢)长得没什么规矩,荒草一样!
  韦氏:嘘!小心他们听见。

  3.弘的寝宫白天内景

  合欢仔细地为弘修剪鬓角,弘依然闭着眼睛。合欢将头俯向弘的脸,试图吹去粘在弘面颊上的发梢。弘感觉着合欢浓郁的鼻息沉重地迫近……

  4.弘的寝宫白天外景

  太平和韦氏的眼睛睁得奇大,困惑惊异地看着俯在弘身旁的合欢的背影。于是忘记了半掩的门……

  5.弘的寝宫白天内景

  弘听见轻微的门响,警觉地睁开眼。
  弘:谁?谁在那儿?
  合欢触电般站直了身体,惊慌地盯着镜中的门口。
  弘:太平,是你吗?出来,我看见你了!
  太平和韦氏不情愿地从门口闪出了身,推开门站在门口。
  太平:弘哥哥,是我……我,我好久没见你了,在后宫待得又没意思,我想,我想在你这儿住两天!
  太平的语气又恢复了顽皮和任性。
  弘站起身,转过来盯着太平,眼中渐渐浮出怜爱之意。
  弘:你呀你,净出怪点子!来看我就看我吧,还偷偷摸摸地的,像个小鬼儿。母后知道吗?
  太平:知道,她说不让我给你捣乱。说你现在是监国了,伟任在身,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由着性子玩了。
  弘:行了,又耍贫嘴了……合欢,就把渔阳殿收拾出来,腾给太平和韦妹妹住。…我要走了,今天是我第一天做监国,父皇和母后还等着我述政呢!
  弘边说边在合欢的伺候下穿朝服。弘走至门口,停下。
  弘:太平,我马上就见母后,如果她不知道你来,看我怎么治你!
  说完出门,扬长而去。韦氏望着太平,像讨主意。
  太平:(用眼睛示意韦氏,小声)快去呀!使点儿!
  韦氏尾随出门,屋中只剩下太平及合欢。太平定定地看着低眉垂眼的合欢,笑得很亲密。
  太平:你叫什么?

  6。南道白天外天

  弘在前面急急地走,韦氏从后面追上来。
  韦氏:弘……弘哥哥,等一会儿。
  弘:有什么事吗?
  韦氏:也没什么,……有,我就想和你说,嗯,嗯。我和太平来东宫,皇后其实不知道。不过,你可千万别和太平说是我告诉你的,反正你要见皇后,早晚会知道……
  弘:(站住)这孩子!我就知道母亲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和母亲讲的,你们来小住几天,躲躲后富的无聊日子,母亲想必不会怪罪的。不过,你告诉太平,别指望我有时间陪你们玩儿。我现在是监国,政务繁忙!谢谢你告诉我,韦妹妹!……还有事吗?
  韦氏:没,没有了……这个给你!作为你当监国的礼物!
  韦氏递给弘一个香囊,之后含羞转身欲跑。
  弘:韦妹妹!……这是显的吧?……这可不兴随便送人,我三弟喜欢你,这香囊可是他送你的信物,哪有随便送人的道理?不仅不应送人,你还应精心地保存好,这样才对得起显对你的一片心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别让显伤心!
  弘微笑着把香囊塞给韦氏。韦氏怔怔地望着他走远……

  7.弘的寝宫白天内景

  太平坐在梳妆台前,合欢为她梳头。太平挑逗般含笑盯着镜子里专心梳头的合欢,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太平:帮我修修鬓角吧,合欢!
  合欢:公主别拿我开玩笑了,女孩子家哪儿有鬓角儿。
  太平:那你呢?你是男孩子,怎么也没有鬓角儿?……给我看看那把梳子,……哎!奇怪,这梳子怎么一半地,另一半儿呢?
  合欢:这叫鸳鸯梳,公主,要只当梳子,就只能一半儿着用,要是对上了另一半儿,就不再是梳子了。
  合欢说得挺动感情。
  太平:那对齐了,会是什么?
  合欢刚要说话,韦氏气势汹汹地进来,重重地甩上门,两眼死死地盯着合欢的背影。太平和合欢同时望着镜子中盛怒的韦氏。
  太平:怎么啦?弘哥哥没要吧!我猜就是,我不是说了吗,你把显的礼物送给弘,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正跟显好呢吗!
  韦氏全然不理会太平的挪揄,把怒气一气儿撒在合欢身上。
  韦氏: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合欢:我……当然是男的了!
  韦氏:那你为什么女人女气的,还给人梳头。男的哪有给人梳头的?除非你是太监,你是太监吗?
  合欢:我也不是太监。我给人梳头是因为我喜欢,谁规定男人就不可以为人梳头了呢?男人就应该整天舞枪弄棒,说话粗声粗气吗?
  韦氏:你?反正我看你不顺眼,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
  太平窃笑。
  太平:别理她……合欢,她……是因为弘不要她的东西,……气不过,……才把气撒在你身上……

  8.议事殿白天内景

  议事殿里站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近内阁老臣,还有武则天和李治。惟弘游离于众人之外,眉头紧锁,看得出来好像很紧张。
  弘:父皇、母后在上,儿臣自被立太子位以来,深感作为皇储,掌管普天下万民命运的候选人,上苍悲怜关爱的继承者,资质尚嫌务钝,离上苍对一国之君当获万民仰慕的期许相去甚远,所以不敢有丝毫流懒倦怠……
  李治大概犯了头疼,左手二指按着双额,他的反应让急于表现、于是就很敏感的弘有些慌张,语气中少了昂扬,多了几分犹豫,他望着武则天,这被其微笑鼓励的神色振奋了勇气,话又慢慢有了力量。
  弘:臣最近通读《春秋》,痛感此书危害极深,通篇尽是君臣猜忌、友朋争斗、兄弟相残的血腥故事,不仅授民尚武之风,且教唆阴谋诡计废礼志爱,堪称厚黑之模本典范,臣请求父垒母后诏命天下,立即废止武庙,毁禁《春秋》,防民风败坏于蔚然,杨凛然正气子即刻。
  弘长舒了一口气,看见母亲依然笑眯眯的,一脸慈祥。父亲的目光则有些晦疑莫测,似乎在洞察自己的内心。没有人讲话,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笑得很勉强,手习惯性地、有些神经质地抚弄着手中的一把梳子。
  武则天:完了?
  弘:完了。
  武则天:说得不错!你看呢,皇上?
  李治始终忧虑地看着弘。
  李治:你手里拿的什么?
  弘:嗅,一把梳子!
  李治:呈上来我看看。
  弘略显迟疑,但还是呈了上去。李治眼睛不好,把梳子拿得离眼睛很近,然后,定定地看着弘,眼神依然晦疑莫测,似有弦外之音。弘被看得很不舒服,躲闪着,不敢与父亲对视。
  李治:怎么只一半,另一半呢?
  弘:另一半地,在…东宫里。
  李治:在东宫里?这梳子总一半儿着用,有什么讲头吗?
  弘眼睛有些紧张,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窃窃.私语及投射在自己背上的众人芒刺般的目光。他的头于是垂得更低,脸上也见了汗。
  弘:没……没什么讲头儿,只是一半儿着用惯了,居然忘了还有另一半地!
  李治:弘儿今年多大了?
  弘:到九月满十八!
  李治:十八,……十八,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右卫将军裴居道之女,为人贤惠,人又长得漂亮……
  弘:儿臣刚被立为太子,没心情考虑儿女情长。请父皇体谅儿臣心境,暂将婚娶的事往后推延!
  李治:这谈不上儿女情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生的规律。我十八岁时都已做了父亲。我已下诏宴请裴将军父女,争取能早日结了这门亲事。也了了我们一桩挂念。
  弘:此臣谈恐不能从命,父亲的要求实在让我恐慌不安,自古有多少才高志远的伟人被男女私情缚住手脚,终落得才情远逝,宏愿落空。儿实不想重蹈其覆辙,此为一。其二,儿近日读孔子,深杨贤贤易色的道理,自古圣贤,皆洁身自好…
  李治:不错,自古圣贤,皆洁身自好!弘儿,你做到这一点了吗?
  弘:这要看怎么说,圣贤有异,对此准则也有所不同。
  弘回答得很艰难。
  李治:那就依你的标准,你做到了吗?
  弘:我想…我做到了!
  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清。
  李治:…你宫里是否有叫合欢的书童?
  弘:…是有这个人!
  李治:我听说他带和你同行同宿?
  弘的胜立刻绯红,无地自容。
  武则天:(急急处打断李治的话,似乎为了缓解弘在众臣面前明显的窘境)皇上,弘长大了,有些事就让他自己拿主意把!李义甫——
  李义甫:臣在!
  武则天:你们都是朝廷重臣,洞明世事,不要被世俗琐见所左右,弘已经是太子鉴国了,你们以后多向他请示,多听他的意见,只要太子能做个时,就不要事事向我们请示了。我看弘对圣人的教诲额低颇深,对治国的道理也有自己的见地,一个孩子,能有如此的眼光,在历朝历代的太子中,都算是难得的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臣陆续下,屋中很快就只剩下一家三口。弘依然低着头,但他知道父亲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李治:弘儿,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孩子,因此你的一言一行都让我很惦念。最近,我听到一些令我很不愉快的流言。我希望那只是流言。都是有关你和那个叫什么合欢的,……我很失望。对此,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弘:我……不知道父亲都听到了些什么,合欢跟随我多年,对我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因此照顾得格外细致周到。另外,他为人喜善单纯,虽为男儿,心思却精细得不让任何女子,我生活中确实不能没有他。我倒希望父皇能……
  李治:好了好了……你只管记住,你是皇子,现在又是太子,时刻提醒自己的一言一行要符合一个高尚尊贵之人的规范。至于同合欢的关系,他……毕竟是个男人……
  李治起身,对弘欲言又止,拂袖而去。
  弘看着鬓发已经斑白的父亲,有些激动,似乎冲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无言以对地望着父亲走出门。
  殿中现在就只剩下望着空落的门发呆的弘和对面似乎永远洞察一切的武则天。
  弘丢了魂似的望着武则天。
  弘:母亲,您也认为我现在真的需要一门婚事?婚姻于我就那么重要吗?
  武则天:弘儿,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对于你,一个太子,未来的皇帝,你个人需要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需要?我们是谁?我们是你的父皇母后,是你的朝中大臣,乃至你的国家、百姓及脚下的山河。我们目前需要你的婚姻,那它就必须成为你个人的需要。因为我们想看到的太子是一个男人。一个稳重、踏实,有责任感的男人。这就是你现在身份的实质。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放心,才会心甘情愿地任你牵引着步入前途。而婚姻则是一个男人成人的仪式,是他真正成熟的标志。
  弘:我…懂了!然而对于那些被我们忽视,可却真正需要婚姻的人,母亲以为我们是否应该成全她们呢?
  武则天:当然应该!一个真正需要婚姻的人实际上追求的是幸福,而福祉是永远被成全的。
  弘:那我恳请母后将禁苑中的红、白莲公主嫁出去!她们才是真正需要婚姻的人!
  武则天一怔,表情明显地阴暗下去。
  武则天:我以为她们已得到了幸福!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她们待在那里吗?她们在为大唐抚育红、白莲花,管李后王室代万民祈求佛国的福祉。
  弘:是的,但同时她们也在为自己母亲的错误接受惩罚。宫里每个人都知道她们是萧淑妃、王皇后的女儿。上辈的恩怨纠葛不应该再延续到她们身上。她们已经年近三十了,无辜的青春被毒液般的孤寂与绝望销蚀,美丽的面庞正被条条早衰的皱纹嘶咬。母亲,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你的敌人早在地下为她们的罪过遭受吞噬与腐烂。这已是最严厉的惩罚,请您放过我的两位姐姐把!活人为死人承担罪责是有违上天仁爱本性的。作为一国之母,万民仰慕的神明皇后,您更应该不计前嫌,赐予她们女人应得的归宿,弘恳求母亲深思。
  武则天看着激动而面孔绯红的弘,压抑住怒气,严厉的目光缓慢地转向平静。
  武则天:人的归宿都是上天法定的,身为大后皇室的女儿,她们从未被我们忽视,而她们真正需要的不是婚姻,却恰恰是她们正在履行的责任!
  弘:如果她们的需要就是牺牲青春为大后的国运祈求佛国降临,那身为皇子,负担着万民的重托,更应该奉献一切。我愿意代替她们抚育佛花,这也许更符合我的心境和……才能。两人对视着,弘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已被压抑的激情,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指轻微地痉挛着。

  9.猎场白天外景

  贤和高丽王子威立于马上,隔着一段距离。两侧分别站着侍从,手中提着被射落的鸿鹞。只是高丽王子的战利品要明显多于贤。贤一侧的侍从只孤零零地提着一只猎物。
  树林中几个小卫士打开鸟笼,于是树林上空腾地升起一片飞鸟,张着羽翼惊慌地往云里躲。贤的目光敏锐地捕到一只,搭箭的手加了劲儿,追寻着它飞行的轨迹。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他出手,然而马却越飞越高,渐渐地几乎没了影子。贤懊恼地扔了引
  在一旁的高丽王子哈哈大笑。
  高丽王子:我看今天你是输定了,你压根儿就没有赢的心情!
  贤:心情?我现在哪里还谈得上心情!……我就不明白,我哪里比不上弘?
  高丽王子:问题恰恰出在这儿,你哪里都比得上弘!
  贤:那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在这里打猎,在这里消磨时光?
  高丽王子:雍王应该明白,自古集大权者绝非强者,心计才是取胜的关键!你哪里都同你母亲如出一辙,惟心计上还略欠一筹!
  贤:母亲,母亲,怎么什么都是母亲,这是谁的天下?难道母亲真成了主宰一切的神不成?
  高丽王子:你母亲自然不是神,但她是一位非凡的人。她虽谈不上主宰一切,但却着实掌握着太子的命运,弘的境况正在验证着这一点。
  贤:我听说大哥在宫里的情况不是很好。
  高丽王子:的确,弘最近接连发布政命,大施仁政,朝野上下已渐露非议。他召先朝老臣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侯主编(丛台玉览),重修历史,为一些已经定义了的逝臣正名。初衷自然无所非议,但却恰恰重了仁义而轻了利害。而当今朝廷人事何为利害,恰恰是您母亲!
  贤:这正是令我寝食难安的症结。难道大唐乏人,只有皇后才能成全它的命运吗?
  高丽王子:您母亲早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皇后了。时下她的好恶取向决定着人事沉浮,已是朝内不争的事实。木已成舟,可悲与否,暂且不论。君子先识利害而后行大义,弘却不懂这道理,一意孤行,太急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自己的地位犹如砂器,一触即倒,而这正是您应吸取的教训。
  贤默默策马前行,若有所思。迎面一匹马疾行而来,转眼到了跟前。报官宣二皇子贤人后宫听旨,钦此。皇后手谕!
  贤与二皇子相视而笑。
  高丽王子:恭喜二皇子!您机会来了!

  10.武则天红宫白天内景

  武则天和贤坐在上首,中间是垂手侍立、低头不误的李义甫。
  武则天:李大人,呈子已转到我手里了!我不明白,您干得好好的,也算得上是政绩斐然,怎么突然就决定要辞官回家了呢?
  李义甫:我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又突然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跟不上别人的思路,与其如此,还不如告老还乡,也算保了个晚节!
  武则天:您觉得近日跟不上谁的思路了?
  李义甫:我……哎呀,皇后还是准了我的呈子,放我回家种田算了!
  贤:母亲,我看我还是先走的好,李大人怕是有难言之隐。
  武则天:不,留下。贤儿。我叫你来恰恰为了这事儿,一会儿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李大人,你是我信任的人,知道我的脾气,我最讨厌文人的那一套成与要给,你有话就尽管直说,别再绕圈子了!
  李义甫从油门取出一沓文书,呈放在武则天面前。
  李义甫:(展开第一份文书)皇后请想,假设有这样一个君主,他把自己的口粮赐予伙食不佳的士卒。(又展开第二份文书)半年之后,三次大放两部狱中关押的罪犯。(又展开第三份文书)当他刚刚开始执政,就想为先帝钦走的道臣平反、昭雪、修墓家。他除了在表现自己的仁爱,还在干什么呢?他在默默谴责将领们玩忽职守、薄持为朝廷效忠的忠勇战士,使他们在士卒眼中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他在无声地告诉天下人朝廷属臣、郡府官员的昏庸、无能,在时时制造冤假错案;他在否认先帝的英明决断,使他在天之灵愤怒,无法安息。而一个宰相,身为群里之前,总处在政治风云动荡的中心,必然首当其冲地承受着天怒人怨,又因为无法保护身后的属臣,而招致同僚们的埋怨,如果再不引咎辞职,那就只能是引颈待屠了。
  武则天看着面前的三份文书,不抬眼睑。
  武则天:李义甫,看来我要是不准奏,就是在害你了!
  李义甫:皇后不公害我。我担心将来有一天,太子的仁义会害了我。
  武则天(转向多)你说呢,贤,这辞呈我是收还是不收?
  贤:这么重要的事儿,几里不敢妄言。儿里没有对它里事物指手画脚的名分。武则天贤儿,你不必顾虑。贤如果母亲真想听听我的意见,儿臣以为收与不收并无所谓。在我看来,李大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辞官的意思,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唤起您对一些事情的警惕。
  武则天:哦?那你说说目前有什么事值得警惕呢?
  贤:什么是一个帝王的首要美德!
  武则天:那你认为什么是帝王的首要美德?
  贤:帝王为天子下凡,万民表帅,任何美德对他来说都是首要的,只不过因时而异罢了。当战祸纷起时,骁勇善战是他的首要美德;当内忧外困、政务繁忙时,从善如流、任用贤明为其重要;当法纪松弛、人心思变,就应该雷厉风行、威严有加了。管理这么一个庞大、纷乱、繁杂的帝国,需要的是恩威并施,法律严明。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政策随具体情况而定。而如果一味地食古不化,死守唯一虚泛的理念,不仅误臣,也会误主,更会误国。
  李义甫:二皇子思路清晰,头脑敏捷,将来必担大任。
  武则天面露微笑,颇有欣慰之色。
  武则天:道理是不错,只还不知面临实际情况,你会怎么样应对。李大人正好有几件棘手政务,我也颇感为难,正想听听你的意见。第一鸣,是关中大旱,兵上的食粮中多掺杂榆皮蓬实。我想让群臣效仿弘的样子,把自己的口粮拿出来与他们分食,你觉得怎么样?
  贤:群臣的口粮能救济几个士卒呢?那谁又拿出口粮与群臣分食呢?我想治病治本,才是当务之急。
  武则天:现在是清平盛世,人心安定,这都应感谢神明对万民的照拂,我想大赦天下,以体现上天的浩生之德。你认为这符合天意民心吗?
  贤:天意民心就是太平安定,太平安定靠的是法制严明。母亲,恕儿臣直言,这随意大赦天下,只是满足妇人之仁;干涉法治,恰恰有违天意民心。
  武则天:好,那我再问你,现在你大哥想宽恕长孙无忌的后代,已经把他的孙子长孙侯召进东宫纂修(丛台玉览),你觉得母亲应该怎么办呢?
  贤:(犹豫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个……
  武则天:大胆回答,母亲不会怪罪你的。贸大哥可能是受人蒙蔽,一时糊涂,我去劝他把长孙侯逐出京城。
  武则天:一个长孙侯能掀起什么风波,我是问你怎么看待弘要为逆臣平反这件事?
  贤:(顿了一下,直视武则天)大哥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总习惯于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别人也拥有同他自己相同的优秀品质上。这就如同赌博,运气好了,长孙侯能够以善相报,尽弃前嫌,成为一代忠良;运气不好,也许就引蛇出洞,培养了一个社稷隐患。
  武则天:那如果我不愿意冒这个险呢?
  贤:那就请母亲下诏,强行胁迫长孙侯出局。
  武则天:这不是有损监国的威信,又动摇皇储的根基,给别有用心之徒可乘之机吗?贤母亲,责罚子女是为了教育子女。责之越切,爱之越深。我想大哥明白这样的道理。而天下人也明白这样的道理,无从谈起有损威信,动摇根基。只要母亲一心爱护大哥,任何别有用心之徒都难寻可乘之机。
  李义甫:二皇子分析事理头头是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11.魏国夫人寝宫夜晚内景

  李治看上去很疲惫,苍白的脸上凝固着一种含义不明的颓丧表情。他半价在贺兰氏精致的木榻上,本来就已模糊的视线被贺兰氏如蝴蝶般翩跹的妙曼舞影播弄得更加恍惚迷离。
  魏国夫人的寝宫是她年轻而热烈的内心生活在空间上的表情。房间原本通俗易懂的格局被巧置于房中的许多面镜子演绎得仿佛一座晶莹剔透的迷宫,就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第一次轻易地坠入爱情时,都喜好用情调将明白无误的幸福支解得伤感而沧桑。
  此刻正轻缓地和着音乐舞动腰肢的魏国夫人的心境阴晦复杂。
  旁白有很长一段时间,贺兰氏对于我代表着尚显生疏的整个女性世界全部诱人的内涵。那风铃般的歌声,蝶一般轻盈的舞步曾使她成为大明宫所有热切眼神捕捉的尤物,她的存在间隙性地使我父亲脸上多了一种陶陶然微醒的神采。她深知赢得天下男人宠爱最直接的本钱就是自己年轻妖烧的身体及鲜活大胆的欲望。弥漫于宫中的男女私情催育了她与生俱来的对于风流韵事的敏感,从而提早使她对于性感有了成熟的领悟。自然,爱情与权力相伴而生正是帝国后宫情爱生活的恒久范式,这令她同时具有了一颗与年龄不相符的危险而隐秘的野。心。她运用处于青春期的乖巧而轻浮的智慧缔造了这一场景,指望自己声势浩大的爱情能像镜中折射的那样从四面八方打击这个气弱体虚的中年男人疲惫的心灵,她期望自己的花容月貌能够永远就这样塞满他模糊的视觉,并最终占据他同样模糊的头脑。
  于是,她从四面的镜子里焦急地洞察着这个男人脸上凝滞的表情。但她很快意识到他混沌的面目并非如自己所愿的那样出于对美的迷离,而是来自某种程度的心不在焉。最终,她懊恼地停止了舞动的身躯,神情悲戚地从镜中注视着身后的李治。
  李治:…怎么了?贺兰,怎么不跳了?
  魏国夫人:不跳了,再跳还有什么意思.人家辛辛苦苦从胡姬那里学来的舞,跳了半天,圣上连句话也不讲,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谁知道您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李治:喜欢,当然喜欢。小贺兰做什么我都喜欢,你没看见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吗?
  李治站起身,走到贺兰的身后,拦腰抱住她。
  李治:贺兰就是我的小仙女,永远轻灵灵的,风一样,好像随时都会飞走。
  魏国夫人:我哪里飞得走呢?这四海之内,地是您的,天是您的,普天下都是您的猎手。我能飞到哪儿去?皇帝一句话,我不就被人拿了关在笼子里送回来啦!我只怕皇上身边那么多美丽的鸟,飞走一只,您还不愿费心去找呢!
  她意识到身后全无反应。
  李治定定地望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像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尴尬的伤口。他于是突然觉得很伤感,怔怔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
  魏国夫人:皇上,您…怎么啦?
  李治:你看我,是不是很老?
  魏国夫人:您怎么会老呢?您是真龙,不是常人。天子是不会老的,我看皇上是累了,看您眼皮下都泛着青,我看您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李治:(苦笑)你觉得我休息得还不够吗?我现在连年号都不过问了!
  说着,转身向床边走。短暂的沉默。
  魏国夫人:皇上是不是怕她?
  李治:……怕谁?
  魏国夫人:怕皇后?
  李治:怕皇后?我为什么会怕呢?我是真龙,非常人,我怎么会怕呢?如果要说怕,我只是怕社稷动摇,怕朝廷不稳,怕百姓遭殃。
  魏国夫人:我说皇上是怕她,我还觉得皇上应该立刻废了她!
  魏国夫人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脸上妖媚荡然无存,倒多了几分杀气。
  李治先是有些吃惊,继而哈哈大笑,像对一个孩子说话。
  李治:废她?废了她,然后怎么办呢?
  魏国夫人:废了后,自然就要立后。
  李治:那你说我应该立谁呢?
  魏国夫人:立我!我是上苍派来辅佐皇上建功立业的。
  李治笑得不能自持,与魏国夫人的庄严全然不搭调,魏国夫人被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李治这话听起来很耳熟,你使我想起一个人,甚至表情都相像。十几年前,也有一个女孩子说过同样的话。我当时年轻,很感动,抱着她哭了一场。真是奇怪,现在再听这话,不仅不感动,反而想笑,看来我真是老了!李治将手捂住魏国夫人的额头。
  李治:贺兰,你看你还不够聪明,当不了皇后。皇后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
  魏国夫人:我怎么不够聪明,皇上以为天下只有她最聪明吗?天下智慧分几种,一种阴毒险恶……
  李治:贺兰,你听着,知道我为什么最近总来你这里吗?……因为你年轻,简单,于是就很纯洁,我就能忘掉后宫里的事,朝堂上的事,轻轻松松地来做一场白日梦,一场美丽的温柔的清梦。可如果有一天连梦吧!都变得有了生意和想念,那我来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又会有多么伤心?贺兰,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把梦做得更优美,更完整。那么你贺兰就是我身边最美丽的鸟,永远不会被放走,听清了吗?
  李治拉着魏国夫人的手,微笑不语。此时窗外庭院中的乐班子奏响了华彩,那音乐凄迷高扬,呜咽一般。

  13.东宫夜晚内景

  显无趣地摆弄着香囊,盯着在屋中来回踱步的弘。旦在一旁悠然抚弄着栖息在宽轴上的鸽子,不时懒洋洋地瞟一眼愈见烦躁的弘。
  显:大哥,徽…能不能坐下,老这么走来走去的,看得我直心慌!
  弘:贤这是什么意思,早早地约我们来,自己又不到。我哪儿陪得起这份工夫,还有那么多政务需要打理!
  旦:听说大哥最近正忙着修(丛台玉览),还主张废了(春秋)改读(礼记)?
  弘:是的,(春秋)简直就是罪恶的模本。那里面所列好行听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说出来就会遭上天报应,再让后人研读,岂不是推波助澜,抑善扬恶!
  旦:孔子写《春秋》,义存褒贬,褒善以示范后代;贬恶以警戒来者。所以刻画得越逼真,揭露得越淋漓,读者才会领悟得越深刻。况且,所举事件无论多么令人发指,都是事实,大哥不会不同意吧!
  弘:当然都是事实,但对于一个清明世界,肮脏是应该永远被埋没遗忘的!
  旦:埋得越深,发起酵来才会更毒,还不如打开来对着太阳晒,水分干了也就没了活力。
  弘:四弟,民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成熟,露奸于市,则必有仿效之徒。这犹如传染恶疾,不久就会……
  贤:我看大哥是信,是胆小!
  贤应声进屋,还穿着猎装。
  贤:如果大哥果真嫉恶如仇,那就应该坦然面对。不仅要正视它的面孔,还应该解剖它的躯体,如唐丁解牛,看看病源究竟在什么地方发成。像这样躲着藏着,连看都不敢,那假如有一天好恶真的找上门儿,大哥何以防范?所以,我说大哥是胆小,是恐惧,是没有勇气面对现实。
  弘一对无语。
  弘:…这就是你请我来的目的?来告诉我胆小如鼠!
  贤:(笑)不,我请几位皇兄弟来,是有事要商量。只是刚才被母后急召进宫,才晚了几步。
  弘:母后召你,召你做什么?
  贤:李义甫大人要辞官回家,母后召我征求意见,怎么大哥不知道李大人的事儿?
  弘:…不知道,怎么我是太子,母后反倒召你入宫议政?
  贤:这正是我找众位来的目的。
  弘:什么意思?
  贤:大哥,当了几B监国,有何感想?
  弘:寥寥几日,能有什么感想,只是想着多做些事,别愧对了这称号,心力有些疲惫罢了。
  贤: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废了你的太子位,像忠那样,你怎么办?
  弘:废我,为……为什么?
  贤: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废你。
  弘:那我要探个究竟,弄清楚废我的理由。
  贤:找谁去探个究竟?
  弘:当然找父亲,父皇,找立我的人。
  贤:如果父亲不管呢?
  弘:那怎么可能,父亲毕竟还是一国之君……
  贤:我说如果。
  弘:那,那我就去找母后。贸如果母后无法给你一个令人折服的理由,或者说干脆就没有理由,仅仅因为你与臣子政见不同,你怎么办?
  弘:那……就不能废我!……再说,这怎么可能呢!太子又不是随便立的。我是她的亲儿子,又是长子,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贤:而她如果不幸真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办?
  弘:我……
  弘一时语塞。贤环顾了一下众人,显已听得入神,旦则若有所思。
  贤:我再问你,如果明天废了你,而立了我,或是显,或旦,你将如何对待我们?
  弘:我…会替你们高兴,毕竟我们是兄弟,谁当太子都是家族的光荣。
  贤:如果立了你,显。你怎么办?
  显:啊!我,我—……哎呀,你开什么玩笑,母亲怎么会选我当太子呢,我自己都不同意。
  贤:你呢,旦?
  旦:我不好回答,我还没弄清你要说什么!
  贤:我要说什么?回想一下我们刚才的谈话吧,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一个可悲的现实?我们现在所有的命运成政部集中在母亲一时的心血来潮上,这不可怕吗?母亲早已不仅仅是皇后了,而我们李家呢?难道就应该如此任人操纵?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精诚团结,是雄心豪情,是让天下再次听到李家声音的志气,因为这毕竟还是李氏的江山!
  旦: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你刚才的一连串如果把母后想象得太可怕了。在我看来,她恰恰是我所见过的最少心血来潮的人,所以至于我们的命运成败系在她身上是否真的那么可怕,现在下结论还赚大早。第二,关于母后目重是否仅仅是皇后,当然不是。在天下人看来,她是二圣之一,是父皇治国齐家不可或缺的干练迹手,这已是不争事实。值得你我庆幸的是,这一切至今还不是她的阴谋而是她的荣誉。第三,二哥以为天下现在听到的是谁家的声音?刘姓的声音?况且我以为天下最希望听到的是强壮合理的声音,正义的声音。实话讲,你我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无论从道理上还是劲度上部尚难于同母亲抗衡,而气未养好之前就急着发声,只会招致天下人的耻笑。这正是我担心大哥的地方!
  旦的一备银骼语气令在座的人再一次沉默。四兄弟各怀心事,默然无语。
  旁白在大唐所有公开的正式典制礼仪中,哥哥们的定期聚会并不算做是当然的一种。然而这就是宫廷,你所能看到的一切态度,表情,这样、那样的决议都仅仅是结果而已,而原因则隐藏在大明宫中无时无刻不在悄然进行着的会谈及聚会当中。
  显:啊…啊,我得走了,韦妹妹还在药园等我,我都晚了。
  三兄弟的目光同时集中在显身上,气愤而惊异。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多么的不合时宜。
  显:(环视着众人的目光,胆怯地)算了吧!我…就不去了……
  弘:你去吧!
  显:算了,反正也晚了,再说如果,…
  弘:(烦躁地)去吧!
  显:……那我…就去了,有事再叫我。
  显疾步出屋,逃难一般。
  弘:(望着显的背影)玩物丧志,朽木不可雕!……贤,旦!
  弘伸出手,二兄弟会意地伸手与他握在一起。
  弘:不管怎么样,我看有一点二弟是对的。我们兄弟现在最需要的是精诚团结,是耀祖扬威的壮志豪情。来,为了李氏注定的万世江山,我们盟誓:保家卫国,万死不辞!
  贤:且保家卫国,万死不辞。
  三只手上又多了一只,显又静悄悄地回来了。誓言自然也退到,所以听上去似乎有些。心虚。
  显:贤…保家卫国,万死不辞。显不好意思地望着三个人,笑了,一脸憨厚。

  13.魏国夫人往富白天内景

  武则天焦急地在屋内踱步。御医们围住床上的李治会诊。
  武则天:怎么样?
  御医:(吞吞吐吐)皇上,嗯,……皇上是偶遇风寒…需静养数日……
  武则天:什么偶遇风寒!每次叫你们来都是偶遇风寒,哪有这样厉害的风寒,昏过去这么久。说,说实话!别那么吞吞吐吐的,皇上得的是什么病?御医:皇上……双目晦暗,印堂发紫,怕是…阳气过税伤了元气。我看皇上是不能再有房事了,至少需颐养半年。
  武则天愤怒地通视着躲在屋角儿抽泣的魏国夫人,目光寒冷,如剑出鞘。魏国夫人躲避着武则天的眼睛。
  武则天:你再说一遍,御医。大声说!
  御医:皇上双目晦暗,印堂发紫,这是典型的阳气耗损,伤了元气!
  武则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魏国夫人。
  众皇子鱼贯而入,太平在最后,相继跪倒在床前。
  李治略微睁开眼睛,倒过头,眼中一片模糊,只依稀辨得人形。
  李治:(银喀)弘,弘,……
  弘:儿臣在!
  说完向前跪了半步。
  李治用手轻抚着弘的面庞。
  李治:(虚弱)弘,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你现在是太子,做事要有原则,但还要懂策略,这才是帝王之道。我悟了一辈子,道理虽懂了但还是不能完全做到,现在轮到你了,这李家的宏基伟业怕是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你要好自为之,别愧对了我的指望!
  李治微弱的声音清晰地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旁白贺兰的美丽是我们全家的敌人。母亲常说:一个女人,如果生得美若天仙,就要时刻准备为此付出代价。它可以成为你的财富,但同时也可以成为一切灾祸的源泉。一个女人的天生丽质从一生下来就已经离她远去,被上苍判给了男人。现在想来,贺兰那天软弱的哭声似乎已经提前为她多灾的命运敲响了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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