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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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的时候,姚夫人要留礼金,桑大夫高低不要。说他们已经拿了公理会的薪
金,施医是不收礼金的。二洋老婆也说,公理会施医是为行善,不收银钱。弄得姚
夫人很过意不去。
晚清时代,由教会带去的西洋医术,最初实在没有多少人敢相信,特别是在一
般百姓中间。所以,教会施医即便不收费,也没几个人敢领受。当然,教会施医,
也是为扩大它的影响。
不过对姚夫人,这一次拜见西洋医师,却很给了她不小的安慰。这两个慈祥的
大夫,毫不含糊地说:你什么事也没有!真要是如此,能顺利生下这个男娃,她就
入洋教!
在拜见时,姚夫人问过那位女大夫:能摸出是男女吗?可惜,人家说摸不出来。
回到水秀,姚夫人心宽了许多。她听了桑大夫的话,不时在自家庭院走动。吃
喝上,也不再忌讳那么多,想吃什么,就吃。总之是期待更多,恐惧稍减,专心等
待临盆的那一天。
但在四月初八,眼看临盆期更近了,云生忽然从外间跑回来,说村里来了二十
多个直隶义和拳民。他们住进了村边的大仁寺,要在水秀设坛传功。
姚夫人也依稀听说过义和拳,并未太在意。她的心思全在自己的身孕上,闲事
都不管。现在,听云生说了,仍也不太在意,还以为是打把式卖艺的。云生又说,
这帮义和拳是专和洋人洋教作对的。这才引起她的注意。
专和洋人洋教作对?洋人惹他们了?怎么个作对法?
他们为何专跟洋人作对,云生说他也不清楚,只听说义和拳是一种神功,擒拿
洋人洋教,一拿一个准。
一听说是神功,姚夫人心里就一震:难道这是天意,不叫她去求洋大夫?
她赶紧叫云生什么也别说了,谁爱来,谁来。
没过几天,二洋老婆也慌慌跑来,说:“桑大夫两口不便来水秀了。你也快临
盆了吧,也不敢再坐车颠簸。得有个准备,到时候请不来桑大夫,还得跟村里的收
生老婆说一声吧?我怕耽误了你。”
姚夫人就问:“桑大夫两口,为什么不能来水秀了?”
二洋老婆就激动地说:“你还不知道?咱水秀驻了直隶来的义和团了!义和团,
听说过吧?
专门仇教灭洋的,在山东、直隶,他们是见洋教堂就烧,见洋人就杀,跟土匪
似的!谁料他们也跑到太谷来?咱水秀还是他们落脚太谷的第一村,你说桑大夫他
们还能来?“
“他们为何专恨洋人?”“土匪发横,还知道他为甚!像我这种入了洋教的,
他们叫二毛子,也是不肯轻饶的。幸亏他们势力小,要不,我哪还敢回村?”
“这么厉害?”
“可不是呢!”
二洋老婆走后,姚夫人的心一下就冰凉到底了。她倒不是向着洋人洋教,只是
感到自家恐怕难逃恶报了!刚刚想求助洋人洋教,忽然就有专门仇教灭洋的义和拳
从天而降,第一站就落脚在水秀,这不是冲着她呀?
绝望了的姚夫人,坐卧不安了两天,倒也慢慢平静下来。该咋,就咋吧。反正
她只要有一口气,就要把孩子生下来。
熬到四月十六,身子还没有什么动静,姚夫人已有一些不踏实。正巧在这
天,云生又从村里拿回一张义和团的揭帖。他说是邻家传给的,叫看完再传出去,
传了,就能消灾灭祸。可揭帖上的许多字,他认不得。
姚夫人也没有多想,就要过来,看了下去:
光绪二十六年传单
山东圣府孔圣人、张天师传见。见者速传。传一张,免一身之灾。传十张,免
一家之灾。如不传,刀砍之罪。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
劝奉教,自信天,不信神佛忘祖先。
男无伦,女行奸,鬼孩俱是子母产。
天无雨,地焦干,都是鬼子支住天。
神也怒,仙也烦,一同下山把道传。
非是邪,非白莲。念咒语,读真言。
升黄表,敬香烟,请出各洞众神仙……
她没有能读完,已觉有些心惊肉跳。跟着,一股疼痛从腹中泛起。老天爷,生
死关口,真要来了?
姚夫人扔下揭帖,朝云生喊了声:“快去,快去叫你大娘!”
郭云生还要弯身去拣那张揭帖,姚夫人变了声调,怒喝道:“挨刀的,快去叫
你大娘!”
云生一惊,才慌忙跑走了。
天爷,真到了生死关头!
当天夜里,姚夫人终于顺利生下一个婴儿,而且,真还是一个男婴!
说顺利,当然是在分娩毕,姚夫人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又听说了真是男婴,才
将刚才那死了一回似的痛苦,丢去不计了。那几个时辰,她真觉得自己要死去了,
想抓什么都抓不住,只在向死的深渊跌落下去。天无雨,地焦干。男无伦,女行奸。
挥之不去的这几句话,真是在逼她死去……
可她终于没有死。
还真是得了一个男娃!
老天爷,你还是有眼。
太谷的基督教公理会,由美国欧伯林大学的中华布道团,在1883年,即光绪八
年,派牧师来建点传教,到庚子年已历十七年。十七年间,在太谷也只是发展了一
百五十来个教徒。福音传布,实在也不怎样。
当初,美国牧师把太谷选为山西的第一个布道点,是看太谷商业繁荣,交通也
便利。岂不知,太谷人视商业几乎有种宗教似的崇尚和敬畏。人们见商家大户对公
理会几乎视而不见,瞧不在眼里,也就跟着不理不睬。太谷商业繁荣,从商者众,
也使一般人家无衣食之虞,不至为占一点眼前便宜,就入洋教。
所以,公理会在太谷布道,真也算艰难了。
不过,公理会属基督新教,传教比较务实,也更有苦行精神。欧伯林大学的公
理会,在太谷除直接布道外,更多是通过开办戒毒所、诊疗所和洋式学校,来扩散
它的教义。再者,它从美国总会也能得到有保障的经费。所以到庚子年间,公理会
与太谷乡民可以说并无太多的恩怨。它的影响无足轻重,同时也没有积怨本地。
但义和团终于也传到太谷,公理会的美国传教士还是大受震动。义和团在山东、
直隶、京津的作为,他们哪能不知!尤其叫他们害怕的,是在山东纵容义和团的那
位毓贤大人,又被清廷派到山西来做巡抚了。毓贤去年被免去山东巡抚,就是美国
公使带头参了他几本。他到山
西任上,还不好好“照顾”你美国教会?
所以,直隶的义和团来到水秀没几天,公理会的美国教士就坐不住了,纷纷出
动,四处求援。不用说,官府和商家大户是他们求援的重头。
莱豪德夫人自然又匆匆跑到康家,求见老夫人杜筠青。
杜筠青没有听说太谷来了义和团:这样的消息谁告她呢?她见莱豪德夫人竟那
样万分焦急,就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谷也来了义和团?”
“可不是呢。听说太原府更多!”
“太谷来得不多?他们在哪?”
“不多,也有二三十人呢,住在水秀。”
“水秀也不远。老听你说义和拳,义和拳,我还真想见见他们。他们究竟是什
么三头六臂,把你们西洋人都吓成这样?”
“老夫人,不是他们有多么厉害,是官府太纵容了他们!山东的义和团闹成那
样,到处杀人放火,就是因为山东的巡抚毓贤太向着他们。老夫人还不知道吧?这
个毓贤已经调来做山西巡抚了。”
“谁做巡抚,我也管不着。太谷的义和拳真住在水秀?那看什么时候,我套车
去见识见识他们。”
“老夫人,现在真不是说笑的时候了!义和拳蔓延很快,一旦人多势众了,不
只我们会受伤害,就是你们大户人家,也难保不遭抢掠的。山东、直隶就是先例,
义和拳猖狂的地方,官府也管不了,还不是由着他们烧杀抢掠!”
“入了你们洋教的中国人,他们也放不过吗?”
“可不是呢!贵国信教的,他们叫‘二毛子’,也要滥加杀害的。”
“莱豪德夫人,要是这样,那我就还想入你们的公理会!”
“老夫人又想皈依基督了?”
“怎么,不能入了?”
“当然能,当然能。只是在这种时候……”
“我就是想在这种时候入一回你们的洋教,看看义和团怎样跟我作对!他们也
会把我拉出去杀了吗?”
“那些匪类,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就好!我决定入你们的洋教了,越快越好。入你们公理会,还要举行洗礼?
明天能举行吗?越快越好!”
“明天?老夫人又说笑了吧。皈依基督,那是神圣的事,要依教规行事的,哪
能如此草率?”
“现在不是紧急时候吗?不要太麻烦,越快越好。错过义和团,我可就不入你
们公理会了!”莱豪德夫人越来越有些听不明白了。正月时候,康老夫人忽然提
出要皈依基督,莱豪德夫人真是惊喜万分。还是主伟大啊!可刚把这个喜讯告诉了
公理会的长老,没几天老夫人又变卦了:不入了,不入了,不入你们洋教了。这是
怎么了?刚问了几句,老夫人居然发了怒。
现在,太谷来了义和团,公理会正面临危局,老夫人倒忽然又要入教,还越快
越好!而且,听说义和团也杀二毛子,好像很高兴,更急着要入会。她这么急着要
入会,仿佛是为了叫义和团给杀害?这简直不是常人的思路!
所以,莱豪德夫人只是含糊答应下来。看这情形,求助康家也没有多大希望。
莱豪德夫人就略略提了几句:贵府是太谷有名望的大家,出面联络各界,制止义和
团在贵县蔓延,避免大祸害,应当是义不容辞的。
没有想到,康老夫人一听,居然说:“既然要入你们的公理会,保教护洋,我
也是义不容辞的。我给三爷说一声,叫他出面联络各界!”
见答应得这样痛快,莱豪德夫人就又提了一句:“贵府二爷,是太谷有名的拳
师。如二爷能出面联络武术界,也能威慑义和团的。”
“二爷好求,只怕他没那种本事。三爷出面,商界武界都能联络起来!”
莱豪德夫人说了些感激的话,匆匆走了。她觉出杜筠青有些异常,所以也不敢
抱什么指望。
至于老夫人为何会这样异常,她是顾不上细想了。
其实,杜筠青又忽然要入洋教,也还是想叫老东西不舒服。她倒希望义和团真
闹大了,围住康家,要抓拿她这个二毛子老夫人:那局面,才有意思。到那时,老
东西、他们整个康家会不会救她这个老夫人?或者,他们会趁机借义和团之刀,将
她杀了,然后说是营救不及?
就是真去死,她也想看个究竟。
她答应替公理会去求新当家的三爷,也是想试一试三爷。三爷当家后,对她这
个老夫人还算
很敬重的。按时来问候,有些事也来禀报一下,还不断问:有什么吩咐?跟着,
三娘对她也变得孝敬异常了。三爷早先可不是这样,哪把她这个年轻的老夫人放在
眼里?所以,谁知道这一份敬重是真心呢,还是做给面儿上看的?
前脚送走莱豪德夫人,后脚她就去见三爷。
刚进三爷住的庭院,就见三爷三娘迎出来,三娘更抢先一步,过来扶住老夫人,
一迭声说:
“有甚吩咐,打发下人先来叫一声,他三爷还不小跑了过去,哪用老夫人亲自
跑来?”
杜筠青说:“看看你说的,我一来,好像就只为了求你们三爷!没事,我就不
兴来了?”
三娘忙说:“老夫人要这么想,可就太冤枉我们了!我是说,老夫人就是来疼
我们,也得先叫杜牧来说一声,我们好去接呀?”
杜筠青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说:“我哪会摆那么大的谱?”
进屋坐定,杜筠青就问三爷:“太谷也来了义和拳?”
三爷就说:“听说从直隶来了三二十个义和拳,住在了水秀,要设坛传功。”
“真来了义和拳,也没人跟我说一声?”
三爷忙说:“我也是刚听二爷说的。他们武界镖局,比一般人看重这件事。”
“你不把义和团当一回事?”
“我也不是这意思。义和团今年在直隶、京津闹腾得真叫人不放心。京津有咱
们的字号呀!
太谷,我看倒不要紧的。太谷的洋教,只有美国公理会一家,信了教的乡人也
不多。像山东直隶那种洋教徒横行乡里,霸人田产,包揽词讼一类教案,咱太谷也
未发生过。所以,我看义和团传到太谷,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京津都闹腾起来了,在太谷成不了气候?”
“老夫人跟公理会的女教士也相熟,你看她们辛苦了十几年,才有几个信徒?
公理会的信徒不多,义和团的信徒也多不了。它们两家是互克互生,一家不强,另
一家也强不到哪。”
“真能像你说的,那倒好了。可公理会他们已经慌了,说义和团蔓延神速,有
一套迷惑乡人的办法。还说,省上新来的一位巡抚,向着义和拳。”
“新来的巡抚毓贤大人,他在山东也不是专向着义和拳吧,只是压不住,就想
招安。结果越招越多,更压不住了。”
“所以说呢,趁义和团在太谷还不起山,你们得早拿主意。三爷你是有本事的
人,趁早出面联络各界,防备义和拳蔓延,不正是你一显身手的良机?”
三娘忙说:“他哪有那么大本事?”
杜筠青就说:“不叫你家三爷出面,还等老太爷出面?”
三爷忙说:“我能在前头抵挡的,哪敢再推给老太爷?只是,老太爷好像也不
把义和拳放在眼里。老夫人刚才说的,是老太爷的意思吗?”
“老太爷可没叫我来传旨,我不过随便说说。洋教也好,义和拳也好,其实与
我也不相干!”
三爷赶紧说:“老夫人的示下,是叫我们未雨绸缪,以防万一,哪敢不听?我
这就进城去,跟票庄孙大掌柜、茶庄林大掌柜谋划谋划,看如何防备义和团作乱。”
“你也得联络联络武界吧?都是弄拳的,太谷形意拳抱成一股劲,还压不住外
来的义和拳?”
“联络武术界,有二爷呢。”
“你们二爷有武功,可不是将才,联络武界也还得靠三爷你!”
三娘又说:“他有什么将才?老夫人这么夸他,就不怕他忘了自己是谁?”
三爷也说:“联络武界,还得靠二爷。”
杜筠青就说:“我的话,你们就是不爱听!”
三爷忙说:“哪能呢?抽空,我也去见车二师傅。”不管是真假吧,杜筠青
说到的,三爷都答应下来了。她带着几分满意,回到老院,还真想去见见老东西。
义和拳传到太谷了,问问老东西,他怎么看?但想了想,终于作罢了。
她要入公理会的事,没有向三爷提起,更不想跟老东西说。等成了公理会教徒,
再叫他们吃惊吧。
三爷盼望了多年,终于接手主持外务商事了,怎么就遇了这样一个年景!
过了年,大旱的景象就一天比一天明显。去年就天旱,大秋都没有多少收成。
今年又连着旱。一冬天也没落一片雪花,立春后,更是除了刮风,还是刮风。眼看
春三月过去了,田间干得冒烟呢,大多地亩落不了种子。荒年是无疑了。
康家虽然以商立家,不太指望田间的庄稼,但天旱人慌,世道不靖,也要危及
生意的。山东的义和拳,能蔓延到直隶、京津,与今年大旱很相关。真是天灾连着
人祸。
因为是刚刚主政,三爷往城里的字号跑得很勤。票庄和茶庄给他看的,尽是些
有关义和团的信报。先是山东义和拳流入直隶,又危及京津;跟着,口外的丰镇、
集宁、托克托,关外的营口、锦州、辽阳,也传入了义和团。各地老帮都甚为忧虑,
屡屡敦促老号:是否照洪杨之乱时的先例,及早作撤庄打算?
要不要早作撤庄打算,票庄的孙大掌柜和茶庄的林大掌柜,主张很不相同。
孙大掌柜分明不把义和团放在眼里,断然说:那不过是乡间愚民的游戏,成不
了气候。他们闹到京津,倒也好,朝廷亲见了他们的真相,发一道上谕下来,就将
他们吹散了。孙大掌柜一再说,他和老太爷南巡时,亲身遭遇过义和团,简直不堪
一击!咱太谷的两位拳师,略施小计,就把一大片义和团给制服了。官府准是有猫
腻,想借拳民吓唬洋人,故意按兵不动;官兵略一动,义和团哪能流窜到京师!
茶庄的林大掌柜,却是力主撤庄的。他说义和拳要真闹起来,那比太平军还可
怕。洪杨的太平军,毕竟还是有首领,有军规的,不是人人都能加入。加入太平军
后,至少也得发兵器,管饭吃。义和拳呢,没有洪杨那样的首领,首领就是临时请
来的神怪。更没有什么团规会规,男女老少,谁想加入谁加入,找一条红布系上,
就得了。入了义和拳,除了习拳传功,也不用管饭。这样的拳会,那真是想发展多
少人,就能发展多少人,反正也不用筹集军饷,不用守什么规矩。念几句咒语,说
神鬼附体了,就能提了自家打造的大刀,上街杀人。天下都是这样的乌合之众,放
肆之徒,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官府太昏庸,见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就纵容他
们。这样就能扶了清,灭了洋?做梦吧!
三爷比较赞同林大掌柜的主张,何况,总是有备无患。但孙大掌柜位尊言重,
他不叫票庄撤,那三爷一时也没办法。票庄不动,只撤茶庄?
三爷多次去问过老太爷,无论说得怎样危急,老太爷总是说:“我不管了,由
你们张罗吧。”
老太爷是在冷眼看他吧?
在这种时候,三爷总是想起邱泰基来。邱掌柜要在身边,那一定会给他出些主
意。自家身边,就缺一个能出主意的人!可邱泰基远在口外的归化,也不能将他叫
回来。连直接跟邱泰基通书信,也还不方便呢。
西帮商号都有这样的老规矩:大掌柜以下的号伙,谁也不得直接与东家来往。
驻外分号的信
报,只能寄给老号,不能直接寄给东家;给东家的书信,必须经过老号转呈。
这是东家为了维护领东大掌柜的地位,不许别人从旁说三道四。三爷虽然把邱泰基
看成了天成元未来的领东,也不便破这个老规矩。
所以,三爷想知道邱泰基的见识,也只能在老号要了归化的信报,仔细翻阅。
但从归号的信报中得知,邱泰基并不在归化,一开春,他就往库伦、恰克图那一路
去了。
眼看着京津局面越来越坏,孙大掌柜依然是稳坐不动,三爷真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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