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十
唐洁美一点也不知道家里正发生天坍地陷的大事。她和许佳鹏这时仍在东方文
华酒店幽雅的咖啡厅里消磨时间。
唐洁美一脑子都是选美的事，她仿佛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变成一只风筝，在强风
中忽高忽低，或沉或浮。她尽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总希望听到许佳鹏说
出几句热烈鼓励的话。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嗫着一杯色彩缤纷的果汁新地，瞟了许佳
鹏一眼：“明天就要正式决赛了，我真紧张。”
“你要有信心。你是最拔尖的。”他说出她想听的话：“我的眼睛是杆秤，所
有入选佳丽我全称过了，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但唐洁美反而觉得心里一下子没了底，索性耍起小姐脾气：“到决赛你一定要
来看啊，别又是这个生意那个生意的……”
许佳鹏发誓：“那天我一切生意免谈，就看着你登上皇后宝座。”
突然，唐洁美的BP机响了，她看看：“家里来的电话。”
许佳鹏把自己的手机给她。
唐洁美打通家里的电话：“大哥，是我……什么？”她脸色倏然大变，急忙起
身就走。
许佳鹏见她花容失色，忙问：“什么事？”
“我爸爸出事了！”她飞快地跑了。
“你等等，我用车送你。”许佳鹏急忙起身结账，可她早跑远了。等他追出酒
店大门，她已无影无踪了。
唐自业和唐洁美都赶回来了，在紧张得如同要爆炸的气氛中，全家齐集客厅商
讨着对策。
乔玉珊很谨慎地说：“现在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这伙绑匪的背景，所以不能报警，
也一点不能张扬出去。在我们大陆内地，碰上这种事情，是要报公安局的。公安局
有专门对付绑架的特警队……”
唐母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这是澳门！澳门的劫匪凶残得很，说不定都有内
线，一知道报警就要杀人，也不知道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又哭起来。
唐洁美赶紧搂住妈妈：“妈，别急，会想到办法的。他们没拿到钱不会对爸爸
怎么样。”
唐母哭道：“那谁说得准啊……”
唐自业揉着下巴：“也不知道是哪路弟兄和爸爸过不去，爸爸也没得罪谁。”
唐洁美一听就来气：“得不得罪又怎么样？这些家伙就是要钱，他才不管你得
罪没有。”
唐自业沉吟道：“恐怕要和黑道上的人打听一下，谁干的，最好私了。澳门就
这么大点地方，这江湖上出的事，互相都知道。动警察，凶多吉少，稍出差错就坏
事。”
唐立业看看他，若有所思。
唐母一门心思想着那个电话：“是啊，还是先筹钱，现金一时没有那么多，典
押一些东西……”
乔玉珊急道：“我有一些钱，凑一凑……”
唐立业阻止：“别急……”
唐母几乎要喊叫了：“立业，你要赶快拿个主意啊！”
唐立业有些焦躁：“让我想想。”
唐自业埋怨：“大哥你要是早去西洋坟场，就不会碰上这事了，你一天到晚在
工厂里忙什么？爸爸都不要了？”
唐立业没想到他会提这事：“我……”
唐洁美没好气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不如想点办
法！”
唐自业想起什么：“对了，我认识一个叫肥佬荣的人，是道上的，问问他知不
知道情况。”
唐自业拨拉了一阵手机：“……这家伙，手机换了，空号。”
唐母又看唐立业：“立业……”
“我看这样……”唐立业正要说什么，电话响了。
大家吓了一跳，看着电话。
唐立业果断地拿起电话：“喂？”
还是那个冷冰冰恶狠狠的声音：“让老太婆接电话！”
唐立业赶紧用手捂住话筒：“妈，找你的。你就听着，什么也不要答应。”
唐母紧张地拿过电话，哆嗦着声音：“喂？”
电话声：“报警了吗？”
“没、没有。”
“谅你也不敢，你一报警，我5分钟后就知道，那样，我就先割下你老头子的一
只耳朵……”
唐母吓得一哆嗦。
“钱准备好没有？”
唐母看看唐立业：“好了，好了……不，还没有！人在哪里？”
“我问你钱，到底准备好没有？”
“我……我……一时……”
“现金有点困难，是不是？”
唐母赶紧：“对，对……”
“给你两天时间。明天晚上10点以前必须把钱准备好。超过时间来收尸！钱必
须由你亲自送，不许带任何人，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会通知你。现在你把你儿子的手
机带到身上，随时不离身。听懂了吗？”电话挂了。
唐母觉得地毯正慢慢地将自己陷进去。她瘫坐在椅子上：“懂了，懂了……”
慢慢放下电话。
唐立业急问：“怎么样？”
唐母呆呆地：“给我们两天时间。明天晚上10点以前准备好钱，超过时间就去
收尸……收尸……”
唐立业下了决心，眼下一家之主就是自己，必须当仁不让快做决断：“两天时
间我看还来得及，对策有三：上策是我们找一些有面子的朋友，通融一下，最好私
下把事情解决了……”
唐自业也认为这是正路子：“我同意。中策呢？”
唐立业道：“中策是谁也不找，给钱，破财保爸爸安全。”
唐母赶紧插话：“我看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钱到他们就会放人。”
唐立业摇摇头：“也难说。”
唐洁美问：“下策是什么？”
“报警。这就要看警方的功夫了，弄不好要伤人，而且以后还会和这帮家伙结
下仇……”
唐洁美柳眉倒竖：“反正也结仇了，把他们全毙了才好。”
唐立业沉吟道：“这不一样，澳门没有死刑。再说以后我们还要在澳门过日子
做生意，结仇越少越好。”
乔玉珊慢慢地站起来，声音不大但很坚决：“立业说得有道理。”
唐立业吩咐：“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去想办法，但注意不要泄漏出去，要找真
正能帮上忙的人。还有，不要让工人知道，工作正常进行。没什么了吧，我现在马
上出去……”他正要走，唐母说：“立业！”
唐立业站下：“妈？”
唐母哭丧着脸：“把你的手机给我。”方才他们说了些什么，她是一句也没记
住。
唐立业一愣：“什么？”
唐母颤巍巍地伸出手：“电话里让我带着儿子的手机，不能离身。”
“用我的。”唐自业将手机给了母亲，心里想，这帮家伙，我的手机号肯定也
摸到手了。
唐母小心拿着：“这怎么用啊？”
拘押人质的房间宽敞豪华。
唐福昌坐在沙发上悠悠然然地品着茶，一边看电视。旁边两个马仔看着他。
唐福昌突然一敲杯盖：“给我上茶！”
一个马仔赶紧过来给他倒水。
唐福昌喝斥他：“慢点！想烫死我啊！”
马仔赶紧暗暗赔不是：“不敢，不敢。”
唐福昌看着看着，突然指着电视节目中的武打场面，笑得直拍大腿：“太假，
太假了！花拳绣腿，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打他十个……”他比划了几下武打动作，对
马仔说：“你们信不信？”
马仔有些惊吓，不知这老家伙会弄出什么事来，不禁往后倒退两步道：“信、
信。”
唐福昌猛然又一惊一乍地吃喝：“我饿了，给我弄些好吃的来！”
另一马仔小心地试探：“不是……才吃过？”
唐福昌吹胡子瞪眼：“老爷我又饿了！还想吃！怎么？管不起饭了？那把我送
走。”
马仔算是反应快：“我请示一下老大。”紧接着去打电话。
一间桑拿房里，小姐正在给肥爷按摩。他喜欢泰式的，一阵扭身屈腿，“严刑
拷打”，累得小姐气喘吁吁，他觉得过瘾。接着按程序小姐把手伸到敏感部位开始
动作，他像往常一样，很快血脉责张，舒服地哼哼起来。
手机铃响打断了他阵阵冲动。肥爷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喂？”
“肥爷，唐福昌又要吃东西。”
肥爷一皱眉：“那么好的胃口？给他买。他想吃什么就给他什么。好好伺候。
这些小事不用再问我了。”手机一关，他笑嘻嘻地回头对小姐说：“来，继续……
哎哟……”
马仔放下电话，问：“唐老板，你想吃什么？大佬吩咐，想吃什么尽管提。”
唐福昌随口就接：“北京炸酱面。”说完往后一仰，两脚撂在茶几上。
两个马仔愣住了，相互对视一眼：“什么？”
唐福昌作势又要发火：“你耳朵不好用？”
一马仔赶紧赔笑脸：“澳门有卖北京炸酱面的？唐老板，你说哪里有，我给你
去买。”
唐福昌打了个哈欠：“我只吃家里做的北京炸酱面。”
马仔压住火：“你！……唐老板，这就不好办了。”
唐福昌摇头晃脑：“那我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吃。”
另一马仔嘿嘿笑道：“唐老板，你要是什么也不吃，我们可就少了麻烦了。”
唐福昌双手搂上后脑勺：“是啊，你小子惹我生气，我的心脏病说犯就犯，死
在你这里，不说少麻烦，是没有麻烦了。”
两个马仔面面相觑。一马仔道：“我请示一下老大。”又去打电话。
肥爷正欲火焚身，翻身起来按倒按摩小姐，扯开她的乳罩，张开大嘴就要啃那
白嫩的乳房，电话一响，像一杯水浇在一块烧红的铁上，又打断了他的冲动。他发
火了：“喂，又是你！不是告诉你……什么？炸酱面！这老东西有病啊！心脏病？
我知道他还在住院……这样吧，成全他。怎么做不用教你了吧。”
肥爷放下电话，骂骂咧咧：“妈的，养了个老太爷！”回过身去，又去收拾那
小姐。
唐家客厅里一片忙碌。
唐母正把一些金银首饰集中起来。桌上放着几摞钞票。乔玉珊把一些钱拿来，
又取下自己的戒指：“妈，这个也典上。”
唐母道：“这是你的结婚戒指啊！”
乔宝珊故意轻描淡写：“救人要紧，以后再赎回来就是啦。”
唐母身上的手机突然吱吱地叫起来。唐母像手里捏了个老鼠似地吓了一跳，惶
恐地看着手机。
乔玉珊示意地指指它：“妈，是你的手机。”
唐母慌乱地用指头戳着。乔玉珊赶紧帮她打开手机。
电话声：“老太婆？”
唐母紧张地：“是我。”
电话声：“准备一碗炸酱面。半小时以后有人会到你门口取。”那边电话挂了。
唐母疑惑地对乔玉珊：“要我们准备一碗炸酱面……这是怎么回事？”
乔玉珊也颇感意外：“炸酱面？”想了一下，高兴道，“妈，这是爸爸给透的
信，说明他在那里很好，让我们放心。”
唐母恍然：“可不，他还有胃口吃面呢！玉珊，快去做！”
乔玉珊答应着：“哎！”快步进了厨房。
门铃响了。
唐家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唐母和乔玉珊探出头，走出来。
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有炸酱面吗？”
唐母和乔玉珊吃惊地低头看着他。
小男孩趾高气扬地指示：“把面给我。”
唐母和乔玉珊互相看看，唐母：“你是——”
小男孩严肃地：“什么也不要问！懂吗？”
唐母频频点头：“啊，好。好。”看看乔玉珊，乔玉珊。6点头。唐母不大情愿
地把保温饭盒给他。
小男孩又左右瞧了瞧：“不能跟踪我，明白吗？”
唐母点头如鸡啄米：“明白，明白。”
小男孩示意：“你们可以回去啦。”
唐母和乔玉珊进屋关上门。
小男孩转身走了。
门又悄然打开一条缝，唐母探出半个脑袋探视着。
小男孩猛一回头，唐母赶紧缩回去，关上门。
唐家拐角处，小男孩将饭盒交给一个大人。大人给他10元钱。小男孩手持钞票
对着阳光透视了一会，方扬长而去。
唐母和乔玉珊背靠门，惊魂未定。
唐母仰头望天：“可怜的小歹徒！”又在胸前划十字，“主啊，宽恕这个误入
迷途的幼小灵魂吧！”
天空乌云不知何时聚集，闪雷自远洋隐隐示威。
唐立业坐在高清文的律师楼里，对大律师高清文尽可能详尽地介绍了情况：
“希望清文兄能帮忙，千万千万要保密。”
大律师高清文搓了搓双手，沉吟半晌才字斟句酌地说道：“立业兄，我们是多
年的朋友，两家又是世交，这事我肯定要管的，但需要时间。现在还剩下三十多个
小时，我可以通过一个朋友打听一下，看是谁干的。如果是帮派，不管大小，都好
办，要知道黑势力也是一种组织，或者说是一种亚秩序。就怕是散兵游勇，香港或
大陆流窜过来的，谁也不知根底……这类人毫无游戏规则可言……”
唐立业双手揉了揉眼睛：“从对方的语气看，他们对我家比较了解……恐怕就
是澳门本地的。”
“了解到何等程度？”
“比方说，我们兄弟的手机号全知道。”
“那就好办些了。只要我这个朋友肯出面，问题就不大，澳门还没有谁不给他
面子的。”
唐立业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高清文伸手一按：“另外，赎金可以准备着，以防万一，碰上这种事，蚀财免
灾。但不要轻易送去，送去后，话就不好说了。那时恐怕我的朋友也无能为力。”
唐立业瞥了对方一眼：“你的那位朋友是……？”
大律师笑笑：“立业兄，你什么也不要问，行吗？”；
“OK！那就拜托了。”
唐福昌津津有味地吃着炸酱面，故意将面条神出老长，再夸张地吊进嘴里。两
个马仔闻到香味不禁馋涎欲滴。
唐福昌斜了他们一眼：“来点试试？”
两个马仔赶紧拿来碗，唐福昌分给他们一点。
两个马仔品尝着。
“怎么样？”
“好、好。”
唐福昌摹仿他俩：“好、好。”突然脸色一变，“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干这个
下贱勾当！”
两个马仔愣愣地看着他。
唐福昌哼了声：“吃吧。”
两个马仔于是又开始吃。
南湾花园上空乌云翻滚。
许佳鹏边看着天色边匆匆地从大门处走出来。
唐洁美迎上去：“佳鹏！”忍不住欲哭。
许佳鹏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洁美，怎么了？是不是你爸爸……”
“他被绑架了！”天空响起一个炸雷，他赶紧将唐洁美搂进怀里。
许佳鹏双手抚着唐洁美的腰背：“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谁这么黑心哪！我爸爸有心脏病……”
“别急，别急，我们想想办法……”
唐洁美仰头望着他道：“佳鹏，你的朋友多，一定要帮忙。”
“我会的。我马上打听一下。”
唐洁美擦擦眼泪，“我要去公司请假，有消息你赶快通知我。还有，千万别让
不相干的人知道，泄漏到警方、传媒，我爸爸就有生命危险。”说完匆匆走了。
许佳鹏看着她的背影，沉思了一下，一下子就猜出是谁干的，掏出手机一阵拨：
“肥佬，是我，许佳鹏。”
电话这边肥爷正在吃东西，赶紧腾出嘴来说话：“啊哈，许老板。”
“唐福昌是不是你绑架的？”
肥爷笑笑：“许老板，我不大清楚。澳门那么多弟兄，都想宰一头肥猪，捞点
油水。就算是我，你也可以放心，见钱放人，不会亏待你未来的老岳父。”说完关
了电话。
许佳鹏对着电话：“喂，喂喂！”又重新拨号，电话中传来“用户已关机”的
声音。
许佳鹏自语：“就是让老头子破财，也不能用这种笨办法，这家伙给我惹大麻
烦了……”
唐洁美急匆匆地走进粤光公司大楼，闯进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一见郑国泉就说：
“郑总，我要请两天假。”
郑国泉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你不说，我也要通知你休假，不，应该算公司
派你出差。”
唐洁美愣了：“什么？”
郑国泉指指台历：“决赛是明天晚上8点，是不是？我们公司全力支持，还要组
织人当啦啦队，你竞选上了澳门小姐，公司也提高知名度。洁美，我这个总经理跟
着你沾光了。”
唐洁美一听，鼻腔里像被人滴了几滴醋，顿时觉得酸酸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我决定退出了。”
郑国泉惊讶：“为什么？进入到决赛不容易啊！”
唐洁美嗫嚅：“我爸爸……他不同意我参加。”
郑国泉打量她：“这个，是主要原因吗？以前你说过，你的事完全可以自己做
主。再说老人家的观念也是可以转变的。”
“我……我要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郑国泉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有什么困难吗？需要我们公司做什么？”
唐洁美眼睛往别处看：“不，没有，没有。我自己会处理好。”
郑国泉注意到有些不对劲：“洁美，你的情绪不大好，以前我以为你只会笑呢。
这样吧，我还是批你两天出差，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不管碰上什么事，不要轻易后
退，你能进入决赛，是付出很多心血和需要很大勇气的，现在只差一步了，就当是
人生的一次难得的经历，一次拼搏吧，你说呢？”
“我，我会考虑的。我走了。”唐洁美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郑国泉目送她出门，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没说出口。
排练场后台一派狼藉，化妆品与服装凌乱不堪。
众佳丽在化妆。
导演边转悠边呼五喝六，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小姐们说：“今天是最后一
次彩排了，注意力要集中，一定不能出错啊！唐洁美？唐洁美怎么还没来？”
唐自业匆匆走进化妆室，没看清人就乱喊：“玛丽！”
苏玛丽正在化妆，不满地看看他：“你今天来晚了。”
唐自业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外走，在外面走廊看看左右没人，才悄悄说：“玛
丽，我跟你说个事。你认识很多澳门上层人物，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玛丽对这家伙近日来冷淡自己有些怨气，见他总算来求自己，心里得意嘴却
推：“又是什么事？”
唐自业又瞅瞅左右：“这事很重要，事关一个人的性命。”
苏玛丽吃了一惊：“你别吓我啊。”
“真的，我爸爸被人绑架了。请你……”
苏玛丽没曾想他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紧张地摇手：“绑架？这我可帮不上忙，
我认识的人从来不干这些坏事。”
“我知道。我是说你可以找……”
苏玛丽打断他：“唐先生，这种事你别找我，你应该找警察。”
“问题是一找警察绑匪就会撕票！”
苏玛丽突然有招了：“那你是要找个江湖大侠救他了？007？对了，我有个男朋
友，是拳击运动员，打架很行的，可惜他在葡萄牙。”
唐自业一听，暂时忘了父亲被绑架的大事，注意地问：“男朋友？你有几个男
朋友？”
“有那么几个。怎么？吃醋了？你不会只有一个女朋友吧？”
唐自业语塞，又说：“这不是什么拳击运动员能解决……”
铃声在催场。苏玛丽就坡下驴、顺水推舟：“唐先生，对不起，这种事我真的
无能为力……我要上台了。”她刚走开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妹妹没有来，
是不是她退出了？”
唐自业一耸肩一摊手：“恐怕她是不能参加了。”
苏玛丽情不自禁：“太好了！那么我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噢，对不起，
对你父亲的不幸遭遇我深表同情，真的。”走了。
唐自业失望地看着她，自语：“深表同情？”又恨恨地，“鬼妹仔别高兴得太
早，我非让洁美涮了你不可！”
二十一
唐福昌和马仔均忘了各自扮演的角色，一齐伸着脖子看电视。
电视主持人眉飞色舞：“各位观众，澳门小姐的决赛即将开始，哪位小姐有幸
荣登宝座，获冠军、亚军、季军呢？我们从复赛中剪辑了一些资料，各位观众欣赏
以后，可以参加有奖竞猜活动，奖品是恒发实业公司提供的鱼美人充气床垫……”
电视画面中出现小姐的录像资料。
马仔兴奋地交头接耳。
唐福昌皱着眉头看着，他想抢回摇控器，又懒得与烂仔痞子理论。
马仔兴致十足地评论：“这个不行！你看那双眼睛，割的双眼皮，一看就是假
的。”
“哎呀呀，这个的波好大！简直是奶妈！哈！”
唐福昌突然斥喝：“放肆！”
马仔们立即不吭声了。
画面中出现苏玛丽。
马仔又控制不住：“哇，这个好靓！金发美人，鬼妹！”
“什么鬼妹？半唐番，是杂种的土生！”
画面中居然出现穿泳装的唐洁美的胴体。
唐福昌眼睛一阵发花，他赶忙眯了眯眼细看，心中有苦难言。
马仔追着议论：“这个也不错，不过……”
唐福昌按捺不住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她眼神有点凶……”
“澳门小姐嘛，应该温柔一些，你看她，头发也不大对劲……额头高了些，这
没办法，爹妈给的……不行，不行，没希望……”
唐福昌觉得受了污辱：“这个小姐我看就行！是里面最好的！你们一双狗眼看
出什么靓来？嗯？”
两个马仔互相望望：“是，是，最好的，最好的。”
在一家挂着巨大的“押”字招牌的当铺里，唐母和乔玉珊小心地把钱放进一个
大包，走出来。在澳门，这种当铺多不胜数，特别在几个大赌场附近，这种专门为
输光现金急着当表当首饰翻本的人提供机会的去处，几乎走几步就有一家。
唐母叨叨着：“还差10万呢……”
乔玉珊安慰：“会想到办法的。”
她二人刚从当铺出来，唐母的手机突然响了。
唐母神秘兮兮地躲到一边接电话：“喂？”
一些行人好奇地看这个老太婆打手机。
电话里的声音直截了当：“钱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唐母示意乔玉珊放哨。乔玉珊会意，走到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电话里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晚上10点，把钱带到我们指定的地点，一个
人来。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儿子。老头子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懂不懂？”
“懂，懂。人现在怎么样？他有心脏病啊！”
电话声音：“放心。能吃能喝，正看电视呢。”对方关上电话，唐母还瞅着手
机发愣。
乔玉珊过来：“说什么？”
唐母看看四周，支吾：“没，没什么，说你爸爸没事。”
唐立业坐在高清文的律师楼里，心情焦灼，不时看看手表。他觉得那一圈又一
圈走着的秒钟，变成一簇火苗，在他的心尖上灼烧了一圈又一圈。
大律师高清文在里间打电话，唐立业很专注地听着，他听到高清文大声说：
“好，我听你消息。”
高清文按下电话后快步从里屋出来，对唐立业说：“好容易找到这个朋友，他
答应帮忙。他已经让人立刻调查去了，看是谁干的。只要找到人，问题就不大。”
唐立业心里仍然没有底：“太好了。不知时间来得及不？不到十个小时了。”
大律师高清文摆摆手，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架势：“放心，这个朋友只要答
应帮忙，很快就会有眉目。你先回家吧，一有结果我会及时通知你。”
挂钟指向下午4点，铅般沉重的乌云似乎压上了屋顶。
唐母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唐洁美在沙发上呆呆坐着，使劲用手指绞着小
手绢，她抬头看看窗外：“烦死人了，又打雷又闪电，这雨又下不来。”
门铃响。
唐洁美奔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许佳鹏。
“佳鹏？你怎么来了？”
许佳鹏从她脑门上望过去：“我有话说。”说着先问候唐母，“伯母好。”
唐母心神不定地：“啊，好好。”
许佳鹏见没有让座，只好站着说话：“伯母，伯父的事我知道了。据我所知，
绑匪无非只是要钱，不会对伯父怎么样的。”
唐母点头：“只要人平安就好，钱可以给他们。”
许佳鹏从包里掏出钱：“这是10万块，本来可以多一些，我最近进了一批货，
现金周转不过来，支票他们又不要，我一会儿回去再想想办法……伯母，这时候就
不要计较多少钱了，蚀财免灾，人的安全要紧。”
唐母感动地说：“佳鹏，你……唉，我那个老头子，对你一直看不惯，真是不
识好人哪！”
许佳鹏笑笑道：“日久见真心。你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正说着，唐立业和唐自业也跟着进来了。兄弟俩虽然心情沉重，但眼睛都闪着
点希望的亮光。
唐立业一进门就安慰母亲道：“妈妈，有眉目了，清文找到一个很有面子的朋
友，答应帮忙，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唐母怀疑地问：“有把握吗？万—……”
“大律师从中斡旋，我看问题不大。”唐自业看见许佳鹏：“咦？许佳鹏？”
唐立业也才发现：“许老板？”
唐母道：“人家给我们凑了10万赎金。”
唐立业看看钱：“哦？谢谢，不过恐怕用不上了。”
许佳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有个准备总是好一些，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
事发生。我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打电话通知我，我一定尽力。”唐洁
美送他到门口，迎面高清武匆匆赶来。
高、许二人对视片刻，许佳鹏微笑着一颌首，走了。高清武随唐洁美进门，边
走边说：“我刚从香港过来，父亲就告诉我世伯的事……”
高清武进门后赶快握着唐母的手说：“唐伯母，千万不要着急，我大哥让我赶
来告诉你，那个朋友正在帮助。你不要急坏了身体。”
唐母点头：“多谢你爸爸和你大哥费心。”又对唐立业说，“钱是一定要准备
好，万一过时间，他们不见钱，你爸爸……”
“那个朋友10点以前准给我们回话。”唐立业说：“不行再送钱，实在不行，
恐怕还得要警察来解决。”
唐自业一屁股坐进沙发：“该找的都找了，现在我们就是等消息。”他顺手打
开电视机。
电视里正播放选美竞猜镜头。
唐自业突然想起什么：“哎，洁美，你们今天晚上8点决赛，你不准备准备？”
“我还有心思参加选美！”唐洁美没好气。
“那有什么？反正你也使不上劲，该干什么干什么。万一你当了冠军，奖金、
房车、别墅都来了，不要白不要。我们要是今天赔进去100万，就等着你赚回来呢！”
唐母责怪道：“看你说的什么话！”
乔玉珊示意唐自业换个话题：“洁美哪有这个心情，再说爸爸也不同意……”
唐自业不以为然：“咳，爸爸又看不到，他现在不知在哪呢！”
唐立业听闻有所触动：“也许爸爸看得到……选美电视是要转播的。”
乔玉珊道：“爸爸关的地方能看到电视？不会吧？”
唐母想起什么：“嗯？今天的电话里倒是说你爸爸能吃能喝，还看电视，我好
像是听见有电视播音员的声音……”
唐立业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洁美，你去参加决赛，也许爸爸能看到你，
这对他老人家也是个安慰。他肯定很惦记我们，你去了，就是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让他放心，我们会把他救出来的。”
高清武连忙附和：“对，这也是一种信息传递方式。”
“嗯，这也好。”唐母思忖：“拿不拿冠军倒没什么……”
唐自业插话：“哎，该拿还是要拿。”
“你不是支持你那个玛丽吗？”唐洁美白了他一眼。
“关键时刻，我是站在中国人立场上的。”唐自业挠了挠头：“这事关中华民
族的荣誉。”
乔玉珊赶紧张罗：“洁美，我帮你打扮，时间不多了！”
“我……哪有情绪……”唐洁美犹豫。
唐自业也急了：“哎呀，没准你这一去，就把爸爸的这一劫冲掉了！霉这就是
需要鸿运冲。”
唐立业点了点头：“去吧。”
乔玉珊推她：“到你屋里去，换换衣服，化下妆。”
镜子里的唐洁美苦着脸。
“洁美，振作起来，爸爸会没事的。”乔玉珊边给她梳头边打气：“爸爸希望
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
唐洁美叹口气：“郑总说不相信我会发愁，其实我发起愁来比谁都厉害。”她
把许佳鹏送的项链戴到颈上，问乔玉珊，“好看吗？”
乔玉珊看到似曾相识的项链，愣了下，马上定了定神回答：“好看。”
肥爷正带着一群马仔从葡京后门出来，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肥爷接电话：“是我……谁？这事怎么惊动他了？唐福昌好大的面子！你就说
找不到我，钱马上就要到手了，到时你也有好处。对，你就说找不到我。我到美国
夏威夷度假去了。”
他关了电话，看看手表：8：15，又看看天，骂道：“闷死人啦。”
澳门小姐竞选场面虽然比不上香港小姐竞选热闹，但在澳门也算是件大事，大
厅里花团锦簇，喜气洋洋，但也掩饰不住紧张气氛。
众佳丽正在翩翩起舞。
唐洁美在舞者的行列里，她表情冷淡。
观众议论：“那个7号是个冷美人哩。”
一观众放下望远镜：“我就喜欢这样的。你看那个15号，假笑得让人起鸡皮疙
瘩。”
郑国泉及粤光公司的人在台下看着。
郑国泉低声对旁边的人说：“洁美情绪不对，给她鼓鼓劲。”
那人向后一招手，后排立即打出一条横幅：唐洁美小姐，我们支持你！
台上的唐洁美看到，不禁笑了一下。
有观众道：“看见没？冷美人笑了！”
这时，唐福昌和马仔也在看电视。
唐福昌看到唐洁美出场，立即紧张地挺直了腰板。他心里默念：“看来家里都
好……孩子，你不要紧张，应该笑一笑……”看到女儿参与选美，他反而放下一块
大石头。
电视摄像机给了唐洁美的头像一个特写：她笑了下，好像是对唐福昌的。
唐福昌心里满意：“谢谢你，孩子。”他看看旁边傻愣愣的马仔，“笑了！”
马仔立即满脸堆笑。
唐福昌哼了声：“没说你！”
马仔笑脸僵住。
挂钟指向9点。
唐家客厅里，唐自业入神地看着电视。
唐立业一边着急地踱着步，一边盯着那古香古色的电话机。乔玉珊过来，安慰
地给他一杯水。唐立业摇摇头，仍看着电话，仿佛那里会突然冒出个报平安的小人
来。
唐母则一会看看钟，一会对着十字架念念有词：“主啊，保佑福昌平安吧……”
电视里的选美逐渐进入高潮，主持人伸手压住满场掌声：“现在请出我们的特
邀嘉宾，他们可以说是澳姐杀手，会提出很多问题，不会很复杂，但是会很有趣。
有请！”
几个西服革履的男人笑嘻嘻地上台。
主持人伸手：“现在有请6号选手杨莉莉小姐。”
6号上场。
“很高兴认识你。”嘉宾甲一本正经：“我的问题很简单，是这样的：有人给
你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很富有，你怎么打算？”
“我会考虑。”6号对这类问题早有准备：“富有，说明他事业有成。”
“他年龄有60岁。”
6号踌躇一下：“如果真有爱情，年龄不应成为障碍。”
“他的一条腿是假肢。”
6号犹豫了3秒钟：“我会照顾他的起居。当然，这是在成为夫妻之后。”
“他秃顶了，没有一根头发。”
6号嗲笑起来：“也许爱情能使他焕发再生能力。”
嘉宾甲笑道：“也许你会给他买很多生发精什么的。”
“我会的。我的职业是化妆品公司推销员。”
嘉宾甲有点夸张地拍着手：“太巧了！看来你和他有缘，最后说明一点，这个
富有的人是个毒品贩子。”
可能是认为自己前一段的表现有些市侩气，6号故作严肃地说：“那我和他拜拜。”
观众中有人发笑，接着掌声如潮。
主持人示意下一位：“现在有请11号苏玛丽小姐。”
苏玛丽俏伶伶地迈着富有弹性的双腿走出来。
嘉宾乙的眼神抚摩着她的全身：“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特点的漂亮小姐，你是
葡萄牙人吗？”
苏玛丽说一口地道的粤语，这一条赢得不少印象分：“可以说是吧。曾祖父是
葡萄牙驻澳门军官，曾祖母是广东中山县人。”
嘉宾乙没话找话：“啊，也许算是澳门人？”
“可以说是吧。澳门出生长大。”
“可以说是？那就是说也许不是澳门人？
苏玛丽耸耸肩膀：“我回葡萄牙，说我是中国澳门人；在澳门又说我是葡萄牙
人。你说我是哪里人？其实这个问题只有我才能回答，我生在澳门长在澳门，我最
希望别人称我是澳门人。”
观众席中爆出一阵掌声。
嘉宾乙避其反洁的锋芒，道：“好厉害的小姐，不管你是澳门人还是葡萄牙人，
总是要吃饭，你会炒菜吗？”
苏玛丽很有点矜持：“会一点。”
嘉宾乙借题发挥，道：“好，做饭炒菜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你就当众表演一
个炒菜，诸位评委肚子已经饿了。”
助手抬上一张桌子，上面有煤油炉、锅铲。蔬菜、鸡蛋等物。
苏玛丽按早已练好的程序操作炒菜，很快好了。
嘉宾乙尝了下，表情夸张：“这是什么风味？葡萄牙菜？粤菜？”
苏玛丽微笑：“中葡混合风味。和我一样。”
老实说，苏玛丽挺抢分的，满场观众哄笑。
主持人：“现在有请7号小姐”
唐洁美上场。论形象气质，唐洁美确有股大家园秀的味道。这些年头选美太频，
真正出众的早就像割韭菜一样去得差不多了。参选佳丽多有一股搏出身的急迫，难
得有一种超脱的气质。故唐洁美一出场，即刻将耳目一新的感觉注进满场人的目光
里。
嘉宾丙出言亦不敢轻挑：“我的问题是这样的：人在生活中有很多种心情，但
最极至的只有两种状态：一个是喜，一个是悲，你同意吗？”
唐洁美想想：“同意。”
嘉宾丙显得挺有礼貌：“那好，现在请你用语言和表情将这两大心态给我们评
委和观众表达出来。”
唐洁美默想下，说实在的她对任何问题均没有准备，碰到问题时第一个跳进脑
海的竟是郑老板，这使她踏实了许多：“先说喜：这一天早上，我上班，公司老板
突然说，唐小姐，由于你工作出色，给你加薪……”
嘉宾丙向台下笑：“这确实是个喜事。”
台下，粤光公司职员席上有人嘻嘻笑起来，回头看着郑国泉，郑国泉微笑着。
旁边的人低声道：“郑总，听见没有？给她加薪！”
唐洁美继续说：“中午的时候，我看报纸：癌症和心脏病这两大危害人类的疾
病已经被彻底攻克，人类将活到200岁……”
嘉宾丙也为她捧场：“哇，这可真是大好事啊！我还有165年的寿命！”
唐洁美开始进入角色，她觉得神思飞扬，心想目现：“晚上，我激动万分地欣
赏天上五彩缤纷的礼花……”
“哦？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一天是三喜临门。”
“三喜？哪三喜？哦，早上个人加薪，中午人类的健康得到保证，晚上？”
唐洁美情不自禁地对想象中那真切的夜空伸开双臂，她的声音比摄影机都富于
表现力：“这一天是1999年12月20日，澳门回归祖国。”
台下热烈掌声。
嘉宾丙好容易才控制住掌声：“太好了！这一天确实值得大喜。那么请表达悲。”
唐洁美神色暗淡下来：“早上……”
嘉宾雨已完全被她的气质征服，忘了自己挑刺调笑的“本职工作”，一心一意
地为她渲染效果：“哦，又是早上。”
唐洁美动容，感情沉浸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中：“我发现父亲不在了。我不知道
他到哪去了，我和妈妈、哥哥，还有阿嫂到处去找，可是没有。他没有留下一句话，
也没有留下纸条。就像雾气一样，悄然失踪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好，以前在家里，
我常惹爸爸生气，我觉得他什么都要管我，哪怕是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他也
要干涉。有时，我真有些恨他，我和他吵架，我说你为什么管我？难道我永远是不
懂事的孩子吗？现在，他不管我了，他走了，我突然发现心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失
去父亲，那是多么令人伤心痛苦的事；一个家庭没有父亲，这个家庭就没有了生气
和欢乐……”
唐福昌、唐母、唐立业、乔玉珊同时看着电视的画面。
唐洁美倾诉着：“我们盼着爸爸回来，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都要说，爸爸，我爱你，我们全家盼你平安归来……”
唐洁美泪水盈眶。
泪水夺眶而出。
嘉宾丙目瞪口呆。如果怀念老父这么一段台辞就能令她念得泪如泉涌，那么他
莫非面对一位跨世纪级的大明星？
郑国泉震动地望着唐洁美，他看到了唐洁美心灵的另一面。
高清武为唐洁美的真情感动，泪水在眼睛里滚动。
许佳鹏不忍心看唐洁美。他突然怀疑她能否以这样的真情来对待自己。
全场无声。
接着，掌声雷动！
一直盯着电视机的唐福昌擦掉泪水。他看看旁边的马仔。马仔也用手擦泪。
“你哭什么？”他问。
马仔咕哝：“我也有爸爸。”
唐福昌哼了声：“我还以为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唐家的大电视机前，唐母抹着眼泪，看看挂钟：9：35。
“立业！快10点了！”
“再等等。”唐立业也焦躁起来。
乔玉珊忍不住道：“立业，你的朋友到底行不行？万—……”
唐立业拿起电话，又放下。接着又拿起来，决然地说：“还是要通知警方，做
好硬来的准备……”
唐母一把按住电话：“他们知道会撕票的！”
乔玉珊不安地看着他们，干着急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在南湾区肥爷的“窝点”里，肥爷一摇三晃走进来，一见唐福昌就抱拳
作揖：“唐老板，我忙生意，没来看你，照顾不周的地方，多多包涵。”
唐福昌端茶呷了一口：“照顾得不错。”玩心理战他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刚
才还给我买来了药，我希望长住下去。”
肥爷尽量采用轻松调侃的口气。他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倔老头：“那我可负
担不起。你的心脏病药要德国和美国进口的，再住下去，我非赔了不可。”
唐福昌拨弄对方：“你赔什么？不是要100万吗？”
“是啊，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好好伺候你老人家，你是财神爷啊！”
唐福昌鼻子里哼了一声：“财神爷？你别想拿走一个子儿。”
肥爷一笑：“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10点钟，钱准送到，到时……”
电话铃响。
马仔接电话，神色紧张地过来：“肥爷，找你的。”
肥爷侧过脸一怒：“我现在什么电话都不接……等等！是谁？”
马仔凑近他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肥爷脸色一变：“这个电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向电话走去。
肥爷拿过电话，毕恭毕敬地：“大哥……”
电话声挺压人：“肥仔荣，不想接电话？”
肥爷赶紧：“哪里！大哥给我打电话，是看得起我，哪敢不接？”
“不是说去夏威夷度假去了？”
肥爷支吾：“哦哦，是准备去，还没去……”
“说正事吧。唐福昌在你手里？”
肥爷斜一眼里屋的唐福昌：“在，我请他来谈谈生意。”
电话声：“给我个面子，放人。”
肥爷就怕这一手：“什么？大哥……”
“我没时间，你说放还是不放？”
肥爷看看手表：9：50。“大哥，我已经要办成了，大哥，我孝敬你50％……”
电话声音拉长了：“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肥爷额头开始冒汗：“大哥……我，能不能给我十分钟考虑一下，你知道，我
手下还有一帮弟兄。”
电话声音：“三分钟！”电话放了。
肥爷看看电话，狠狠摔下：“妈的，谁捅到大佬那里去了！”
唐立业一家人焦躁地等待着。
唐母看看钟：9：52。
她悄悄拿起放钱的包走进厨房，谁都没注意她从后门走出大街。
唐母在昏黄的路灯下紧张地走着。她伸手试试有没有雨点，喃喃道：“老天啊，
千万别下雨，云开雾散，保佑平安……”
马仔看着手表：“肥爷，三分钟到了。”
肥爷气恼地挥手：“放人！”
马仔不甘心：“肥爷！钱就要到手了！”
肥爷瞪他一眼：“你懂个屁！得罪大佬，你小命都没有。再说我也可以用这个
人情在赌场经营上要个价，这次便宜了唐福昌这个老东西！”
电话铃响，肥爷拿起电话：“大哥，我放人。马上放。”示意马仔乙放人，又
继续说：“以后还要请大哥多关照我们……当然，当然……”
挂钟时针指向9：58分。
电话铃突然响了。
唐立业一把抓过电话：“是我！”他脸上露出笑容，“好好，我知道。我们在
外面等他。太谢谢了！以后一定重谢！”他放下电话，大声宣布：“无条件放人！
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大家松了口气，一下子全都欢呼起来。
唐母悄没声地闪了进来。
唐立业高兴地：“妈妈，他们答应放人了！”
唐自业又道：“真是面子大，是无条件放人！这100万是省下了！”
乔玉珊也高兴地拉住唐母的手：“妈，爸爸很快就要回来了！”
唐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说：“无条件放人？可我的钱已经送去了呀……”
唐立业惊愕：“什么？”
马仔对唐福昌说：“恭喜唐老板，你可以走了。”
唐福昌站起来掸了掸衣襟，哼了声：“你们还没拿到钱呢，我走了不好吧？”
马仔尴尬地笑笑：“唐老板，你的面子大，这次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千万
别放在心上。外面我已经给你要了辆的士，你老人家走好。”
唐福昌虽不大敢相信，但仍大大咧咧地向外面走去：“那，我就走了？拜拜。”
一个马仔拿着包急匆匆进来：“肥爷，钱拿到了！”
唐福昌双眉一震。
肥爷看看唐福昌，心想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吃之理，于是转身又打电话：“大哥，
钱现在已经到了我手上，按规矩，到嘴的肉是不能吐出来的，就是和其他道上的弟
兄有些误会，也是退50％。既然大哥你出来说话，我只留20％，其余的全部退回，
弟兄们总得混碗饭吃。”
电话里的声音：“这回你够运，好吧。”
肥爷取出20万元，把包交给唐福昌：“唐老板，这次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就算
是交个朋友。希望以后还有合作机会。送客！”
唐家的人站在街口翘望，几个人手里都拎着伞。
一辆的士驶来停下。
唐福昌拿着装有80万的钱袋从车里钻出。
大家一拥而上。唐福昌故作惊奇地望着他们：“天没下雨，弄那么多雨具做什
么？”
唐福昌被大家簇拥着进屋。
唐立业上下打量：“爸爸，你没事吧？”
唐福昌笑道：“没事，没事，这些小毛贼敢把我怎么样？管吃管喝，像我儿子
一样。”
唐自业笑：“那我们不成了小毛贼了？”
唐福昌问：“你们找了谁了？面子不小。”
唐母道：“是立业找的人。哎呀，吓死我们了，差点找警察了……”
唐福昌硬撑架子：“对付这种人，别怕他，想要我的钱……哼！”突然想到刚
才的事，“谁让你们送的钱啊？”
唐母忐忑不安地：“是我。”
唐福昌气恼地说：“我说你这个老太婆就是糊涂，你送钱干什么？本来没事了，
又给那家伙扣下20万去！”把钱袋往桌上一扔。
唐母委屈地哭道：“我、我是一片好心哪，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倒怪起我来
了！”
唐立业道：“爸爸，20万就算是丢了，只要人没事就成。”
乔玉珊附和：“爸爸，妈妈也是担心你出意外，钱就算保个平安。”
唐福昌对唐母道：“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我就是觉得20万挺冤的……”
客厅门哗啦响。
唐洁美脸上没卸妆就闯进来，看见爸爸，扑过去：“爸爸！”
“洁美！”
唐洁美打量父亲：“爸爸，你……”
唐福昌活动了一下手脚：“零件齐全。”
唐自业打趣：“爸爸好像还长胖了……”
唐福昌感慨地看着唐洁美：“洁美，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对了，你最后是
第几名？”
唐洁美看看大家：“你们猜？”
唐福昌伸出一个手指头：“冠军？”
唐洁美摇摇头。
唐自业试探：“亚军？”
唐洁美还是摇头。
唐自业失望地说：“完了，季军没多少钱。我看你发挥不错，怎么搞的？不公
平。”
“说我冷面孔，不亲切。我能亲切吗？爸爸当时……”
唐福昌赶紧说：“怪我，怪我。明年咱们拿个第一！”
大家笑：“爸爸支持洁美选美了！”
唐洁美卖了个关子，转身一扭腰肢，边亮相边说：“你们呀，太小瞧人啦，本
小姐荣获回归前最后一届澳门小姐冠军之桂冠！”
全家人为之欢呼，声震屋宇；两个哥哥将小妹抬起来转圈圈。
乔玉珊围上了围裙：“老爷奶奶，今天我们家否极泰来；老爷平安归来，洁美
荣获冠军，我们还不该好好庆贺一番？”
唐立业提议：“干脆到皇都酒店去吃，庆贺庆贺。”
唐福昌摇头：“不，就在家吃。”
唐母意识到什么：“你是说……”
“我吃炸酱面！”
唐洁美欢呼：“还有我！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了！”
乔玉珊捋袖子笑道：“好嘞！还有谁吃？快快报名！”
唐立业、唐自业、唐母一起举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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