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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鲍和小刘是在南方的一座海滨疗养院里找到的林琳。疗养院距本市有两千多公里,找到这里很不容易。林琳是陪丈夫到这里疗养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这时候,正是本市酷热的季节。
  来到海滨,清凉的海风一吹,小鲍和小刘感到一连几日来从未有过的惬意。这桩案子够他们俩受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线索。
  他们俩人见到林琳的第一眼,就发现林琳留着一头像年轻人一样长长的披肩发。这种长发与她的年龄并不相适合,而且是明显染过的那种棕色,使得这种头发披在她的头上,格外打眼。这种年龄的女人的头发不怕不黑,而怕太黑,黑得一眼就能让人认出这是染的。她采取染成棕色的办法,避免黑得过分而刺眼,却依然遮不住年龄与染过的痕迹。
  这与他们俩人在国际大厦赵万全先生公寓盥洗室澡盆下方发现的棕色长发十分相近。
  不过,小鲍和小刘已经把林琳排除在案发现场之外。他们俩人在见林琳之前,已经从疗养院各方面详细了解到,案发当天,林琳正在疗养院,哪儿没有去。那一天晚上,疗养院召开了一个消夏晚会,连唱带跳的很热闹,所有人都看见林琳推着轮椅,陪着丈夫参加晚会,兴致勃勃一直到晚会结束。她不可能有分身术,更不可能一夜之间飞奔两千多公里一个来回,仅从疗养院到最近的火车站也需要五个小时,附近又没有机场。
  虽然,小刘依然没有解除对唐棣的怀疑,但她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现在,唐棣把怀疑的皮球踢给了林琳,她不会继续怀疑林琳也会玩着同样把戏。雇佣杀手谋害赵万全。
  这一次,小鲍却和小刘恰恰相反,把疑点罩在林琳身上。她是极有可能用这种方法谋害赵万全的。要不为什么在案发一周之前她偏偏远离本市到疗养院呢?只比唐棣离开本市到香港去晚几天?
  林琳声东击西是排除不掉作案动机的。
  于是,小鲍和小刘再一次争执起来。
  林琳长得并不如唐棣讲的那么丑得惨不忍睹。她确实年纪老了,松弛的脖颈与下垂的眼睑,与那一头长发极不和谐。当她从小鲍和小刘嘴中得知赵万全突然死去的消息,竟然哭了,两串眼泪立刻滚出眼眶。
  这让小鲍和小刘很是惊奇,一种真是出自真情。一种就是比唐棣这个大明星还会演戏。
  哭过之后,她用一条真丝香水手帕擦擦眼泪,异常平静地问:
  “谁让你们找我来的?”
  小鲍和小刘没有回答,她知道肯定是唐棣。除了赵万全和唐棣,万全公司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
  她忽然冲着小鲍和小刘笑了笑。那笑比刚才哭还要苦涩。
  “你们想问我什么吧?”
  “我们希望你能够把了解的所有有关赵万全先生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她一摊双肩:“这可有点漫天撒网,从何说起呢?”
  看来,她比唐棣要傲慢得多,更不像唐棣那样乐于积极配合。
  但是,小鲍和小刘有耐心,更有撬开他人之口的本领。他们先不讲话,耐住性子,捕捉时机。
  这种时候,看似无声胜有声,林琳的心里其实在排山倒海。赵万全的死,对于她比对于别人更为震惊,即使对唐棣来说,也赶不上对她震惊。因为唐棣与赵万全不过接触三个多月,而自己与赵万全却是十几年漫长的光阴呀!十几年呀,如果当初他们要一个孩子,该上中学了呀!
  她一时捋不出线头,心里乱糟糟的,缠满一团团蒺藜。她真希望这时候什么人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儿。可是,这两个小公安,就是大象屁股坐在这儿不动。丈夫正在房间里午睡。她觉得自己忽然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
  “对不起,今天我的头有些不舒服!”林琳突然站起身,穿过花木掩映的走廊,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这个很不礼貌的举动,让小刘有些激恼。有些人是最难容忍这种居高临下的傲慢的。小鲍却克制自己并制止小刘,冲着林琳的背影说了一句:“那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接着谈!”
  林琳的这种不礼貌,小鲍没有仅仅认为是一种傲慢,他觉得这是一种反常,更增加了对她的疑点。
  小鲍和小刘已经准确无误地判定赵万全曾经是林琳的情夫。这一点,从他们俩人的目光里,林琳已经感觉出来了。她不想否认这点。如果明天要捅破这一点,她承认就是了。但这能对他们破案有什么帮助吗?这只是她和赵万全的隐私而已。
  当赵万全一身煤灰尚未洗净出现在她家里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事情会有以后发展的意外场面。谁也不是算命先生。然而,意外的场面就这样发生了。现在想起来,仿佛刚刚发生过的一样,像个梦。
  那是赵万全在她家住上了半个多月以后一天晚上,丈夫介绍他几个老关系,帮助他在本市立住脚,筹办一个批发东北山货土特产的门市部。一切进展顺利,只差银行贷款没有落实,林琳亲自出马。银行行长是丈夫的老下级,林琳做东请银行行长吃了一餐饭,赵万全做陪。赵万全头一次领教了这个娘们好酒量,把行长灌得晕晕乎乎的时候,贷款的事就算落实了,林琳却也歪三倒四,一步三晃,走路像打摆子一样了。赵万全扶着她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已经是半夜时分,丈夫已经入睡了。她刚进家门一头倚在沙发上就起不来了,微微打起鼾来。赵万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女主人倚在沙发像只小猫一样委屈一夜吧?他摇她,她不醒;他拽她,她不动。如果是自己的老婆,他会开铲车一样,一把把她铲起甩到床上去完事。可是,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今儿大大帮助了他,奠定了开创事业的第一步,他要小心谨慎才是。
  他立在她的面前,看她的鼻翼一动一动,胸脯一起一伏,几分憔悴的脸上因酒晕而泛红犹如夕照辉映的样子,一下子呆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抬起一只胳膊,手指指向赵万全,眼睛眨开一条缝,嘴里像含着一个热茄子一样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
  “你……给弄好洗澡水,我要洗洗,我头晕得要炸……”
  “好!好!”
  兵从将令草听风一般,赵万全像得了圣旨一样,立刻跑进卫生间,开动电动热水器,很快将水预热,灌满一瓷浴盆洗澡水,又跑了出来,对林琳说:“邵姨,洗澡水弄好了,你洗去吧!”他来邵家之后,一直称林琳为邵姨。这时候,他毕恭毕敬,像是邵家忠实的仆人。
  林琳想起来却起不来了,他赶紧扶起她,搀着她走进卫生间。刚要回身离去,林琳叫住了他:“别走!”
  “邵姨,还有事吗?”
  “有”
  “什么事?”
  “帮我把衣服脱了!”
  这可让赵万全如同击折的半棵树,愣愣的在那里,实在为难了。
  “快点儿呀!我是一点儿劲也没有了!”
  赵万全还是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怎么啦?我是老虎呀还是狮子呀?能咬你一口?”
  赵万全的手不住地哆嗦。不敢又不得不替她先解开上衣的扣,剥洋葱头一样一层层剥开直露出里面最后一层布丝——一副乳罩,她不动了,洋葱直辣他的眼睛。
  “解呀!”林琳却还在说,几乎命令道,“我让你解呀!”
  “邵姨!”
  “我现在不是你邵姨!你解呀,听见没有?”
  赵万全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你不害臊,我怕什么,解就解!一把解开乳罩,一对软塌塌松弛的乳房,两只小面口袋子一样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再解!”林琳又指着自己的裙子,她那天穿着一条法兰绒斜裙。
  已经豁出去一次,就不怕第二次,解!他像给鸡褪毛一样,把林琳全身褪得光光的。
  “帮我我把鞋和袜子脱了。”
  他明白了,她根本没有醉,也不是一点儿劲没有。她是有意这样做,像猫捉耗子先不咬你、吃你,而是逗你、耍你、玩弄你。他有些恼火,但忍住了,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他弯下腰,一条腿跪在地上,替她把鞋和袜子脱下。她特别爱看他这种样子,一直到事过十几年之后,她一想起来总还能在眼前浮雕般凸现出他单腿跪下替她脱鞋脱袜的情景来。这是她一生最为得意的杰作。一想起来这幅杰作,她便想起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听母亲说当初父亲向母亲求婚时,也是激动地跪下的。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联想,莫名其妙的情绪。
  就在赵万全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卫生间的时候,他像被一条滑腻腻的蛇紧紧缠裹住了。他想得简单了。她已经把一切过门儿都弹奏完了,马上就要引吭高歌了,他怎么能够撤了兵呢?
  林琳死死地箍住了他。对于一个两年多没有性生活的干渴女人,林琳并不是饥不择食,而是赵万全一副出色的体魄,开铲车一身壮实的肌肉,矿山风吹出来的雄性的样子,许多天已经让她心旌摇荡。只是她想,却不敢。今天借着酒劲,她突然疯狂地难以抑制充斥在全身血液里燃烧的烈焰。
  于是,一切该发生的事,就在卫生间热气腾腾的浴盆里发生了。
  这种事情,就像花开,开了一朵,还会有另一朵。林琳不仅体味到两年多未尝到的男人的滋味,而且是一种与身体孱弱丈夫迥然不同的男人的滋味。如果说丈夫是属于一种水那样的男人,而赵万全是山。她才发现女人的性欲其实和女人的思维一样,是极有开发潜力的。以前,她只是混沌状态的婴儿。
  对于赵万全来说,迈过了害怕和害臊以及欺主不忠的状态之后,他的胆子立刻像驶过山涧礁石纵横的溪水,一下子到了开阔的水面,而飞流直下三千尺,所向披靡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境界。他不仅解决了远离老婆的性的干渴问题,而且通过林琳在邵家地位陡增、在本市生意扩张。人常说:在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必定站着一位女人,真是一点儿不错。只是这个女人不一定非是自己的老婆不可。因此,虽然林琳比他大了将近十岁,模样也不那么俊俏,做爱时趴在一身松弛得几乎皮肉相分的身体上面,两个干瘪瘪、软兮兮的乳房没有一点儿弹性,实在无法和自己的老婆相比,他依然认真而顽强地做着各式让她满足乃至冲动的动作。在矿山上学来的民间流传的粗鲁乃至猥亵动作,让林琳感到新奇、刺激。他不过是为了讨好她。他对自己一次次这样安慰着:他妈的,就当关了灯都一样!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赵万全出国。他们做得几乎天衣无缝,林琳的丈夫和赵万全的老婆,要么是真的全然无知;要么是睁一眼闭一眼,无可奈何。
  出国这一招棋,导致林琳把自己的故事用自己的手摧进尾声。再聪明绝顶的女人,也会在她的一生中办一件最愚蠢透顶的傻事。让赵万全出国,就是林琳办的傻事。可怎么能怪她呢?谁让她当时被赵万全迷得晕三倒四呢,爱到不知所向的时候,往往为爱可以做出一切的。这一点,在赵万全与林琳生活的时间越长,越深刻地认识到。应该说:林琳在认识赵万全之前,性生活是很不完整的,虽然在丈夫瘫痪之前她有过性生活。是赵万全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女人。而赵万全在认识林琳之前,全部的生活是不完整的,他不过是个土憋虫一样土巴巴掉土渣一样的铲车司机,只能如井底之蛙一样看到井口那样大一块天。是林琳带给他一块崭新的天地,让他掸掉土气,洗净煤灰,穿上西装,扎上领带,洒上香水,揣上大哥大,他们俩人也算是互通有无,阴阳互补。如果他们俩人真的能够花好月圆,开办一家夫妻店,前途无可限量。
  正是因为夫妻店开不成。丈夫瘫在床上,她无法离开丈夫,她只能这样和赵万全地下工作者一样地下作业。她悄悄动了女人的恻隐之心,觉得长期下去有些对不住赵万全。而赵万全早摸得她的脉一清二楚,她的家世、海外关系,连同她身上每一个敏感区,都摸得烂熟于心。他便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向林琳提出向海外发展的意向,请林琳助他一臂之力。水到而渠成,他成了本市最早向海外进军的新移民之一。临走时,他对林琳信誓旦旦:无论到美国如何发达,我一定会回到本市的;无论你和你丈夫怎样,我都是属于你的人;这话说得林琳热泪盈眶,信又不信,真心想信,又觉得前途未卜,方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傻事,救活了一条冻僵的蛇不算,又把蛇放回森林之中,还妄想蛇会重新返回衔恩报主吗?
  赵万全发完誓后,拿起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唰的一下朝自己手指剁去,“啪”的一声,半个手指没有剁下,却留下一道深深的疤,殷红的血流了一地,他连管都没有管,对林琳说:“以血盟誓!我赵万全不是那种一阔脸就变的人!杜甫有句诗,还是好几年以前我读过的,怎么也忘不了,叫做:‘谁肯艰难际,豁达露心肝。谁?谁能这样为了我豁出去一切袒露心肝?就是你,只有你啊,我就是死也不能忘了你……’”
  几年美国闯荡,他从一条蛇变成了一条巨蟒。
  当然,这里如果没有林琳父亲的鼎力相助,他可能和那些出国靠给中国餐馆洗盘子的打工仔一样,只能挣人家美国的小钱而已,撑死了以后攒足了钱,盘个店铺,也开家餐馆,当个小老板而已。
  林琳的父亲毕竟是当年国民党的要员,这些年林琳母女俩因他在大陆时候,他正在海外财运亨通。虽然,他早已又娶妻养子,但林琳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好不容易又接上了线,方知女儿已经四十出头了!除了感叹岁月如流,人生难再,更多的涌上心头的是思念!如果不是年老病多,医嘱不宜远行,他早就要回大陆看望他们母女俩人了。
  赵万全是精明之人,恰恰善于利用这种人世间至情至爱,当成自己爬坡的润滑剂。他又略通中国古典,时不时能背几首唐诗尤其是杜甫的诗句,颇能唬人,一副儒家气派,把一对远隔重洋的父女调理得如同毛顺溜溜的毛驴,专为自己驮载货物。他俨然把自己装扮成林琳的丈夫身份,向林琳的父亲述说着林琳种种不得意。他甚至把自己和林琳的一切包括肉体关系,都含而不露却又明确无误地合盘托给她的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他不在于渲染什么,只想表明自己在爱着林琳。他说她的丈夫不会活太长时间,只要那家伙一死,他就娶她。
  这话很能打动人,尤其是打动一个远隔万水千山思念女儿又从未见过女儿的老父亲。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燥不火,不粘不紧,恰如其分,犹如火候糖分发酵均适当的面包,膨松松、热乎乎、香啧啧,很对老人的口味。
  这就像马戏团里驯狗、驯象、驯猴,只要你喂好了,喂熟了,它们吃得舒服了,自然就会跳上台表演,为你服务。
  他算是人走时运马走膘,迅速在美国立住了脚。当然,确切地讲,除了林琳父亲的帮助,他迅速地发了一笔小财,开了一家小公司之外,也得他自己的努力。他知道万事开头难,头三脚怎么也得自己去踢,哪怕踢得脚趾头流了血、脱了指甲呢,还得自己去踢。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林琳的父亲到此主要任务已经完成,像报幕人退下,该自己出场去拳打脚踢了。
  到美国去的大陆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迅速地发了财,拿到了绿卡,他却什么都迅速得让人眼红,觉得不可相信,却活生生地成为了现实。他的信条很简单:路是人踏出来的,世上并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便成了路。鲁迅老鲁夫子说得没有错。不过,鲁老夫子只说对了一半,这路光靠走的人多还形成不了路,必须再加上一条:铺得钱多了,便才成了路。因此,为了走通通向美国之路,他不怕脚上走起了泡,更不怕花钱,别人的路怎么走的,他不清楚。他自己的路,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就靠着这样一个一通百通的法子,他在纽约唐人街找到一个台湾来的寡妇,人老不怕,他给她钱,和她结婚,结婚的条约是拿到绿卡便立刻解除婚约。于是,他迅速拿到绿卡。
  下一步,他开始回过头向大陆进军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却偏要吃。他又回到了本市。在林琳看来,他实践了诺言,如约而归。并且又和林琳像以往一样,双宿双飞,如鱼得水。
  林琳很高兴。爱的神话成为现实,付出的一切有了回声,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其实,她没有弄明白,重新回到她身边的赵万全,再不是从矿山上到本市赔了本的赵万全。他不仅拥有一家可以唬人的美国万全公司,而且学会了英文,学会了地球那一端生活。从外包装到内包装,他焕然一新。这几年,她的生活几乎原地踏步。依然陪伴一个瘫痪的老人,他却大踏步向前冲刺了好几个回合。重新回到起点,并不能说明问题。
  赵万全重新回到本市,可不是为了旧梦重温的。他没有那份缠绵情调。作为商人,他用的是商人的头脑。他拥有的这家万全公司财产并不丰厚,他要杀一个回马枪,继续利用林琳本市的关系,赚大陆的钱比赚美国人的钱更容易得多。他把自己的公司吹成一个大汽球,再用大陆的钱把球填充成一个实心球。
  他干得挺顺当,他的钱赚得不少,公司越来越大。对付林琳,他的手段也就越来越多。在美国花花世界见多了,玩过的女人多了。过去对待林琳的那一份情份,如今只剩下了一个X。他对自己明确说:他一手对付她的X,一手掏她的钱。至于自己嘛,公司里的小秘书,他玩不够、换着花样地玩,为此,他创立了宣传部。总之,他已经成为千手观音,对付着林琳,对付周围的一切,场面铺排得越来越大,如鱼得水,如鸟临风,女人与事业,如鱼的双鳍、鸟的双翅。
  林琳渐渐明白了这一切之后,赵万全已经是一株树,风吹时满树叶子飒飒摇响,风不吹时满树绿萌浓匝地,很是招摇、气派了。而她自己呢,已经枯萎成一根蓑草。尤其是赵万全回到本市这五年之中,她度过自己的更年期,性欲减退,人愈发见老,她更感到一切是无法更改的现实。她还能要求赵万全什么呢?赵万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婚,已经够对得起自己的。她只望他还能够接长补短地到她这儿浇浇她这块旱地,就知足常乐了。至于那些小秘书,就随他去吧!
  赵万全实际上是这样做的。他染上了拈花惹草的习惯,女人成了他生活与事业的调剂品和润滑剂。但他没有忘了隔三差五到林琳那里去,帮助她解决一下饥渴。他的确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无论怎么说,他都记得没有林琳,就没有他今天的一切。
  忽然,有一天,唐棣出现了。
  五年时光已经过去了。他已经陪林琳过了五年,林琳已经接近了五十,他过了四十。人的一辈子没有几个五年可过。而她的丈夫已经过了八十,瘫在床上,却还是活得很顽强不歇,没有一点儿要去的意思。
  就这么再过五年?
  林琳知道,唐棣的出现很正常,是必然要发生的。不出现唐棣,也会出现另一个唐棣。自己不可能成为他的老婆,自己便不能阻拦别人成为他的老婆。
  林琳的这些想法,纯粹属于女人。赵万全在林琳面前,不是一个笨核桃,怎么砸也砸不开的,像她一样一条筋。赵万全选择唐棣,不仅仅为她的年轻、漂亮,更为她的名气,借此名气开创公司新的事业。他已经清楚,林琳纵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已经气数将尽了。他不想在一棵枯枯的歪脖树上像崇祯皇上一样吊死。即使非死不可,他也要找一棵生机旺盛、绿意葱茏的树。
  林琳错了。在她还陷进情与欲的泥草中拔不出脚来时候,赵万全已经又驰上一条新的康庄大道。
  现在,他却在这条大道上突然死了。
  难道会是我起了杀心,害死了他?
  从那两个小公安的口气来看,林琳很恼火。以后一两天的询问,话不投机,她没有向他们提供出什么线索。
  我怎么会害死他呢?她猜想这肯定是唐棣一厢情愿的猜想!女人和女人,真是很难心心相通,不成为朋友,便成为了仇人。
  但是,她自己也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人杀害赵万全?
  她只是隐隐感觉,莫非是自己十几年心血帮助他步步走向成功的时候,也在一步步地害了他?以至才有了今天这样悲惨的结局?
  赵万全的死,闹得她有些神不守舍,陪丈夫在海滨疗养的日子里,她常常显得烦躁不安,令丈大以为她的更年期综合征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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