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沧桑巨变 还好,喀秋莎没有说太多这方面的话,她一直悲哀地微笑着,茫然地迷惑着。 等到老学者官员终于说得累了,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她强调了自己到中国后的沧桑 感。她说,那么多高楼大厦,太不像中国了。她老觉得像是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然而,民主德国早在去年10月就并入西德了。”不是我,而是老学者官员 提醒她说。 她轻轻嘘了一声,我想起一个说法,吐气如兰。她说:“人们告诉我,我们的 纺织厂已经停产多年了。” 我忽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儿,我说:“我们的纺织厂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 任务。” 她灿烂地一笑,说:“是的,我们都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任务啦,历史早就远远 地抛下了我们啦。” 我不知道她说的“我们”是指她和别的苏联人例如这位老学者官员呢,还是也 指我。 在她离去的时候,我分明再次看到了她的不堪的步态,我觉得悲凉,也觉得淡 然,我知道,我会忘记她的,正如,她和她的同胞会忘记我们,那整个一个亲苏的 一代。 临去的时候她轻声说了一句话:“在我出生前后,列宁告诉我的父辈们说到时 候面包会有的,黄油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但不是当前。后来,在我加入少年先 锋队的时候,斯大林告诉我们要勒紧裤带建设社会主义……后来赫鲁晓夫告诉我们 到了某某年,苏联会建成共产主义,现在又告诉我们,现在是改革的阵痛期……我 们的命运是耐心等待,等死了一代再一代。” 我包了两包食品,给她和她的曾经显赫一时的代表团副团长。她坚持不收,副 团长说:“我的家庭人口更多些,既然她不好意思要,那就都给我吧。” 然后又是吻别,妻竟然与喀秋莎同时大哭了一场。 当然,此次会面,她与她的副团长都没有作记录,没有掏出小本本。 后来,苏联就解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