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阳快要落山了,隆冬季节的西南风把屋顶上五颜六色的经幡旗刮得‘沙沙’
作响。
我站在大门口,虽然头戴狐狸皮帽子,身穿软缎藏袍,仍然经不住这严冬的寒
冷,不时地打个寒颤。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该到了,今天已是第五天了。”我
哥哥也埋怨道:
“这些人说话向来不算数,我们会不会受骗呀?”
突然,管家指着正南方遥远的地方喊道:“你们看,是不是来了?”我们赶忙
向远方望去,只见辽阔草原的南边有几个黑点在蠕动着,黑点越来越大,逐渐显现
出了马的轮廓,一共有八匹马,四匹马上着骑着人,另四匹马上驮着东西。他们快
到大门口时,我们赶忙迎了上去,我操着英语说:“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驮夫甲从上衣腰间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我,我慌忙拆开信看了又看说:“太好了,
太好了。”驮夫甲又说:“杜比斯说先生,要驮回二百斤羚羊绒和四百斤牦牛绒。”
我哥哥听了不高兴地说:“怎么还要东西?”驮夫甲看了一眼我哥哥,听不懂
他说了什么,面对着我示意让我给他翻释,我赶忙喜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
请,请。”我们进了院子,管家忙招呼着家丁们往地下室里卸起了东西,我和我哥
哥及驮夫们也下到了地下室。我让家丁们打开驮袋,驮袋里露出了闪光发亮的枪枝。
我清点了一下,总共四十枝步枪,二十箱子弹。
这时,我哥哥问我道:“这么点东西能换那么多羚羊绒和牦牛绒吗?”我忙说
:“计较这些干什么?我上次给你那么多金条就忘了?”
我哥哥听了不大高兴地说:“这是这,那是那。”我不再理睬我哥哥,只管和
驮夫说着话:“请,请。”随即我们又离开了地下室,我忙招呼着把四名驮夫让到
了客厅里。
客厅里,桑姆和另一名女奴早已摆上了餐具和食物,每人面前摆了两只银碗,
一个盛着粉红色的酸牛奶,一个盛着白糖,碗里还放了个勺子。大家在茶几前坐定
后,我笑着说道:“大家先喝点,大家先喝点。”四名驮夫饥饿难忍,毫不客气地
喝了起来,他们也不加白糖,几大口就将牛奶喝了个净光。两位女奴又去端来了四
碗,转眼间四名驮夫又喝了下去。
我和我哥哥加着白糖,慢慢地品尝着,不一会儿,四名驮夫都拍着脑袋感到有
些不舒服,片刻间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我见状马上惊恐起来,我站起身对着我哥哥
吼道:“大哥,你在搞什么鬼,你是逞心想整死他们呀?”谁知我哥哥听了哈哈大
笑起来:“让他们睡吧!
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我仍生气地说:“你这样下毒手还不坏了我们的大事?”我哥哥仍喜笑着说:
“看来我兄弟已经不是冈底斯人了,你只能去吃你的洋面包啦!”
我仍然不解地说:“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哥:“你连喝初乳都忘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拍着脑袋猛然间明白过来了:“这是初乳?”
我哥哥:“不是初乳怎么会是粉红色的?”我高兴地说:“我明白了,这是牦
牛产后第一次挤出的奶?”
“这还用说,我拿最好的初乳做成酸奶来招待他们,初乳喝多了是要醉人的,
连这你也不知道了?”我赶忙说:“知道,知道,小的时候我也喝过的。”我边说
边示意管家,管家叫来了几个家丁,把四名驮夫扶去休息去了。然后我趾高气扬地
对我哥哥说:“大哥,枪已经到了,你说咋办吧?”谁知我哥哥轻描淡写地说:
“算了吧!就这几十条枪还想干啥?”我咬牙切刺地说:“我看得给冬多他们点颜
色看看!”
晚上,我半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谋划成熟之后,我坐了起来,猛吸了两下鼻
烟,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顿时我感觉精神大振,我走到门口喊道:“管家,管家。”
管家从大门外点头哈腰地进来了:“老爷,有事?”
“让桑姆弄洗脚水来。”于是管家高声喊了起来:“桑姆,桑姆,二老爷要洗
脚。”
不一会儿,桑姆端着一只木盆进来了,她跪着给我脱下了皮靴和袜子,当我把
双脚放进水里时,我故意装着被烫得“哎呀”了一声。我立刻脸色一沉,照着桑姆
踢了一脚,把她踢翻在了地上:“贱骨头,你要烫死我呀?”
管家见状赶忙爬下用嘴给我吹脚,桑姆爬起来用手又试了一下水温,把我的两
只脚摆放在木盆的边沿上,用手沾着水给我洗了起来……我对管家说:“你明天就
组织人马,我这二十多个人都会打枪,让他们一个带两个,开始练习,咱们给他们
来个夜袭。”管家面露难色道:“这,这能行?”
“你这个胆小鬼,怎么又害怕了?”管家赶忙不住地点头道:“听老爷的,听
老爷的。”
我抬起双脚,桑姆给我擦干后端着木盆出去了。我故意对管家大声地说:“咱
们后天晚上就行动。”管家瞪着眼睛疑惑地说:“这么快?”
我忙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出了房子。他发现桑姆在外面边洗盆子边偷听,
突然见管家出来了,她赶忙端起盆子正要走开。管家对桑姆说:“今晚二老爷不要
你陪了,听清了吗?”桑姆:“听清了。”然后她端着木盆匆忙离开了。
管家回到我的卧室里,迷惑不解地问我道:“家丁们好多人都还不会打枪,后
天晚上能行吗?”我听了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管家更加莫名其妙了。
我指着管家笑着说:“你呀!你呀!怎么连这个都不懂?那次谈判为什么我们
行动失败?你去请老依西他为啥不来?还有……”
管家恍然大悟道:“噢!老爷是要试探桑姆呀!怪不得把奴才都搞糊涂了。”
第二天早上,桑姆赶着驮水的牦牛又来到了小河边,他让牦牛卧倒,用木瓢往
木桶里装着水。这时,河对岸,丹尼和梦尼背着木桶,也来到了河边,她俩放下木
桶和桑姆说起了话。桑姆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对丹尼说:“你得赶紧去见我哥,
昨天他们运来了枪。”
丹尼问道:“有多少?”桑姆说:“说不清,反正用四匹马驮的,有枪有子弹。”
丹尼:“他们没说什么?”桑姆:“你叔叔,不对不对,应该叫二老爷,他和
管家说后天夜里就去打我哥哥他们了。”丹尼突然一惊,慌慌张张地开始往木桶里
盛起了水……在离河不远的小山包背后,管家领着两个家丁爬在隐蔽处在观看着桑
姆的动静。当桑姆赶着牦牛向回走时,他拍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贱骨头,还想翻
天呀!”管家急匆匆地和两名家丁骑马赶了回来,他在大门口翻身下马,把马交给
家丁,自己快步来到了我的卧室里。当时我还没起床,我正抱着一个女奴在睡大觉。
管家闯进屋来就喊道:“二老爷,二老爷,二老爷真是料事如神呀!”
我猛然一惊,光着膀子坐了起来,呵斥道:“喊什么?”管家赶忙后退了两步
笑着说:“二老爷真是料事如神,桑姆叫我给盯住了。”
我训他道:“还不快给我抓起来。”管家:“听二老爷的,我这就去抓。”管
家离开了我的卧室来到院子里,正碰上桑姆驮水回来,他上去一把抓住桑姆的头发,
接着就是两个耳光。桑姆哭喊着:“老爷,我没罪,我没罪,饶了我吧!”两个家
丁也跑过来扭住了桑姆的胳膊。
管家:“把她关进地牢。”桑姆歇斯底里地喊着:“老爷,我没罪,我还要做
饭呢!”
管家和两个家丁象老鹰抓兔子似的把桑姆推进了地牢。
冬多他们驻地周围又搭起了十多顶牧民的帐篷,何云山和冬多他们也经常串到
牧民的帐篷里,送一小袋子盐巴什么的,牧民们也往往感激的不得了,慌忙会从锅
里捞出羊腿骨什么的要他们吃。
这天,何云山、肖雪茹和冬多来到了一家牧民的帐篷里,他们给老乡送上一袋
盐巴,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并打起了酥油茶。肖雪茹发现地
上躺着一位精神虚弱的老阿妈,她便拿出听诊器在老阿妈胸部上听了听说:“老阿
妈感冒了,吃些药就会好的。”她从药箱里取出了些药片,把老阿妈扶着坐了起来,
冬多忙倒上一碗酥油茶端到了老阿妈面前……
丹尼骑着她的大白马奔驰在草原上,紫红色的佛袍在她身后飘扬着,两侧的冰
山、河流向她身后快速地隐去,她来到了冬多他们的驻地,翻身下马,老班长和炊
事班的几个战士忙迎了上来。丹尼气喘吁吁地喊着:“冬多,冬多。”老班长明白
她的意思,给她指了指何云山和冬多去的那个帐篷,丹尼急又匆匆地骑马奔驰而去。
在老乡的帐篷里,丹尼见到了何云山、肖雪茹和冬多,老乡忙着要给丹尼打酥
油茶,丹尼推辞着不让打。何云山、冬多见丹尼着急的样子,赶紧和老乡辞了别,
四个人离开了帐篷,何云山指着连队的帐篷说:“走,回去慢慢说。”丹尼摆摆手,
表示不愿回去。
冬多:“有什么急事?”丹尼:“他们要来打仗了。”
冬多:“什么时间?”丹尼:“明天晚上。”
冬多:“为什么?”丹尼:“他们昨天运来了枪。”
冬多:“有多少?”丹尼:“说不清,还有子弹,是桑姆早上才告诉我的。”
何云山对冬多说:“你让丹尼到连里,吃过中午饭再走。”冬多转身对丹尼说
:“先到连里,吃过中午饭再回去吧?”
丹尼:“不行不行,我怕有人发现,得赶紧走。”她说着就翻身上了马,何云
山和冬多还要挽留,只见她已单掌行礼策马而去。
下午,冬多他们连部的帐篷里,冬多他们紧急召开了他们头人们参加的会议。
郑刚:“这仗我们不能打,打了以后,会后患无穷的。”旺堆:“怕什么?凭
我们的力量,早该教训教训他们了。”
何云山:“副连长,你还没发言,你发表点意见吧?”冬多眨了眨一双明亮的
眼睛:
“我同意连长的意见,这仗不能打。”
何云山:“为什么?你说说理由。”冬多:“我们刚接触上牧民群众,他们的
恐惧心理一时还难以消除,我们不如避免冲突,多做群众工作,有了群众我们什么
都不怕。”
郑刚激动得拍了一下手:“副连长说得好,有了群众我们才能什么都不怕。”
何云山满脸笑容地:“我们撤,今晚就行动。”
冬多:“我再说一句,今天下午再去附近牧民家里看看,给他们送上哈达……”
我们家的地牢在院子后边的一排窖洞里,窖洞的门是用碗口粗的木排做成的,
牢固而又结实。太阳快落山时,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来到了窖洞口,他拿出钥匙打开
了门锁,洞里有了一丝光线。桑姆见管家进来,上去抱住管家的腿哭喊着:“管家
老爷,我没罪,我真的没罪。”
管家一脚把她踢开,恶狠狠地说:“你前世有罪,今世罪更大。”桑姆跪地求
饶道:
“你放了我吧!我还要给你们做饭呢!”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你只要老实告诉我,我会放你出去的。”桑姆一惊,马
上又恢复了原样:“管家老爷,你让我告诉你什么?”
管家:“我来问你,你究竟向谁告的密?”桑姆:“什么告密,我不懂。”
管家:“早上你去河边驮水时遇到谁啦?”桑姆:“我谁也没遇到,驮上水我
就回来了。”
管家:“一个女奴敢不老实,你是想让割舌头是吧?”桑姆:“我真的谁也没
见。”
管家:“给我打她的嘴。”一个家丁上去照着桑姆的嘴就是两巴掌,立刻,鲜
红的血从嘴角淌了出来。
管家:“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桑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谁也没见到。”
管家:“只要你老实交待,以后可以不让你当奴隶。”桑姆:“我真的不知道
要交待什么。”
管家:“谈判时你哥哥带兵去营救,是谁告的密?”桑姆:“我不知道,我从
来没见过我哥哥。”
管家:“要抓老喇嘛又是谁告的密?”桑姆:“我是个女奴,只管做饭和伺侯
老爷,我什么也不知道。”
管家凶相毕露,他从藏袍里掏出一只铁夹子交给了家丁:“你把她的舌头给我
拽出来!”
两个家丁上去捺住桑姆的头,掰开了她的嘴,用铁夹子把她的舌头拽了出来。
管家‘嗖’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腰刀,站到了桑姆的跟前:“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桑姆大声吼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管家哈哈大笑起来:“你好好想想,不老实交待就割掉你的舌头。”他收回腰
刀,示意让家丁取掉夹子,离开了地牢。
冬多他们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神湖的岸边,他
们在一个坐北向南的半山坡上安下了营寨。这里是个半农半牧的区域,周围山沟里
牧民的帐篷隐约可见,远处山脚下有土坯垒起的简易房子和用泥巴围起的牛羊圈。
宽阔的神湖已经结冰封冬,硕大的湖面象一面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放光……
冬多他们顾不上欣赏这美丽的景色,他们立刻就忙碌了起来,有的卸东西,有的搭
帐篷,有的放马拾柴火。炊事班老班长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他和几个战士从山下背
来了冰块和柴火,支起行军锅开始做饭。周围几个胆子大的牧民和几个孩子向这边
走来,他们脸上挂着微笑,边走边用藏语交谈着。冬多和旺堆老远就用藏语和他们
打起了招呼,等他们来到跟前,何云山、郑刚、肖雪茹等用学会的几句藏语和他们
交谈起来。
有几个藏民动手帮他们搭起了帐篷,有个藏民伸出大姆指说:“金珠玛咪,金
珠玛咪。”
冬多问他:“你也知道金珠玛咪?”他说:“我前几天去寺院,是依西活佛说
的。”
冬多高兴得跑过去告诉了何云山和郑刚……
晚上,夜色漆黑漆黑的,管家带着六名家丁来到了冬多他们原来驻地的小山包
下,他们把叉子枪支起来趴在地上观察着动静,驻地上,一丝灯光也没有,寂静得
让人可怕。他们观察了一会儿,见毫无动静,就壮着胆子向山坡上走去。突然,山
包上出现了几个绿莹莹的光点,他们吓得扭头就跑。他们跑得越快,绿光也追得越
快。他们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回头看时,绿光又停在半坡上不动了。
第二天上午,在我们家的客厅里,管家在向我们报告昨天晚上的情况。
管家活灵活现地说:“真吓死人了,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当我们快到山顶时,
出现了几个鬼点灯,追着我们不放,要不是我们跑得快,非让鬼给吃了不行!”
我听了仰天大笑道:“什么鬼点灯,几个磷火就把你们吓成那个样子?”我哥
哥和嫂子看着我,脸上显出迷惑不解的样子,管家问道:“磷火,磷火是什么?”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给你说你也不懂,以我看他们跑掉一定是上了假情报
的当。”
管家:“对,对,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们,说我们有了枪,要去打他们了。”
这时我哥哥开了腔:“你不是抓住桑姆了吗?她怎么说?”管家:“她死不交
待。”
我说:“你要给她点厉害嘛!”管家:“我要割她的舌头她也不说。”
我看了看哥哥说:“留个活口,终会弄清楚的,你前两天不是跟踪她了吗?”
管家看了看我哥哥又看了看我,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赶忙示意让他大胆
地说。
管家壮着胆子说:“前天早上,桑姆去河边驮水,隔着河不知和丹尼说了些什
么。”
我哥哥听了说:“哼──和丹尼?”我嫂子也急忙问道:“丹尼怎么啦?”
管家见势不妙,马上改口道:“我说桑姆和丹尼不知说了些什么。”我脸一沉
忙打圆场说:“算啦!算啦!只要内部没人去通风报信,我们怕什么?”
晚上,吃过晚饭,我刚回到卧室里,我的两名护卫就来向我报告情况,护卫甲
迫不及待地报告说:“老爷,侦察到了。”
我说:“他们在哪儿?”护卫甲回答道:“他们在神湖边上的一座山坡上。”
护卫乙补充说:“骑快马得走一晌呢!”护卫甲又说:“还有,当地牧民向他
们叫金珠玛咪,还给他们送粘粑和烧柴。”我听了气得两眼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两名护卫以为出了什么错,吓得站在那里直发呆。我猛的一下从豹皮椅上站了
起来,指着护卫甲说:
“你去,你快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护卫甲出去叫来了管家,管家进来还没开口,我劈头就说:“几个鬼火就把你
吓成那个样子,你还能干成什么?”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打自己耳光边
说:“我有罪,我该死,我有罪,我该死……”
我笑着说:“算了吧!真是个奴才,想让你当头人,你也得学点做头人的样子。”
管家从地上爬起来,诚惶诚恐地说:“听二老爷的,你叫我死我就去死。”
我恶狠狠地说:“今晚你带人去,悄悄地通知他们周围所有的牧民,统统给我
搬家,谁敢不听招呼,给我抓几个回来,我就不相信他们真是神兵天将。”
老江珠骑着一头牦牛来到了冬多他们原来驻地的小山包上,他下了牦牛蹲在地
上,把几堆剩下的草木灰扒了又扒,一点火星都没见到。他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
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只见远处有一群羊正向这边走来。老江珠自言自语道:“他们
上哪儿去了呢?难道他们真的离开了冈底斯?”老江珠失望地坐了下来,取下他身
上背着的六弦琴弹唱起来:
“千年耸立的神山啊!见到太阳也会融化出雪水;万年沉睡的草原啊!是雪水
滋润了您;神山呀!太阳的光辉已照射着您;您应该显显灵?我会永远为您歌唱为
你赞美!”
老江珠悠扬的歌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着,当放羊的小扎西听到歌声时高兴得
跳了起来,他甩了两个响鞭,赶着羊群向老江珠快步走来,小扎西边走边喊:“老
江珠,你快来呀!我是扎西。”老江珠揉了揉眼睛,当他辨认出是小扎西时,忙收
起六弦琴步履蹒跚地跑向小扎西,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高兴得蹦跳起来。
老江珠高兴得热泪盈眶:“你丢了羊群头人没打你?”小扎西:“差点把我打
死,要不是巴桑救了我,我早就让野狗给吃了,后来听说是冬多找回了羊群?”
老江珠:“是啊!要不是冬多找回羊群,那次佛战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突然,小扎西话锋一转问道:“别人都说你不疯了,你真的不疯了?”江珠:
“疯什么?前几年我是装疯,金珠玛咪来了,我还装什么疯。”
小扎西脸色一沉:“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给你说的。”老江
珠:
“你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小扎西痛苦地说:“桑姆被关进地牢了。”
老江珠惊讶地说:“什么时候?”小扎西:“三天前的一个上午。”
老江珠:“因为啥?”小扎西:“我也不知道,昨天管家去地牢里还打了她,
她叫得可惨了!”
老江珠眼睛发直,老泪纵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扎西摇着江珠的肩膀:
“老伯,老伯,你别,你别──”
老江珠半天才说出话来:“天啊!这──这叫人咋活呀!”小扎西流着眼泪说
:“不要怕,不要怕,有冬多呢!”
老江珠:“头人没处死她?”小扎西:“没有,还给她送饭吃呢!”
老江珠:“佛祖保佑,千万让我女儿活着。”小扎西抹了一把眼泪说:“我看
桑姆死不了。”
老江珠惊奇地问道:“为啥?”小扎西:“你们家的人命大,你看这么多年,
你们家一个也没死,冬多还当了金珠玛咪,巴桑也当了小头人。”
老江珠忍着悲痛说:“孩子,你也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等藏北解放了,我
们奴隶也能做头人的。”小扎西似懂非懂地:“我不行,我不行,我妈死的时候给
我说,她这一辈子的罪孽我还赎不完呢……”
老江珠愤怒地:“赎什么?孩子,眼下你也学机灵点,桑姆那里你偷偷去看看,
头人那里有什么动静你快点告诉我,有金珠玛咪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午夜时分,管家带着十几家丁来到了冬多他们驻地的周围,立刻牧民家的狗叫
声连成了一片。管家等人进到一个牧民家的帐篷里,牧民一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
情惊呆了……管家压低声音十分严厉地说:“不准点灯!”男牧民见是管家老爷,
忙点头哈腰地行礼道:“管家老爷,半夜三更的有何吩咐?”
管家神密兮兮地:“通知这里的牧民,今晚统统搬走。”男牧民:“这是为啥?”
管家:“大头人的命令,谁不搬就把谁带走。”男牧民:“搬,搬,我这就通
知。”
驻地周围,狗叫声,羊叫声,牛叫声,马叫声,此起彼伏……,哨兵感到情况
不对,赶忙跑到他们连部帐篷前报告说:“连长,连长,有情况!”连部帐篷里亮
起了灯,郑刚正要起床,冬多说:“我去看看。”他一轱碌爬起来,穿上衣服,提
着手枪出去了。
冬多和两名哨兵向四周看了又看,没有看见一丝灯光,冬多拍了拍一名哨兵的
肩膀说:
“小王,没事,肯定是有野狼在骚扰牧民的羊群了,不用管它。”不一会儿功
夫,牧民们在管家等人的胁迫下,收起帐篷赶着牛羊上路了。途中,有两名牧民不
听管家的招呼,把牛羊一直向东边赶去,管家带人追了上去。
管家:“要你往北走,为啥向东?”牧民甲:“北边没草场,牛羊吃什么?”
管家:“我管你吃什么。”牧民甲:“饿死了怎么办?”
管家:“饿死了活该。”牧民乙生气地:“我们不走了。”
管家:“你想干什么?”他不由分说地举起马鞭就打,牧民乙一把夺过马鞭甩
在了地上。管家气得吼了起来:“他要造反,给我捆起来。”几个家丁跑过来就要
用刑,牧民甲忙上来劝阻。管家气急败坏地说:“给我一起捆走。”十多个家丁上
来把两名牧民捆了个结实。管家对两个家丁说:“你俩赶上他家的牛羊,一律充公。”
第二天早上,何云山、郑刚、冬多站在山坡上向周围观察时,连一顶牧民的帐
篷也看不见了。郑刚吃惊地说:“奇怪,怎么一夜之间全搬走了?难怪昨天晚上乱
糟糟的,莫非又是土匪搞的鬼?”
冬多:“我们分几个小组骑马去追一追,赶着羊群一晚上走不了多远的。”何
云山:
“那好吧!快点出发,问个清楚就回来。”
中午的时候,管家带着十几名家丁押着两个牧民进到了我们的大院里,我和我
哥哥等人穿着华丽的服饰在佣人们的陪伴下来到了院子里,管家讨好地对我们说:
“我们也来个神出鬼没,一夜之间搬了个净光。”
我哥哥喜笑着说:“这算啥本事?”却我赶忙表扬道:“干得不错,干得不错。”
管家看了一眼被捆着的两个牧民说:“这两个家伙不听招呼,以奴才看先关起
来教训教训,不行把他们贬为奴隶算了?”
我哥哥摆了摆手说:“先关起来。”我灵机一动说:“慢,把他们放了。”
我哥哥一愣说:“放了?”我肯定地说:“放了。”
管家迷感不解地:“他们想翻天呀?”我严厉地说:“翻什么天?让你放你就
放。”
我边说边走到被绑着的牧民跟前,就要动手解绳子,管家和几个家丁也赶紧上
去给两个牧民松了绑。
我伸手拍了拍两个牧民身上的灰土,微笑着说:“回家去吧!不要上冬多他们
的当,听老爷的话没错。”两个牧民一时不知所措,忙跪下磕头,我扶起他们,示
意让家丁送他俩出门……
两个牧民走后,我哥哥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动不动,管家看看我哥哥,又看
看我,一时被弄得摸不着头脑,我哥哥终于开了口:“大兄弟搞的什么鬼?”
我仰天大笑道:“什么鬼不鬼的,非常时期,攻心为上……不说不说,这些你
们不懂。”
我哥哥有些生气了:“我不懂,就你懂?”我忙解释道:“大哥,如今不象过
去了,咱得多个心眼呀!”
我哥哥仍然余怒未消:“大哥我只会直来直去,不象你整天喝洋酒,长了一肚
子的花花肠子。”
冬多他们的驻地上,肖雪茹的帐篷里拥挤着六、七个战士,有的蹲在地上,有
的坐在地铺上,有的把棉帽子套在脚上……。肖雪茹在给一个小战士看脚,小战士
脱掉破烂不堪的解放鞋,露出了冻得发紫的脚丫子。肖雪茹用手给他暖了暖脚,又
取出铁盒子给他上了点冻疮膏,心痛地说:“千万不可用火烤,回去用羊皮包上好
好暖一暖。”
在另一顶帐篷里,几个战士围在郑刚的身边,旺堆拿来了一张绵羊皮摊在地上,
郑刚把脚放在羊皮上比划着。一个战士卸下了步枪上的刺刀交给郑刚,郑刚用刺刀
割下一块羊皮,然后把脚放上去,用羊皮包起来,用毛绳捆在脚脖子上,做成了简
易羊皮靴……围观的战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办法还真行,能多弄些羊皮就好
了……”郑刚微笑着说:“大家多想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正在这时,冬多进来了:“连长,指导员让商量点事。”郑刚站起身来和冬多
一起来到了连部的帐篷里。
郑刚见何云山从地铺上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好些了吧?”何云山笑着说
:“没事,感冒发烧,小毛病。”
郑刚:“这里的感冒发烧可不一般,平时每分钟心脏跳动在九十次左右,遇到
感冒发烧就要跳到一百五十次左右,真够受的了。”冬多:“你们到高原不适应和
我到平原不适应一样,那个味道实在是不好说。”
何云山:“这次大管家胁迫群众搬家,看来还是想困死饿死我们呀!”郑刚:
“现在天气急剧变冷,冈底斯漫长的冬季又将是一场生死的较量呀!”
冬多:“还得找丹尼,我想老活佛也会帮忙的。”何云山:“是啊!我也是这
个意思。”
郑刚:“那就让副连长再去一趟吧!想办法多找些吃的,对了,还要尽量多搞
些羊皮羊毛什么的。”
寺院的大佛殿前面,老依西领着喇嘛们正在操练武功,老依西把禅仗挥舞得‘
嗖嗖’作响,喇嘛们只看得眼花燎乱。老依西表演了一会儿,收住了禅仗,气喘吁
吁地说:“老了,不比当年喽!但有一点要告知各位,练功之人应以内功为本,外
功为体;心功为上,武功为下,不可浮躁一时,丢且一生,这是老衲一生之感受。”
老依西环视一下众喇嘛,说了声:“开始!”众喇嘛手舞藏刀,口中喊着:
“叽──尼──松──西──啊──,珠──顿──介──咕──鸠──”开始操
练起来……站在最后排的是丹尼和梦尼,丹尼手拿白色拂尘,梦尼手拿黑色拂尘,
随着众喇嘛的节奏声,他们挥舞着拂尘,如舞蹈般翩翩起伏……老依西围着练功的
队伍边走边看,当走到丹尼和梦尼跟前时,久久不愿离去。
练功告一段落,老依西走到队前宣布道:“今日练功到此,散去后各自体验,
不得怠慢。”众人随即离去。
丹尼对梦尼说:“你先回去吧!我见见师傅就回去。”丹尼进了侧房,向老依
西行单掌礼,老依西忙还礼并十分客气地让坐。丹尼:“师傅,您知道冬多他们哪
儿去了?”
老依西一愣说:“他们走了?”丹尼:“昨天我去看他们,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问附近的牧民,他们说是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走的,上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老依西惊讶地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难道世上真有……”他话音未落,梦
尼兴高采烈地领着冬多进来了,老依西和丹尼忙行单掌礼,冬多忙拱手作揖还礼。
丹尼瞟了一眼冬多,满面腓红,她迫不及待地说:“刚才我还向师傅打听你们
的下落呢,你们怎么说走就走了。”冬多看了一眼梦尼:“一句话说不清楚,以后
你们会知道的。”
梦尼感到自己在这里影响师傅说话,只好说了声:“我先回去了。”随即就离
开了。
老依西忙招呼冬多和丹尼坐下,小喇嘛急忙给盛上了两碗酥油茶,冬多毫不客
气,端起茶碗大大地喝了一口说:“老活佛的茶真香啊!”老依西微笑道:“香就
多喝点。”
冬多又喝了一大口说:“老活佛,不瞒你说,头人要和我们开战,为了避免伤
亡,我们三天前就撤走了。”
老依西:“走得对,走得对,不过老衲真是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想和你们
打仗?”
丹尼插话道:“桑姆说我叔叔从国外弄来了枪。”
老依西深沉地说:“此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你们不可不防呀!”冬多
:“老活佛说得对,是得防着点。”
老依西:“如今国外势力总想插手,前几天有几十个外国兵入境七、八十里,
在象泉河边安营扎寨,我们的牧民拿出你们发的传单让他们看,他们慑于金珠玛咪
的神威只好又撤走了。”
冬多:“所以我们是坚决走不得的,我们三天前转移到神湖东边的一座山坡上,
原以为那里牧民较多,会给过冬带来些方便,谁知昨天晚上管家带人把牧民统统赶
走了,还抓走了两个牧民,眼下冬季来临,我们困难的很,还得麻烦老活佛多给我
们点帮助呀。”
老依西:“好说,好说,只是管家经常派人盯哨,我才不便行动。”丹尼抢着
说:
“本尼才不怕他那一套,谁敢惹我,我就和他斗,我就不相信邪能压正?”
这时,一个小喇嘛端来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羊肉,老依西忙说:“用餐,用餐。”
冬多、丹尼和老喇嘛在铜盆里净手后,开始啃起了手扒羊肉……夜,静悄悄的,侧
房里的喇嘛早已进入了梦乡,打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大佛殿里的长明灯仍在
闪闪发亮,老活佛的侧房里他们三人仍在交谈着……侧房里,冬多边洗手边说:
“谢谢老活佛,今天又饱餐了一顿。”老依西笑着说: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冈底斯的天就要亮了。”
这时,丹尼站起身说:“我得回去了?”老依西看了一眼冬多说:“你们回去
吧!”
丹尼看了一眼老依西说:“师傅,让他就在你这里休息吧!”老依西笑着说:
“怎么?
还信不过我?“
丹尼红着脸,低下了头,轻声说:“不是,不是,我怕……”老依西:“怕什
么?老衲不会再派人盯你们了,绝对相信你们。”
冬多笑着说:“随便,随便,你们出家人的功夫高深莫测,我只能听候吩咐了。”
老依西露出了笑容:“好,今日我就与贵客同居一室,彻夜长谈,也算是老衲的福
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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