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几天后，吴超朝和马振祥一起到了长宁市。为了迎接9 月份全国19岁以下青
少年足球锦标赛，金牛队开始了封闭式的训练，规定任何人不能休息。训练是在
南风广场进行的，这段时间没有别的赛事，这里就成了金牛队专用的训练场地了。
    金牛队的主教练姓付，在球场是个有名的黑脸包公，很多队员都叫苦不迭。
吴超朝却求之不得，运动量越大他越高兴，只有这样球技才能更上一层楼。跟过
去教过他的教练一样，付教练也很赏识他，觉得他在球场上是颗前途无量的新星。
    队员们晚上不准出去，他们就在宿舍里打两副牌的三打哈，这是长宁市扑克
牌最流行的玩法。吴超朝睡的这间房子里住了11个人，天天晚上都有人打三打哈，
多的时候有二三桌。旁边还围着不少看客，拼命地抽着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吴超朝好静，不喜欢这么闹。一天晚上，他跟付教练请了假，说是去看长宁
市的亲戚，一个人逛街去了。
    南风广场的对面就是省体育馆，据说很多奥运会的冠军都在这里训练过。他
没有进去，从广场出来向右边走去，前面就是石燕湖公园。一看到这个公园，他
就想起了铁蛋，要是他还活着，现在可以轻松地满足他的心愿了。沿着公园往迎
宾路走，再横过几条马路，就到了长宁市最大的华侨商店了。
    现在9 月初了，商店的大门上就挂了两对大红灯笼，上面写着欢度国庆4 个
字，增添了一种喜庆的气氛。里面的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都标明了人民币
和外汇券两种价格。虽然价格比别的店子稍贵，由于信誉好，来这里购物的顾客
络绎不绝。到了2 楼的文具柜，那些精美的文具让他目不暇接。光那个卷笔刀就
有100 多个品种，价格从几角钱到几十元钱不等。有一个卷笔刀做得很漂亮，看
上去象座红色的房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想到吴昊用不上这些高级文具，他
有些黯然神伤了。
    从华侨商店出来，眼前是一座纵横交错的立交桥。吴超朝在新市没有见过，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了它设计的科学性，暗笑自己的孤陋寡闻。立交桥
上下分3 层，最上面和最下面走汽车，只能笔直走，这样既快又安全。中间1 层
是商店，以出售音像制品和服装为主，时下最流行的音乐从那里传出来。长宁市
是个繁华的城市，在夜幕下显得更加美丽了，立交桥上下是川流不息的进口小车，
穿着超短裙的性感女子到处可见。这个穿白衬衫蓝裤的青年，迷恋大都市的浮华，
深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想凭着足球天赋在这个世界上打出一片天地来。
    他沿着长宁市最繁华的五一路往火车站走去，听说车站广场中心的音乐喷泉
很出名，早就想去看了。路两边有很多店子，以餐馆和美容美发店最多。经过航
空宾馆时，它的正门没有开在五一路上，这里漆黑一片，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从树后走出一个人，说：
    “先生，慢点走了。”
    吴超朝以为遇上了打劫的了，反正身上没有带钱，于是坦然地站住了。那个
人走到了他跟前，他才看前是个30多岁的女人。她长得不算难看，看见他是一个
人，嗲声嗲气地问：
    “哟，好靓的帅哥，要我陪你休息吗？”
    “不用了。”
    吴超朝吓坏了，知道是碰到妓女了，忙往火车站方向跑去。到了车站广场，
他听到了优美的音乐，是从喷泉那里发出来的。水哗哗地从铜嘴里喷出来，在彩
灯的照射下，喷泉呈现出迷人的色彩。广场上有很多人，他们都是来欣赏喷泉的，
这里呈现出一派和谐安祥的气氛。他望着航天宾馆的方向，心想这长宁市到底是
座什么样的城市，真让人琢磨不透。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了。一对年青的夫妇推着一辆童车从他跟前经过，车上的
孩童咯咯笑着，他觉得这一切很温馨。火车站上的大钟当当响了起来，那声音很
洪亮，据说可以传到10里之外。
    9 月底，全国19岁以下青少年足球锦标赛开战了。比赛的地点是在长宁体育
馆和南风广场进行的，自开赛以后，金牛队场场都是恶战。在前5 场的比赛中，
金牛队取得了3 胜1 平1 负的好成绩，吴超朝出神入化的球技引起了国家青年队
李耀武总教练的注意。李教练找到了付教练，说这次锦标赛结束后，要把吴超朝
调到青年队去踢球。吴超朝知道了，大受鼓舞，踢起球来更卖力了。
    这天中午，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吴超朝走在南风广场上，西北风从北边刮进
来了，插在四周的红旗猎猎作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昨天一股寒潮南下，长宁
市气温骤降了不少。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天还是睛朗温和的天气，今天却凉爽了
下来。天气的突然变化让他心里很不快，不过一想到下午的球赛，他又兴奋起来
了。只要到了球场上，他浑身就有一股使不完的劲。他的命运坎坷，太需要成功
了，而踢球是实现理想的唯一途径。
    下午2 点钟，金牛队和太阳神队的比赛开始了，这是金牛队参加的第7 场比
赛。太阳神队的成绩很不理想，为了战胜金牛队，在教练的暗中授意下，一个叫
罗烈的队员紧紧盯住了吴超朝，他有一个让对手望而生畏的外号屠夫。罗烈身高
1 米8 ，长得非常强壮，给人的印象就象一头莽撞的公牛，常利用身体的优势撞
得对手人仰马翻。刚开始的时候，吴超朝还对罗烈的粗鲁作风抱以友好的微笑，
抢到球后，利用跑动迅速的特长，来摆脱他的纠缠。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球赛，
到了下半场18分钟的时候，双方的比分还是0 比0.这时吴超朝得到同伴传给他的
球，一连过了对方3 名队员，眼看今年省青少年联赛决赛上的一幕又要故伎重演
了。突然罗烈象一座凶神一样出现在吴超朝面前，他心头一震，心想只要再过了
罗烈，对方就只剩下守门员一个人了，他踢这种球是十拿九稳的。吴超朝把球轻
轻往左边一拨，身子跃了起来，想躲过罗烈的倒地飞铲。让吴超朝意想不到的是，
罗烈是一名品质低劣的球员，为了阻止他这次极具威胁性的进攻，凌空一脚踢在
了他的左腿上。吴超朝惨叫了一声，身子重重跌落在草地上，痛得额头上冒出了
豆大的汗珠。几名金牛队的队员冲过来，抡起拳头砸向罗烈，被双方的教练和主
裁判强行拉开了。
    看球的人当中大部分是金牛队的球迷，他们见吴超朝受了伤，都面露悻色，
扬言要打罗烈，他吓得躲到了一边。吴超朝受了伤，观众席上众怒难平，主裁判
怕出意外，只好中止了比赛。他以为这次跟以往一样，只要在草地躺一会儿就好
了，可是左脚刚一触地，就一阵钻心地巨痛，他差点叫出声来。一辆白色的救护
车开进了球场，他被抬了进去，车子风驰电掣般地驶进了市中医院。
    到了医院后，马上拍X 光照片，很快得出了结论，吴超朝是左腿腓骨骨折了。
    医院马上进行了紧急治疗，先敷了一些消肿活血的药，到了晚上，左腿不是
很痛了。他躺在床上，越想越窝火，大阳神队技不如人，就采取这种野蛮的手段
杀伤自己，使他无缘再参加这次锦标赛了。他夜不能寐，本来可以功成名就了，
可以到国家青年队去了，现在脚受了伤，眼看着和成功失之交臂。
    天渐渐亮了，由于过分的担心，吴超朝一宿没有睡好。他的病床紧挨着窗户，
可以看到楼下那个小花园。花园里没有花，在灰色的薄雾中，可以看到几个老年
人在摆着双臂。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就把视线移到了病房里。有的病人
起床了，张罗着要亲友们弄早饭吃。睡在门边的大汉发出打雷一样的鼾声，旁边
坐着一个女人，可能是他老婆，难为情地看着周围的人。吴超朝不知不觉闭上了
眼睛，靠在床上睡着了。
    “6 床的病人，换药。”
    吴超朝刚合上眼，就被人叫醒了，看见一个女护士在身边，问：
    “什么事呀？”
    “上午你去换药，要打石膏。”
    “我的腿没有昨天痛了。”
    “你左腿骨折，要抓紧时间治疗。”
    “会不会影响将来踢球呢？”
    “安心养病吧，我们会尽力的。”
    这个女护士颧骨很高，看上去挺和气，没有正面回答他。他撑着拐杖下了地，
顿时一阵巨痛从腿上袭来，这才真正意识到伤得不轻。他从换药房打了石膏回来，
队医刘医生来看他了，问：
    “吴超朝，感觉怎么样？”
    “上了药，脚不痛了。”
    “我昨天没有时间，只好今天来看你了。”
    “谢谢刘医生。”
    “你不能参加这次锦标赛，真是太可惜了。”
    “我昨晚一宿没睡。”
    “为什么？”
    “我急呀，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这次锦标赛，结果却泡了汤。”
    “天有不测风云嘛，别想那么多。”
    “嗯。”
    “我去替你办住院手术了。”
    “你去忙吧，我能照顾自己。”
    “今天上午，金牛队不用比赛，付教练和全体队员会来看你。”
    “大家对我太好了。”
    吴超朝说，此时他忘记自己是个病人了。刘医生和他谈了几句，就替他办住
院手术去了。吴超朝昨天没有交住院费就住进来了，是因为他有省体委这层关系，
他是省里的优秀运动员。刘医生走了，想起队友们要来看自己，他处在一种莫名
其妙的亢奋中。上午9 点多钟的时候，他听到走廓上有急促的脚步声，付教练和
队员们出现门口。小个子贺炳炎在门口说：
    “吴超朝，我们和付教练来看你了。”
    “请坐！大家请坐！”吴超朝激动地说。
    “这个水果蓝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
    马振祥把手中的水果蓝递给了吴超朝。吴超朝把它拆开了，拿了一个苹果给
付教练，说：
    “付教练，你吃苹果，大家吃呀。”
    “你不参赛，我们队的成绩将大受影响。”付教练惋惜地说。
    “可我这该死的腿，又不能踢球了。”
    “这不能怪你。”
    “罗烈受到了应有的处分，要停赛几场。”
    吴超朝心想停赛顶个屁用，碍着大家的面子，说：
    “真想回到赛场上去。”
    “大伙都盼着你早点回去。”
    “这次锦标赛是错过了。”吴超朝伤心地说。
    “等你出了院，照样让对手闻风丧胆。”郭晓东说。
    “我们又可以在一起踢球了。”
    吴超朝笑着说。大家谈起了他这一向在球场上的表现，脸上都露出了钦佩的
神情。下午还要训练，付教练站起来说：
    “吴超朝，你安心养病，我们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吴超朝要起身送大家，被他们按在了床上，只得目送着他们离去。现在他心
中有一个愿望，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烈，盼着早一天出院，和队友们在球
场上踢球。他们走了之后，刘医生办完事回来了，看着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问：
    “你在长宁市有亲戚吗？”
    吴超朝想起养父和吴耀宗夫妇在桔园酒家吵架的一幕，毫不犹豫地说：
    “没有。”
    “这就麻烦了，你现在行动不便，需要有个人照顾你。”
    吴超朝是个意志坚强的青年，听了刘医生的一席话，一种复杂的感情涌上了
心头。在红星队踢球时，养父得知他可以到金牛队去，6 月份退了休，把文化屋
翻修一新，安上了卷闸门，开始了一生中最后一博。养父养母太辛苦了，吴超朝
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操心了，于是果断地说：
    “不必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一声。”
    刘医生抽了一口烟说。吴超朝默默地点了点头。
    吴超朝的身体康复得很快，2 个星期后，就能撑着拐杖下楼了。医院的气氛
太沉闷了，早上起床后，他就到中医院对面的和记米粉店去吃粉。店里的粉有三
鲜粉、牛腩粉、猪肝粉、鸡杂粉、肉丝粉等多种口味。他每次只吃肉丝粉，肉丝
粉只要2 元1 份，其它的粉少则3 元，多则5 元。吃过粉后，他点上一支烟，看
着马路上来往的行人。他很久没有抽烟了，住院后渐渐染上了烟瘾。
    付教练和队友们自从上次来看过他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他想他们一定是
太忙了，等球赛结束后，他们一定还会来看自己的。每隔三四天，刘医生就会来
看他，了解一下他的病情。看着病房里其他病人都有亲人陪伴，他感到十分寂寞，
想起了奇奇。奇奇长得很可爱，有一颗仁爱之心，和吴昊相处得很融洽。
    刚进病房的时候，吴超朝旁边的5 号床是空的，现在来了一个谢顶的大胖子，
大家都管他叫候校长。候校长是一家汽车驾驶学校的校长，为人和气，病友们都
喜欢跟他聊天。自从他住进这间病房以后，里面就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学员来
送进口水果蓝和鲜花。病房里整天弥漫着鲜花和水果混合的香味，他老婆不无得
意地说：
    “这里成了鲜花的世界，水果的海洋。”
    5 号床下全是进口水果蓝，候校长和老婆吃不完，又怕水果烂掉，就给每个
病友送了一个水里蓝。病友们都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只有吴超朝以自己的水果还
没有吃完拒绝了。他的水果是最普通的，在大街小巷都可以买到，但那是付教练
和队员们的一片心意。
    1 个月过去了，吴超朝的腿好得很快，能扔下拐杖慢慢挪动了。这时全国19
岁以下青少年足球锦标赛结束了，除了刘医生，就再也没有人来看他了。他每天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由得感叹世态的炎凉。他住在3 楼，这层楼上有个值
班室，里面几个年青的女护士是刚从卫校毕业的。这天中午，他闲着无事，到了
值班室，想问一下昨天拍片的情况。护士小红在检察X 光照片，他走到她跟前，
说：
    “小红。”
    “是你呀，请坐。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你告诉我，出院后想干什么？”
    “去踢球，和从前一样。”
    她有些不自在起来，说：
    “就没想过干别的事？”
    “除了踢球，我还能干什么？”
    “可，可，……”
    他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问：
    “出了什么事呀？
    “没什么。”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
    他满怀希望地问。看着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她的心如刀绞，说：
    “你可以出院了，根据你拍片的情况，由于断骨处愈合得不是很好，你今后
不能踢球了。”
    吴超朝听到这个消息痛不欲生，怪不得左腿隐隐作痛，原来是断骨处愈合得
不好的原故，绝望的泪水从他脸上淌了下来。小红安慰着他，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到的病房。他瘫倒在床上，用一床毯子盖住了全身，只留下两
个鼻孔出气。他是个不到17岁的少年，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精神彻底垮了。
    他不知道不踢足球，自己现在还能干什么，几年没有摸过书本了，回一中读
书是不可能的。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罗烈造成的，刘医生告诉过他，罗烈停赛
几场后，仍作为太阳神队的主力参加了比赛。他一想起罗烈，就气得咬牙切齿，
恨不得把他打成个瘸子才解气。天灾夺去了父母的生命，人祸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他对这个世界开始失去了信心。
    病友们知道了吴超朝的不幸遭遇，都非常同情他，纷纷过来安慰他。他目光
呆滞地坐在床上，任凭他们怎么规劝，就是一言不发。他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他
们看他实在可怜，劝解又无效，就让候校长劝劝这个可怜的孩子。候校长要他老
婆从剩下的水果篮中选了一个最好的送给吴超朝，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候校长见
吴超朝收下了，脸上堆着笑说：
    “这就对了，人就是要想得开。不能踢球了，也没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上，
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嘛。人最关键的是要有权，有了权就等于有了一切，你看我
虽然官不大，不也过得挺好吗？”
    吴超朝还是沉默不语，心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他是为自己也是为爱他的
人踢球。他欲哭无泪，这个世界上没有命运比他更悲惨的人了，3 岁就失去了父
母，读书也没有读出来，现在连球都不能踢了。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更加悲惨
的命运，他即将走向社会的底层，也许就这样终了不幸的一生。病房里人太多了，
他感到很厌烦，就走到楼下的小花园里，不停地抽着烟，一坐就是大半天。他自
暴自弃地过了1 个星期，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每餐吃的饭多了，脸色也好看了
不少，病友们都替他高兴。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不到1 个星期，吴超朝就要出院了。这天他躺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想心事。下个星期就要回新市了，要是养父养母见到自己这个样子，
不知道有多伤心。省青少年联赛决赛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眼前，吴昊和奇奇戴着草
帽，看到他进了球后，开心地在观众席上扭起了屁股。想到这里他又伤心起来，
觉得鼻子里两股粘稠的液体要流出来了。
    “吴超朝，我来看你了。”
    吴超朝听声音很耳熟，抬头一看，竟是新市一中的张老师，说：
    “诶，张老师，你怎么来了呀？”
    “听说你住院了，我特意来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我现在调到了长宁市一中，体委的几个朋友说你住院了，我一直没有空，
所以今天才来。”
    “你来得正好，下个星期我就要出院了。”
    “又可以去踢球了。”
    张老师爽朗地说。吴超朝的心差点都碎了，张老师还不知道他不能踢球的情
况，他不想告诉他，又怕病友们点破，说：
    “张老师，我们出去谈谈。”
    “好。”
    吴超朝和张老师到了走廊上，他们坐在长椅子谈了起来。张老师很健谈，跟
吴超朝讲了很多自己过去在省足球队的往事，他听得津津有味，这是住院以来最
开心的一天。吴超朝忘记了是在医院里，心又飞到了绿茵场上，足球在他脚下滚
动。张老师见他气色不太好，要他安心养病，然后起身告辞了。吴超朝舍不得张
老师走，把他一直送到了院门口。分别的时候，张老师从口袋里掏出200 元钱，
递给了吴超朝，说：
    “买点补品吃，把身体养好再去踢球。”
    “张老师，谢谢你。”
    “后会有期。”
    吴超朝把钱紧紧攥在手里，目送着张老师走远了。他怅然若失地回到病室里，
顿时归心似箭，只想早一点回家见吴昊。
    吴超朝终于出院了，因为不能踢球了，他心灰意冷了，没有回金牛队去看一
下。黄兴路是长宁市的服装一条街，街道上都是服装店，人们通过落地的玻璃窗，
可以看到时髦的服装。因为价格昂贵，这些服装是他不敢问津的。有一次他经过
黄兴路，看见莎莎服装店有蓝色的灯芯绒西服卖，这种西服非常漂亮。吴昊长成
个英俊少年了，他想买一件回去给弟弟穿。他从中医院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出来，
就到了黄兴路。
    他在莎莎服装店前停住了脚步，店里还有这种西服卖。这里经营的不是高档
服装，价格不象有的店子那样贵得离谱，一个浑身散发出刺鼻的香水气味的女人
接待了他。他看中了一件比弟弟身形略宽大的蓝色灯芯绒西服，旁边一个架子上
挂着不少领带，又挑了一根紫红色的领带，跟她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用120 元
钱买下了。
    吴超朝带着领带和西服，坐公交车到了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就在火车站附近，
再过几个钟头，他就可以回到阔别多日的桂花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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